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年》 第1章 Kapitel 1(已修) “小兔崽子!还不向姑太奶奶问好!”时博然拱手作揖微微弯腰,“晚辈时博然见过姑太奶奶。前些天忙着考试错过了您的寿辰,还望姑太奶奶见谅。” 坐在太师椅上的女人面含微笑看向尚且青涩的少年,“博然有心了,学习重要。高考成绩还没公布吧,博然可有心仪的大学?”“我觉得临都大学的电子信息工程就挺好的,要是考上了我一定来向您报喜。”“好,等你喜讯。” “你爷爷才六十来岁驼背也太严重了,要不你带他去医院看看。早点治疗日后还能多享福。” 时博然身侧的小老头成直角的站姿再搭配上古铜色的拐杖,“十分离奇”,时知衍再不开口,他姑姑就要维持不住体面开口大笑了。 老头抬起与地面近乎平行的脸,虽有些皱纹但不显沧桑。一张嘴露出偏暗的牙龈,两颗突兀的大门牙。时知衍抿嘴笑,轻轻拍着时馨玥微微颤抖的背。 “你这莫非是撞墙上了不成,怎么就剩这几颗牙了!”“知衍老弟你还年轻,这上了岁数牙就不行了,我这假牙也不知丢哪了,要是冒犯姑母您我们一会就走。”时知衍和时博然一对视目光又分开,感觉这假牙已经粉身碎骨了。 林管家呈上“孝敬礼”一串花纹精美的金色手镯。它永恒的美感和低调的贵气与她身着的素色旗袍相得益彰。“姑太奶奶,这手镯可是采用了非遗工艺,艺术价值也非常高。” 时馨玥拿在手里端详,市面上少见的花纹,成色倒还不错。 “好你个兔崽子,我说假牙去哪了,居然是让你给嚯嚯了,我那可是24k纯金的。”时知衍给时馨玥倒茶,热气氤氲下嘴角上扬。拐杖往身上招呼,时博然一边东躲西藏,一边大喊“姑太奶奶救命!救命!我爷要打死我!”小老头健步如飞,腰板子也直了,一老一少打的不亦乐乎,欢笑声驱散了多日的寂静。 “啊!!死人了!”“有人上吊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打破了愉悦的氛围。时知衍俯下身摘掉姑姑鞋上的叶子:“小衍推您去看看,您别急,身体最重要。”时馨玥:“时管家,派车送他们回去。” “小衍害怕死人吗?”“姑姑小瞧我了,我连尸检台上脱光的尸体都见过,穿着衣服的有什么可怕。”时知衍可不敢在时馨玥身边炫耀。轮椅走在平稳的水泥地上。 时家祖宅位于临都近郊,占地1200平方米,虽位置偏远,但胜在环境宁静,最适合养病。西厢房较为偏僻,少有人来,今日却惊现一黑发白衣的“吊死鬼”。 一箱箱奇珍异宝陈列在院中,时知衍有些愧疚:“若不是期末考和您生日撞上,我一定亲手把那支凤凰金簪戴您头上。”“心意到了就行。你应该以学业为重。” 孙达擦着脸上不存在的汗水,走到时馨玥身旁小心翼翼俯下身,“嫂子,法医初步尸检应该是自杀,但也不排除有他杀嫌疑,我们派人24小时巡查。以防有歹人趁虚而入。”“孙队吃桂花酥吗?小厨房新做的味道特别好。”时馨玥用手帕擦去嘴边碎渣。 “不用,我一个粗人吃不惯这些。”“有劳孙队带人跑一趟,我好像没看到唐纪?”“唐法医他…”“…别跟我说他要避嫌,他还能灵魂出窍跑我这宅子杀人不成,那倒是活见鬼了。”孙达咽了口唾沫:“唐主任去隔壁市交流学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看他怂的一批,时馨玥懒得拆穿他。 时知衍搭话:“可能这位也是家中遭遇难事,才会想不开,验尸而已何需父亲出马,一众年轻法医也该多学习积累经验呢。” “爸,我回来了。”“烈士晨曦”四字并不足以概括他短暂的一生,几年光阴,刚出校园踏上社会的青年就成了英烈墙上的一员。没有照片,似乎只活在别人口中——他从未见过的父亲,缺乏父子间刻进骨血的亲情,只留给后人一座墓碑。 “在德国这几年我懂了很多,既然我一生都摆脱不了‘烈士家属’的标签,那就不躲了,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可以让你们前赴后继、不畏后果。正好去市局当个挂名顾问,没事接些零散咨询的活,反正又不缺钱。”放下手中的白菊,晨翊鞠躬告别,离开这数十位烈士英魂长眠之地。 “哥,你多吃点,吃这么多年‘白人饭’真是辛苦你了,那都不是人吃的,你都瘦了!”晨翊半杯果汁下肚才缓解了口中干燥,碗中已经堆出了小山丘,无奈婉拒小叔叔一家人的关照,“够吃了,不用再夹菜了,再这样吃我刚回来就要被撑死了。”排骨汤还冒着热气,红烧肉色泽鲜艳,鱼肉鲜美,米饭被番茄汁染了色,可谓色香味俱全。 周书昀又拿了个碗,“没事随便吃,家里不缺钱,缺什么吃的用的跟你小叔叔说,他天天就在单位训人,闲得天天瞎转悠。”晨翊忍俊不禁,没想到市局政委在老婆嘴里就是个管闲事的。 晨书冉夹着一块番茄往晨翊碗里塞,周书昀见状说道:“冉冉你不吃番茄也不能全给你哥哥吃呀?你哥哥不吃别的了!这么大还挑食!”晨书冉撅起小嘴,继续干饭,收到求助晨翊开口:“冉冉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几年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等中考成绩下来,想要什么跟哥说,哥一定帮你办到。” 时隔数年,再次踏上这片国土回到家,小叔叔、小婶婶似乎没变,但眉眼之间已有皱纹。多年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看过很多生死离别的他们珍视亲情,心疼这个自小命运多舛的侄子。 对于留学生活晨翊没有过多交流,吃完饭就回到卧室,虽然搬了家,但卧室陈设几乎没变。书桌上的录取通知书还是刺痛了晨翊,凭着美术联考全省第一名和高考六百多分的好成绩,他本该是临都大学的优秀新生,如今物是人非。 “这么长的伤口,法医能处理好吗?缝得这么粗糙,伤口发炎了怎么办?”一卷抽纸用完,晨书冉还在落泪,一道浅浅的刀伤划开了表皮,约莫一公分长,周书昀竟然还瞒着他们。周书昀安慰半天也没起作用,眼泪还是哗哗的流。 “缉毒警的牺牲率在警种中位居前列,我很敬仰他们有直面歹徒的勇气,也佩服在身后默默支持他们的家人。”时知衍有感而发。孙达吐槽:“你呀,就会说大道理,有什么用。”晨翊很想反驳他,没有家人希望他们去拼命,只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看不见头套下的脸,时知衍收起多余的好奇心,手铐脚链哗哗作响,七八个人被分别关进审讯室。 时知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余光瞥见东边墙角倚着一个青年,身材颀长,金丝框眼镜下的眼睛虚虚的似乎没有焦距,搭配上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被打理得略显凌乱的头发,一种颓废感油然而生。 时知衍往身后拍了拍,“达哥,那边那个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孙达将视线从A4纸上移开,皱了皱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应该是晨政委和周队的侄子好像叫晨翊。” “周队?是市局唯一的女缉毒队长?”觉察自己有些失态他降低声音继续发问,“对,就是她,刚刚那几个就是她亲自带人抓的,别看人家体格子小,就你们这样的小年轻都能直接拎起来,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时知衍!来这凑什么热闹?”孙达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溜之大吉。时知衍转身和男人面面相觑,不安的抖腿,“爸您怎么来了?公司不忙了?会开完了?” 两张七分像的脸面对面,一张严肃得离谱,一张尴尬得要死。时墨沉声道:“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也不知道拦着你姑姑,她身体出问题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时知衍撅撅嘴,“爸我错了,我从今天起一定谨记你的教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把姑姑的身体放在第一位……”时知衍内心嘀咕:你都怕姑姑,还让我拦,我拦得住吗? 一声“时墨”打破了两人的对峙,一抹白色身影印入眼帘,时知衍喊道:“父亲你出差回来了,真快啊!” 唐纪:“把他带回去,案子我会跟。”时墨:“你出差了我怎么不知道。”唐纪挑眉:“交流临时收尾,连夜赶回来的。” 见两人之间暗潮汹涌,时知衍拉起时墨的手:“爸爸,你看着我写检讨吧,我写完再给你和姑姑念,保证不会再犯。”说完不管人答没答应拽着往大门口走。 看完全程的晨翊心里感叹国内居然这么开放了,两个男人都有孩子了。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出自那个青年之口,收起自己的想入非非。 听到门内周书昀的惊叫,晨翊打开门,晨书冉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右手紧紧握住周书昀胳膊,指尖发白、呼吸急促,“喘……不……上……”“冉冉你别吓唬妈妈,小翊快打120。”晨翊判断:“可能是哮喘,有没有带哮喘药?”周书昀双眼通红:“哮喘?她没有哮喘啊?我不知道。” “快开车,孩子哮喘,送孩子去医院,救护车堵路上了。”晨翊吃力地抱着晨书冉往警车跑,周书昀刚要进主驾驶座,孙达拦住她:“周队,你手抖那么厉害,我来开车。” 时知衍打开副驾驶门,耳边传来“哮喘”“救护车”几个字。他留下一句“爸我去看看您先走。”拿起车门内侧的沙丁胺醇气雾剂跑向人群。 车窗外被抱在怀里的女孩面色涨红,急促的呼吸声顺风传入车内,“都说姑侄长得像,没想到是真的。”瞥见副驾车门内侧,时墨脸色一变:“不会是过敏性哮喘吧。” “乔姨今天可真漂亮。”“就你油嘴滑舌。”乔琳娜用文件夹拍了两下他的头,“里面那小姑娘没事了,听说你是他救命恩人。要不以身相许。”时知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乔姨你别打趣我了,我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 乔琳娜心里叹气,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屁孩可别随了他爸他姑的道,就爱找比自己年纪大的,纯纯反过来的“老牛吃嫩草”。 “谢谢你救了我妹妹。”视线相对,晨翊伸手,手指上薄薄的一层茧,时知衍握住时久违感到了亲近感。晨翊手没抽出来,“怎么了,我手里有什么东西吗?” 时知衍连忙摇头松开手,“抱歉,我父亲他手上也有一层茧,所以就……”“晨翊,市局画像师。里面的是我妹妹,晨书冉。”“时知衍,临都大学经济学大二学生。”“今天多谢你了,一会我请你吃饭。”时知衍摇手拒绝:“不了,我还得回家写检讨。” 20岁还要给家长写检讨的,真是少见。 “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我再约你。” “哥,我加到小衍哥哥微信了!”“这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晨书冉默默放下手机,“抽了那么多血我都困了。”被子往头上一蒙,不搭理人了。 白色小山丘最前面还有一绺黑,晨翊把被子往下拉漏出小脑袋,“盖那么严实,小心一会又喘不上气。好好配合检查,不能瞎吃东西。”“我没吃什么呀。”关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深刻检讨,不应该擅自带姑姑出去,让姑姑受累。不应该因为好奇,带姑姑看热闹。没有照顾好姑姑的身心健康,让姑姑受了惊吓……”两张A4纸密密麻麻都是字,念得时知衍口干舌燥。 “时知衍你给我滚过来,从哪弄的检讨模板,抄都抄不明白!” 第2章 Kapitel 2(已修) “我就说不让你抽烟喝酒吧!冉冉对尼古丁和酒精都过敏,要不是今天运气好……”说半天晨孟也不出声,周书昀一转头,好嘛,人成雕塑了,眼皮都不眨一下。 “哎哟!”晨孟赶忙拦下妻子的手,刚才那一巴掌虽然只用三四成力,脸还是火辣辣的疼。他右手举起,掌心朝前,五指并拢:“我晨孟发誓从今天起戒烟戒酒,为姑娘健康保驾护航。周队,不能让姑娘去单位了,一群老烟枪弄得楼道都是烟味。” 周书昀面容严肃:“晨书冉,医生开的药随身带,有任何不舒服就跟我们说,哮喘不是小病,不能忽视。”晨书冉长这么大,也是第一回住院,躺了一天她无聊死了:“我知道了,我想回家了。” “明天就出院,着什么急?”周书昀的伤口昨天崩线了,有些发炎,刚才护士给重新包扎,现在使不上劲。晨书冉乖巧地吃橘子,周书昀把橘子皮用纸包起来扔垃圾桶。 “这喷雾肯定不便宜,冉冉你跟人家联系一下,把药钱给人家。”病床边柜上有一个小型圆柱金属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虽然看不懂但效果挺好,晨书冉吸了一次几分钟内就不喘了。 “好球!时少今天还是稳定发挥。”球童把新的运动毛巾递给时知衍,他身上的运动毛巾已被汗水沾湿:“谢谢。”舒展开有些僵硬的肌肉,他又拿起球杆,调整姿势准备发球。 