《小树苗也能称霸末日吗「重生」》 第1章 重生了!但是颗草! 悬在空中的太阳一改往日明亮炽热的颜色,而是一种近乎于病态、濒死般的惨白,滚烫的光线犹如看不见的钢针,毫无怜悯地刺进旅人的身体。 空气时而焦躁时而潮湿,像是在开未知的魔盒。 蒲芸生摆动着与叶脉紧密相连手脚在一望无尽的白沙地狂奔。 只见他身后跟着的是几十只婴儿大小的巨型火蝎子,尾针高高翘起,全身冒着火红色的妖冶光芒,所过之处白沙飞扬。 烟尘之下,气势狰狞。 越来越密密麻麻的咔嚓咔嚓响,让人毛骨悚然。 除了生病,蒲芸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可以跳这么快,鼓声如雷捶打着他的胸口,汗如雨下滋润着他的手脚,让他跑动的更为迅速。 “为什么重生后我变成颗草啊?!” “为什么重生不能刷新路痴属性啊?!” “为什么重生的地点要在鸟不拉屎的沙漠啊?!” 是的,蒲芸生因心脏衰竭死亡后穿越重生了。 只是不管是穿越还是重生对他的第二条命都不算友好——重生之后他变成了颗手脚被杂叶杂草覆盖的灌木丛精,醒过来时刚刚好打断了两只蝎子的和谐生活。 七天!整整七天! 蒲芸生靠着细数太阳西升东落的频率以及惊人的毅力,硬生生跑了七天。 从最开始走两步路都会摔跤到现在能使用叶子脚健步如飞,全都要归功于身后正追着他“报仇”的火蝎子队。 当蒲芸生感觉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重时,就知道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他再不找到脱身办法,那他的第二条小命还来不及珍惜,就又会交代在这。 哗——哗啦啦—— 正当蒲芸生思绪纷纷时,眼见着前方的沙地突然间鼓起个泡,被顶起来的沙土顺着泡尖快速滑落,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 蒲芸生根本没时间回头衡量越来越近的追兵,心底的哀嚎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一截灰褐色带有温度的手抓紧了沙土地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猛地叫了出声。 “不是吧...!” “嘘——” 人! 是会说话的人! 蒲芸生下意识闭紧嘴,迅速从掌心揪下来两片叶子堵住耳朵。 没什么用,纯图个心理安慰。 薄弱烟尘的的沙土很难阻挡一群“婴儿”在身上踩来踩去,蒲芸生只能在强忍着干呕与疼痛,无声地把嘴拧成各种形状。 被踩死和被蜇死应该没有区别,蒲芸生很是乐观。 “这些是变异后的火云蝎,只追会动的东西。” 听到耳侧传来细细嫩嫩的男声,蒲芸生痛苦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当蒲芸生眼冒白光,真以为自己又要死了时,沙土之上的声音慢慢减弱,片刻间归于平静。 “它们走了,快出来吧!” 震耳欲聋的声音消散后,耳朵的嗡鸣声还在持续,但蒲芸生却听见了声无比清楚、甚至比他还要激动的呐喊。 “这个沙地里竟然还有活着的人类!” 我现在还算人类吗? 蒲芸生是这么想,但身体和脚早已经朝人家飞奔而去,和小青年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时,他也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石头。 有了石头,蒲芸生终于对新世界有了微薄的认知。 石头说,他们脚踩的地方叫遗失大陆,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和一种患有“枯萎病”的异类进行厮杀。它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不惧光线,任何活物被它们咬伤后都会异变。 说着,石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伤口离大脑越近,异变速度越快。” 闻声,蒲芸生又从手掌心薅了把叶子下来,准备给自己搭个草帽。 也没什么用,还是图那个心理安慰。 “不过你这手这脚也很奇特,天生的?”石头看见蒲芸生的小动作,笑笑说:“别太担心,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有护卫队保护。” 听到石头提起自己的怪相,蒲芸生垂眸看着自己本该长手长脚的肢体被大片叶子包裹,血脉叶脉紧密相连时,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半天才问:“我这样..你不害怕么?” “那些异变的东西死了之后复活,再被我们打死都不怕,再说护卫队里也不少能人异士,你这算什么。” 蒲芸生期期艾艾:“那你遇见过我这...” “没有。” “哦。”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蒲芸生见石头走路速度慢下来了,也跟着放缓了脚步,目光向白茫茫的四周望了又望,还是没有任何头绪,不由得有些苦闷。 为了再多探听点生存消息,蒲芸生问:“你怎么在这。” 慢悠悠走路的石头好似没听清,他伸着舌头好像在散热,可能是太累了眼神也模模糊糊的,他啊了声,又连着啊啊了好几声,才说:“我贪玩,趁着护卫队换岗溜出了避难所。没想到迷路了还遇见了它们,被追着跑了好远的路,再也回不去了。” “避难所?护卫队?”蒲芸生喃喃了两声,心底却悄悄攀起希望。 生前他也看过末日小说,这种一听名字就安全的地方,绝对是他的生存希望。 但是... “我...”蒲芸生张了张嘴,摆弄两下自己和常人不再一样的手脚,小心翼翼问:“我能去吗?” “应该吧。”石头突然站住不动了,像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继续挪动着慢腾腾的脚步,“植物可是这个世界是最稀缺的资源。” 蒲芸生只看见石头蠕动两下嘴唇,以为是他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就没再追问,沉沉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哪?” “送你去避难所,寻找护卫队的帮助。”石头说这句话时有些失落,有些话他没有和眼前这个诡异的叶子人说:私自跑出避难所的人,是不能被重新接纳的。 重生前,蒲芸生从很小时就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哪怕娇生惯养也没体验过几年幸福生活,短暂一生见过的最多东西,就是抢救室的顶灯和亲属送来的花和果篮,以及实验基地那一排排饲养极好的花草树木。 因为体弱多病,他根本没有单独出行的机会,不是在私家车上坐着就是在救护车上躺着,完全对方向丧失概念,因此重生新世界后他还是那个非常纯正的路痴。 