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轨》 第1章 不解释一下吗?女朋友 “咔嚓”一声,屋子的房门打开了,江意单肩托着书包回到了家。 还没来得及回屋,母亲就拉着她去吃饭。 餐桌上,母亲将一盘她过敏的虾推到她面前,定定看着她:“小意,吃了它。高考需要营养,别任性。” 父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着报纸,沉默不言,但余光看向这里。 江意抬头看着父母,又看了看那盘足以让她休克的爱意。她拿起筷子,平静地说:“好。” …… “江意!江意!老江!快打120!” “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85%...70%...!” 医生看了眼屏幕。 “不行了,静推,快!” “除颤器,200焦耳!” 江意最后的意识,是胃部被撕裂的剧痛,以及一种奇异的、胜利般的解脱感。 “没有想象中的疼。” 她想。 抢救室外,父母的担忧里混杂着无法理解的愤怒与恐惧。 “都怪你!她当时吃的时候怎么不拦着点!”江意母亲骂着说。 “你让她吃的!怎么不怪自己!” “是,这孩子什么都是我管的!不是你孩子,就我一个人生的!你管过她什么了?她哪件事不是我管的?我是她妈,还能害她吗?我这几天眼皮都没合一下,就围着她,我图什么?” “你现在叫唤什么?有什么用!她现在不还是在里边急救呢吗?” “都怪那个什么李畔笛,把我们好好的孩子给带坏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了。” 说着,走出了一个医生,他问:“谁是江意家属?” 说完,江意母亲急着上前:“是我们,江意怎么样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不会影响她吧?” 医生摘下口罩,目光扫过这对互相指责 的夫妻,疲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用笔敲了敲病历,说:“她之前摄入量太多了,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过敏反应,已经危及生命了,我们只能极力抢救。并且通过检查,她有消化道出血的症状,所以待会还要切除她一部分胃。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完话就走了忙着去做手术,也没有回答她关于高考的问题。 母亲不可置信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哭出来,手术室那盏灯是那样的刺眼,模糊了她微微向偻的背。 她或许在想,那个曾经会咯咯笑的女儿,是从何时起,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愿意给她了。 “这孩子怎能变成这样了啊,她以前是很乖的孩子。”母亲边抹泪边说。 手术室的无影灯像一轮冰冷的太阳,江意沉入黑暗。 在麻醉带来的无意识深渊里,记忆像浮光掠影般闪现: 李畔笛叼着烟,眯着眼看她:“好学生,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畔笛指着天空说:“这个天空真好看啊,等我以后有时间我要把头发染成那种蓝。” 还有最后一次见面,李畔笛抽着烟对她说:“我和你只是玩玩啊,看不出来吗?” 她想,如果顺从的尽头是毁灭,那么反抗的尽头,或许才是生路。 在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江意模糊想着, “这一点点的代价,换一小部分自由。……很值。” 手术室灯光亮起,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于心中默念:“李畔笛……你看……我终于……要变成你了。” 意识到了最后,江意脑海里一片虚无,只剩下浮现的那一缕蓝。 十年后。 幼儿园里,李畔笛正在办公室里办公,她穿着普通的素色连帽卫衣和黑色裤子,把她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长发则低低地挽了起来。 一个老师走了进来,“李老师,您看看您班孩子吧,两个人吵架哭了起来。” “啊?什么?好好,我这就去。” 李畔笛连忙赶了过去,看见两个孩子正在相互对着抹着眼睛大声哭着,地上是一个被扯得不成样子的玩具。 李畔笛弯下腰,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低声安抚着。 “不哭啦好不好,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对不对?”李畔笛哄着,但是那两个孩子哭的更伤心了,还引得其他小朋友一块哭了出来。 李畔笛正心烦心里想骂脏话的时候,她抬起头,无意间望向窗外。 栅栏外,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外边。 她顶着一头利落的鲻鱼头,脸颊一侧和表层都挑染着几缕鲜艳的蓝,底层的淡青混着那抹蓝随意地搭在肩头。黑色背心工装裤被塞进了马丁靴里,勾勒出修长的大腿,外套随意披在肩头。耳骨上不规则地缀着数枚银钉。鼻尖和眼底的那两颗冷峻的痣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 她整个人就这么懒散散地靠在了旁边的摩托车上,眼神仿佛要透过栅栏把她看穿。 江意,李畔笛几乎瞬间认出了她,她绝不可能认错也觉不可能看错。 时间在那一刻轰然倒塌。李畔笛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那个人这样出现在这里,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她的喉咙里。 后面的时光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恍恍惚惚地哄完了全班的孩子,并看着家长把孩子们全都领回家后,同事邀请她一起下班去吃饭时李畔笛才清醒过来,并婉拒了邀请。 下班后,李畔笛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幼儿园大门后面观察了好一会,很好,她不在,也有可能是我眼瞎了,还有有可能她就正好在幼儿园门口有事压根没注意到她。总之,她们没有碰到面。 “哈哈,天助我也。” 李畔笛瞅准时机冲向自己的小电驴然后逃也一般地飞奔回了自己租的出租屋楼下。刚到门前李畔笛打开某app,抢了个巨额红包准备点个外卖,兜里的手机就跟催命一样打了过来。 看清对面是谁后,李畔笛瞬间蔫了,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喂?” “畔笛啊,咱们最近幼儿园不是要重新装修了吗?我们正在和设计师沟通,你也过来听一下,谈谈意见。” “好嘞好嘞,我这就过去。”李畔笛表面顺从地答应。 但是在挂完电话后,李畔笛就立马现出原形,怒骂道“我真操了!幼儿园装修关我屁事!凭啥要我也跟着去啊!” 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去个屁,我现在我就辞职不干了!” 半个小时后,李畔笛出现在了领导给她的位置前。 李畔笛拿着手机导航停在了街道上。 “应该就是这了。” 她抬起头,好巧不巧,又看到了江意。 天色已晚,江意靠在便利店旁边的墙上,左手插着兜,右手食指和中指拿着烟,冒着星星火光,烟雾丝丝缕缕顺着她的嘴里涌了出来,融入了空中。 隔着烟雾,江意就这么静静看着李畔笛,没有说话。 李畔笛被盯着有些不自然,刚想出声,江意就把吸完了剩下的烟,把烟头灭了扔进垃圾桶里,先她一步上了楼。 李畔笛后知后觉,觉得江意抽烟的姿势有点眼熟,细想时,电话又打了过来。 “诶诶好,我到楼下了,我马上就上去,您先吃您的,好好,诶,好。” 挂完电话后,李畔笛咬着牙上了楼。 打开门,李畔笛准备好的笑容僵在了原地。 门内房间里,江意就这么坐在中间和幼儿园的园长聊天。 园长听到动静,扭过头和江意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的优秀员工。”然后招着手,“来来,畔笛,这就是和我们合作的设计师,她在界内很有名气的,请到她很不容易的。” “不容易别请,一破幼儿园请名人设计干嘛?又没人看。”李畔笛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江意高中可是在那个很有名的高中,升学率很高的,还是重点班的学生呢。诶,叫什么来着?”园长向江意问着。 江意还没说话,李畔笛就说出口,“一中。” 这话一出,李畔笛就暗自不好。果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园长问着,“咋,你们原先认识?” 江意看着她。 “不认识。”李畔笛说,我高中在一中旁边中专上学,听过一中名号,李畔笛特意避开了江意的视线。 “哦这样。别愣着了,迟到了可要自发自罚三杯了啊,再给我们满个酒道个歉。”园长见气氛有些尴尬,想要圆个场。 其他人也附和着“对对!喝个酒!” 李畔笛灌了三杯酒,“这三杯酒我敬在场各位的!” “好!”