上身AMI的纯色卫衣搭配同款休闲西裤,白色搭配黑色映衬出他挺立修长的身姿。会员制的高尔夫俱乐部内所有人盯紧他动作,“进球了!”伴随着球童的惊叫声,场中掌声雷动,叫好声络绎不绝。 秦逸将球杆递给球童,走向时知衍,微微欠身:“我刚才在这个洞推了十多次才进,您这两杆居然收了,不光技术好,心态也比我稳多了,真是令在下佩服!” “秦少说笑了,我也只玩玩这些打发时间而已,没什么用。不像秦少随手就是几百万的大项目。”“没有没有,我就是运气好,倒是您深得姑姥姥教诲,日后必远胜于我。” “时少,秦少,让两位久等了,我特意让人备了酒给时少做彩头,还望两位不要嫌弃。”“郑经理费心了。”时知衍手刚放在礼盒上,另一位侍者慌忙跑来:“时少,有位叫吴胥白的要见您。”郑经理:“一个小明星而已,时少,我这就让人赶出去,别扰了您的雅兴。” “不用,我去看看,你们继续玩。”忽视旁边众人八卦的眼神,时知衍整理碎发:“今天在场的球童一人包个十万红包,钱从我卡里走,这酒先存着,郑经理可别偷喝了。”“不敢不敢,时少说笑了。”郑经理亲自带他去待客厅。 “干杯!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唐盛你少喝点,酒品太差,我们可扛不起你这大个头。”晨翊随手拿起旁边的酒杯就往唐盛嘴里灌,他被人灌了两杯白酒,都快喝饱了:“我看你们不是欢迎我回来的,而是找机会喝酒的。” 唐盛喝完这杯酒,又去夹菜:“我们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这老婆一天看我跟看狗似的,这不让喝那不让喝。我嘴里最近都没味。”旁边的赵虎也抱怨:“我也是,都备孕两年了,医生看了,药也喝了,就是死活怀不上。我上次喝酒还是去年春节呢!馋死我了。” 单身狗晨翊不想吃他们的狗粮,高中的好兄弟几年不见,都成了家。结婚早的那位,孩子都五岁了,刚才拽着他看小姑娘照片一顿夸,活脱脱一个女儿奴。 大晚上露天烧烤摊人声鼎沸,对面酒吧都能闻到烧烤香味。被辣得流鼻涕,晨翊还是一口一串,多年不变的口味,让他不禁回忆起自己逃自习撸串的美好生活。 谈起高中,大家又热络起来:“哎!翊哥,还记得钱枝夏吗?她现在可是大明星了,好几十万的粉丝,简直是大变样,漂亮得我差点没认出来。”唐盛接话:“对,我记得你们高一当了一学期同桌,班里还有几个女生给你们取了个cp名,叫那个什么来着?”“你们别瞎说,我们就是互相交流学习,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哎!脸红了吧!喝酒喝酒!” 送走几个酒鬼,晨翊站在路边醒酒,风吹得脸上红晕消散。平时吃惯了清淡的西餐,烤串都跟“国宴”似的,得亏腹肌还在,不然他都要去大使馆蹭饭了。 “钱女士,刚才合同还有些没谈明白,这里怪吵的,我带你换个安静地方谈谈。”男人扶着一个女人从酒吧出来,女人眼神涣散,晃来晃去还差点崴了脚。男人贴心地为她擦掉鞋上的污渍,将站都站不稳的人抱了起来。 晨翊听到响动瞅了一眼,男人一身黑,还戴个帽子,个头矮小,怀里的女人画了淡妆但盖不住她惊艳的底色。“钱女士放心,合同若是谈成,自然不会亏了你。”一辆出租车把两人拉走。 一晃而过的那张脸和记忆中重合,晨翊脸色一变,赶忙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麻烦跟紧前面那辆车,车里只有我朋友和司机,我有点不放心,麻烦您了。” 百度百科上的钱枝夏,身着旗袍、挽起发髻,妆容精致,是位古典美人,而这张脸和刚才猥琐男人怀中的女人一模一样。冷汗瞬时袭满全身,头脑霎时清醒:“能再快点吗?师傅,我可以加钱。” 他首次为犯罪嫌疑人绘制模拟画像时,被害者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女明星,被导演和编剧哄骗,遭受暴力,最终失去自理能力。虽然通过画像对比锁定了嫌疑人,案件却不了了之,最后以女明星跳楼结案。 驱散脑海中的联想,却又回忆起昔日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高一分班时,他比钱枝夏低两分,位居班级第二,成为同桌的半学期里,两人以交流学习为主,少有闲聊,但她特别认学,一点空余时间都不浪费,课间很少和朋友玩…… “先生,前面是华德别墅区,出租车进不去。”司机的话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他猛地推开门,狂奔向大门。“哎,麻烦先生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门口保安拦住他:“先生,这里是私人别墅区,需要您登记填表才能进入。”“我有急事,我朋友她很有可能遭遇危险,麻烦你们通融一下。”晨翊急得跳脚。放眼望去,钱枝夏那辆车已经融入夜色,消失在视线中。 保安眼睛巡视一圈,又将他从上到下审视一遍,离得近还能闻到他身上酒气:“抱歉先生,我们需要您提供朋友姓名、住址和电话,审核没问题我们才能让您进去。” 突然冒出十个保安手持电棍堵住大门,“我和我朋友多年没见,我不清楚她到底住哪栋,她刚刚被一个流氓带走了。能不能通融一下?”“麻烦您出示住户身份信息,或者给您朋友打电话,谢谢配合。”僵持二十分钟,晨翊上网搜,从高中群里找人问,仍是毫无进展。 “晨翊。”时知衍降下车窗,“几位保安大哥,他是我朋友,我们有一些小矛盾,让诸位误会了。”打开副驾门,时知衍挥手:“晨翊,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保安队长收起精英范,来到车旁:“原来是时少的朋友,刚才多有得罪,我替他们赔个不是。”时知衍扔给保安队长一包烟,库里南顺利驶入别墅区。 “谢谢你,我……”“是为了钱枝夏来的?”时知衍打断他的解释,继续说:“我受人之托,查到她最近被换角,网上也出现她高中带头霸凌孤立同学的言论。”“不可能,她天天学到十二点,哪有时间去欺负别人。” 见晨翊言行激动,时知衍轻轻拍他的肩:“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压下去了,时间紧,我查到的东西有限。那个男人的脸你能认出来吗?”“我……”“我们现在缺少证据,你现在必须冷静。我手机上有盛华影视所有人的照片,把人找出来,钱枝夏还在等我们救她。” 对于吴胥白这个人,时知衍只能用野心太大形容,为了脱离盛华影视,跑到他姑姑面前卖惨,甚至还想夺得姑姑欢心,同时得到名和利,愚蠢至极!当年的时小姐可是大骂族中二十三位族老,骂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把司南羽“娶回家”。 把吴胥白签入星际娱乐是时馨玥亲自拍板决定的,还顺道帮他赔了五十来万违约金。钱枝夏是他的大学同学,据他所说,自己已经三天联系不上钱枝夏,害怕她出事才来求时知衍。 两张凝重的脸倒映在库里南玻璃上,“这个人,他嘴角有一颗黑痣。”手机上的人长得周正,四十来岁。时知衍眉头皱起,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桑哥,帮我查盛华影视的卫卜在华德别墅区的具体住址。麻烦了,我给你开双倍工资。”晨翊望向车外,别墅区纯天然的景观是他少见的。他喃喃自语:“也是,你姓时,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时知衍并未听清楚他的碎碎念。 “下车,东面第二栋。”“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会走错,被当成小白脸了怎么办?”被当成小白脸包养?时知衍真不理解旁边人的脑回路。 大门打开时,晨翊已经跃跃欲试,打算徒手爬到三楼,从有条缝隙的窗户进去。四目相对,晨翊尴尬地收回手,跟着进去,有钱就是任性,连人脸识别锁都能开。 “还敢跑,再跑一个试试!看老子不打死你。不就喜欢在别人面前搔首弄姿吗?今天怎么不弄了?臭婊子!”握住晨翊发抖握拳的手,时知衍嘱托:“别给人打死了,往肉多的地方打。”话说完,他直接一脚踹开门。 刚回头,迎面就是一个擀面杖,卫卜疼得往后趔趄:“你他妈谁呀?敢……啊啊啊!”剧痛袭来,卫卜护住下半身,躺倒在地,缩成一团。 “是我晨翊,没事了。”晨翊用被子把钱枝夏裹得严实,旁边的鬼哭狼嚎,吵得他脑子疼:“安静!咋的你命根子被人切了……”话音戛然而止,地上的人脸色发白,弓着背,双腿夹紧。时知衍神色淡定,晨翊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看着挺“乖”一小孩,下手是真狠,人不可貌相啊! “时知衍,你小子好日子过够了,打算进去踩几年缝纫机?”两位见义勇为的英雄默默听训。风太大,卫卜的哭叫声顺着窗户惊醒了邻居,邻居胆子小,不敢过来,直接报了警。 一天见两次这位小少爷,次次没好事,还有他旁边那位(晨翊),这两人凑一块,怒火都没处发。“孙……孙警官,你别抓……抓他们两个,他们都是为了救我才……才伤人的,医药费我出。”钱枝夏说着说着眼泪又呼呼往下砸,商容斜愣孙达一眼,刚哄好又给弄哭了! 孙达随口说:“没事,不用你掏钱,这少爷有的是钱。我就问问事发经过,问完就让他们走。”被抬出去的卫卜下半身全是血,医生说人没休克都是奇迹。 第3章 Kapitel 3(已修) “我只是想要有戏拍、有钱挣而已,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有什么错?”哭了一夜的人,眼泪早就流干了。 商容劝道:“别哭了,咱们不跟这群傻逼置气,现在自己身体最重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想了,去睡一觉。都有黑眼圈了,你那些粉丝知道还不得骂我们?”“可是……他们说我……说我……,我都这样了,哪还有粉丝呀?”说着说着她几度哽咽,身体微微颤抖。“身正不怕影子斜,都是胡编乱造的。”商容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有钱人也喜欢看热闹,从救护车进入华德别墅区到离开,都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尽管打了码,卫卜还是被人扒了出来。 今早六点【盛华影视股东深夜紧急送医,伤情至今未公开】【钱姓女艺人疑为某剧女二号,疑因用身体换资源被拒后伤人】两条消息迅速冲上热搜,热度不断攀升。 隔壁的询问室却是另一番光景,“才一个晚上,就能拿到谅解书。林律师可真是厉害!”“孙队长说笑了,这是我的工作。”林律师露出职业假笑,旁边两人还在低声交谈。 “酒吧门口监控没拍到正脸,钱枝夏身上只有淤青,就算有指纹,那流氓要是赔点钱再找个律师,怕是要拖个一年半载才能有结果。”晨翊虽然一宿没睡,但思路还算清晰。 时知衍捂嘴打哈欠,“第一次见义勇为,不熟悉流程。没事,盛华影视再厉害也不敢给局长施压,这案子一定能查下去。”“万一呢?八成类似的案子都是以证据不足结案的。” “两位有什么高见,拿出来一起讨论讨论。还有这个案子由市局侦办,你们两个不要私自行动,老老实实配合调查。”两双眼睛满是疲惫的眼睛紧紧盯着孙达,“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咚咚咚!“进。”“孙队,钱枝夏的笔录做完了,人已经送休息室了。那个……”看她眼神飘忽,孙达心里了然。“是时家老宅的案子,有什么发现就说,他们不会说出去。” 四楼局长办公室,“盛华影视涉嫌偷税漏税?这应该归经侦队侦查,你一个管刑侦的凑什么热闹?还有这些证据哪来的?合法合规吗?”孙达去门口走廊巡视一圈,确定没人,才弯下腰与司南羽平视,“司局,你大侄子给的。”“时知衍?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您不知道?是他把卫卜打伤的。” “跟着感觉走……”司南羽摆手示意孙达出去,拿起手机,“喂,玥玥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什么?头骨?”司南羽冲着门外喊:“孙达新线索上报了吗?回来!” “达哥你没开玩笑吧!这头骨是西厢房那堆箱子里发现的?那些箱子里可都是我姑姑的寿礼。” 时知衍一脸不可置信。把头颅当寿礼送给时馨玥,这送礼的人居心叵测。 一颗右侧面部颅骨大面积缺失的头骨,放在尸检台上。接过一次性手套,晨翊拿起头骨,头骨右侧有明显凹陷,整体颜色偏黄,晨翊问:“死亡时间是多久?”“土里和地表温度差异大,无法提供具体时间。结合颅骨腐化程度,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在两到三年之间。” “颅骨缺失面积比较大,我只能根据左边颅骨分布情况进行画像。一周之内就能搞定。”孙达点头,“行,一会唐法医做完报告给你送去。”时知衍拉着晨翊走出法医室,法医室的冷风吹得他们精神了不少。 “吃呀!别客气,奥尔良包子是食堂的特色,比牛肉包子还好吃。”豆浆、包子、饺子、牛奶……占据了四人位餐桌三分之二的空间。 晨翊:“没想到市局食堂的饭菜便宜又好吃。”时知衍拿起手边的水煎包,“五星级大厨做的,能不好吃吗!”