而又因为重生前多走两步路都会让人提心吊胆,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流,哪里想得到欲言又止背后的弯弯绕绕。 一听见自己就快要得救了,蒲芸生还以为遇见了亲人,对亲人表达感谢的最好方式,就是用手掌心的叶子给他也搭了顶草帽。 “石头,我们要多久才能到?”蒲芸生问这话时忐忑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石头,怕他觉得自己话多被扔下,赶紧解释道:“我太饿了,嗓子也干的生疼。” “走出这片沙地要用上几天。”石头又是顿了好一会才说话,再开口时就莫名有些结巴,“这片沙地在石虎护卫队管辖内,附近肯定有接应点,只是藏的比较深...不过你是怎么在这片沙地生存下来的?” 听见石头的疑问,蒲芸生细细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阵极其轻微的痒意,轻颤顺着血脉缓缓淌动,最后将这种陌生而又温暖的感觉送至掌心。 下一秒,掌心枝节缠绕,崭新的叶子冒出枝桠。 蒲芸生眼神微闪,干笑着把手藏在背后,“求生本能吧。” 石头点点头哦了声,没多问。 见此,蒲芸生也松了口气,侧过脸偷摸揪了片叶子放嘴里嚼着,心里却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还能活着..全靠逃命路上自产自销吧? “石头,还有没有其他消息啊?我..我脑子不太好,记不清了。” 石头嗯了声,又说:“遗失大陆现在有五座城,每座城都..配..配有鹰犬虎蝶四种护卫队..目前..目前大队长姓步..叫..泉。” “幸存者正式进入避难所前..会进行..进行隔离,和..和..” 蒲芸生正在消化刚刚接收到的新知识,走出两步见石头没跟上来还有些奇怪,一回头就看见刚还和善的石头,面目狰狞呲牙咧嘴朝他扑来,僵硬的动作间还伴随着一股极其厚重的腥臭味。 快躲! 蒲芸生吓得连尖叫都哑在了喉咙里,完全没意识到他竟然瞬移到了几步开外,眼看着刚还和他惺惺相惜的“亲人”变成了第二只蝎子,那瞬间什么感动都没有了,拔腿就跑。 “不是吧!!又来?!” … “呕——别..别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的蒲芸生噗叽一声瘫跪在地上,余光瞥见身后紧追不放的“亲人”,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惜跪着,也要往前再爬几步。 饶是这么紧急而又艰难的情况,蒲芸生的心态依旧非常乐观。 生前无聊时他也喜欢猫在舒舒服服的被窝里,眯着眼睛看解说讲解恐怖电影,锻炼脆弱的心脏。从最开始他就注意到石头的腿脚明明完好无损,追起他来却是一瘸一拐,世界观悠地刷新了。 — 原来普通人异变之后会自动解锁瘸腿技能 这念头一闪而过时,蒲芸生苦笑着乐了好几声。 然而下一秒,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膝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沙地里踩空,整个人犹如被抛弃的垃圾袋疯狂向下坠落。只垂眸一看,就足够吓得蒲芸生肝胆俱裂。 “啊不要哇——我还没活够啊——” 第2章 被救了!但还得死! 这是个看起来很深实则一眼就能探到底的陷阱洞。 蒲芸生像两个摞在一起的“W”用手肘和膝盖堪堪顶住细软的白沙,感觉到身体还在不停向下陷落,强忍着逼仄空间难闻的腥臭味,眯着眼向下看去。 坑底拥挤,有好多个和石头一样的异变者正自相残杀,或许是感觉到了不断落下的沙土纷纷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但鼻子却异常敏锐地嗅着人的气息,此起彼伏的鼻音让人不寒而栗。 蒲芸生唏嘘着呻了口气,目光落到自己极不雅观的姿势上,又有些说不上来难为情。 他抬头望着洞口逐渐狭小的天,一时间没了主意。回想着刚接收到的世界观,喃喃了句,“石头也没说...” 再次提起石头,蒲芸生大脑一滞,猛地抬头朝着洞口看去,似乎是预想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要是石头跟着他掉了下来,那... 尽管蒲芸生无比期待脑海中的画面可以脱离现实,但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白沙从脸侧滑落,以及头上逐渐被放大的脚步声。 他还是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 “诶?什么东西卡中间了?”洞口突然探进来个脑袋,一个戴头盔的小男孩儿咦了声,和蒲芸生对视过后眼里冒出丝疑惑,偏过头朝着身后喊道:“队长?大队长?步以泉!快来看,沙漠里有只绿青蛙。” 队长?大队长? 明明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友好,但蒲芸生的眼睛里却生出了警惕。 “什么绿青蛙。”有沉稳而又厚重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冷冽高傲的声音里充满着厌恶与漠然,“异种?杀了。” 毫无温度的两个字让蒲芸生的心跌进了坑底,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出来的杀意,意识不到的情绪顺着血脉齐齐向掌心涌动。 随着步以泉微微低头俯身的动作,他高高绑起的长发顺势垂在胸前,微微飞扬的发丝遮挡住他眼中平静无澜的微光。 坑底黑暗潮湿、腥臭无比,沙粒如流水般缓缓向下倾泻。 蒲芸生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凭借他这个说不上友善的动作,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安全的气息。 “大队长,这是人吗?看起来还活着。” 步以泉没回答,只说:“准备牢笼。” “是!” 话落,步以泉没有任何准备措施,纵身从洞口跳下,掌心贴沙,以一种轻松而又缓慢的速度滑到蒲芸生面前。 眼前的暗淡被种鲜艳无比的红所取代,蒲芸生双眼微睁,望向步以泉贴在沙壁上的手套闪过不加遮掩的好奇。 或许是注意到了蒲芸生的目光,步以泉也跟着看了眼自己手套,但他并没有好心到可以给异种做解释。 见突然到来的人只直勾勾盯着他看,蒲芸生率先错开视线,他很难用这种难为情的姿势去面对一个长相冷峻眼神冷漠的男人,这太尴尬了,甚至不合常理。 然而下一秒,下巴却被人用了力钳住,像乌龟脖子一样拉向了他。 “放手!”蒲芸生怒:“你是谁?!” 步以泉打量着蒲芸生悬在胸前的两只叶子手,又低眸观察同样悬空的叶子脚,最后才把目光落到蒲芸生略微苍白的脸上,“会说话。” 洞口传来看热闹的声音,“大队长在干嘛?” “这种姿势不是求爱就是索吻。”