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她竟是剑道天才》
1. 死而后生
【云川2795年十月初七,记忆仍未复。】
山风横穿屋窗,吹干纸上的笔墨。
善纯收起日志,背上书案放置的长剑,离开房间。
神机山群山重重,深深山脉之中一棵巨树矗立于一座上峰之巅,参天之势,欲破凌霄。
善纯踏入神峰顶,巨树叶子簌簌作响,萦绕在树身周围的灵气泛起细微涟漪。
“源生,我已到金丹,今日便可以下山。”
一根树枝探到善纯面前,挥动着在地面上书写。
“为何要突然下山?神机山外天骄众多,人心最为难测,你下山定然危险重重。”
善纯低头看着地面上歪歪扭扭的字,神色略有嫌弃,“我想去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空中挥舞的树枝一顿,片刻后只写下干巴巴的一句话。
“外面很危险。”
留在神机山内,至少它可以护她安全。
可源生清楚地知道,善纯定是要出山的。
善纯抬手抚上鎏金的树干,清冷的面上带着几分温和,“源生,相比于一直无忧的活在你的庇护下,我更想踏入那条寻找真正自己的路。”
她说:“无论神机山外有多凶险,如愿找回记忆也好,遗憾死在外面也罢,今日我定要下山。”
源生知道多说无用,可又忍不住问:“何时归?”
“不用念我。”
善纯转身,不再看黯淡的神树,御剑朝山脉之外飞去。
耳边呼啸的风吹散善纯的思绪,身后的神机山一点点隐没在黑暗中,她目视前方,神色平静。
空气有一瞬凝滞,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寒意,善纯心头一沉,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刚猛的刀势震开缠绞的软剑,善纯腕力被冲散,虎口发麻。
空中掀起的风吹得善纯心底一阵寒凉。
化神……
她视线紧锁那道悄无声息的身影,“你是何人?”
对面之人覆面而立,连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睛都藏在术法之下,模糊难辨。
“你不该下山。”
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更加搅乱善纯的思绪,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切疑问都不重要。
距离神机山的界域只有短短几十米,善纯暗自凝聚灵力,为渺茫的存活争取一线希望。
只要足够快,只要踏进那道横档的界域,她便能活。
善纯手腕急速翻转,密集的剑光砸向覆面之人,下一息中,她召回龙泉,猛地掷向对面。
层接的攻击后,善纯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催动灵力极速朝神机山界域奔去。
然而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压迫铺天盖地砸向她,剑气还未接触到覆面人便直接消散。
掷出的龙泉在空中翻转,擦着善纯的头顶插进土里。
扭曲的空气之后是一柄漆黑的长刀,善纯来不及阻挡,堪堪避开心口。
刺穿肩胛的剧痛引得身躯一颤,善纯敛眉,迅速接机挥剑刺向覆面人的脖颈,覆面人迅速抽出刀阻挡,软剑撞上钢刃弓成一道半弧,覆面人借力将善纯挑飞。
善纯意图稳住身形,而下一刻,强大的压迫如同坚硬囚笼将她死死困住。
善纯瞳孔骤缩,灵压如惊雷在心底炸开。
天差地别的修为鸿沟压得善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青衣染血,死亡的窒息包裹全身。
被震飞的善纯撞上一棵树,她以剑撑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剧痛席卷全身,善纯极力回想此人是谁,却只碰到一片空白记忆。
覆面人斩退护在她面前的龙泉剑,提刀一步步走近。
覆面人俯下身,长刀抵住善纯的心口,“金丹便敢出神机山?”
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善纯握住刺进心口的长刀,手掌被割裂,鲜血划过刀刃滴落在地面上,她极力阻止长刀的推进。
她咬牙凝视对面不见容貌的人:“你到底是何人?”
“醒来便回山吧。”
覆面人只留下一句晦涩难懂的话,而后手中长刀一用力,直接刺穿了善纯的胸膛。
利刃穿透心脏,携着灼热的剧痛,鲜血从嘴角溢出,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模糊。
善纯意识沉寂前只有一个念想。
她居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家门口。
覆面人抽出刺穿心口的长刀,缓慢站起身。
他垂眸盯着地上已无声息的人,术法之下的双目看不见掩藏的情绪,许久以后后,身影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层缓慢推没耀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皎月当空,惨淡的光洒在荒林的人脸上。
周围无风静止的草木忽而被一股莫名的能量牵扯晃动,无形的灵力化作流动的荧光,点点汇入躺在地面上的人心口之中。
心口跳跃的刺痛拽回昏迷的善纯,她猛地吸进一口气,缓慢睁开双眼,重回混沌之中。
入目是漆黑的夜,善纯下意识地坐起身,捂住刺穿的胸膛,茫然地眨眼。
她没死?