晨翊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时知衍一脸骄傲,“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市局食堂被我姑姑包了,所有花销都走她账户。” 有钱人这么豪横?好奇心还是驱使晨翊继续问:“为什么呀?我看法医室的设备都挺新的,市局应该不缺钱吧!”“司南羽是我姑父,市局所有电子设备都是我姑姑捐的,包括法医室里的一部分设备。” 晨翊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头一次听有钱人这么炫富。“所以你的‘时’是四大家族里的‘时’?”时知衍乖巧点头,粉红舌头伸出带走嘴边的汤汁,嘴里美妙至极令他心情愉悦,嘴角微微上翘。晨翊脱口而出:“真可爱!” 两人都是一愣,晨翊急忙解释:“我是说你都二十了,长得还跟十七八似的,娃娃脸挺可爱的。”“二十?我才十八,谁跟你说我二十的?”“十八……大二,你跳过级?”晨翊嘴里的饭瞬间不香了。 “小衍,你总得给我一个像样的说辞吧!没做背调和评估,就把艺人签下来。更何况是她这种在热搜上挂了两天的人。你知道签她风险有多大吗?”“我的好姐姐,这些东西你派人查一下就行了。网上那些都是假的,而且人是我弄伤的,和钱枝夏没关系。” “你呀!就知道惹祸!”时悦棠指着时知衍,“要不是母亲忙,早收拾你了。”在四十岁的时悦棠眼里,时知衍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和那群纨绔子弟还是不一样的。 “小衍又闯祸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安澜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时知衍连忙起身添了把椅子,招呼她进来坐下。 时安澜出道七年,零绯闻,没有签约任何娱乐公司。但还是有资源不断往眼前送,因为她背靠时家。 在大树下好乘凉,以此类推有好的靠山,在娱乐圈才能走得稳。而钱枝夏就是缺少这些,没有人能给她好的剧本,她只能自己去找、去抢,到头来还弄得一脸灰。 “澜澜姐,你认识钱枝夏吗?”时安澜一边喝咖啡一边思考,问道:“《灿海》的女三号?”时知衍把手里资料递给时安澜。三十页的内容,时安澜快速翻阅一遍用了十分钟。 “拍《灿海》时我们没有对手戏,我对她了解不多,大概看过她几场戏,基本功还可以,经验少,应变能力不够。要是签她,还是按规矩办。” 时悦棠指向盛华影视四个字,“她和盛华的合同还有一年半,就算真签了,违约金谁来付?”时安澜:“盛华影视偷税漏税,现在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了。”时悦棠惊诧地看向时知衍,“真是太巧了,小衍,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如果时知衍有翅膀,已经飞到大洋彼岸了。 时知衍整理好表情,“卫先生,很抱歉对您的身体造成伤害。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冲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后面几个字用咬牙切齿形容都不为过。时安澜录完视频,对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的卫卜说:“姓卫的,盛华影视现在已经保不住你了,自首还来得及,□□未遂加上偷税漏税够你十年刑期了。” 床上的人除了眼睛外一动不动,时知衍靠近观察,“怎么?成植物人了?我有个阿姨在医院上班,医术特别好,保证能让你重振雄风。” “植物人”猛地坐起,“不用了,谢谢时少好意,谅解书我也签了,您不用这么照顾我,都是我罪有应得、色胆包天。”说完巴掌就往脸上打,“啪啪啪……”听了五分钟“快板”似的不停自扇耳光,时知衍和时安澜愉悦地离开。 卫卜捂着红肿的脸,把床头柜的一大摞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扔进垃圾桶,并发出“我这都是什么事呀?”的怒吼。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导尿管,他疼得狂按呼叫铃。 “在市局好好干,没事去我办公室坐坐,陪我聊天。”晨孟帮晨翊收拾办公桌,市局分给晨翊的办公室位于刑侦一队和缉毒中队之间,虽然只有十平米但胜在空间自由,完全由晨翊支配。 “哎!小心!”晨孟伸手接住下掉的画册,“挺厚的,画的什么呀?”晨翊随口答:“没什么,都是无聊时随便画的。”晨孟随手一翻,一双秀丽的眉眼映入眼中,可惜只有上半张脸,鼻子也只画了上半部分。 “小翊,这张画画的是谁呀?”晨翊拿起画册,看向标注日期,“小时候见过,但现在记不清了,小叔叔,你知道她是谁吗?”晨孟:“可能是福利院的老师吧,时间久了,我也认不出来。行,你先忙吧,我去开会。”好像赶时间似的,晨孟出门时还差点摔一跤。 “这头骨的主人年龄应该在33—35岁之间。”时馨玥把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唐法医还有什么高见?”“颅宽和眉弓形状和时悦棠原样貌有些像。”时馨玥从手机翻出时悦棠的照片,再三对比,摇摇头。“悦棠做过整形手术,我还真没看出来她和这头骨有什么像的,一会我让人去翻族谱找找,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瘦弱的女人坐在轮椅中,白色毯子遮盖住曾经伤痕累累的双腿。唐纪推着她去电梯间,“唐纪,又跟小墨吵架了?”“我们都习惯了。”“微微下周二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别找借口,我可没精力天天帮你看孩子。” 若说“盛极必衰”,时馨玥就是个例子,年少时为了时家为了自己拼出去半条命,如今身体羸弱,离不开轮椅。可如今的她也才45岁。 “小衍哥哥,我在网上没搜到那个喷雾的价格。”晨书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时知衍眼前,“这里有两千元,要是不够我再去找我妈要。” 时知衍把信封还给她,“不用给我钱,那瓶喷雾没你的健康值钱。”“不,这钱你必须收下,虽然你不缺钱,但这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作为回礼,我可以帮你要演唱会门票,只要是在临都举办的,我都能搞到手。”“真的,你能弄到时安澜的演唱会门票吗?我喜欢她好多年了……” 时知衍听晨书冉夸自家姐姐,她不仅对时安澜参演的每一部电视剧讲得津津乐道,甚至连出场几分钟的配角她都能夸得细致入微,简直是时安澜的小迷妹。 两人交谈间隙,晨书冉吃完了一块慕斯蛋糕,喝了一杯奶茶。时知衍的咖啡只喝了三分之一,加了三块方糖还是苦。“我可是安澜姐姐的‘骨灰粉’,我买了她所有的专辑。”晨书冉拿出自己做的歌词本给时知衍看。 第4章 Kapitel 4 “一二三,茄子!”手机中的两人手拿奶茶,双手比剪刀,一站一坐,笑容灿烂却不显得过分亲密。时知衍叮嘱:“别往外传,我这张脸可是很值钱的。”晨书冉拿起书包,“这是我的独家珍藏,我爸妈都不能看。我还要补课就先走了,小衍哥哥再见!”时知衍挥手告别。 “别怕,这是警察局,没人能伤害你。”时悦棠把热水放在钱枝夏面前。钱枝夏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午饭也没吃多少,整个人憔悴许多。 “谢谢,两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盛华影视现在自身难保,你有什么打算?“我……我没有心情想这些,外面都是记者,我现在都不敢出去。”“抬起头来。”她木讷地抬头,眼前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喝茶,一举一动优雅大方。 时馨玥放下茶杯:“认识宋烬禾吗?”“不认识,看过她的剧,演得非常好,成为影后实至名归。”“她刚刚失恋,心情不太好,我最近也没时间去看她,你替我去陪她一段时间可好?”钱枝夏愣愣地看着时馨玥,似乎在消化她话中的意思。 几分钟后,“您是宋前辈的朋友吗?”时悦棠递给她名片。看到名片上的星际娱乐和右下方的时馨玥几个字,钱枝夏迅速整理自己的仪容,总算恢复了明星的样子。 “时总您好!”“别紧张,我是觉得你们性格挺互补的,你去劝劝她,让她早点走出来,免得又喝多了去前男友家闹事。” 稀里糊涂接下重任,被保镖护送上车后,钱枝夏才意识到宋前辈云中区的三层别墅是鬼屋! 【今天是××19年7月1日,欢迎收看《新闻第一站》,我是宁康……多省市同步启动高考“3 1 2”改革,打破文理分科局限,赋予学生更多选择权。其主要改革内容为语数外必考,物理历史选二选一,化学生物政治地理四选二,并实行赋分制……】 “这么改,还有人学文吗?文科老师不得集体失业呀!”晨翊反驳:“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时知衍冷笑:“物理化学不绑定,能选的专业和文科几乎一样,还抢文科生的名额。”晨翊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在德国待久了,不太清楚国内情况。” “听说德国文凭很难拿,真的假的?”“四年本科我读了九年,拿到毕业证就滚回来了,就害怕导师劝我读研。”说完两个人一起笑,“那你也太惨了。”晨翊无奈地摊手:“要不是我去大使馆哭了三天,不然我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时知衍知道他在开玩笑却不揭穿,毕竟晨翊真的挺可怜的。 晨翊办公桌上不仅有画稿,还有十多本族谱,加起来有一米高。首次见证大家族的“人丁兴旺”,晨翊有些后悔接受市局的聘用,当个闲散画家不好吗?非要找罪受。 两个人翻了三个小时,时知衍才发现一个致命问题。望向还在“找亲戚”的晨翊,时知衍还是开口:“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时悦棠是我姑姑的养女,而且她原先是个男的。”时知衍忽视晨翊惊诧的眼神,继续解释:“她是天生的两性畸形,后来才整形成女的。她本名叫时舟,是市局前副局长时颜之的长子。” 晨翊翻来手里族谱的头一页,时馨玥和时悦棠就差五岁!晨翊第一次这么无语,三个小时里发现如今时家这一脉可谓个个“与众不同”。从时知衍的角度出发,女家主的姑姑、喜欢男人的爸、男变女的“堂姐”,比姑姑小五岁的养女,还有做试管出生的他和他姐。 晨翊心里腹诽:这都是些什么?你们有钱人的私生活也太丰富了吧! 晨翊去拿第五本,前四本族谱只记载了时家原始宗亲,没收录时舟的名字。午饭是孙达送来的食堂盒饭,两荤两素。 “7月9号临都有演唱会,你妹妹找我要门票,你去看吗?我手里有好几张门票。”晨翊:“不用,我又不追星,你和朋友去看吧,玩得愉快。”时知衍双手抓住他胳膊:“晨翊,如果你也来的话,我带你们兄妹到后台去看明星。能见到偶像,你妹妹肯定特别高兴。” 晨书冉比晨翊要幸运,她有父母陪伴,有自己的家。因为周书昀是缉毒警,家里没有全家福,如果有,只会是周书昀的背影。晨翊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时知衍露出两排大白牙,“小翊哥哥,你真好。”18岁的孩子还真是天真得过分。 “慢点吃,你这是去哪玩了,饿成这样。”时知衍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水,“刘奶奶,你去休息吧,一会我刷碗。”刘奶奶慈爱地抚摸时知衍的头,“没事,奶奶不困,吃完就去睡吧。”时知衍听出她的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夫人从市局回来就有点发烧,吃完药还在休息。”“姑姑又病了!”刘奶奶拇指竖在嘴边,“小点声,小墨总和唐先生在二楼。”时知衍静悄悄地吃完饭,又静悄悄地上楼,不打扰长辈们。 【7月2日早上7:30,时家别墅】 “姑姑多喝点,羊奶对身体好。”时馨玥问:“你两个爸几点回来的?怎么还没下来吃饭?”“不知道。”时知衍想起昨晚听见的动静,耳朵一红,这别墅好像该重新装修了,隔音效果真差。 时知衍在一楼客厅打了两把游戏,已经九点半了,时墨还没下楼,他不放心,往二楼东面卧室走去。“爸,你醒了吗?”敲门三分钟,还是没人回应,时知衍推开门走进去。 床上一片狼藉,白色被子里有个人,被子外面露出的肩膀上还有牙印。时知衍心里默念罪过罪过,小心翼翼走到时墨面前。“爸,起床上班了,要迟到了。”时知衍又试探性地碰时墨的头,滚烫滚烫的。 “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能干出这事!”乔琳娜恨不得给唐纪一巴掌,不,给他降龙十八掌。她又继续输出:“时馨玥,你脑子当初是被司南羽下套了,才能让唐纪进时家的门!啊!时墨都烧到39℃了,唐纪连个电话都打不通。”时馨玥已经无法反驳。 “爸,要不我扶你进去吧。”