有人起哄。 也有人在笑,“还有对猎物的审判。” 蒲芸生自然听得见这些带有嘲讽意味的调侃,他头向后仰,哪怕挣脱不开这人的束缚,气势也做的非常到位,“放开!你到底是谁?!” “甚至是绿眼睛。”步以泉冷声。 异种?绿眼睛?蒲芸生下意识眨了两下。 也对,重生之后他不是在跑就是在逃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和前世还有没有差别。 “长了双绿眼睛就是异种?”但蒲芸生可不是个软茬,他回以讥笑,“你眼睛红的头发红的,甚至衣服也是红的,不也是异种?!” 洞口传来憋笑声与憋不住笑的轻咳。 “嘴硬。”步以泉看着眼前这人不服输的模样,唇角几不可闻抬起些许弧度,“杀。” 清冷的寒光在眼前闪过,蒲芸生果断松开撑住沙壁的膝盖和手肘,像跳跳虎一样抱住步以泉的腰,试图拉着他一同向下坠去。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挣扎,这人的手都牢牢吸附在沙壁上,反倒是他自己挂在人腰上,成了摇摇欲坠的装饰品。 蒲芸生:完蛋,失策了。 步以泉眉梢微挑,“想同归于尽?果然该杀。” 说着步以泉缓缓抬起腿,以他的力量,将这个瘦弱无比的异种踹进坑底喂给那些如饥似渴的同类,简直轻而易举。 蒲芸生笑的非常灿烂,“放心,死我也会拉着你做垫背!” 明知道叶子做的手没什么抵抗力,但蒲芸生还是将手锁在一起,紧紧扣住步以泉的腰,阴风和力量一同袭来时,蒲芸生双眼紧闭,显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然而他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传来疼痛,空气变得寂静无比,就连陌生人的调侃也不见了,只剩下倒吸凉气的惊呼。 有人救我? 蒲芸生睁眼向上看,他和步以泉还是保持着同归于尽的姿势。 但是! 但是他的叶子手竟然长出了细小的藤蔓,直接束缚住了步以泉的动作。 蒲芸生没有错过步以泉眼睛里闪过的震惊,他也没时间理会自己的疑惑,沉下心静静感受到身体内的血脉涌动,眼神一转,抬手朝着洞口伸去。 细长的藤蔓就像是他的意识,缠住了一个人的脚,而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拉着他向上飞去。 再次见到一望无际的白沙漠,依旧是那个炎热的天空,蒲芸生却只感觉阵阵阴寒,他来不及分析周围为什么会出现许多排列整齐的帐篷,以及一堆穿着相同衣服的战士好奇的盯着他看,收回藤蔓拔腿就跑。 只是才刚转身,就感觉熟悉的风自身后刮来。 躲开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一瞬,蒲芸生就感觉自己好似和追上来的步以泉拉开了几个身位的距离。 他突然想起石头初变异时,好似他也是这样。 只是苦于周边全是白茫茫的沙地没有任何参照,全然以为是石头的速度很慢而已。 “想跑?” 追上来的步以泉也很是诧异,他看着地上逐渐被风沙掩盖的脚印,以及瞬间闪离他视线的异种,眼睛里同样划过意外。 “呀!那个绿青蛙刚还在大队长前两步,怎么一眨眼就到十步开外了。” “瞬移?”原本围在一块看热闹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审视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蒲芸生这个诡异的叶子人身上。 “不干活都看什么呢。”从人群最后走出来的人肩膀上绑着个小红章,听着人喊他胡桃队长笑着嗯了声,只一眼他就看出来沙漠上对峙的两人什么情况,喊道:“来个人把牢笼带过来,等咱大队长抓个异种回来玩玩。” “噢~~” 重生之后,蒲芸生就知道自己的听力变得异常灵敏,他自然听得见这群人是要抓他回去做研究,哪怕心里慌乱,眼中依旧镇定。 他昂着脖子,学着步以泉的样子冷冰冰瞪着他,“你到底是谁!我们可是没有利益牵扯的陌生人。” “步以泉。”步以泉说,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蒲芸生那双被叶子包围的手脚上,难得做了解释,“护卫队队长。我需要带你回研究所接受检查。” “凭什么。”蒲芸生冷哼。 “凭你是可能会危害幸存者的异种。” 说话间,步以泉已经动了。 重生前,蒲芸生连和人大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和人打架,在步以泉冲过来的瞬间,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拿手挡。 掌心叶脉颤抖,藤蔓飞出,很有灵气地缠绕住步以泉攻过来的手臂。 两人的气息在炎热的沙地交融。 一人眼底满是追究到底的冷冽;而另一人眼里只有迷茫与不安。 “小把戏。”步以泉掌心翻转,赫然出现把刀,只轻轻一挥手,叶脉就像风一样断在地上,瞬间枯萎。 蒲芸生心脏一疼,他还不来不及心疼自己的“肢体”,身体里血脉翻涌,崭新的枝桠再次冒出,径直朝着步以泉面门而去。 仅仅是眨眼之间的事,足以让步以泉的速度慢下来。 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可再生资源?!” 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让步以泉完全忽略了耳侧袭来的风,微微疼痛印在耳垂底下时,他看向蒲芸生的眼神变了。 变得..不再那么富有杀意,甚至染上了一丝极为浅淡的温柔。 步以泉再次望向沙地上孤立无援的蒲芸生,看着他脚边那段离开他身体就无法存在的植物,莫名的欣喜让他本就发红的眼睛变得更为炙热,灼烈。 但蒲芸生可不知道这种眼神代表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伤了人,很快就会被拉去研究室做研究。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对上步以泉,根本就是在找死,所以趁着他愣神之际,转身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他必须要逃离这些人。 但沙地白茫茫,闪的人看不清方向。 通体翠绿色的蒲芸生就像是移动的活靶子,不管他如何逃命、如何奔跑,身后总是会扬起步以泉毫不迟疑的掌风。 蒲芸生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变成藤蔓,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发动,只在敏锐地感受到风时,下意识向后甩手,他头也不敢回,只一味向前奔跑。 藤蔓由长长的几条一点点缩短,变得越来越接近掌心的位置,蒲芸生知道,他的叶子已经失去了再生的能力。 一瞬间,莫名的委屈与无助涌上心头,眼眶悠地红了。 