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一击毙命了吗?
心口仿佛残留着清晰的痛感,善纯脑中荡漾着层层恍惚。
她抬起手,怔怔地看着掌心因握刀留下的伤口。
有伤。
不是梦。
胸腔疯狂跳动地心脏无一不在证明活着的事实。
突如其来的刺杀与死而后生恍如遮掩的迷雾,无法窥探。
覆面人最后的那句话又在脑海中响起。
他好像早就知道她不会死。
善纯握紧掉落一旁的赤黎剑,抽出插进地面的龙泉,快速起身离开此处,不敢有任何停留。
她因何没死?
刺杀她的人到底是谁?
善纯御剑腾飞,身体似有似无的伤痛搅乱脑海思绪,混沌之中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与她那片消失的记忆密不可分。
空洞的记忆使善纯升起一种被动的紧迫,她眉头轻蹙,唇角绷直。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必须要尽快找回消失的记忆。
善纯御剑而飞,长剑腾飞在云层之中,在皎月下拉出一道白痕。
白光刺目,善纯抬手挡住头顶的灼日,朝房屋阴影下移动几步。
初入上州城,善纯发现此处的阳光比神机山刺目许多。
“仙长,要住店吗?”
客栈小二殷勤地跑到站在门前的善纯面前,眉梢透着一股机灵。
善纯看了他一眼,颔首点头:“嗯。”
听见她的应答,客栈小二上扬的唇角不由加深,“仙长快请进,小心台阶。”
善纯淡淡一笑:“多谢。”
掌柜观察善纯已久,见她跟着客栈小二进店,脸上老远就挂着笑。
“仙长可是要住店?我们客栈的天字号房设施全、面积大,就连位置也是极好的。”
善纯从未外出住过客栈,对于这方面可谓一片空白,只见她掏出干瘪的钱袋放于柜台上。
“那就麻烦开一间天字号房。”
柜台上干瘪的钱袋格外醒目,掌柜迟疑一瞬,缓慢打开。
灵石意料之中的少得可怜。
方才见善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掌柜还以为这钱袋里装着什么值钱的玩意,谁知只有十几枚灵石,还是下品灵石。
掌柜悄悄抬眉看了一眼善纯,脑中思绪乱飞。
这位仙长如此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莫不是想住霸王店?
见掌柜迟迟未动,善纯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一道嗤笑打断。
“就你这几枚堪比石子的灵石还想住店,是天边太阳太大了,当下就做起了白日梦吗?”
嘲讽的话落在耳边,善纯不悦地皱眉,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你是何人?”
回应她的是掌柜分外谄媚的声音:“哎呦,赵公子屈尊莅临小店,实乃小店的荣幸啊!”
赵志才将善纯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她背后那把剑上,满脸不屑:“一个破耍剑的,也配知道大爷的名讳?”
刺耳的话钻进耳中,翻搅着平静的心。
善纯盯着前方面目恶意的男人,眼中没有丝毫愤怒,只有平静的审视。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疯狗,逮着人就咬。
赵志才掏出一个鼓囊的钱袋,“穷鬼,这辈子见过这么多灵石吗?”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钱袋朝善纯砸去。
店内忽而掀起一道冷冽的风,瞬间搅碎空中的钱袋。
赵志才视线被倾洒而出的灵石占据,前方那道身影模糊闪动,眨眼间来到自己面前。
他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冷冽的风撞上刚烈的罡气,善纯的攻击被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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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
灵光流转,空气的风愈加冷冽,轻而易举地击碎横档在面前屏障。
掌心停留赵志才胸口半寸之外,善纯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冬日里的飘雪:“你这种人,都不配我出剑。”
说罢,善纯收手,目光转移到被击退到一旁的人身上,“下次出门遛狗记得牵好绳子。”
对上善纯那道毫无波澜的视线,仿佛那道窒息的压迫犹在周身,那人不禁生出一身冷汗。
劫后余生的赵志才渐渐回神,心惊胆战之后是羞耻的愤怒。
他狠狠咬牙,阴毒的目光缠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埋藏在心底的恨意与嫉妒悄然钻出。
凭什么?