时墨摆手,自己踉踉跄跄走进厕所,发烧烧得嗓子都冒烟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从有记忆起两个爸爸就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时知衍短短十八年的人生几乎都是待在姑姑身边,换句话说姑姑就是“妈妈”般的存在。 卧室保姆已经收拾完了,被子床单全撤了换新的。嗡嗡……时知衍接电话:“父亲,爸爸他发烧了,乔姨说是因为没那个什么。”时知衍实在说不出来,第一次知道两个男性间还有这样的风险。电话那边沉寂几秒,传来一句“一会回去”就挂断了。时知衍认命地去扶脚步虚浮的时墨。 时墨闭眼躺在沙发上假寐,全身青青紫紫的,跟打架似的,“你再玩两三个月,开学课程少了,你跟我去公司,好好改改你这少爷脾气。”时知衍心说有少爷脾气的不是您吗?但还是懂事地答应了,争做新时代好孝子。 “37.8℃还是烧,去医院。”时墨不想搭理他,唐纪俯身将手臂穿过他膝弯与腰背,把人抱起来出门。时知衍被狗粮塞得牙疼。到一楼一看李助理坐在乔琳娜腿上吃葡萄。真是可恶的同性恋,让不让人活了。时知衍决定出门拯救他的眼睛。 “Entschuldige, ich bin schon in meine Heimat zurückgekehrt und kann dir leider nicht helfen. Wenn du irgendwelche Fragen hast, kannst du dich an die Kirche wenden...”说了五分钟废话,晨翊还是讨厌这群德国佬,就知道按规章办事,一点不懂得变通。 时知衍问:“你的德文名字叫什么?”“Jannik.”时知衍帮他解释:“Gottes barmherziges Geschenk – erweitert bedeutend "jemand, der gesch??tzt wird und von Natur aus Glück mitbringt."”晨翊很惊讶:“你发音比我还标准,真是深藏不露。”时知衍:“德文是我姑姑教的,她说技多不压身。就是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德国,你给我讲讲你留学时候的趣事呗!”时知衍眨着求知欲旺盛的眼。 晨翊松口:“我刚到德国时,一句德文也不会说,天天就靠翻译器过活。有一次室友说他身体好,被翻译成他走的好,当时给我吓得,还以为是我得罪他了。后来我好不容易学明白德文,结果发现教授用学术德语,语速快句子长……” 时知衍听完在心里为姐姐默哀。怪不得向来成绩优秀的姐姐突然从德国回来,不会是挂科次数太多被开除了吧! “你怎么天天来?放假不出去玩玩?”“我上个月钱花超了,零花钱被限额,如今只能天天给姑父送饭,希望姑父被我的孝心感动,原谅我的年少无知。”晨翊瞅向他手里的保温饭盒,怀疑里面的饭菜是保姆做的。 时知衍在秦逸面前装逼,谁知道隔壁球场有人花钱找五十个球童端茶送水,加上俱乐部原有的球童,一合计当天一共八十个球童,一口气花出去八百万。 晨翊放下八卦的心,继续去做模拟画像,A4纸上已经有半张脸,时知衍没看出来和时悦棠长得像。问晨翊,晨翊表示没有时舟成年后照片,无法对比。“没有照片,我父亲怎么一眼看出来的。”晨翊放下笔,“唐法医见过时舟,并对他印象深刻。不是尸体,能让法医介入调查的只有伤情鉴定。” “时知衍,认错态度不端正,还想让我去给你求情。”时知衍一路跑上楼,饭盒没扣紧,楼梯间都飘散着饭菜香。保洁阿姨还给他投来一白眼。 好好的海鲜粥洒了半碗,饭盒的把手上全是油,简直暴殄天物。司南羽打不得骂不得,小孩正处于青春期,心思敏感。 第5章 Kapitel 5 “两位美女,这几天玩得可好?”时知衍把方向盘往右转,对面十来辆机车极速往前冲,车上的“精神小伙”有的头盔都不戴,真是拿命玩。 钱枝夏从走出别墅到现在脑子还是懵懵的,短短几天,宋烬禾丰富的感情史让她女神滤镜彻底破碎,拼都拼不起来。58个前男友!分手不超过半年下一个就上位,分手就给前男友一套房当青春损失费。更离谱的是,至今为止娱乐记者才发现她的三个交往对象,其中有两位还发过澄清视频。 “时少爷,我们去哪?”钱枝夏好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思考自己是否进了“狼窝”。“去星际娱乐总部大楼。”宋烬禾拿出唇膏,“我可不带徒弟,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我还打算去欧洲旅游找帅哥呢!”五十一岁找帅哥!钱枝夏仍然无法理解前辈的恋爱观。 时知衍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宋美女人美心善,怎么会拒绝帮后辈成长的机会呢?”宋烬禾决定把时馨玥拉黑,时知衍又说:“您可是星际娱乐签约的首个艺人,舞蹈可是我姑姑手把手教的。” 车内陷入沉默,宋烬禾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星际娱乐是时馨玥送给自己的十五岁生日礼物,虽然资金有限,但教导宋烬禾的各个老师都有专业证书,时馨玥是众多老师中年级最小但专业最硬的一位。 7月4日上午,【钱枝夏正式签约星际娱乐,共启演艺新篇】【直击行业乱象整治!盛华影视偷税漏税案移交检察院,追责程序启动】【盛华影视股东逃跑未遂被警方拘捕】三条新闻迅速霸占各平台热搜前十。 晨翊和孙达在公安内网上查了半小时,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午三点,模拟画像完成,根据比对,此人叫时承昱,今年36岁,是时颜之的次子。晨翊问:“死人还能消费?”“我给司局报告一下,事关重大,这事不能声张。”孙达嘱咐完去隔间打电话,大周六的局长可不加班。 没有查到与时承昱相关的报案记录,没有医院死亡报告,没有尸检报告,人就成骨头了,非常匪夷所思,简直细思极恐。 楼上楼下都是保镖,三层小楼被围得水泄不通,时知衍站在时馨玥身旁有些紧张,第一次见“大世面”,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时颜之被保镖押了下来,虽还穿着警服,气势却早已溃散。“时副局,好久不见。”明明是时馨玥坐轮椅,时颜之站着,但时馨玥一开口,时颜之在气势上就输得一塌糊涂。 “时颜之,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能容忍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事,并不意味着你时颜之有为所欲为的资本!”时颜之抬起头:“时小姐,你自己荣华富贵,‘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就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我求了你多少次,只是希望你帮帮我儿子,让他有工作,有钱挣。” 时馨玥冷笑:“时颜之,你儿子不成器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他都三十多岁了,还年纪小!这不是你的选择吗?成绩优异的大儿子看不到,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如今就是你的报应!” 时颜之突然挣扎,声音高了八度:“时舟他就是个怪物,他就是个恶魔!”“二十七年过去,一个母亲依然恨自己的孩子,这孩子是犯天条了不成!”人未到声先至。 时悦棠进来时,时颜之已经放弃挣扎,眼睛死死盯着她。时悦棠把时馨玥身上的毯子重新铺好,“母亲,你还跟她费什么话,直接给孙队送去。别让这种人脏了您的眼。” 时馨玥继续揭面前人的遮羞布,“把大儿子送给别人,然后用大儿子的钱送小儿子出国留学。小儿子挂科被开除,你又花钱送小儿子读警校,结果小儿子打架斗殴又被开除,找不到工作你又来求我。”时知衍真想说句厚颜无耻,自己教育不明白就把责任推给别人。 时悦棠成为时家养女时才13岁,此后便一直伴随时馨玥左右,只要不犯法,维持时家人的体面,除了不能结婚,待遇甚至比时知衍还好。 时颜之大喊:“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连传宗接代都做不到,还有什么颜面活着。”右后方保镖往她膝窝一踹,时颜之腿一软往下跪。“啪”一声脆响,震得人耳膜疼,时馨玥竟然给了她一巴掌,冷声道:“带出去!” 时知衍把时馨玥送到后门,看到车开走,才慢悠悠往客厅走。 晨翊通过耳麦知道前因后果,对时家族谱中的“年十三,继承父亲衣钵,继任家族主位”有了初步理解。这般女子,本就该受人尊敬。 “嗨,你忙完了吗?我带你去吃饭。”时知衍熟稔似的搭上晨翊的肩膀,晨翊问:“去哪?”“离这500米左右有个小吃街,我开车带你去。” 一碗炸酱面下肚,时知衍才吃了五分饱,对面晨翊已经吃完两碗。“你少吃点,后面还有一堆小吃呢!”晨翊打个嗝,擦完嘴和时知衍继续逛。 “这个年糕特别甜,你尝尝。”晨翊也买一个尝尝,“有山药糖葫芦,又好吃又健康,我们去尝尝。”晨翊又跟着去买…… 逛了一圈,两人手里都是大包小包。“德国可没这些东西,你多吃点,不够我们去店里买。”时知衍一边嚼驴打滚一边说。晨翊揉揉肚子,又打了个哈欠,吃完就想睡觉。时知衍靠近他,拿纸轻轻擦去他嘴边的油渍。晨翊僵住,一缕缕香气流入鼻腔,似乎是某种花香,很清新不刺鼻。“擦干净了,呦!这是谁家的小帅哥!” 晨书冉从一次性纸袋中拿出奶卷,“哥,你乳糖不耐受,不能吃奶卷。”晨翊捂着肚子跑向厕所。晨书冉表示怀疑:“哥!你没在小衍哥哥车上拉肚子吧!他的车不便宜,咱家可赔不起。” 20:15时知衍开车到别墅,一楼的灯还亮着。刚走到门口,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他胳膊,时知衍左手握拳往男人身上打,男人又握住他左手。“是我,尚赫。”“你怎么在这?”时知衍松手,带着他往角落走。 尚赫今天穿了西装,头发乌黑发亮,根本看不出他坐过牢。尚赫嗅了嗅鼻子,“吃什么了?给我尝尝。”时知衍右手往后藏,“你老实交代,干什么来的?小心我叫保安抓你。” “别激动,我现在给一个特别有钱的老板当司机,老板在里面谈生意,让我在外面候着。”说着他往一楼指,时知衍把手里纸袋给他,“吃吧!有工作就好好干,别偷奸耍滑。”尚赫呵呵傻笑。 时知衍眉毛往下压,脸色一沉:“什么意思?觉得我年纪小,看不起我。”尚赫:“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装大人的样子挺好玩的。”时知衍气鼓鼓地走回去。后面悠悠传来尚赫的声音:“下回我请去饭店吃。” “刘奶奶,谁来了?”李奶奶打手势,时知衍没看懂。“刘奶奶换班了?”李奶奶点头,手往楼梯上指。“要我上楼睡觉?”李奶奶又点头。时知衍去厨房拿个小蛋糕上楼睡觉。 “姑姑,我又不闯祸,你让我出去吧!”时馨玥把他手从胳膊上拿下来,“你天天往市局跑什么?别耽误人家工作,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你姐后天回来,你去机场接人。”时知衍不放弃:“我的好姑姑,求你了,让我出去玩吧。” “去,把你欠的检讨写了,厉害呀!时少,一脚给人踹医院去了。”时知衍苦笑:“我那是见义勇为。”“去,用英文写检讨300个词,一个词也不能少。” “别动,我马上画好了。”晨翊快速在素描纸上绘画,作为人体模特的晨书冉脸已经僵住,高高抬起的左腿微微发抖,晨翊侧头:“选这高难度动作,可不好画,再坚持会儿。” 半个小时过去,人物素描完成。“哇哇哇!哥,我能把他裱起来挂墙上吗?”晨翊拍开她蠢蠢欲动的手,“自己放好,别让小叔叔看见。”晨书冉乐颠颠地回自己小屋。 晨翊伸个懒腰决定大展拳脚,让妹妹领教他在德国“被迫”培养的厨艺。“哥!出成绩了!”晨书冉冲到晨翊面前,“哥,你电脑呢?我要查成绩。”“网怎么这么慢!”“查询的人多,网络卡顿很正常,别着急,以我妹妹的能力实验中学肯定十拿九稳。” 加载完成,第一行是晨书冉的名字和准考证号。鼠标往下翻,显示总分565,录取学校临都市实验二中。“怎么是二中?我去问问老师。” 饭桌上晨书冉还是闷闷不乐,撅着嘴,小脸上还有水渍。“先吃饭,吃完饭哥哥帮你问问。”晨书冉放下筷子,“不用了,可能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栽。”说完人就回卧室。晨翊在后头喊:“不好好吃饭,小心我告诉小婶婶了。”隔着门传出“随便你,多大的人还告状。” “实验二中,挺好的,我都考不上。”晨翊在电话那头说:“你上的不是私立高中吗?”时知衍呵呵两声,“我是学不明白才上私立的,要不让冉冉上私立。”晨翊婉拒:“不用,氛围不一样,她不适应。”时知衍说:“是不是冉冉没考上实验一中,伤心了。我找人查查,你别对外说。” 时知衍在通讯录中找到熟人,“喂,桑哥是我,……”时知衍用手堵住耳朵,对面骂得真脏。 晨翊咬牙切齿:“所以老师家的孩子就高人一等。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只能认栽。”实验一中今年录取名单中,有十余位只有学生姓名,未公布录取成绩。