为了救一盆被水淹的含羞草,他搭上了自己的命。 重生后衣不蔽体被扔在沙地,尽管过去好几天他依旧记得当初自己的羞涩与窘迫。无意识知道自己的叶子是可再生资源时,也只小心翼翼给自己做了条布料简单、能蔽体就行的短衣短裤。 他接受自己从人变成了颗会说话的灌木丛精,被报仇的火蝎子追;好不容易被人救下,没说两句话又被变异的人继续追;分不清路又掉进坑洞里,被石头嘴里的护卫队叫绿青蛙,然后被护卫队拉去做研究;现在就连自己极其珍惜的叶子也变成了不可再生。 种种委屈悬在眼眶里打转。 当身后再度传来掌风时,蒲芸生已经有了放弃的想法。 余光瞥见两把像长枪一样的东西穿过耳侧,以一种霸道而又狰狞的姿势交叉着扎在眼前拦住去路时,蒲芸生脚一软,跪趴在了地上,又快速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 步以泉像是神出鬼没的妖孽一样突然站在眼前,那把藏在掌心的尖刀终于出鞘,冰冷地抵在蒲芸生喉咙前几寸的位置。 他冷声道:“再跑,这刀可没长眼睛。你的手能再生,脖子可不一定。” 带有威胁的意味的警告吓得蒲芸生的呼吸乱得不成章法,他疯狂喘着,眼前模糊地看着慢慢蹲在他面前的人。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向后仰头。 步以泉看着蒲芸生惊恐的目光,那双过于漂亮的绿眼睛被泪水晕染过后,绽放出极其富有生命力的光。 他抬手轻轻拭去蒲芸生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复杂道:“哭什么。” “队长!” 步以泉收起手站起来,看着他们抬过来的牢笼,又居高临下看了眼捧着自己手心默默流眼泪的异种,伸出了手制止他们追过来的动作,“别过来,异种我带回去。再拿套干净衣服过来。” “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被救了!但还得死! 第3章 被抓了!该怎么办? 在蒲芸生的记忆中,他几乎没哭过,哪怕是心脏跳动最剧烈最难受的那段日子。 但现在他捧着一地干枯碎裂的树叶碎渣,眼泪就像雨滴在手掌心。 余光瞥见有东西掉下来,吓得连着往后坐了好几步,眼睛里满是警惕。 步以泉的声音毫无温度:“你的衣服破了好几处洞。” “不需要你提醒我。”蒲芸生当然知道自己拿叶子做出来的衣服被人戳了不下几百个洞,反驳时都有些咬牙切齿。 “不穿?那我拿...” 没等步以泉把话说完,蒲芸生眼疾手快抓过沙地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 蒲芸生穿的衣服是步以泉他们训练结束后常穿的休闲服,墨绿色的短袖长裤很方便动作,就是明明是最小的号套在蒲芸生身上,还是有些大。 步以泉问:“你叫什么。” 蒲芸生没作声,只抬了抬眼。 “你想被一直叫异种。”步以泉转身离开,听见身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跟着他移动,又说:“我没意见。” “布谷。”蒲芸生怯生生回。 布谷是蒲芸生小名儿,他之所以没说大名纯粹是他突然想起来一部曾经看过的恐怖片,里面的反派就是拿人名字下降头。 “布谷?”步以泉看也没看蒲芸生,“真名。” “....”蒲芸生脸一垮,不情不愿哼了声,“蒲芸生。” 蒲芸生,普芸生。 普渡芸芸众生。 好有生命力的名字。 步以泉微怔,侧过脸看了眼正低头拽衣服挽裤脚的蒲芸生,“我们在附近的巡查任务还没有完成,等结束后会送你去研究室接受检查。” “我会被浑身插满管子扔在实验台上吗?”蒲芸子拍打衣服的动作一停,小心翼翼看了眼步以泉,格外认真道:“我只是手脚和你们不太一样,应该还挺有用的,就是都被你残害了。” 蒲芸生并不想去所谓的研究室接受所谓的检查。 以前,蒲芸生不太理解人为什么想要活着。 每次他被心脏病折磨的死去活来时,起夜听见父母房间传来唉声叹气时,会因为吃药问题和弟弟对峙时等等,他都在想凭什么他要被病痛折磨。 但是这些想法,统统都改变于他在沙漠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他还活着,甚至有了全新的躯体,虽然这副躯体和别人不一样,但他还活着,以蒲芸生这个身份活着。 他觉得,活着真好。 他不想死。 “怕?” “你被人拉到实验室里当小白兔,你不害怕?”蒲芸生轻哼,丝毫没注意到步以泉微变的脸色,“再说,我只是手脚奇怪了些,其他还有哪儿不一样?” 闻声,步以泉还真仔仔细细又盯着蒲芸生看了眼。 确实,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蒲芸生都是非常简单稚嫩的小男孩儿,他好像不会和人起冲突,就连刚才被追着打也只是一味逃避。 看起来就青涩的脸,纤弱的体型更像是营养不良,尤其是那双遍布生机的绿眼睛,纯真清澈,妥妥一不大点儿的小孩子。 步以泉刚想问蒲芸生为什么在这,见有人迎上来,便放弃了。 “队长。”跑过来的小男孩笑盈盈的,指着蒲芸生问:“这是刚才那只被卡住的小青蛙吗?看起来好小啊。” 蒲芸生悄悄撇嘴,目光落到他身后那个大笼子里时,不用想都知道是用来关他的。连着跑了那么几天他也累了,暗暗安慰自己就当没坐过轿子没坐过车的遗憾,不等人开口,直接钻了进去。 步以泉撩起眼皮看了蒲芸生一眼,没拒绝。 尽管是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但有人抬着他走,蒲芸生还是挺高兴的。不高兴的是他再也感受不到身体内部那种血液流动的感觉。 想到这,他看向步以泉的目光不禁有些埋怨。 “怎么。”步以泉跟在笼子外面一起走着,“想问什么。” “你们到底是谁啊?这个沙地里的强盗?专门做抢劫人命发难财的?还是追杀健全人,没什么道德的土匪?反正不可能是避难所的护卫队保卫者吧。” 蒲芸生故作可爱地眨眨眼睛,他刚哭过眼底里的泪还没完全消下去,浅红的鼻头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怜,“石头对我说,护卫队是会保护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守护者。” 步以泉的话并不多,听着蒲芸生的明知故问,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微妙。 “队长,他在挤兑你。” “我不聋。”步以泉斜了眼蒲芸生的叶子手,尾音稍挑,“普通人?” 蒲芸生嘁了声,对着步以泉做了个鬼脸,“开个玩笑。” 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看着老老实实关在笼子里的蒲芸生,眼睛里都泛着惊奇,甚至有不怕死的还想把手伸进来摸摸看。 步以泉刚准备制止,就看见蒲芸生格外乖巧地伸出手——他任由好奇的目光在他的叶子手脚上摸来摸去,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完全没了刚才鱼死网破的架势。 