凭什么他练不了剑!
*
皎月当空,喧嚷渐退,住不起客栈的善纯坐倚在树枝上闭目养神。
夜里的风温度骤降,钻进衣服缝隙中一片寒凉,她掐了一道术法,灵气护体隔绝了外界的冷风。
善纯从未想过下山后的第一件困难居然是没钱的窘迫。
她下山赶路数日,本想着落脚最近的上州城休整一番,可未曾想依旧露宿街头。
历练修炼固然重要,可没钱好像活得分外艰难。
就在善纯想着如何获得灵石时,不远处巷口传来一阵争执。
“齐娘子,今日我吃了你卖的肉饼后便腹痛不已,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推着食车的布衣妇女被堵住去路,她停下车耐心解释:“这位客官,今日奴家共卖出肉饼二十余张,没有一位客官反应吃了奴家的肉饼后便腹痛不已的,还请您仔细一想,是不是吃错了其他食物呢?“
面前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今日我就是吃了你肉饼腹痛的,你必须现在就给我个说法!”
男人的纠缠使齐娘子低头沉默。片刻后,她从怀中掏出钱,递向前:“对不住啊,这些钱就当对您的赔偿了,还请您见谅。”
然而面前的男人一改方才咄咄逼人,脸上挂起淫邪的笑:“大爷我差你这点钱?不如拿你来补偿,今夜你让我好好快活一番,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说罢,猛地伸手握住齐娘子的手腕望怀里扯。
“你,你放开我!救命啊!”
树枝上本不欲多管闲事的善纯身影一晃,转瞬赶到两人面前。
男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下一瞬手腕便传来锥心的疼痛。
“啊——”
一道惨叫响彻巷口,方才神气的男人抱着扭曲的右手跪地惨叫。
男人嚣张的气焰随着善纯的出现全然消失。
“仙,仙长饶命!”
善纯无视跪在地上的男人,侧头看向护在身后的女子,“需要帮你报官吗?”
男人一听报官,当即慌了神,也顾不上手腕的痛,朝着齐娘子跪行两步。
“齐娘子,我错了!今日是我猪油蒙了心恶心了你,我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千万别报官!”
一旦被善纯这类修仙者送进官府,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齐娘子收回落在善纯剑上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多谢仙长出手相救,此人虽卑鄙无耻,但也不值得仙长为这种人浪费时间,便让他自行去官府自首罢了。”
男人听闻连连点头应和:“是是是,我去自首,我去自首。”
撞上男人乞求的目光,善纯抬手,一道流光从指尖飞出,钻进男人的眉心。
她语气平淡:“此道术法会随着你惩罚消失,莫要偷奸耍滑。”
“是是是。”男人应下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巷口。
休息中的插曲解决,善纯对着齐娘子温声道:“天已黑,娘子还是快些归家吧。”
齐娘子弯膝再次道谢:“今日所幸有姑娘相救,姑娘此恩,奴家此生必不会忘记。”
善纯移步避开齐娘子的行礼,“你不必如此,娘子快些归家,我们有缘再会。”
说罢,善纯飞身跃上休憩的树上,未曾想,树下突然传来齐娘子的呼唤。
“姑娘,城内夜晚危险,不知姑娘可愿前往奴家暂住?”
善纯目光循声落在树下那道清瘦的身影上,问道:“城内有何险?”
齐娘子朝着树走近几步,环视四周,压低声音。
“上州城,有妖。”
2. 夜间妖兽
推开木门,一座略为杂乱的小院闯进视线,善纯随意环视一圈后便收回目光,安静跟在齐娘子身后。
“善纯姑娘,家中只有我一人,此间厢房闲置已久,姑娘先去主屋休息,容我打扫一二。”
清残月光透过窗落入厢房中,善纯隔着一层漆黑的朦胧看清房间的轮廓。
她侧首看向身旁的齐娘子,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不必麻烦齐娘子为我打扫房间了。”
一道术法随着话音落地飞出,原本尘土飞扬,蛛网尘封的厢房顷刻间洁净整齐。
房间的变化只在转息之间,齐娘子神色错愕,怔怔道:“如,如此更好……”
将齐娘子送回主屋之后,善纯盘坐在木塌之上运转灵力。
灵气冲进体内,由浅入深流转于体脉,忽而一阵敲门声唤醒闭目的善纯。
“善纯姑娘,你就寝了吗?”