时知衍找人查其中最高的553分,最低的只有320分。把这十余人排除,晨书冉肯定能进实验一中。 时知衍也没辙,这种事肯定是学校内部的秘密,让自己儿女得到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哪个做父母的能举报。 隔着网线都能听出晨翊语气不好,时知衍出主意:“你好好安慰冉冉,这件事就别跟她说了。实在说不通,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的家教,要是学校教学质量不行,就让家教辅导。” 第6章 Kapitel 6 “姐,你从哪找的画家?这画的跟天女下凡似的。”时知衍围着画框转了三圈,手机镜头差点贴画上。肖像画是时知微从德国带回来的,只画了时知微的上半身,仍然出彩。 轮廓的阴影、细腻的笔触,只有黑白两色,没有色彩的熏染,素雅干净。画中的人嘴角含笑,微弯的眉眼,纤细修长的手指……比本人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温婉。 “手机别靠那么近,别把我的画弄坏了。”时知衍凑到时知微身边,小声说:“姐,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追求者画的,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时知微嘴角含笑:“傻子,这画是一位华人留学生的毕业之作,我当三小时免费模特又花了大价钱才买下来。”时知衍从书房拿放大镜,一根根头发丝往下看,终于在左上角的几朵花丝中找到“Jannik”的独家签名。 晨翊的画功确实好,在警局当画像师有些屈才了,应该去高校任职。时知衍不想夺人所爱,又发觉这种“艺术品”放在他手中几乎“毫无价值”。只能等照片印出来,他好好珍藏。 一场小型家宴,一家人坐在一起享受美食,享受这片刻的温馨。作为今天的主角,时知微位于时馨玥的左手边,右手边自然是司南砚。时墨、唐纪面对面坐,即使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古怪,时知衍还是默默给两人夹菜。 如果用一个与爱人有血缘关系的男孩,作为正式成为爱人伴侣的凭证,那么再坚不可摧的感情也会出现隔阂。唐纪和时墨之间,存在十岁的年龄差,和门不当户不对的出身。 时知衍出生的第二天,唐纪的名字写进时家族谱,成为真正的时家人。而这是时馨玥退步的结果,作为家族掌权者,子嗣是家族血脉的传承,任何人都不能撼动。但时知微是个意外,是受精卵着床后自发分裂出的另一个奇迹般的生命。 “父亲,您和母亲再拍次婚纱照吧!我有位朋友是潮绣传承人,潮绣婚纱立体有浮雕感,更衬母亲温婉的气质。” 时悦棠举起手机给司南羽看,时馨玥婉拒:“悦棠有心了,婚纱颜色太艳了,适合你们年轻人。” 时安澜喝口果汁,旁边“叽叽喳喳”的劝来劝去,“好了安静,潮绣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堆人出高价抢着要呢。现在预约都排到20年之后了。” 时知衍提议:“澜姐,要不给你定制一套潮绣,等你结婚的时候穿。”所有人视线都落在时安澜身上,时安澜对着时知衍的头敲了两个脑瓜崩,“我连男朋友都没有,结什么婚?” “微微有什么职业规划?”“准备休息几个月,然后进公司,先从底层岗位做起,等积累好经验,就协助爸爸工作……”时知微向时馨玥简单地陈述自己的规划。 时知衍不可置信地问:“姐,你毕业了?”时知微真想把毕业证甩他脸上。时知衍傻笑两声,“姐,你真厉害,是我的好榜样。”时墨都替时知衍尴尬,“好好吃饭,笑这么大声也不怕噎着。” 突然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因为唐纪开口了,他说:“你不教他,他怎么长大。” 对于时知衍的教育,本该是时馨玥亲手把关。但时知衍刚上小学时,时馨玥突然病重,卧床不起,三年半才基本恢复,自此离不开轮椅。就是那三年,唐纪不想让时知衍姐弟二人重蹈时墨的覆辙,就让姐弟二人都跳级。 谁知时知微适应得特别好,倒是时知衍学习压力一下增大,抵触上学,就藏到唐纪车里。后来,唐纪去案发现场验尸,时知衍好奇就闯了进去。直接吓得惊厥,被送医治疗。 “我不教他,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时墨拍桌站起,对唐纪怒吼。“吵什么!能好好吃饭就吃,不能吃就出去!”时馨玥捂住胸口,轻拍司南羽的手,司南羽急匆匆去拿药。 时墨呼吸急促,拿起水杯就要砸。时知衍抱住他腰,哭着喊:“爸,父亲,你们别吵了。姑姑她不舒服。” 司南羽扶着时馨玥吃完药。“没事,让唐纪给你听听,明天我请假带你去复查,不会有事的。”时馨玥半个身子躺在司南羽怀里,这个男人指尖还有细微的颤抖。“我没事,就是微微回来太高兴,忘吃药了。”时馨玥努力撑起身体抬起头要吻他,司南羽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吸气,呼气……”唐纪隔着衣服听诊半天,“心率太快,必须送医院。” “小衍哥哥,咱们这样好奇怪呀!”晨书冉跟在两人身后猫着腰走,时知衍回头催促晨翊走快点。时知衍因为体育场没车位了,又耽误了几分钟。前门已经关闭不再验票,三人只能从体育场的后门包抄过去。从舞台后面穿过去,三人又走了两分钟才找到座位。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我的家乡——临都……”此起彼伏的呐喊声,连续不断的掌声让晨翊也有些躁动,左手被人放了个东西。晨翊问:“这哪来的?”时知衍往身旁指,“他叫时博然,是我堂孙。” “他多大?”“十八呀!他是临都大学的新生。”应援棒到晨书冉手里,才发挥真正的作用。蓝、红、橙三色随着音乐旋律变化而变化。 “时安澜!!时安澜……女神!女神……”后排粉丝尖叫连连,甚至晨书冉的声音也高了八度。晨翊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晨书冉挥动应援棒。 舞台中央的时安澜,身着荧光蓝色纱裙,头发上还有皇冠……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那一天的我们……”晨翊跟着观众一起唱完了《那天》。《那天》是时安澜的成名曲,首发在时安澜20岁生日当天。 时知衍不会唱只能跟着哼哼,时博然会唱,但没一句在调上。晨翊那略微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时知衍捂住左耳,专心聆听晨翊的歌声。 现在晨翊不太一样,他在笑,不是附和别人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时知衍看得出来,晨翊真的很开心。 三个小时的演唱会,现场粉丝热情得离谱。晨翊喝水时发现那位“堂孙”正在给时知衍按摩肩膀,时知衍一脸享受,还时不时地喝时博然的水。 “女神,你可以给我签名吗?”晨书冉拿出自己定制的人形立牌,不好意思地指着立牌空白的地方。时安澜爽快地签了。“小妹妹要好好学习。”“我知道了,我能和姐姐合影吗?”“当然可以。” 晨书冉和时安澜拍了一张,晨家兄妹和时家姐弟四人又一起拍了一张。亮色美甲挑起女孩的脸,“小仙女,照片和立牌不准给别人,听到没有。”晨书冉高兴得点头。 因为时安澜身份的特殊性,她的演唱会搜查特别严,除了工作室出图,几乎没有网图。应援棒现场发放,离场前回收。 把两人从后台送走,时知衍在化妆间等时安澜卸妆。三个化妆师拿着卸妆水、卸妆乳,忙乎半小时才完工。 “从今天起到姑姑出院,你归我管,微微归大姐。”时知衍立马蔫了,“姐,我想去见姑姑。”时安澜也烦心,“过两天姑姑情况稳定些,我带你去。”“可是我……”“你现在去能干什么?能让姑姑的病马上好?你懂事一些,不要给姑姑添乱。” “怎么又是你们三个!”孙达脑仁疼,对面沙发上坐着三人,从左到右依次为时知衍、晨翊、林律师。7月10日早上八点,四人再一次在询问室“碰头”。 “时少爷,你见义勇为也该有个度吧。非法获取考生信息刑事犯罪。”林律师惊诧地看向时知衍,时知衍解释:“我只是让祁桑查,没让他发给教育局。”“是我让时知衍找人查的,孙队你抓我吧。”说完晨翊就把手伸向孙达。 “笃、笃、笃”,周书昀在门外说:“孙队,麻烦让晨翊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说,谢谢。” 缉毒队长办公室内,周书昀看向晨翊,“出这么大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是你妹妹的学校重要,还是你的前途重要。”晨翊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的前途比我重要。在我18岁的时候我的梦想已经破灭了。她还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未来。” 周书昀闭上眼又睁开,“是我和你小叔叔思虑不周,你怨我们是应该的。晨书冉还小,高中三年的时间很长,学校和老师都并不能决定她的成绩一定好还是坏。”“晨书冉不是16岁,她已经17了,她不是小孩子。”周书昀深吸一口气,“小翊,你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但你记住你不是那位小少爷,有人能保得住他,而我们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周书昀在怀孕时遭到绑架,导致早产,为了晨书冉的安全,将她的户口改小了一岁。 “再说一遍你们怎么认识的?”时知衍:“是我姑姑介绍的,祁桑的父亲救过我姑姑。”“他是干什么的?”“他任职在时氏分公司做顾问。”孙达要锤墙了。他难道还要去问时馨玥不成,那司南羽不得“削”了他。 “祁桑,你犯法了你知道吗?”商容只能心平气和地说,不敢喊。人刚被押进来,林律师就把好几百页的病历扔给他们,祁桑有先天性心脏病,一个月前刚出院。 孙达翻完手里的证据,十分不解:“你给教育局发邮件为什么没有隐藏地址,以你的能力,这并不难。”祁桑撩起眼皮:“我是国际刑警的人。”说完脑袋换个方向继续睡。 “孙队这案子报到省厅吧,咱们也处理不了,国际刑警的人咱们还真动不了,级别不够。”商容提议。“我是怕再把那两个牵扯进去,这个直接黑进公安内网,影响多恶劣。” 今天早上,祁桑黑进公安内网,获取实验一中历年来“特权”入校的学生家庭情况,并“打包”发到教育局邮箱。 唐纪进审讯室查看祁桑情况,人没事,就是黑眼圈太重缺觉。“唐主任。”商容叫唐纪过去,“要是移交省厅,您觉得会是……”唐纪打断她的话,“司局爱人是魏厅的关门弟子。” 第7章 Kapitel 7 时知衍手机上和祁桑的通话和聊天非常正常,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次事件和时知衍有关。做完笔录,晨翊和时知衍在警局天台散心。 时知衍眺望远方,眼前是来来往往、为生活奔命的人。他说:“卫卜的案子已经移交法院了。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好人不应该变成这样。祁桑是有错,但十多位学子的努力没有错,不应该因为‘特权’,就失去进入更好学校的机会。” 晨翊看着他的背影:“时知衍,你拥有的‘特权’是有些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人生来就不平等,贫穷人家的孩子只能走学习这一条路,而你这样的人可以上私立学校,成绩不好也可以出国花钱留学。” 时知衍转身深深地看向他,“你说得对,这十几位学生中或许也有穷人,在实验一中有临都最好的教育资源,甚至连奖学金都比二中高出两倍,有了这笔钱,他们的父母可以放松一会。”晨翊低低地笑,“你和我见过的有钱人真的不一样,因为他们身在高处,从来看不到我们这些‘虾米’的存在。” “乔医生怎么来了?”孙达喝口水压压惊,乔琳娜往沙发上一靠直愣愣地看着他。孙达咽了口唾沫,“乔医生有什么问题?”乔琳娜左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封皮的护照放在茶几上,上面有四行不同国家的文字,第一行是英语。 “这案子正在办理移交手续,不归我们管。”孙达将护照推回去,礼貌地指向门口,意思是您可以走了! 乔琳娜翘起二郎腿,“去年实验一中一女生因为想参加美术艺考,班主任听说后多次拿金属棍打她手心,导致其手心神经断裂,至今休学在家。”孙达放下手,乔琳娜继续说:“那位班主任因为用心教育学生,不让她走上‘歪路子’而获得优秀教师奖。” 乔琳娜打开手机播放录音,手机中传来时知衍的声音:“孙队长,不是我们斤斤计较,只是一个学校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不把学生放在第一位。甚至教师子女只需要多拿三千块就能不看成绩直接进重点班。那么教育的意义何在?是不是再过几年三万块就能让一个专科老师进入一中?” 录音播完,乔琳娜继续说:“纪检部门查一中校长贪污受贿,教育局将会跟进教师子女特权一事,而你们需要把类似案件调查清楚,让学生拥有更安稳的学习环境。” “我第一次知道艺考是不务正业!”