此刻的蒲芸生就像颗被人拔了毒素的草,乖巧可爱,毫无攻击力。 “哇塞你这双手是天生的吗?还是移植上去的?” “好神奇啊,摸起来和真正的植物一样。诶咱们有很多年没见过了吧?”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样的手脚用的还习惯吗?” “那你怎么解决吃喝啊?” … 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的人都很好奇,七嘴八舌地问着,蒲芸生更是好脾气地有问有答。 谁问他为什么这样,他就说自己失忆了,醒来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 习不习惯更是好打发,解决吃喝就更别提了,坚强的意志力足以横扫所有问题。 听到蒲芸生说坚强的意志力,步以泉有意无意扫了眼蒲芸生。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时,心虚的人快速别开。 步以泉的唇边莫名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微微摇头。 “以泉,傻笑什么呢。抓个异种这么麻烦,连武器都用上了。”缓步而来的人肩膀上挂着个小红章,胸前铭牌上刻着“胡桃”两字,他问:“关哪?” 步以泉:“送他去一楼监控室。” “一楼?”胡桃看向从笼子里跳出来的异种,声音里带着些怀疑,“有那么厉害?需要用得着一楼的监控室。” “他很厉害。”步以泉并不吝啬对蒲芸生的夸赞,“小蝶回来了?” “没,先锋队送消息出来了,会议室等你呢。”胡桃冲着远处喊了声好好看着,目光无意间落到步以泉脸侧时,凑上前仔细查看的同时啧了声,“哟你竟然受伤了?真罕见。” 受伤? 步以泉突然想起什么,他伸手摸着耳垂下侧隐隐发疼的地方,搓捻着指尖上已经干枯的血痕,淡淡的嗯了声。 这些看热闹的人可能不知道,刚才看似是他压着蒲芸生打,但过招时只有他自己清楚,能占上风完全是因为蒲芸生对自己能力的迷茫,以及躲避,这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步以泉——” 蒲芸生在喊,步以泉应声回头。 蒲芸生大大方方就那么站在人群中间,他在笑,笑的清纯而又温柔,浅浅的笑容像是美丽而又迷人的霸王花。 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极其危险。 “你说。” “我饿了,我要吃饭。” “给他饭。” “我特别饿。” “给他双份。” “我也口渴。” “给他水,他要就给。”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蒲芸生毫不吝啬送给了步以泉一个明媚的微笑,而后他又缩回笼子里,再也不搭理任何人了。 就算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监控室,他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看见食物就是一个狼吞虎咽。 “总盯着人家小孩儿看什么。”进门的胡桃勾搭住步以泉的肩膀,顺手从口袋里掏出管药膏抹步以泉耳垂下,“这都五天了伤口还没好,看着浅浅一道,没想到还挺深。这小孩儿应该拿你当坏人看了,没讨到好处吧。” 步以泉轻笑,“一年后咱两捆一起,都不见得能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吹呢。”胡桃不信,步以泉有多强他最清楚,但见着步以泉认真的语气,长嘶了声,“真的?” “现在的他只是不会用这种特别的能力。”回想起什么的步以泉顿了顿,“甚至是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这种特异功能。” 空气一时安静。 步以泉又把目光落在监控室的画面上。 自从进了监控室,蒲芸生就好似回到了自己家,每天吃饱喝足后就是昏睡。或许是感觉到热,一把将被子踹到地上,蹭蹭舒舒服服的软枕头,睡得更沉了。 不管什么时间,步以泉都能看见蒲芸生这幅大大咧咧的模样。 一周多过去了,蒲芸生还是那样,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睡觉,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抽空去洗了个澡。得空就对着镜子眨眼睛,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脸。 步以泉回想起那天他挽裤脚理衣服的动作,低下去的眼睫遮盖住眼底的笑意:还挺好面儿。 感觉到监控自己的视线又消失了,蒲芸生这才从床上下来,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他溜溜哒哒在屋里转来转去,时不时瞟两眼门外的脸。 看见他们又换了批不同的脸孔,吸溜着鼻子,重新躺回小床上。 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身体内血脉涌动,再次睡了过去。 白沙地的夜晚炎热而又寂静。 “大队长,胡桃队长,小蝶他们回来了。”小兵终于带来了好消息,“黑水城的地图已经扫描完毕,出入口已经封锁,幸存者也都妥善处理好了。” “嗯。”步以泉低低嗯了声,“明早出...” “大队长——大队长——” 砰——地一声,门被个小兵大力撞开。 “大队长!异种..异种不见了!我们找遍了营地也没有任何线索。” “什么?!” 相比于所有人的震惊,步以泉的反应就比较平淡了,他还是那样面不改色,认真分析着桌子上平铺展开的地图。 “以泉,你不急?你知道他会跑?” 步以泉将地图翻了个页,“我说了,他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说说?”胡桃一挑眉。 比起阐述和解释,步以泉更喜欢做和动手,但他耐不住胡桃的死缠烂打,不得不给出解答。 “一连几天不吵不闹只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了吃喝就是睡觉很明显在养精蓄锐。他在我们之前遇见过别人,所以知道这里是避难所营地,也知道换岗时间你们最会偷懒。” 小兵脸一红,又开始泛白。 “好小子!”胡桃脸上露出赞赏的笑,“我就喜欢这样灵力灵气的孩子,你真要把人送去研究室啊?” 步以泉没应,只是打开监控。 关蒲芸生的监控室在营地最里层的仓库旁边,资源重地看守也最严谨。 步以泉切换监控方向——至于为什么把蒲芸生关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全营地唯一一处有隐藏摄像头的房间。 “卧槽——” 但真当一群人看清蒲芸生是怎么逃出去的之后,每个人都惊奇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是真实的。 