“还未。”善纯收回灵力,离开木塌。
她打开木门,平静地看着站在门前的齐娘子:“怎么了,齐娘子?”
“想着你房间里未放置油灯,便拿了一盏送你。”说着将手中的油灯递给善纯。
微弱的灯火只点亮了小片漆黑,落下一层昏黄的暖光。
善纯想说她不需要这个,可思及齐娘子的一片心意,她还是伸手接过。
“多谢。”
齐娘子轻笑出声,“善纯姑娘客气了。”
善纯跟着她轻轻笑了笑。
沉默徒然从两人之间冒出头,善纯略带疑惑地望着迟迟未离开的齐娘子。
她还有事?
昏黄的光圈洒在善纯脸上,柔和了几分她过分清冷疏离的眼神。
忽而撞上她视线,齐娘子从容避过,随口道:“善纯姑娘,最近上州城夜间有妖兽出没,你夜里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只要夜间不出门,便不会有事。”
闻言,低头看陶灯的善纯抬起头看向齐娘子。
面前的女子长相温婉秀气,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此刻带着几分担忧。
善纯没有询问为何夜间不出门便安全,她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齐娘子提醒。”
齐娘子隔着一层模糊的光线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如濯尘的竹木,即便此刻她眉眼带笑,深处却依旧冷淡疏离。
“我便不打扰了,善纯姑娘早些休息。”
齐娘子收回思绪,转身离开。
皎月之下,齐娘子那道纤细的身影显得过分瘦弱。
善纯将油灯放于桌上,她垂首看着跳跃的火光蓦然笑出声。
源生当真没有骗她,人心果然难测。
送油灯为假,告诉她上州城有妖兽才是真,至于为何要刻意补充那句“夜间不出门便安全”。
善纯缓缓抚摸木塌上的被褥,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定是想让她与之前入住这间厢房的修士一样,夜间出门铲除霍乱平民的妖兽罢了。
是她轻视了这位齐娘子。
善纯低头吹灭灯火,推开木门朝外离去。
无论齐娘子出自何目的,既然有妖兽伤害百姓,她便有职责去铲除它们。
夜幕之下的上州城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死寂。
善纯站在数层之高的楼阁上,闭眼释放灵力感知。
灵力延伸到极限,感知中依旧纯净的无一分妖邪。
“轰隆——”
一道惊雷倏然从天边亮起。
善纯睁眼抬首朝惊雷天际望去。
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聚拢汇成一条雷霆长龙,极速迅猛地朝大地袭去。
上州城郊外爆发出一道强大的灵力,而后是比这股灵力更加浓厚的妖气。
上州城内真的有妖行恶。
善纯收回灵力,追逐着那道惊雷御剑飞去。
*
岩石铺天盖地,望青撤步一晃,脚下云步疾速变幻,一束灵力从背后倏然袭来,他踏地起跃,身形在空中一旋,身后攻来的灵束连连击断数颗高树。
攻击不成,前方的妖兽气极,仰天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脚下大地晃动龟裂,望青心下骇然,催动灵力腾空而起。
撕裂的地面深不见底,破裂的土地倏然间生出尖锐的岩柱,疾速朝悬于半空的望青刺去。
望青双手极速掐诀,数道闪电破空而出,直击岩柱。
雷霆如钧,岩柱应声破裂,然而下一秒被击碎的岩石汇聚成巨掌袭去,望青躲闪不及,欲献出本命法器横档在身前。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击巨石,岩石巨掌被击碎散落各地。
望青愕然回首,只见一位青衣女子手持长剑,凌空而立。
青衣如松,清冷昳丽,宛若悬于天际的皎月。
不远处的妖兽见状勃然大怒,巨尾抽打地面,地面摇晃欲裂,掀起阵阵烟尘。
这是一只踏进入神游元婴期的岩甲兽。
好像有点棘手。
乱石横飞而来,善纯挥剑斩碎,随意督了一眼狼狈的男人,“你在后方辅助我。”
善纯眼底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持剑飞身,直逼岩甲兽。
“我去杀了它。”
妖兽怒视着他们,附身弓体,见状伺机而动。
无数岩柱轰然拔地而起,霎时间犹如陷入一片凶险石林。
善纯身法灵敏,手腕疾速翻转,层层剑气跟随她的挥动荡漾而出,凌厉的剑气直击石林。
而远处施法的望青亦未能避免拔地而起的石林。
他迅疾催动灵力腾空而起,身周的空气凝聚形成风刃,随着望青一声令下骤然攻向石林。
“疾风,破!”