晨翊嗤笑,时知衍:“我觉得有一项特长挺好的,还能交朋友。我们班有一个男生前十八年就只知道学习,不会用电脑、手机,报考什么的还得老师帮忙,有些人嫌他笨,压根不搭理他。” “其实很少人会因为喜欢绘画而去参加艺考,都是因为分数不够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时知衍:“毕竟专业的事还需要专业的人做。你的画功很好。” 时知微的素描画出现在时知衍手机中,晨翊不可置信,“你竟然能找到这幅画。让K女士做我的模特,我还是有私心的。在德国,我画过很多白人,他们没有东方人那种独特的美。” 时知衍追问:“K女士是?”“我教授给我推荐的华人女士,但我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晨翊有些尴尬,当时他差点挂科,希望全寄托在那幅画上。忘了问人姓名,德文名字也没记住。 时知衍:“她是我龙凤胎姐姐,叫时知微,今年也18岁,刚刚毕业回国。”“你姐姐真多。”晨翊其实想说的是你姐姐是神仙转世吗?德国留学18岁就毕业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跳梁小丑”晨翊决定结束这个话题,“钱枝夏联系我说要请你吃饭。”时知衍看了眼时间,“行,就这附近吧!我请她,她现在还是‘欠债’上班呢!” 两人刚出市局大门,一个人影扑到晨翊身上,“哥,一个学校而已进不去就不进了,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晨书冉抱着晨翊的腰哭。晨翊怕她哮喘发作,直接抱上车送饭店,让钱枝夏帮忙哄哄她。 果然只有女孩子能哄好女孩子。菜还没上,晨书冉就不哭了。和钱枝夏玩上小游戏了,显得时知衍和晨翊有些“多余”。两人总算松了口气,晨翊问:“女孩子怎么总是哭?”时知衍的几位姐姐好像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哭过,但自己小时候摔地上弄的一身泥哭了好长时间,最后直接哭睡着了。 时知衍看向晨翊的眼睛,“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喜欢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天媳妇丢了。”晨翊捂住他嘴,“你小点声,瞎说什么。”晨翊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不就是喜欢男人!时知衍猛地后退,差点绊倒椅子。听到动静晨书冉问:“怎么了小衍哥哥?”“没事,我去趟卫生间。”晨翊后脚跟上去,“我去洗手。你们好好玩。” 晨翊拦住时知衍要关门的手,挤进厕所隔间。时知衍目瞪口呆刚想说你变态啊!就被捂住了嘴。晨翊关上门,“想什么呢?你再早熟也是个孩子,我还能对你下手。这么激动干什么?你不是有两个父亲吗?接受不了?”时知衍摇头。 菜上齐,时知衍吃饱就借口有事先走了。晨家兄妹只能打车回家,车上晨书冉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和小衍哥哥吵架了,你们从卫生间回来几乎没说过话。”“补课老师那请假了吗?”“请了,这个老师教的太差了,我还是问问同学换个好点的补课班吧。” “我可以接受,但你叔叔婶婶能接受吗?你身上有烈士的基因,烈士不能绝后,你别跟我说做试管,要养育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晨翊有些生气,“时知衍,你可以调查我。我也不想成为烈士子女,这个头衔跟鬼一样戴在我身上二十多年,如今我不可能因为它让步!” 两个人在卫生间的谈话在脑海里浮现,晨翊很久没有发火了。在他眼里,时知衍就是个孩子,哪怕他的行为举止很少有孩子的影子。但本质不会变,就是个小少爷。 “怎么了,谁惹小衍生气了,这都气成河豚了。”时馨玥用指尖碰他鼓起的脸颊。时知衍抓住时馨玥的手,“姑姑,你就别打趣我了。我都要被气死了!我说得又没错他生什么气?”“跟朋友吵架了?你那些狐朋狗友可没这本事,不会是在市局认识的吧。”时知衍赶紧摇头,“不是,是班级同学。姑姑你好好养病,不用操心我,过两天我们就和好了。” 时知衍松了口气,得亏反应快,要是说漏嘴了可就出大事了。就是不知道那位晨政委和姑姑有什么过节,他居然连个“晨”字都不能在姑姑面前提。真是奇怪。 下午四点VIP单人豪华病房,时知衍陪着时馨玥吃饭,病号餐少油少盐,时知衍吃得嘴里没味,借口上厕所去找下饭的东西。十五分钟后,一瓶未开封的老干妈出现在餐桌上。“姑姑,你尝尝可好吃了,能让你多吃三碗大米饭。”时知衍热心推荐。时馨玥心里暗自嘀咕,你一大碗酱莴笋不吃,偏吃老干妈。“你自己吃吧,姑姑不爱吃。” 下午五点半,司南羽接班,时知衍不情不愿地回家,和两个父亲继续冷战。 “哥,你要出去住,为什么呀?”晨书冉激动得筷子都掉了。周书昀把筷子捡起来,“你哥哥都27了,该找对象了,确实应该自己出去住。”晨书冉吃饭都没心情了,“既然这样,那好吧。”晨翊把排骨夹到她碗中,“买房子还要慢慢看,这几个月我还是住在家里陪我们冉冉。” 晨书冉庆幸晨翊只是个顾问,有案子就去,没案子休息。不然跟他爸妈似的时不时加班,吃饭人都不齐。“妈,我爸呢?他都三天没回家了,他一个政委怎么比你还忙?”之前晨翊捅了两次篓子,也不见晨孟出面。 “你爸他出差了,过两天就回来了。”察觉周书昀有些心不在焉,两人默默吃饭。吃完饭,晨翊帮忙刷碗。“小婶,小叔叔到底出什么事了?”周书昀瞅了眼关紧的厨房门,压低声音:“你叔叔被人举报了,现在停职接受调查。”“什么原因被举报?”“他在刑侦队时处理的一件案子,十万赃款不知去向。有人举报是他偷拿的。” “这是诬告,没有监控和人证吗?”“时间太久了有些证据很难查。”“就没有人能为小叔叔担保。”周书昀:“司南羽,是他当时的队长。”晨翊停下手里动作,就要出去。周书昀拦住了他,“你不能去找他。”“小婶,司局在医院陪他爱人,我找人问问是哪个医院,我就是请也把人请来。” 周书昀:“晨孟追求过时夫人,时夫人为保护晨孟差点截肢。他和司局因为这件事一直闹得不太愉快。” 半个小时,晨翊冷静下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终于理清了思路。“时夫人和小叔叔怎么认识的?”周书昀也不再硬撑,把她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时夫人是省公安厅上任厅长的学生,以顾问的身份进入刑侦队,做心理侧写。她和司局那段时间正处于暧昧期,而晨孟这愣头青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天天追在人家后头送温暖。后来出了事差点被司局打死。” 周书昀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自己丈夫年轻时居然是个“舔狗”,舔过头了惹祸还被“正宫”给打了。“我说的可不是谣言,是晨孟亲口说的。”晨翊的心已经发凉了,让司南羽去做担保,不会反而害晨孟被追责吧! 第8章 Kapitel 8 “快来救我,我要死了!”“你傻呀!躲都不会躲。”看着游戏人物阵亡,时知衍放下手机就要抢赵桥的手机,“你这也太菜了,我都死八回了。能不能玩了?” 赵桥保护手机往沙发后躲,“衍哥,我太久没玩,手生了。你担待担待。”时知衍累得往沙发上一躺。“要不咱们找几个陪玩,陪咱们打游戏。”赵桥作为寝室的老大哥,最是精打细算,人称“省钱小能手”。 赵桥右手掐嗓子,左手放在语音键上,“哪位小哥哥可以带带我呀?我给大家拖后腿了,对不起呜呜……”软软糯糯的夹子音一出,瞬间收到一连串的回复。时知衍目瞪口呆,几秒后爆发狂笑。“我去!你还会夹子音,在一个宿舍住两年了,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上官哲和景颜。” 赵桥放弃和队友“续火花”,开始“威逼利诱”时知衍,“衍哥,有话好说。开学我帮你带一周饭,你就当不知道。”时知衍:“不用,逗你玩的。我开学就出来住了,我爸要我去公司实习,我以后就不能和你们玩了。”赵桥安慰他:“没事,周末我们约你出去打球。你们公司周末总该休息吧。” 临都大学本科生是四人寝,他们四个大学两年一直住在宿舍。景颜是山区考出来的,放假就去打工挣学费。上官哲女朋友怀孕了,最近在商量婚事。于是不缺钱的少爷和省钱能手决定玩游戏打发时间。既娱乐了自己,又省钱。 7月12日,唐纪和时墨冷战第五天,时知衍和晨翊冷战第三天。时馨玥有两项检查结果不好,还需住院。“姑姑,你当初为什么同意爸爸和父亲在一起?”时馨玥拿下金丝框眼镜,“他是我养大的,但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两个人去酒店开房被一个娱乐记者拍了下来发网上。公关好不容易压下来,结果他跑到公司公开出柜,我在董事会所有人面前打了他一顿,他三天没下床。” 26岁的时墨跪在她的面前,无比郑重地说:“唐纪是我此生唯一挚爱,我不会放弃他。我所作所为有辱时家威名,请姐姐将我移出时家族谱,以正门风。”那时的她打过、骂过,可时墨的心如磐石。跟她一样认准一个人,就非他不可。 时馨玥看向时知衍的眼睛,“小衍,我不是反对他们同为男子,我只是不想让时家绝嗣。如果我有孩子就不会让你的父亲们为难。”时知衍问:“如果您有自己的孩子,我和姐姐就不会出生了,对吗?”时馨玥第一次回避他的目光,“小景的忌日快到了,你替我去看看他。” 时知衍把花篮里的粉龙月季取出来,插进病房的玻璃花瓶里。突然想起时馨玥有过敏性哮喘,“姑姑,你对什么过敏?”“能接触到的只有尼古丁和酒精,其他的过敏原不常见。”时知衍觉得晨翊一家人和她姑姑有“孽缘”,连过敏原都能一样。 烈士墓园位于市局五百里外,迄今为止共有2732名烈士长眠于此。而上官景是其中比较幸运的一位,他生前有妻子和女儿,拥有自己的小家。 “景哥,前几年都是姑姑带我来看你,今年虽然只有我自己来,但规矩不能变。”时知衍拧开两瓶白酒,一瓶撒在墓碑前,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另一瓶白酒。 “你也别怪姑姑,这些年姑姑她一直很自责。若宁的夭折是个意外。和她没有关系,你别怪她。”时知衍把外套一脱放在地上,自己就坐了上去,没有丝毫少爷架子。 上官景牺牲那天,他的妻子林悠因羊水栓塞身亡,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虽然这个女孩身世可怜,但她得到了时馨玥全心全意的爱护,是时馨玥真正意义上的养女。 她和时知衍是不一样的,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当个小公主,可这简单的愿望终究破灭——时若宁八岁时因车祸离世。从那天起时若宁这个名字成为时家的禁忌,任何人不敢在时馨玥面前提起。 “这酒都是粮食酿的,味道浓郁,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到。这可是我从我爸酒柜里拿的,都是好酒。”絮叨了半小时,发现墓碑上有块灰,时知衍伸手摸半天,还是没摸到灰,倒是那灰突然动起来,一会跑到他手上,一会在墓碑上跳舞。 “怎么擦不干净?”时知衍踉踉跄跄起身打算用衣服制裁这“乱跑”的灰。“谁允许你在这里的,这可是烈士墓园。惊扰了烈士可是要遭天谴的……”嗓音越来越大,墓碑被他价值不菲的外套多次扫荡。 从福利院出来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七年,晨曦没有养过晨翊一天,晨翊从有记忆起就在福利院,他的母亲在生他不久后因癌症离世。因为母亲和生父没有结婚,福利院没能联系上他的生父。 再次站在晨曦的墓碑前,晨翊这次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当初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还是你根本不想养我?” 晨翊顺着中央台阶往下走,天气预报显示十五分钟后有雨。晨曦的墓碑位于东南方向,距离墓园出口远。他的脚步渐渐加快。“轰……”一道闪电绽放在天空,湿度增加,树叶被风吹得哗哗落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什么妖魔鬼怪,胆敢近我的身,还不速速现身。”烈士墓园还有唱戏的?烈士喜欢听戏?晨翊赶时间,现在没空听。“我乃龙王三太子,奉命来斩妖除魔!” 越听越不对劲,晨翊脸色一变往回走,终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人右手竖起中指转圈圈,左手在空气中挥舞一个黑色东西。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晨翊冲上前,稳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形,“时知衍醒醒,你喝多少酒?”时知衍竖起一根手指,一瓶白酒就醉成这样,晨翊怀疑他喝的是假酒。