在座的鼓起了掌。 “我再给各位满上。” 期间,江意一直看着李畔笛。 李畔笛起身拿酒向着园长走了过去。“酒,就不用了。我这人不喜欢酒局文化,你们要还想继续谈,就不要给我来这套。”江意突然冷冷出声。 ……现场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李畔笛也僵在了原地。 “聊啊?怎么不聊了?”江意说。 “我建议站着的那位你坐下,好好吃饭。把方案谈妥比什么都强。” 园长也反应过来,用纸巾擦了擦冷汗,“是是,说的对。畔笛还没吃饭呢吧,你坐下吃个热乎饭。” 于是,李畔笛就这样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夹菜。 旁边的同事悄声说“你终于来了。” “为啥要我们来啊?”李畔笛看江意和园长沟通。 “谁知道啊,有毛病。我刚到餐厅园长就打电话过来了。” 这顿饭李畔笛吃得食不知味,万分膈应,尤其江意还在场。 好在,这顿饭没她什么事,沟通方案细节什么的有领导就够了,她只是个陪衬。 饭后,基本人都走了,园长想要和江意牵手庆祝顺利被江意拒绝了,看到园长这囧样,李畔笛就想笑,只是还在场,只能强行憋住。 然后装作自然地收拾东西下楼回去。就在这时,江意走了过来。 李畔笛装没看见她一样,想要走过去,就在即将越过江意的时候,江意伸手拦了横在了李畔笛身前。 李畔笛没有办法,只能看向江意。 “不好意思,你挡着我的路了,能让一下吗?”李畔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与江意说。 江意则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说话。 “我说,能让下吗?” 刚说完,李畔笛就被拽到了墙边,江意两只手臂撑在李畔笛两侧紧紧围住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江意靠近李畔笛,低身靠在李畔笛耳边低声问着,“不像你们领导解释一下吗?女朋友?” 李畔笛“……” 第2章 你叫什么名字 清早,路边一个路边摊正在卖早点。 李畔笛坐在低矮的座椅上用套着一次性塑料袋吃着豆腐脑,吃的同时还在和她一群朋友聊着天。 身后结伴的一中人吃着饭聊天。听着他们吐槽什么月考啊老师啊校长啊还有那个一直霸榜的年纪第一啊,巴拉巴拉。这些李畔笛都不兴趣,天天听,都快听腻了。 直到—— “诶,那个什么陆欣是不要被退学啊?” “什么陆欣?” “欺负重点班宋冉那个。” 宋冉。李畔笛听到这个名字耳朵支棱了起来,这不是她好闺闺吗?她怎么了? “退学不至于吧?听说她家不是挺牛逼的吗?之前都不管,这次还管得了?” “这次惹得是重点班的呗?” “内sb主任还看成绩?他不一向看家里势力的吗?” “这次不一样,我跟你说,这次——” 还没说完,一个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这位仁兄,我能问一下,你刚才说的关于宋冉同学的事,能详细给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 在听完自己闺蜜被欺负的全过程后,李畔笛猛的呼吸了几下,然后打开了手机。 “喂?笛姐,这么早打电话来找我干嘛?” “有一中校服吗?”李畔笛掂着那块厚实的搬砖,熟练地塞进怀里,并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行走时不会显得太突兀。 “当然。” “我在路边吃饭,赶紧给我送过来,快点。” 一中校园门口。 江意把校服穿得一丝不苟,正站在校门口,记录着所有学生的情况。 这时,刚好一个老师过来查看情况,于是江意微微低头和老师交谈。这给躲在不远处的同学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他瞅准这个时机,飞冲过去。 “好耶!——”即将迈过校园门口时,他发出来欢呼,但耶还没发表完,一只手臂就这么横在了面前拦住了道路。 江意脸都没转过来,“班级,姓名。” “高一七班,陆仁嘉。”陆仁嘉同学哭丧着脸说。 送走了老师和因迟到被扣分的学生后,江意继续站在校门口执勤。 然后,她就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一中学生,那个学生梳着高马尾,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兜里,并以一种极其豪迈的姿势向着校门口走过来,走路的时候马尾随着步伐在空中飘扬。 走近看江意发现那个学生长得十分好看,是的,十分。五官极其艳丽,就算没有化妆,她的唇依然是饱满的红,配上那高高梳起的马尾,可谓是张扬,让人一看就感觉具有攻击性。 