风刃携带着强大的灵力斩破道道石林,一往无前。
他手法变幻,操控着风刃萦绕在善纯周围,替她斩破阻挡的岩柱。
见两人灵活的避开所有攻击,岩甲兽雷霆大怒。
它扬天狂嗥,环绕在身周的风刃应声而碎,飞身向前的善纯被迫止住攻势,催动灵力阻隔直击元魂的声波攻击。
望青凝聚灵力。
两座以灵力汇聚而成的金罩自空降临,分别将善纯与望青圈罩其中。
然而元婴期铺天盖地袭来的灵力攻击,蕴含着金丹期无法比拟的强大威压。
维持金罩的望青额头直冒冷汗,面若金纸,几息之间金罩破碎。
望青扶住刺痛的灵府,猛吐一口鲜血。
距离妖兽更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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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的善纯直接被振飞撞倒在巨石之上,鲜血自唇角滑落。
一境之差,如隔天堑。
下一刻更为猛烈的攻击倏然袭向两人。
善纯旋身疾速躲避飞来的巨石,侧身挥剑击破袭来的飞石。
“道友!”
她逼近妖兽的动作一顿,善纯忽然回首。
只见身后的望青吃力的应对如同密雨的飞石。
善纯心下明镜。
原来妖兽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望青。
望青神色逐渐苍白,被震伤的灵府随着他不断施法变得剧痛无比,面对目不暇接的飞石以及地面不断涌出的岩柱,他逐渐落入下风。
望青有些烦躁,他赶路至上州城,谁知还没入城便碰见一只妖兽。
腰侧被一飞石擦身划过,留下一道伤痕,望青咬牙切齿道:“这畜生!”
见望青面露疲态,岩甲兽身形晃动,朝着望青奔去。
善纯见状足尖踏地,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出,沉腕一斜,赤黎一道磅礴剑气划破长空。
赤甲兽感受到侧方袭来的剑气,面色狰狞。
它催动灵力护于身侧,却未料想到剑气凌绝,阻挡的灵气防御应声破碎,剑气击落在兽甲之上。
妖兽动作稍有停顿,善纯趁机靠近,赤黎挥动,速度极速的留下目不暇接的残影,几息之间赤黎挥舞了近千次。
她的剑法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将笨重的岩甲兽困入其中。
妖兽高重如山,肉.体之躯的善纯在它跟前显得渺小脆弱,然而此刻高大威武的妖兽却被持剑之人打得毫无反击之力。
岩甲兽拖动自己庞大的身体,却笨重的连善纯的衣角都摸不到。
灵气挤压,善纯的动作稍有停顿,下一刻,妖兽的巨尾朝她甩去。
须臾间,她击飞撞向一颗高树,高树轰然断裂。
岩甲兽反应迅速,没有留给善纯反应的时间,它前足捶地,地刺瞬间破土而出,掀起阵阵尘烟直袭对面之人。
善纯迅速起身,双手持剑伫地,一道剑气灵盾防御在身前。
一条携着烈焰之势的火龙破空而出,打断岩甲兽的攻击。
趁此空隙善纯疾步向前,再次攻向岩甲兽。
“道友,小心!”
头顶突然笼罩了一片黑暗,善纯抬首,赫然发现一座山岳悬于上方。
下一刻一缕灵气环绕在她腰间,将她迅速带离山岳之下,紧接着一座巨大的囚笼自天而降,将岩甲兽困于其中。
善纯看向身侧的望青,道谢:“多谢。”
她看着望青身上的伤痕,友善问道:“你还好吗?”
望青感觉很不好。
灵府不断泛痛,灵力也随着不断施法隐隐有枯竭之兆。
如若就这样与这头妖兽耗下去,他们迟早会灵力枯竭。
“囚笼困不了这妖兽太久。”
他看向善纯:“我若压制住它片刻,道友能否在三息之间杀了它?”