“要下雨了,我带你出去。”晨翊对着他耳朵喊。 时知衍挣扎着把胳膊拽出来。“不用你,你走开,我讨厌你。”晨翊在他手肘内侧一压,麻痹感顺着手肘传到全身,时知衍身子一麻往后倒。 双手承受如此重量,晨翊连忙用胳膊撑住,才把人扶住。他说:“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沉。”时知衍反驳:“我才不沉。你在国外伙食不好,都快成‘白豆腐’了,软绵绵的。” 拖油瓶不老实,对晨翊上下其手。嘴里叨咕:“我又没说错,明明是你小题大做。我跟你绝交,不跟你玩了。”“我还不跟你玩了,大少爷赶紧走吧,一会成落汤鸡了。”两人外套湿透了才到达园区大门。晨翊:“你车钥匙呢?我开车送你回去。”时知衍睁大眼睛,指向他鼻子。“送我回去,你会开车吗?你有驾照吗?还跟我吹牛!” 车钥匙在时知衍外套兜里,拿着钥匙晨翊打开后座门,把人塞进去。坐在驾驶座,晨翊也不敢乱碰,要是弄坏真赔不起。 晨翊曾经也坐在驾驶座上,目睹一场命案的发生。一个□□犯被击毙在他的车前,子弹击中太阳穴,血液飞溅,车窗上全是血污。他从此告别在德国开出租车的工作,也告别当司机的生活。 “赵桥,你快来接我,我被鬼魂缠上了。”时知衍开着免提,电话另一头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然后爆发鬼哭狼嚎,“鬼啊啊啊!哪有鬼!……啊啊啊救命啊!”晨翊真想把两个“活宝”的嘴堵上。无法忍受,晨翊跨过中控台,从醉鬼手里拿出手机,阻止他胡言乱语。 赵桥目送晨翊进入单元门,才放松下来。从他上车,这位仁兄就臭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吓得他都不敢开快,怕人家说他不遵守交通规则。后面那位狗队友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就是嘴边有些污迹,可能是吐过。 “哗哗哗……”关上水龙头,晨翊把白色外套拿起来对着光看。两处黄色污渍非常显眼。手搓半小时以失败告终,德国进口牌子的外套进入垃圾桶。晨翊用浴巾把身上水擦干,套上睡衣。 路过客厅时,看见周书昀在拖地。“小婶,你认识上官景吗?”“他是刑侦一队当时的副队长,我进市局时他已经牺牲了。”周书昀知道的有限,大部分是听晨孟和单位同事说。晨翊哦了一声回自己卧室睡觉。 半夜十二点,晨翊被猛烈的拍门声弄醒。“谁呀?大半夜的什么事?”晨翊用手支着眼皮,哈欠连连。“小翊是我,开门。”晨翊立马精神,打开防盗门。晨孟那胡子拉碴的脸,让晨翊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经历风霜的晨孟更像个警察,而不是那个在办公室悠闲喝茶的政委。 “小叔,你慢点吃,小婶留了很多饭菜,在锅里温着。”一碗米饭下肚三分饱,晨孟才放慢速度。“你妹妹不知道我被调查的事吧。可别告诉她,她就爱哭,一哭我还哄不好。”晨翊试探性地问:“小叔叔,是司局给你做担保,你才出来的吗?”“你好好工作,这些事你不需要管。”从晨孟话语中发现答案,晨翊不再追问。 “时知衍你皮痒了是吧!还敢喝酒,老子不抽死你。”时墨一边抽皮带一边骂。时知微拦在时知衍身前,眼神往楼上飘,时悦棠直接拽着他衣领往电梯拖。时知衍的侧脸与地面近距离摩擦,跟条“死鱼”似的进入电梯。 赵桥冷汗浸湿了衣领,刚才帮时知衍说两句好话,一把椅子从身边擦过,他现在进退两难,误入家庭版“修罗场”。“爸爸,这其实是个误会。弟弟他天真烂漫,不知道那是酒,估计以为是饮料就多喝了点。”时知微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 时墨观察她的表情,神态自然,眼珠子没有左右乱转,微表情正常。“让这小子在家好好反省,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就知道闯祸。” 唐纪从书房出来,“赵同学,你先回去,今天麻烦你了。”赵桥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路上雨下得大,车侧门上有些泥……”时知微插话:“都是小问题,你先回去吧,我们能处理。我弟弟不懂事,今天辛苦你了。” 第9章 Kapitel 9(已修) “你比时知衍更适合那个位置。”唐纪实话实说。时知微右手握紧又放开,“父亲,如果有公平竞争的选择,我就不会出国留学。”唐纪深知这个女儿的野心不止如此,但他没有权利阻止。短暂的谈话,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闹得鸡飞狗跳,唐纪还得“擦屁股”,主人公已经躺床上休息了。唐纪一上床,时墨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头贴在唐纪身上,吹他耳朵上的绒毛。唐纪回头直接堵上他不安分的嘴,时墨被亲得呼吸急促,手一使劲把人推开。“你要亲死我呀?”唐纪二话不说,被子一掀……“不是冷战吗?身体怎么还是这么热情。”“你个畜牲!”…… “时家主放心,老身与众弟子已经诵经礼法,驱除晦气,可护时家主身体无恙。”时管家拿出一条金条,“有劳大师了,这小小谢礼就用于修缮寺院,给我家夫人祈福之用。” 太清大师左手抱右手,双手稽首举于胸前,身子端正态度谦和,“时家主菩萨心肠,必能长命百岁。” 二十来个道士井然有序走出时家老宅,这群人念了三天经文,天天大鱼大肉供着,一个个脑满肠肥哪里有道士的样子,分明是一群假道士。 时知衍气得牙痒,推轮椅的手青筋暴起。“姑姑,这种来历不明的道士,就不能放进来。东西丢了是小,万一再弄邪术损伤您的身体是大。”一股臭味熏得时馨玥有些恼火。“那群老不死的手伸得挺长,看我没死在医院,都敢明目张胆使阴招。我是残了,不是傻了,一个个的都要造反不成。” 时知衍推着她去祠堂,路上就听时馨玥抱怨几个族老早些年的“为所欲为”,才消停几年,如今听见些风吹草动就要“死灰复燃”。 祠堂内部已经修缮完毕,安神香的香气氤氲,缓解空气中弥漫的浅土腥味。时知衍手拿三根香,对着时家列祖列宗跪拜。姿态虔诚,像是一个忠诚的信徒,而他站在这里不为他自己,而是希望列祖列宗保佑姑姑长命百岁。 祠堂里摆放的牌位只有历代家主,其他族人都葬在时家墓园中,每年定期一起拜祭。三根香缓缓燃烧,时知衍又躬身拜了三拜。时管家站在中门,“夫人,乔医生介绍的中医到了。”时知衍屈膝与时馨玥视线齐平。“姑姑,你去扎针灸,我晚上给您带礼物回来,好不好?”时馨玥抚平他翘起的发丝。“好,我等你回来。” 时知衍消失在视线中,时馨玥操纵轮椅驶向花园。时管家跟在三步之外。两人窃窃私语,表情凝重。 对于时承昱的案子,晨翊是从孙达口中知道后续的。时承昱没有工作,女朋友说他是废物,跟别人跑了。他喝得酩酊大醉,跑到时颜之那里闹,说是因为时颜之得罪了时馨玥连累了他找不到工作。酒精上头便抄起一把菜刀,准备用时颜之的人头给时馨玥赔罪。时颜之曾是警校生,时承昱偷袭失败,反被菜刀划破动脉,失血过多身亡。时颜之把儿子的头骨送到时家,是要诅咒时馨玥不得好死。就是两个疯子。 晨翊现在忙得头昏脑胀,和法医们拼接了一上午骨头,发现最重要的头骨少了五六块。头骨不完整,人物画像的准确性会降低,他暂时无法做模拟画像。时承昱的骨头还算完整,而今天这位都是一块一块的,能拼出个人样就不错了。 被法医室的冷风吹了好几个小时,晨翊受不住,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睡午觉,没胃口吃午饭。 “那是我的玩具,你还给我。”小晨翊追着一个男孩跑,“不给不给,小哭包。”那是院长妈妈给他买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小晨翊不知不觉跑到菜园,新长出来的菜苗绿茵茵的。小晨翊迷失了方向,坐在地上无助地哭。可是院长妈妈说今天有客人来,不准他们吵闹,他只能小声抽泣。 一双漂亮的手将他抱起来,“姐姐你真漂亮。”小晨翊闻着她身上的花香,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谢谢姐姐,漂亮姐姐真好。” 院长把说梦话的小晨翊从女人手里抱过来,“他就是晨曦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时小姐,他还是个孩子。”“从今天起他就叫晨翊,这个名字寓意好,我喜欢。”女人语气中的强势让院长无法反驳。 晨翊猛地睁开眼,刺眼的光线让他猛然回神,他抽出裤兜里的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孙院长的电话。梦里那双眼睛的主人他见过,为什么记不住那张脸,她会是院长口中的贵客吗?她是谁?她和院长说了什么? 找寻无果,晨翊情绪突然爆发,砰的一声,玻璃杯“五马分尸”,碎渣蹦得四处都是。福利院的十年,离开后寄人篱下的八年,晨翊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孙院长是他的第一个母亲,但她的爱是大爱,晨翊得不到母子之间真挚的感情。 孙院长八年前因心脏病去世,他是在新闻中得知的。没能见孙院长最后一面,晨翊悲愤交加,情绪几度失控。 孙院长一生未婚,为福利院和公益事业奉献一生。然而她生前刚刚得到一笔资助款,她身亡后资助款和社会各界给福利院的捐助款全部落入侄子手中,福利院失去资金来源倒闭。 “咚咚咚!”晨翊擦拭眼角泪痕,“进。”林律师扶着祁桑站在门口,“晨顾问,有水吗?他现在必须吃药。”祁桑脸色煞白,步伐缓慢,嘴唇隐隐发紫。晨翊心叫不好给孙达打电话备车,“这吃药能好吗?赶紧送医院吧!”果然两颗药下去,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孙达和林峰抬担架把人放警车后排,一路闪着警灯往医院送。晨翊心惊肉跳,旁边的林律师专业能力强,心理承受能力较弱。刚才祁桑摔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站不起来,林律师差点跪下。 “晨顾问,我差点也成被告了,多亏了你。”林律师掏出公文包里的一打健身房优惠券。“我知道你们不让收礼,这优惠券能收,一共三十五张,今年12月之前都能用。”林律师直接塞他手里。“咱们也去医院看看情况,你会开车吗?” 晨翊问:“你让一个心脏病人开车?”林律师心里叫苦,“我本来是能开车的,我们小区有一淘气孩子,拿双面胶把我的车牌给挡上了,碰巧我当天和当事人着急去法院开庭闯了个红灯,驾照被扣下了,我现在还没时间去补考。”晨翊又给他泼了盆凉水,“我没驾照。” 商容的车技在女司机中算是佼佼者,有速度也稳。“晨顾问每天怎么上班?”“我一般打出租车,时间充足就坐地铁。”“挺好的,现在油费涨得快,我一个月油费都得花一两千多,出勤补贴又少,还不如没驾照,天天蹭车省事。” 从街道派出所一路晋升到市局,晨翊特别佩服商容,语气和蔼。“你们天天处理大案子,没车也不方便。” 林律师应对响个不停的手机,没功夫参与他们的闲聊。前天他把祁桑从省公安厅接回来,今天是司局亲自打电话把他们“请”过来的,谁知道差点出事,不好跟夫人交代啊! 后视镜中一辆银灰色劳斯莱斯幻影紧紧跟在他们右后方,商容问:“那是唐法医的车吗?”晨翊看向后视镜,驾驶座上的时知衍挑起眉头,说了什么。好像是说“晨翊”,后面还有三个字晨翊看不出来。他说的是晨翊小心眼,林律师知道但他不敢说。 “……夫人您放心,乔医生和吴院长都在手术室,祁先生不会有事的。”林律师挂断电话,烦躁地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徘徊,旁边还站着两人,跟门神似的,一动不动。“时少、晨顾问,咱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聊吗?” “我说的是事实,他不愿意听能改变事实吗?”晨翊抬起头,“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晨翊,我比你更了解这种关系。没有法律保护,没有儿女,这样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天真的到底是谁?”烙印在胳膊上的疤痕隐隐作痛,时知衍在晨翊脸上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吵什么,要吵出去吵,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后花园。”护士长巡视一圈,警告不知轻重的两个人。 “时少,你哭了。”一滴泪水流过时知衍的下颌,浸湿了昂贵的衬衣。时知衍转过身面向墙壁,掩饰自己的狼狈。“没有,你看错了。”林律师双手合十,“晨顾问,算我求你了,他才18,还是个孩子,你跟他吵什么。”“谁是孩子,姓林的,你再乱说就给我滚蛋!” 第一次听见他骂人,晨翊瞬间就不气了。“我错了还不行,这么大的人还哭。”时知衍拿手擦擦不干净,还在狡辩,“我没哭,你看错了。” 一双手放在他的肩头,耳边传来晨翊温柔的安抚,“我们都没有错,我只是想脱离‘烈士子女’的束缚,你知道吗?我本可以成为你的学长。导致我父亲牺牲的人渣,至今逍遥法外。