走到一中大门口后,江意把那人拦了下来。 “几点了才来学校?” 对面那个人立马掩面垂泪,“我上学来的路上出车祸了,我紧赶慢赶才来的这。” “是么……”江意看了一眼她校服外套鼓出的一块疑似某个的不明危险物品,又发了话,“你怀里的是什么?” 对面闻言,又紧紧捂住了怀里的东西,又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哭丧着说,“这是我用来冰敷的,我被车撞了以后,我的内气受损,医生让我好好修养,但是我还是坚持来去上学了,所以才会迟到。” 江意“……” 她大概是瞎了聋了。 旁边的同学听完没忍住感慨道,“姐们,我也是。我今天也被车撞了,但是我也坚持来了。只能说咱们太热爱学习了。” 听到这话,那个女生热泪盈眶地和想要和那个学生牵手以表敬意,“是啊,咱们是新时代好学生,可不能缺课啊。” 还没牵上,就被江意挡了回去,“停,打住。你几班的,我要记名。” “啊?还要记名?这啥规矩?我没听过啊。那个那个,高二一班旁边的班是啥来着,哦对,高二二班,就是这个班。” 江意即将落笔的手停住了。 笔尖在纸上悬停了一秒,墨点几乎要晕开。她抬起眼,目光再次掠过对方校服下那块不自然的凸起以及面前那个眉飞色舞的人。 半晌,她挑了一下眉。“高二二班?呵,行。叫什么名字?” “李畔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这名。” “进去吧。” “好嘞,谢谢谢谢,祝您万事顺意哈。”李畔笛从大门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诶?就让她这么进去了?还不记名?!”旁边那个执勤的同学惊讶地说。 “嗯,名单满了,记不下来。”江意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那个人运气真好啊,下回我也要最后一个来,这样就不用记名了。” 进去之后,李畔笛左拐右拐,终于见到了她的正在做值日的好闺闺宋冉。 宋冉一见到李畔笛,赶紧把她拉住了。 “姑奶奶,你怎么进来了?这身校服哪来的?” “开玩笑,我还搞不来一身一中校服?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碰见你们年级查岗的了。”李畔笛满脸自豪地说。 “你怎么说?” “还好我机智,随便说了一个班,说我是高二二班的,她就放我进来了。” “是…吗?门口的什么时候管这么松了?”宋冉回忆着。 “诶呀,别管这些没有用的了,我时间有限,你告诉我陆欣在哪个班?”李畔笛撸起了袖子。 “你想干嘛?”宋冉谨慎地看着她。 “狗日的敢这么欺负你,欺负人都欺负到头上了,看姑奶奶我不弄四她。”说着李畔笛掏出来了怀里的板砖。 “诶诶诶,等会等会,你来晚了,她刚停课回家去了。而且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解决了?”李畔笛疑惑着问。 “嗯呢。” 李畔笛又被宋冉拉着听完了整个事情的流程和后果。 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后,李畔笛放下了手,有些遗憾地说“行吧,那就先这样吧,以后不许瞒着我,什么事都要和我说!” 在宋冉答应后,李畔笛乖乖交出了手里的板砖,并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过好不容易进来一次,我得好好参观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你得注意点,别被校领导发现了,趁上课之前就溜走。” “明白,躲老师我在行,大不了翻墙走呗,量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你小心点,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在发现事情已经完美解决后,李畔笛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在实地考察了一番一中的环境,赞扬了一下一中的环境绿化,并痛骂自己学校后,李畔笛最终停在一个锦鲤池旁边,观赏了一下快和猪一样胖的红花色锦鲤鱼群。 李畔笛顺手捡起旁边的树枝,搅动着水面,水面下原本静静呆着的鱼群瞬间组团逃离。李畔笛蹲在池边一边看一边笑着说,“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多运动运动,省的撑死。” 在监督着鱼群游了个三四圈后,李畔笛心满意足地准备起身,趁他们上课的时候偷偷爬个墙离开,突然旁边出了声。 “这鱼挺好玩的是吧。” “还行吧。”李畔笛顺口应答了,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慌乱地转身看了过去。她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然多了一个静静的、穿着校服的身影。 是刚才查岗的那个人。 “你好,同学。”江意看着她,也不知道在一旁看着她玩了多久。 “哈哈哈,你好啊。”李畔笛想要溜走,赶紧打招呼想要糊弄过去。 “你是要回班吗?”江意继续问着。 “嗯嗯,对,我要回班,这不马上要上课了吗。” “也是,我也要回去上课,不如一起?” “算了吧,教室又不在一个地方。一块走还得绕路,多麻烦啊,你走你的。”李畔笛推脱着。 “没事,刚才你说你是高二二班的,我也在这个班。正好一起走一下,我也好带二班认识一下咱们的新同学。” 李畔笛瞬间呆在原地,“靠!不会吧,点这么背。”同时心里飚过一群草泥马,并问候了许多人的祖宗八代。 接着,李畔笛尴尬地笑着,“啊哈哈哈,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怕给我们班抹黑,所以随便说了一个班,对不起啊。” 江意淡淡地说,“没事,相比这个,我比较好奇你是哪个班的。我执勤了两年,从来没有看见过你。是新转来的?” “嗯额,看!你们校长来了!”李畔笛向江意身后指了一下。 也没管江意信没信,李畔笛飞速跑到学校的墙边,并借着助力翻了过去,翻过去时,还不忘嘲讽:“哈哈哈!拜拜了您内!” 江意慢慢走了过来,站在墙边默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然后回了班。 班上正在上第一节物理课,授课老师正好是她们班的班主任,那个秃头的物理老头。 “江意,你怎么上课迟到了?”老头坐在讲台的椅子上,看着外边的江意,提了一下脸上的老花镜问着。 “哦,刚才执勤,碰到个学生遇到车祸,我好心帮她送去医院去了。” “行,那你赶紧坐下吧,打开课本,听课。” 江意进了班并坐下,旁边的同桌提醒她在讲第几页。 “嗯。”江意回应着。 在那之后,她没有打开课本,而是低头默默揉了揉右手的指间,那里还萦绕着一些李畔笛留下的些许香水余味。 那是一种很廉价的花果香调,甜得有些放肆,与一中教室里弥漫的墨水和书本的气味格格不入。按理来说,这样的香气不一会就会消散,但是直到现在却依然在指尖停留。 讲台上,那个物理老头坐在椅子上推导着复杂的公式,声音平稳让人昏昏欲睡。江意抬起头,目光越过黑板,落在了窗外湛蓝的天空上。 第3章 交个朋友 李畔笛刚出学校就把那身校服给扔了,乐呵地在自己学校水了一天,放了学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红色镂空吊带和黑色牛仔短裤,外边半挂不挂地套了个运动外套,高马尾一颠一颠地去了学校附近的餐馆里吃晚饭。 李畔笛拌着手机吃着正香就发现今天早上那个查岗的学生走了进来。 那个学生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李畔笛那身与一中校服截然不同的红色吊带时停留了片刻,在确认是李畔笛本人后准确无误地坐在了对面。 李畔笛满脸问号“???” 看着服务员走过来,对面那个女生点了餐李畔笛才确定她是来吃饭的而不是专门过来给她记大过的。 不过李畔笛到也想看看她是怎么给自己这破大专记过的,就写李畔笛,高二几班?诶嘿!没有!哈哈!一切罪过都归她学校就行。 不过嘛……这还有这么多空座,干嘛和我挤一个桌,她也不嫌挤得慌。李畔笛暗暗想。 “我叫江意,江畔的江,意见的意。”江意突然很认真地和李畔笛说。 “?”。李畔笛差点被饭呛着。她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打量着江意——皮肤很白,睫毛很长,看人的时候眼睛像沉静的湖水。可惜,好像学傻了。 “只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想让你知道我。”江意看着李畔笛补充道,目光掠过李畔笛晃荡的银色耳环,“我想让你知道我。” “?行……” 之后,江意开始吃她的饭。白天没有注意到,离得近李畔笛才看见她的左手上还戴着个黑色电子手表,握菜单的手指关节微微凸起,那块黑色电子表安静地贴合着凸出的腕骨。 嘁,还挺好看。李畔笛移开视线。 不对!这和坐在她对面有什么关系! 李畔笛还是寝食难安,半晌,她开了口。 “那个,江、江、江……”李畔笛看着对面,手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 “江意。” “哦行,江意。