就连一向冷静沉稳的步以泉也有些坐不住。 步以泉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封锁消息!这人绝不能落实验室那群疯狗手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被抓了!该怎么办? 第4章 逃跑了!轻而易举! 夜晚的新世界依旧炎热无比,好似正冒着热气的蒸笼,月色昏暗的光线缓缓拉长白沙地上疾驰而过的身影。 蒲芸生又在狂奔。 只是这次,他的表情不再窘迫无奈,明媚的眼睛里盛满狡黠。 一连几日的吃喝修养,足以让他的精神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身体里充斥着源源不断的能量,在他的血脉里涌动、叫嚣。 蒲芸生翻看着手掌心比前几日还要粗壮几倍的藤蔓苗,很是欣喜地把苗苗放到脸侧蹭着,而那些藤蔓也似活了起来亲昵地爬上他的脸。 他带笑的声音泛着轻松,“我知道,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前世太苦,今世蒲芸生并不再是只会认命的傻草。 被关起来的某天夜晚,他终于又感受到了身体内部的血脉流动,回想着过去几日的吃喝,他心里有了猜测,用着客气的语气说服门口的小兵带着他去洗了个澡。 也正是因为那次有水的滋润,让他的身体再次容光焕发。 同时,也探听到了极为重要的消息——小兵轮岗。 蒲芸生记得很清楚,石头曾经说过,他是趁着护卫队换岗时间溜出去的。 既然石头都可以,那无意中获得新能力的他自然也可以,甚至是轻而易举。 所以在听见门口小兵闲聊说小蝶队长送消息回来要开会时,利索地站了起来。 想着这,蒲芸生笑的更得意了,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花生模样的东西扔在嘴里,嘎吱嘎吱咬得很是带劲儿,“没想到吧步以泉,我可是草。” 当时,他在逃离监控室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根据从恐怖片里得出的经验,就静悄悄蹲在门口。 等着小兵们发现他不见了,观望着脚步匆匆人影攒动,这才伸了个懒腰,溜溜哒哒悠哉悠哉往监控室对面的仓库走去。 他可是盯那个地方很久了。 封锁的门对他而言犹如摆设,他气定神闲站在仓库中间,张开手心,心念一动——好几条粗壮的藤蔓自掌心飞出。 手腕稍稍翻转,那些放在案板上的食物,赫然出现在他的手心。 等把口袋里塞的满满当当了,才像是得了便宜的坏小孩儿,避开人群,心满意足溜出了避难所。 蒲芸生铆足劲儿朝着一个地方跑,他也不敢确定步以泉肯定不会追上来,但还是在逃命路上静下心,思考着自己的能力。 这是一种纯靠他意识催生的能力。 换句话说,只要他想,捏死步以泉易如反掌。 只可惜,现在的他只能在不服输的气势上压步以泉几头。 毕竟,懵懂小草跟恐怖巨蟒可没有可比性。 蒲芸生想得通透: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等他跑出了这片沙地,天南海北他步以泉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再抓到他。 一想到步以泉那声毫无感情的杀意,他就能从自己后脖颈摸出来冷汗,逃跑的速度又加快几分。 又是一天一夜,蒲芸生终于停下了疾跑的脚步,他摆弄着自己的双手,迫不及待想要试试他在监控室时,无意中参透到的新能力。 只见连接着小臂的叶脉缓缓向上延伸,草叶很快就覆盖住肩膀、脖颈、脸侧的皮肤,而后又以相同的速度向腿脚蔓延。 不消片刻,整个人就彻彻底底被叶子包围,化形成了颗人形灌木丛。 绿色的眼睛与植物融为一体,像是只通体碧绿的野兽,草叶包裹的心脏在沙地绽放着极具生命力的光。 微微抖动身子,繁茂的叶子大片大片飘落,随着风夜风飘去远方。 蒲芸生心思再动,灌木丛的身形不断缩小,到一定形状后,又慢慢复原。 反反复复玩了好几次,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 蒲芸生眼睛微闪,双手的叶脉消散不见,还原出手本身的形状,只是掌心却赫然多了个像魔法阵一样的绿色标记。 膝盖以下的叶脉也在消散,最后化身成个绿色脚环,盘在脚腕。 “哈哈我又活啦!” 蒲芸生抚摸着自己和重生前一模一样的脸,张开双臂重新感受炎热的夜风时,好似投入了母亲的怀抱,温暖而又幸福。 他像是无忧无虑的野兽,兴奋地在沙地上打滚,奔跑、笑闹。 激动中,蒲芸生突然想起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抵在沙地时,祈祷的声音也变得无比虔诚,“我发誓!” “我一定会无比珍惜我的二次生命,一定!” 这一幕,被毫无保留地送进正观察他的那双红色的妖异眼睛里。 步以泉从最开始就跟在蒲芸生身后,只是保持个那小孩儿发现不了的距离,他看向沙地上那个自由放松的身影,沉稳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波澜。 可是,异种终究是异种,终究不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步以泉再次抬眼看向躺在沙地上休息的虚影,又瞭望着蒲芸生准备去的地方,狐疑中带着丝肯定,“都快走进沙地中心了,他不认路啊。” 轻若无骨的声音顺着晚风滑进蒲芸生耳朵里。 蒲芸生一个打挺坐起来,着急地向四处打量,生怕步以泉那尊瘟神跟在他身后,他是真害怕,也是真打不过。 可惜,泛着夜光的白沙地比白天还要亮,他很难看清远方的东西。 只是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气息,若隐若现。 以一种极快速度速度躺进沙地里步以泉,对自己的的行为感到非常陌生,他不太理解自己抓异种这种工作为什么要东躲西藏。 蒲芸生的能力的确令他欣喜,但并不足以抵消异种身份。 这一瞬间的矛盾,让步以泉的心思又沉重几分。 他搭在胸腹手轻点着,似乎在盘算蒲芸生的可用之处:会变形、耳朵灵敏、感官锐利、需要大量食物维持体力、旺盛的生命力。 是从来没见过的人形异种,必须要送去研究室,接受详细检查。 看似过去很久,实则也就三两分钟。 感觉蒲芸生可能放松警惕了,步以泉这才站起来,只是再望过去时,沙地上哪还有蒲芸生的身影儿啊。 步以泉一愣,快步朝着蒲芸生消失的方向追去。 人确实是不见了,但沙地上却莫名多了截小树枝压着的破布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我不是异种,更不是实验体。 落款那里有个写到一半的蒲,可能是偷来的笔没墨了,就又改成了布谷。 捏着布条的步以泉:...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笑了,就是分不清是被气笑的还是被这小孩儿逗笑的。 