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威胁信,一杯被下了安眠药的牛奶,让我一觉醒来就到了德国。” 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口,晨翊思考了三分钟才继续说:“我如果真的是个孤儿,我的人生主动权就会在自己手里,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干扰。时知衍我后悔了,后悔离开福利院去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可以只是个普通人,‘烈士子女’的光环太重了,我带不起。” 时知衍拍开他的手,眼角泛红,语气急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就是着急,不想让你步他们的后尘。”晨翊望着他的眼,“我不需要孩子作为感情的枷锁,我只希望和未来我的爱人能白首相依,就足够了,我不奢求太多。” 晨翊目光中的真挚,令时知衍动容。“是我钻牛角尖了,对不起。我们和好吧,但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用长辈的语气教育我。”“我知道了。” 临都附属医院多学科团队评估,祁桑的心脏功能严重受损,确诊中度心衰。目前来说,心脏移植是唯一能从根本上挽救他生命、改善生活质量的治疗方案。 重症监护室,晨翊他们进不去,只能从观察窗往里看。晨翊:“前面排队等心脏供体的还有两千多人,祁桑这情况应该有优先权吧。”时知衍有些气馁,“他从小到大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医院,那颗心脏缝缝补补也用不了几年,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要是能无痛地走也挺好的。” “他的病谁出钱治?”“我姑姑。”晨翊:“如果祁桑的情况还在恶化,我建议你们去咨询人工心脏。我在德国的一位朋友植入人工心脏已有五年,没有排异反应,只需按时给电池充电,但出行不方便。我不太确定祁桑的情况是否合适做人工心脏。” 第10章 Kapitel 10 两滴眼药水压下眼中干燥,几百页的病理报告上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让时馨玥有些昏昏欲睡。她身侧的乔琳娜神采奕奕,狼一般的目光几乎要在昏睡的祁桑身上盯出个洞。 乔琳娜一拍大腿,贴到时馨玥耳边,“时大小姐,这个人归我了,简直是活的人体标本,我已经迫不及待打开他的心脏,看看医学奇迹了。” 时馨玥刚从困顿中回神,乔琳娜早已没了踪影。时知衍递给她一杯水,“姑姑,乔姨能做手术,我们就成功一半了。但是人工心脏是用国外的,还是国内的?我觉得国外这方面水平高,更有保障。” 时馨玥冥思一会,“最好是用国内的技术,国外的虽然比较成熟,但他身份特殊,国外的技术安全性不能保证。如果有人趁机动手脚,对他来说就是灾难。” 祁桑——被国际刑警招安的黑客,因为多次非法窃取某国领导人的私密照,被挂在黑网上高价悬赏。因为其身体原因,不能从事长时间高精力工作,经过多方协商,时馨玥和国际刑警驻临都办事处签署了协议,为祁桑的衣食住行提供保障。而祁桑可以为时馨玥的公司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时知衍不会深究祁桑的过去,祁桑只是他众多朋友中最不幸的一位,抛开私情,他自身的价值不可估量,若不是时馨玥坐镇,祁桑这个“香饽饽”早就被利益的砝码压死。 如今网络上能查到的资料并不多,晨翊心里也没底。“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跟医疗机构走流程、磨细节,一步都不能错。祁桑等不起。”以时家的能力,弄到一颗人工心脏并不困难,但声势太大,会惹人猜忌。 时知衍闭眼沉思,“我姑姑心脏本就不好,要是这时候人工心脏的事透露出去,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要是再闹出送头骨这种事,我爸火一上来,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听你这么说,你们这种豪门生活也挺有趣的,天天斗来斗去。”晨翊一脸好奇,那双眼睛熠熠发光。时知衍拍桌站起,“我们去宁州大厦找人。”晨翊惊得“啊”了一声,这脑回路也太跳脱了。 “所以江氏集团的前任总裁是你姑姑的前未婚夫,他死后把自己的股份转给了你姑姑。”晨翊脑子瞬间有点转不过弯——这男人也太深情了。就因为一个娃娃亲,爱了人家一辈子,这时夫人的舔狗真多呀! 前台接待小姐面含微笑,语气温柔。“两位先生上午好。欢迎光临宁州医药有限公司。”“我来找江晚汀女士。”“先生有预约吗?”时知衍:“没有,你可以跟她的秘书联系一下,就说时馨玥的侄子跟她有笔生意谈。” 接待区的真皮沙发手感很好,连茶具都是骨瓷做的。晨翊只敢观赏,不敢亵玩。“你说的那个总裁是不是叫江仄,他好像被判了死刑。”晨翊坐到时知衍旁边,放低声音,“这个江晚汀跟江仄什么关系?”“她是江仄的亲妹妹。” 还有后半句话时知衍不能说,江仄是时馨玥亲手送进监狱的,江晚汀因此疯魔好几年,每天念叨要杀了时馨玥。晨翊还陷在自己的思考中,“那这事有些难办,你说的生意靠谱吗?” 江晚汀结束电脑会议,看向这张和时馨玥有三分像的脸,心里冷笑。“时知衍,我跟你姑姑的仇还没算清楚,你和我谈生意,不觉得离谱吗?没把你们轰出去就算我仁慈了。” 江晚汀厌恶的目光袭来,那眼神仿佛时知衍才是杀死江仄的真凶。晨翊往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江女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哥哥的罪行迟早会被披露,时夫人没有错。” “我哥哥为了她一生未婚,甚至连要死了心里还有她,凭什么?她时馨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疯女人?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江晚汀指尖颤抖,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晨翊继续说:“你难道不好奇时夫人是怎么知道江仄的所有罪行吗?连你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就算江仄再爱她,也不可能把要害暴露在她面前。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见她有一瞬间愣神,时知衍乘胜追击。“我姑姑手里的股份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你才应该是它的所有者。一份股份转让书和当年的真相换一颗人工心脏,这是个双赢的买卖。” 江晚汀闭眼深呼吸,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一颗人工心脏而已,需要你拿这些来换?”“我们要的不是这一颗人工心脏,是你江晚汀女士为宁州医药做宣传,与临都附属医院合作,为心衰患者提供人工心脏,为人类生命健康做贡献。” “冠冕堂皇。”江晚汀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你们律师拟的合同我还是放心的,毕竟这本来就是我的。” 江晚汀签完合同,把合同扔给秘书。“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明天。”她转身回到办公室并反锁房门。打开密码箱,取出一枚U盘,插入电脑。屏幕亮起,弹出江仄当年的私人通讯录及通话记录。指尖在“老陈”的名字上顿了顿,拨通加密电话。声音冷得吓人,“老陈,帮我查个人。时馨玥的侄子时知衍,我要他全部信息。跟我谈生意,他时知衍胆子倒是肥,就不怕我弄死他!” “你认真起来特别帅。”从宁州医药出来,晨翊的嘴角就没放下去。时知衍刚才的一言一行突破他的认知,有几分生意场上老油条的影子。 时知衍心里乐开了花,上回英雄救美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今天成功扳回一局,首战胜利。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养大的。”“祁桑的人工心脏有着落了,你答应人家的真相怎么办?”时知衍转头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晨翊,我们不应该庆祝一下这小小的胜利吗?”晨翊玩味地笑,“怎么庆祝?喝酒,回家被你爸打得找不到北。” 时知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巧这么倒霉,在墓园都能遇上。“你怎么知道是我姑姑送江仄进去的?”“很好猜,江晚汀那眼神跟要吃了你似的,肯定有深仇大恨。你呀!张口闭口都是姑姑,怎么你爸对你不好?”“晨翊,我在开车,不能分神。” “我把江仄给的股份还给江晚汀了。”司南羽抬头纹皱起,“怎么?怕我吃醋,我跟一个死人争什么?我就是嫉妒他能和你一块长大。我家玥玥小时候一定特别可爱,我都没看见。”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求安慰”的信号。时馨玥忍俊不禁,抬头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医生说我最近身体挺好的,羽哥我想要你。好不好嘛?”妻子撒娇,司南羽自然从命。 “小雅,我姑姑呢?”时知衍一个人吃饭,无聊死了。小雅眼神闪烁,“先生昨天回来了,今天周六先生休息。”时知衍还想问:为什么周六还是他一个人吃饭,他的好姐姐们呢? “哥,我没眼花吗?这也太多了!”晨翊手机余额后头跟着一长串零,晨书冉直接想“躺平”了。他哥这么有钱,她为什么还要“卷”? “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我的资助人给的学费,我留学时语言不通,他还帮我找了位在德国务工的华人教我德语。”晨翊从福利院出来这些年一直受他的恩惠。如今他已经毕业有了工作,拿这笔钱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剩下的将依照资助人的意愿,捐赠给福利院等慈善机构。 “你在警局的工资比爸妈还少,我都怀疑他们是怎么把我养大的?莫非也有人资助我,我不知道?”晨翊拍开她抠嘴皮的手,“这是能瞎说的吗?让外人听见,你以后就要喝西北风了。” 晨书冉呸呸两声,“我爸妈如此敬业,我也要向他们看齐,我去补课了,拜拜。”“孤家寡人”晨翊拿着自己的装备出去写生,享受大自然。 “菲菲,我买了你喜欢的奶茶,喝一口吗?”乔琳娜绕着李苏菲投喂,李苏菲瞅她两眼继续写方案。时知衍坐立难安,这两人也太腻歪了,他跟个电灯泡似的。“姑姑咱家风水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找个大师看看?”时馨玥一脸莫名其妙,“看什么?乔琳娜天生就是弯的,和你爸他们情况能一样吗?” 李苏菲梳理完各部门财务报表分析,和时馨玥讨论。从十五岁跟着时馨玥,到如今已经三十二年了。李苏菲的报告向来直击重点,速度快效率高。时知衍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关键部分能听懂,却压根跟不上两人的思路。时知微却能跟上他们的思路,还能交流改进措施。 德国大学的毕业率低得离谱,但时知微五年时间就获得研究生学位,若不是突发意外,她很有可能二十出头就本硕连读。在国内这样的学历屈指可数。 时知衍深知他比不上时知微,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但他们都清楚,时家能有一位女家主已经是奇迹,时馨玥如今还能坐镇时家,最关键的原因是她没有子嗣。时墨本就是时馨玥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时知衍则属于隔代继承。 “弟弟,想什么呢?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时知微拿纸把他领子上的污渍擦干净。时知衍生无可恋地说:“姐,我太佩服你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哪到哪,等九月份咱们都去公司实习,你要是被爸爸骂哭了,可别来找我。我可管不了巨婴。” “巨婴”时知衍很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时知微的嘴角疯狂抽动。去公司实习,去他爸面前丢人现眼,这简直就是噩梦,他好惨啊!才过了十八年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