你过来干嘛啊?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告诉我名字吧。这也太sb了吧。” “嗯,想和你交个朋友。” 听到这话,李畔笛多看了几眼江意。 “呦,这倒新鲜。还有一中和我们这种人交朋友的。” 李畔笛乐了,身体前倾,几乎能闻到对方校服上干净的洗衣液味道:“一中学霸要跟我这种人交朋友?不怕我带坏你啊?” “不怕。“江意的视线落在她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上,那里被红衣衬得格外白。她很快移开眼,重复道,“所以,交朋友吗? “交呗,你都不怕我怕啥?”李畔笛放下筷子,“到时候你别哭着喊着要走就行。不过你看什么呢?你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看。” “你这身很好看。”江意评价着。 “那是!老娘审美,杠杠的!”李畔笛撩了一下自己的高马尾,美滋滋地炫耀着,接着又假装怒气道,“那也不能老盯着!吃你的饭!” 吃完饭后,江意对李畔笛说:“我明天还会过来。你明天这个点还在这吧。” “嗯,嗯呢。” “那就行,我先走了。” 李畔笛“?” 李畔笛眨了两下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意背上她黑色的书包就往外走。 李畔笛立刻掏出手机给同在一中的宋冉发语音,也不管她看不看见感慨着,“你们一中人,是都像你一样学习的时候把脑子也给顺道学进去了吗?” 之后李畔笛看着剩下的饭,又夹着筷子吃了一口,“这饭有这么好吃吗,天天过来吃?” 咂摸几口后,“很一般啊,没多好吃啊。哎,这一中伙食这么差吗?” 另一边。 江意回到家时,她母亲马瑞正在厨房里炒菜,听到外边的动静后,卸下围裙,走了出来。 “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在学校学了会习。”江意面不改色地说。 “行,那你洗手去。” “我吃过饭了。” 听到这话,马瑞停下来了脚步,看向江意。 “吃过了?在学校吃的?” 江意不想过多解释,她侧身避开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向自己房间,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说着“嗯。” “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拽个脸给谁看呢?”马瑞竖着眉毛跟着江意走到房间门口。 江意无奈停下,皱着眉一字一句地解释着“我说,我吃过了,待会不吃了。” “吃就吃了,不早点说,浪费我做这一大桌子菜,我就是该,天天伺候你们一家老小!”马瑞唠叨着又去了厨房抱怨着。 江意叹了口气,倚上那没有门锁只剩下一个圆洞的门。还没做什么,门又被打开了,马瑞风风火火地冲着江意说话。 “哦对了,我给你请了个家教老师,待会就来,你语文太差了,上周周测作文才33分,我让她好好给你补补。” 江意靠在椅子上,斜眼瞥向自己学习桌面那中间挖了巨大空白的墙体和那只能从外面拉起的帘子,踢了踢自己脚边的垃圾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时敷衍地回应,“嗯。” 马瑞唠叨完,又问,“你真的不吃晚饭了啊?在学校吃饱了吗?” “不吃了,吃饱了。”江意简短地回答,“我要开始学习了,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江意非常巧妙地用了学习这一借口把自己的母亲堵了出去,留给了自己片刻的私密空间。 门板上那个醒目的圆洞像一只一直向内窥探的眼,她反手从外面拉上帘子,将客厅的光和视线隔绝了一半。书桌旁的垃圾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一个空饮料瓶规整地立在最上面。 她盯着那个瓶子看了几秒,忽然想起餐馆里李畔笛随手扔在桌上的纸巾团。她仰头看向自己白花花的天花板,仿佛要把天花板看出个洞来。接着,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起身写作业。 晚上,马瑞坐在外面的客厅上透着那个洞监督正在桌子上听语文老师讲课的江意。 虽然看的是江意,但是语文老师也被盯得浑身发毛,好不自在,就连马瑞送过来的茶水也没有心情去喝,时间一到就麻溜走了。 语文老师走后,马瑞又看着江意写了剩下的各科作业,又让她写了额外的数学物理试卷,直到12点才放过了她。