善纯思凝片刻,点头:“可以。”
被困缚的岩甲兽不断狂躁撞击囚笼,渗出的妖气之外还掺杂着几缕灵光。
善纯瞳孔骤缩,一脸不可置信。
“这头妖兽为何会有灵力?”
3. 灵力妖丹
话音刚落,望青神色一愣,“怎么可能?”
妖兽怎么可能有灵力?
困住岩甲兽的囚笼顷刻间化作轻薄的灵气四散,紧接着妖兽的怒啸响彻天际。
它看向对面的二人,双眸赤红,面色狰狞,显然一副彻底被激怒的姿态。
望青压下疑惑,略微苍白的脸上染上认真。
倏然间,一道磅礴强大的灵力自山间溢出。
置于腰间的书飞出横于望青身前,而后飘向天际,立于夜幕之下。
“展!”
在望青灵力的催动下悬空的书开展,然而书之中却一片空白虚无。
“巨!”
书籍体积不断变大,势要遮蔽天地。
最后一轮皎月被完全遮住,天地间刹时间黑暗无比,没有一丝光亮。
身侧的善纯并未因为天色骤暗而停下,她催动灵力使双目得以在暗色中看清。
她手持赤黎剑朝着岩甲兽飞身而去。
望青立于天地之间,双手掐诀,吟诵法术。
“悬天蔽日,神书法门,开!”
刹那间,天地恍若骤亮。
腾空遮盖夜幕的书籍随着望青吟诵的法诀虚无消退,数道法术汇聚于书籍之间,威压迫人。
雷霆、烈焰、飓风,书籍之中是令人畏惧的法术旋涡。
望青抬手下压。
“攻!”
书籍汇聚的法术顷刻间朝地面的妖兽袭去。
雷霆破万钧,飓风狂肆,烈焰焚烧。
三道强悍的法术靠拢、缠绕,最终汇聚成一道摧天搅海的法术攻向妖兽。
磅礴的灵气波荡而散,地动山摇,万籁俱寂。
“吼——”
岩甲兽痛呼出声,转瞬间轰然一声巨响倒塌在地。
灵力透支的望青难以维持身形,自空中疾速下坠,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样摔下去不会摔成残废吧?
未及多想,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下一秒他后背被托起,下坠感骤然消失不见。
他低首看去。
一把未出鞘的剑稳稳接住了他。
望青恍然。
这是善纯背后的那把剑。
妖兽倒地,它庞大的身躯一时间难以站立,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外。
善纯单手举起赤黎,体内灵力飙升,最终汇于赤黎之中。
狂风骤起,远处、近处的水源腾空而起,凝聚成水柱从四面八方涌向奔向善纯。
潮水汇聚,围绕在剑锋周围,善纯紧握剑柄,破空而出。
碧海青天第一式,渌水波澜!
沧浪呼啸,白浪滔滔,如同巨海降临,摧天动地。
岩甲兽感受到致命危机,汇聚全身妖力召唤一座石山巨墙横于身前,以来阻挡飞驰而来的善纯。
剑身一荡,巨浪翻涌而出,将阻挡在身前的石山轻柔包裹、挤压,下一秒石山隆然碎裂。
善纯踏空穿过水帘,奋力一击。
“嗷——”
妖兽仰天痛吼,下一秒彻底没了声响。
“滴答——”
剑身顶尖一滴一滴的血滑落砸在地面之上。
岩甲兽脸上依旧带着惊恐,硕大的头颅却已经与身体分离。
血花四溅,迸射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善纯的衣角,恍如绽放的血花。
望着尸首分离岩甲兽,望青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
善纯伸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转身持剑朝望青走去。
她衣角血红,手中的赤黎还在滴落血液,夜幕之下仿佛一位索命的女阎罗。
望青看得心惊肉跳,竟一时间想要逃离。
善纯未行几步,悬于天际的书籍突然降下一道雷电,直击善纯。
望青骇然,大声高呼:“道友,小心!”
善纯抬首,雷电勾缠,威势迫人,而灵力干涸的她早已躲避不及。
“叮——”
雷霆落在剑鞘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龙泉横档在善纯上方,为她挡下了这突然一击。
雷电击落在剑鞘上,留下一道浅浅白痕。
善纯小心抚摸剑鞘上的痕迹,片刻抬首看向望青。
清冷疏离的脸上平静无波,如同一潭死水。
“你想杀我?”