附近已经再无蒲芸生的任何气息,好似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步以泉把破布条叠好揣进口袋,指节放在嘴里向下压,尖锐的口哨响彻沙地,“蒲芸生,别太小看护卫队了。” 片刻,沙地震颤,夜空嗡鸣,一庞然大物自沙地底下破土而出。 无需借力,步以泉飞身而起,稳稳坐在大物脑袋上,他从口袋顺出几枚早已干枯的叶子在风中碾碎,静声道:“追。” 大物愣了愣,而后才摆动着身体,像只离弦的箭,瞬间消失在沙地上。 等世界再次归于平静,沙地上突然冒出个泡,泡尖沙土滑落,露出颗不大点的小树苗,而后才是蒲芸生得意的笑脸。 蒲芸生对着空气吐了吐舌头,看了看一模一样的白沙地,快速转身,随便挑了个方向跑去。 “大看你小看你,不如不看你。” “土老帽儿了吧,植物的气味可能是能消失在天地间的。” “在你找不到反制办法前,我就是天地。” 彻底脱离步以泉的跟踪后,蒲芸生的心情已经不能再用愉悦来形容,那是很爽。 一路上哼歌唱曲溜溜哒哒,饿了就吃点从避难所“顺”出来的食物,渴了就吃两口自己的叶子补充水分,完完全全的春游模样。 他不认路,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片沙地,更不祈求能在沙地上遇见第二个石头教给他新世界的知识。 只无意间看见很远处突然显现出来的黑色建筑,心里有了方向。 小心翼翼走近了才发现,不管是墙上和被板材围起来的简门口,都站满了和步以泉身着相似的战士,他们持枪持武器戒严,目光谨慎地盯着四周。 蒲芸生暗暗咬牙:坏了,跑敌人大本营来了。 不管这个城区是不是走出沙地的必经之路,他都得进去看看。 想着,蒲芸生抬手朝着墙根飞去,短暂的训练已经让他享受到了飞翔的自由,身体瞬间转移到了墙根。 “谁?!” “小蝶队长?怎么了?没看见有东西过来。” “戒严!附近有响动,都打起精神来。” 蒲芸生悄悄往墙头探,仔细观察着现在的情况。 站在墙头的男人身着整齐的军装,胳膊上系了条绿丝带,和那天叫胡桃的人戴小红章不太一样,甚至和什么装饰也没有的步以泉也不一样。 大队长?小队长?红印章?绿丝带? 蒲芸生悟了:这两个人应该都属于步以泉手下,只是不同队伍。 既然和步以泉是一伙的,那肯定也会把他抓去研究所做研究。 蒲芸生轻嘁了声,静下心在脑海里回忆着前世翻过的植物图鉴,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变成了颗和灰黑色墙壁融为一体的树枝。 他倒是想再把自己缩小点,但和小腿那么粗已经是他最顶尖的意识。 眼前的景色被等比放大数倍。 他曾在沙地时变幻过几次身体,只奈何周围没有物体做对比。如今想以这种渺小的身躯走出这座城,估计要等个三五年。 但激动时产生的亢奋可不会骗人。 他强忍着激动,扭动着树枝身体顺着墙爬行、涌动。 殊不知,这一出严肃又带有搞笑的画面,完全暴露在高墙上步以泉手里拿着的望远镜上。 他有些头疼地揉捏着眉心。 到底什么人看见颗比小腿还要粗壮的树枝在墙上爬来扭去能不害怕? 哦对,这树枝还长了四只诡异的叶子脚。 蒲芸生可没时间想这么多,他只知道他必须要逃离步以泉的追踪,这种道貌岸然的护卫队,他在恐怖片上也看见很多。 为了不做被人宰割的草,他需要将自己置身险地,以最快速度吸收到这个世界的知识! 雄心壮志的小火苗还没烧起来,蒲芸生就后悔了。 以后的路将从这里开始~ 宝宝们好,我是甜德瑞妮,初次见面愿你看文愉快。 欢迎来找我玩~有时间都会回复~活人感超级强! 最后,希望大家会喜欢芸生和以泉,是两个很聪明但又有点笨拙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逃跑了!轻而易举! 第5章 装死吧!反正他傻! 只见他好不容易挪动到墙壁边缘,却因为不会转弯噗叽——摔在地上,圆滚滚的身子咕噜咕噜滚到个正在觅食的大老鼠面前。 想起石头曾经说过火云蝎只追会动的东西,蒲芸生也不敢乱动,强忍着不适和大老鼠大眼瞪小眼——这老鼠看起来也是异种,体型比普通老鼠大很多倍,通体金黄,颤动的胡须有种比钢针还硬的感觉,粗长的尾巴上粘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厚重而又浓郁的血腥味覆盖住鼻腔,他嫌弃地噫了声。 大老鼠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追着面前的树枝嗅来嗅去,张开两只牙就要咬。 这可把蒲芸生吓坏了,疯狂扭动身子试图逃离,慌乱间他甚至忘了还能换回人形,感觉到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才发现自己被大老鼠的脏爪子给踩住了。 他慌不择路求饶:“别别——大家都是异......我还没活呕——好臭谁......” 赫然出现的刀斩断了“草善被鼠骑”的名场面。 晃过的刀光割裂了大老鼠的脖子,大量乌黑发臭的黑血喷溅而出,头鼠已然分家,像道菜一样摆在地上。 逃过一劫的蒲芸生心有余悸,余光注意到大老鼠的惨状,莫名有些于心不忍,那句“残忍”的想法还没冒出头,瞥见刀主人戳起老鼠头朝他递过来,果断变脸:人才是最残忍的! 步以泉一如既往冷静平淡,“出来,蒲芸生。” 蒲芸生装死。 从看见那把刀时他就知道是步以泉追上来了,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前几日他也曾亲身经历过的场景,完全拿这句话当耳旁风。 出去?他只是长了双叶子手脚就要被当成异种,现在要是当场化形,那他的下场和旁边那只四脚朝天的死老鼠有什么区别?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赌,赌步以泉是个大傻子,随便杀个老鼠玩玩,刚刚好就救了他。 或许是蒲芸生的心声过于鼎沸,步以泉慢慢蹲下来,被身体挤压过的声音莫名带着丝平和与温情,“监控室有隐藏摄像头。” 见树枝不动,他只得拿刀柄推了推,戳破蒲芸生的幻想,“这片沙地布满了温度感应器。你只要不死只要喘气,我就会一直知道你的动向。” 蒲芸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是我那又怎么了,反正我不可能和你去研究所接受检查。” 被步以泉发现生存秘密,蒲芸生也不是扭捏的人,身体开始复原。 他刚站定就瞧见了步以泉身后墙上正路过的大老鼠。 大老鼠好似也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豆粒大的眼睛眨啊眨,猛地跳起来朝着步以泉的脖子飞扑而去。 “小心——” 蒲芸生下意识抬手,掌心窜出的藤蔓穿过步以泉耳侧,一下子将大老鼠打飞了好几米远。 但步以泉好似并不领情,甚至皱起眉,“别喊。” 蒲芸生又气又急,“你!你好心当驴肝肺!你不识好歹!” 远处传来的嘶吼打断了蒲芸生的不爽,他那句没压住声音的惊呼,彻底惊醒了不远处正徘徊觅食的丧尸,尸影绰绰,嘶吼像是此起彼伏的山浪,朝着他和步以泉扑来。 