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江意拿着书去了三班上课。 因为改革的缘故,每个人是要从六科里选三科上课的。江意这一年级前三个班都是重点班,一班全理,所以踏踏实实在班等着老师上课就行。但是二班三班就不行了,二班选了文科的要去其他班上课,而三班选了理科科目则要去其他班上课,俗称走班制。 到了位置上,仅限这门科目的同桌沈钰婷对江意说,“语文老师让你下了课找她去背课文。” “你帮我告诉她我有事,去不了。” “有啥事?” “吃饭。” 沈钰婷:“?” 下课后江意去了昨天那家饭店,进去后转了一圈没发现熟悉的身影,转身又走了出去。 最终江意在一家烧烤店发现了她,她正翘着二郎腿在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外边套了个她们学校的校服,好不惬意。 江意停下了跑步的动作,喘着气走了过去,并把手搭在了李畔笛肩上,幽幽地说,“你不是说今天还在昨天的店里吗?” 李畔笛听到这声音猛的激灵了一下。 她说怎么总感觉今天忘了点什么事呢…… 然后她心虚地移开了把手移开了自己肩膀。 “我……忘了,哈哈哈别急别急,你坐下。”李畔笛起身请了江意坐下。 “这样,这串我请你了,就当我赔罪怎么样。” “微信。” “啊?” “把你微信给我,省得联系不上你。” 听到微信提示音后江意把手机上的微信界面给了李畔笛看。 “这个‘小螺号笛笛吹’,是你吗?” “诶诶诶!”李畔笛脸有些发红,连忙捂住江意的嘴,“大庭广众的别说出来啊,知不知道很羞耻啊!” 江意的嘴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紧紧贴在了李畔笛柔软带着香气的手上,险些呼吸一滞,赶紧往后退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好在李畔笛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短暂的异常,大敞地坐了下来。 江意坐下来后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刚刚被触碰的唇角,仿佛那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温度还停留在那里。然后,无人看见的地方,悄悄握成了拳,指甲陷入掌心,用细微的痛感来压制那莫名加速的心跳。 看着江意在吃了几个李畔笛递过来的串后,李畔笛悄悄对着旁边的女孩使了几个眼色。 旁边的女孩指了指江意捂着嘴大笑,“哈哈哈哈哈,她不行吧。” “没事,你看我的。” 江意“……” 江意静静看着她们之间熟念的、密不可分的互动,没有打断她们。 接着,李畔笛就递过来了一罐啤酒。 “诺,试试,这度数不高,啤的。” 看着李畔笛怂恿的表情,江意试探着灌了大半杯。 “咳咳咳!”刚一入口,江意就被呛了,一股辛辣刺激伴着难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江意连忙把酒放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畔笛一边笑一边给江意拍背,“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喝!我第一次喝也这样,完全没有感受到谷物发酵的香味。” 拍着背又问旁边的女孩,“诶,知雨,你是不是也这样。” “对对对,是这样的。”知雨附和着说。 酒过三巡,大快朵颐后。 “行了,找也找过我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回去了吧,好学生?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最近作业挺多的。”李畔笛捏着干的烟棒调侃道。 江意抬了一下手臂,看了看手表,没有说话。 “咋,你还想跟着我一块,不回家啦?” “也不是不行。”江意思考片刻后说出口。 “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我和知雨待会还得浪去呢,你学你的习去吧,我们这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江意只能无奈起身,“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在微信。” “行。”走前,江意听到了李畔笛这简短的回答。 回到家后,江意里里外外地看了一下李畔笛的账号,最后把她给置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