她举起剑对立望青。
即便没有灵力,面对同样灵力枯竭的望青,只用剑她依旧能够杀了他。
望着善纯杀机渐显的双眸,顾不得伤痛连忙摆手:“不不不,道友刚才的模样实属……恐怖,我这法器有些护主,它方才以为你要杀我,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道友莫要怪罪。”
言罢,望青召回横于天际的书,重新置于腰间,俯低身子躬身对善纯行了个礼。
善纯审视了他片刻,见他面色苍白,满身伤痕,最终放下指着他的剑,掐了个清身咒除去污迹。
见状,望青悄悄松了口气。
善纯没有理会望青,俯身蹲在尸首分离的妖兽前,动作熟练地刨出妖丹。
妖丹落入手中的那一刻,善纯蓦然紧皱眉。
这颗妖丹内为果然有灵力。
见善纯神情不对,望青默默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妖丹是有何不对吗?”
善纯站起身,凝重地应道:“这颗妖丹内有属于人族的灵力。”
乍听闻如此天方夜谭的话,望青下意识地否定,边说边接过妖丹:“怎么可能,妖丹内怎么可能……”
可当他握住妖丹时,那股萦绕在上面的灵力彻底让他沉默。
这颗妖丹上的确有属于人族的灵力,而那道灵力太过薄弱,被浓厚的妖力死死压制。
善纯蹙眉沉思。
这只妖兽不仅妖丹怪异,就连出现的也是十分突然。
上州城郊外亦在她的灵力感知范围内,可方才她却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妖气,就仿佛这只妖兽是随着那道惊雷凭空出现一般。
妖族除去那几大种族,其余妖兽只有踏进化神才会生出神智,这只岩甲兽初入元婴,定不会懂得伪装气息。
那它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妖丹内又为何会有人族的灵力?
重重疑云遮盖在脑海上,理不出半分思绪。
善纯侧首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望青,问道:“阁下是怎么遇见这只妖兽的?”
“我今夜刚到上州城,还没入城呢,就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妖兽缠住。”
望青想起这件事后背一阵胆寒。
“它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若不是我反应迅速,估计早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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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黄泉了。”
善纯指尖轻轻摩挲剑柄,平淡的眼眸里升起一丝雀跃。
一颗染有灵气的妖丹彻底揭开了上州城宁静的伪装。
“姑娘斩杀妖兽功不可没,无论如何此枚妖丹理应属于姑娘。”望青说着将妖丹递给善纯。
下一秒他就见善纯点点头,将妖丹收入储灵袋中,接着颇为自然地应道:“嗯。”
挂在脸上的笑有一瞬间凝固,他不禁赞叹:“道友还真是性情中人。”
按照修真界那套人情世故,她应推辞一二,然后再谦虚收下。
不懂修真界人情世故的善纯礼貌道谢:“多谢道友夸奖。”
望青:“……”
善纯欲转身离开,却被望青堵住。
善纯表情疑惑:“阁下这是作何?”
望青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子:“在下初到上州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可否与姑娘同行?”
“我亦初至上州城。”善纯语气平淡地委婉拒绝。
虽没有之前的记忆,但她从脑海中潜意识的排斥与外人交往。
被拒绝的望青没有一丝恼怒,亦步亦趋地跟在善纯身后:“不仅如此,眼下你我二人一同发现妖丹的秘密,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你我二人联手调查此事,总胜过一人单打独斗。”
善纯止下脚步,转身打量着身后的男子。
钴蓝锦衣,男生女相,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妖冶,
不像法修,倒像是合欢宗专门哄骗的修士。
想到心思深沉的齐娘子,善纯拒绝:“不必。”
“哎!”眼见善纯拒绝转身,望青忙道:“姑娘,再考虑考虑嘛!”
善纯轻蹙眉,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染上几分烦躁。
陌生男人的一再纠缠越来越像不怀好意。
善纯再一次举起剑直指靠近的望青,冷然道:“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故对我纠缠不放?”