就连刚才他打出去的那只大老鼠,也不知道从哪叫来的同伴,混进了丧尸队伍里面。 蒲芸生哪见过这么些人人兽兽聚在一起,当即有些傻眼,木木地望着那些丧尸朝他扑来,心脏狂跳时他甚至没听见自己喊了步以泉的名字。 “我们走。” 步以泉非常冷静,他一把拉住蒲芸生的手,掌心触及到蒲芸生那双很有质感的叶子手时下意识拿指腹摩挲两下,手感干涩尖锐,但又非常温暖。 而后果断回神,拽着正瞪他的蒲芸生朝着最近的楼层跑去。 突起的暴乱让巡逻的小兵更是惊慌失措,“小蝶队长,丧尸暴动——” “慌什么!全体注意,全力保护幸存者以及部署楼层!” 蒲芸生不太会跑步,被步以泉拽着往前跑时,只是很僵硬地摆动着手臂跟在他后面。他也尝试过趁乱脱离开步以泉的限制,但被牵的紧,他挣脱几次无果后就放弃了。 当他又一次被步以泉飞起来的超长发丝糊住眼前路时,终于忍不住悄悄骂了句:怎么会有男的梳高马尾啊!还是酒红色的高马尾! 步以泉要去哪里躲丧尸寻出路,蒲芸生根本没有发言权。 但当他再次被飘逸的发丝打脸时终于怒了,直接上手薅了一把,顺手扯下来一把发丝时,也看见了步以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蒲芸生呼吸一滞,云淡风轻地喘了口气,“你头发打到我脸了,很疼。” “哦忍着。”步以泉扭回头,拽紧蒲芸生的手时刻意用了点力气,听见身后呲牙咧嘴的轻嘶这才松了手劲,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你放手!我自己能走!用不着你救我!” “不行,我需要带你回研究所。” “你!你这人怎么死脑筋!” 步以泉不再说话,他快速看了看道路左右追上来的丧尸,认准眼前的门,拿肩膀撞开后,拉着蒲芸生躲了进去。 “安静,黑暗下的异种听力惊人。” 这应该是栋被丧尸侵占的居民楼,楼道内阴暗潮湿,扑鼻的腥味像是整个人泡在了血缸里,让人止不住干呕。 蒲芸生捏紧鼻子,晃了晃和步以泉紧紧牵在一起的手,那意思好像是在问:我们去哪儿。 步以泉没回应,他压下脚步,谨慎而又缓慢的向前走去,逼仄而又狭窄的楼梯口时不时传来水滴的声音,听的人呼吸都有些发紧。 以前,蒲芸生都是在小小的屏幕里看恐怖片,感觉到害怕了他就打开灯或者关上屏幕缓缓,从来没想过某天的自己还成了恐怖片的主角。 他刻意放缓呼吸,不自知地抓紧了攥着的手。 轻微的刺痛顺着神经爬上了步以泉的大脑,他侧过脸,看着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什么话都没再说,只是回应似的捏了捏,示意蒲芸生放松。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转过两个楼梯口后,终于到了抉择的地方。 眼前有三条路:向上楼梯平坦而又开阔,安静的地方布满祥和:向下的路时不时传来令人牙酸发痒的抓挠,金属的碰撞声让人灵魂发颤;平行的路黑暗无比,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等待他们,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蒲芸生抚摸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脏,拿肩膀碰了碰步以泉的,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让人快选。 步以泉微微侧头,蒲芸生愣了愣,而后很有灵性地微微踮脚,把耳朵凑了上去。 “地下通道有黄金鼠,它们对气味极度敏感,下去之前需要用异种的血掩盖身上的鲜味儿。”步以泉压的极低的声音,有些不像他。 “黄金鼠?”蒲芸生咧嘴,他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红眼睛,思维突然神游一瞬:这个新世界的人还挺浪漫,给大老鼠取这么金贵的名字。 “这层楼只有十几个异种,你来解决他们。” 步以泉扔下来的语言炸弹吓得蒲芸生汗毛乍起,“我?我不敢!” “用你的特殊能力。”步以泉松开抓着的手,感觉到蒲芸生的手有想追上来的意思,直接避开了,“脖子最脆弱。” 蒲芸生像个睁眼瞎,要不是步以泉说这层楼有丧尸,他都不知道,虚着眼睛在黑暗中巡视片刻,才终于看见墙根那处正围着吃东西的几个丧尸。 咀嚼的声音不知疲倦,丧尸也好似贪得无厌。 蒲芸生抬起手对准那些丧尸,却迟迟不敢动,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关节也因为忍耐发出嘎吱嘎吱的微响。 他的呼吸急促,眼前晕眩,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脏在跳还是脚踩的地方在颤。 他是人,而他现在却要杀人。 凑在耳边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喃。 “蒲芸生,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你是异种,如果你没有能力自保,未来就是它们反过来杀你。” “记住打身体没用,他们会无限复活,哪怕只剩下躯体也不会死,胸腹都是相对柔软的地方,而脖子才能一击毙命。” 蒲芸生打了个冷颤,他喉咙干得发紧,重重地点了下头,而后又艰难地摇摇头。 “我会帮你。”步以泉说着,将藏在掌心的刀递给蒲芸生。 塞进手里的东西带着丝只属于步以泉的寒意,蒲芸生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骨子里那股时不时冒出的凉意是从步以泉手上传递过来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步以泉这样的人。 步以泉看似很高冷,但他也会对着朋友说笑,并不是冷冰冰的,更没有所谓的高高在上的长官架子;嘴上说着要杀他送他去研究所,但从未想过会下死手下狠手,只是时不时提两句,甚至现在还要他学习杀人技术来保命。 这样的人太奇怪了,奇怪到他望着步以泉时,眼睛里闪过浓浓的不解与复杂,好像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蒲芸生握紧了手里的刀,可不管他怎么冷静,掌心的藤蔓都像是受到了惊吓,窝在血脉里颤缩。 他沉下心,几次喘息,依旧没办法对着那些还没有注意到他的丧尸下手。 等他终于缓过劲,感觉安抚好的藤蔓抓紧了刀,张开了手心。 “咣——” 刀应声坠地。 黑暗中,无数双诡谲的眼睛好似点亮的烛火慢慢亮起,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像是地狱大门打开时的催命符,吸引着丧尸们激动而又兴奋的吼叫。 蒲芸生厉声惊叫,“步以泉!” “跟着我。”步以泉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