听闻善纯充满歧义的话,望青微微一怔,轻笑:“因为你很像我那位亡故的小妹。”
闻言,善纯直接转身离开。
神经。
空荡的郊外在夜幕下显得过分荒芜,那一袭竹青衣裙也跟着黯淡失色,唯有她手中紧握的盈白长剑醒目。
望青望着被黑暗一点点吞噬的持剑女子,眼前逐渐浮现出模糊记忆里的一片血红。
时间过得太久了,记忆里小妹的容貌早已被冲刷地模糊不堪,他差点就要忘记自己的小妹了。
“吱——”
木门陈旧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睁着眼躺了一夜的齐娘子唇角挂上一抹轻笑,如释重负地阖上疲惫的双眼。
她终于可以安全离开上州城了。
夜色渐渐消褪,天蒙蒙之初,善纯听着小院刻意放轻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眸,她躺在床上小赖一会后起身穿衣。
木门推动的声音引得院中劳作的齐娘子动作一顿,紧接着耳边传来善纯的轻唤。
“齐娘子。”
水桶中荡漾的波纹冲散齐娘子眼底的情绪,她放下水桶,含笑转身:“善纯姑娘,是我将你吵醒了吗?”
善纯漠然看着院中的女人,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在诸多借宿的修士里,我是第几个活着回来的?”
4. 伏恶司主
“第一个。”
话音刚落,齐娘子眼前一花,一阵风扑面而来,冰冷的剑刃横架在脆弱的脖颈上。
善纯眼底攀上一层薄冰:“你到底是何人?上州城的妖兽与你有什么关系?”
纵然齐娘子一生坎坷不堪,可处于生死之间,她死寂已久的心依旧在疯狂的跳动。
“我只是一介凡人,上州城的妖兽如何而来我亦不知,我之所以借宿他人告知妖兽出没一事,只为有人可以铲除祸害的妖兽,然后离开上州城去寻我的女儿。”
善纯眼神冷然,听见齐娘子的解释,依旧没有放下横立的剑。
齐娘子坦然的直视善纯:“善纯姑娘,我从无害人之心,也没有想过刻意隐瞒。”
面前的人眼底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善纯紧抿唇线,片刻后收回赤黎剑。
“为何不上报城内官府,上州城城主乃化神强者,作恶的妖兽对她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齐娘子闻言不禁冷笑出声:“上州城城主闭关不管百姓生死,城中官府个个贪生怕死。若是这些人有用,这些妖兽怎会在上州城猖狂半年之久!”
善纯握剑的手一紧,沉声问:“半年?”
妖兽猖獗如此之久,上州城为何不上报苍生阁?
“善纯姑娘,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齐娘子一想到被困上州城半年之久,耽误寻找失踪女儿的时间,她眼眶不由自主泛红湿润。
她的女儿或许就在下一个地方等着她。
两行清泪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善纯长睫轻颤。
“你放心,此事我会解决。”
话中并无多余的安抚,唯有一句承诺,铿锵有力。
善纯离开小院,径直朝着内城官府赶去。
她抬头望向悬于天际的太阳,刺目的光照得她睁不开双目,却照不进上州城深埋的阴暗。
“这几日太阳也太大了,咱哥几个当值真是倒霉。”
城府衙门处,几位护卫相互抱怨。
躲在城府门口的一位男人撇了他们一眼,开口道:“你们还是偷着乐吧,能站在太阳底下当值总好过夜里巡值送命的好。”
想到夜间接二连三消失的人,方才还在互相抱怨的几人顿时熄了声。
安稳当值和玩命当值这是两码事。
善纯耳力极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望着城府衙门外姿态松散的几人,善纯眉头轻蹙。
当真是与齐娘子所说一般,个个不像样。
善纯走到城府门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直接道:“我要见伏恶司司主,劳烦通传。”
看着站立在门口的青衣剑修,几人面面相觑,迟迟未应。
伏恶司司主可不是一般人说见就见的。
见善纯气度不凡,几人不敢轻易得罪,于是其中一人委婉道:“这位仙长,不知你出自哪家门派,是否有身份令牌?”
听着几人的盘问,善纯唇角轻抿。
她修行全靠源生神树找来的几本书,神机山上除了一群妖兽,一棵树,就只有她一个人,何来的门派,更别说他们口中的身份令牌。
几人见状便知善纯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心里那份恐慌也随之消散几分。
一位不知名的小散修而已,大陆之中修为高深的散修才值得尊敬。
“我们伏恶司司主可不是一般人……”
护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谁说她是一般人。”
熟悉的声音与昨夜相逢的人重合,善纯转身,眼前的男人手指勾着一块令牌把玩旋转,下一瞬,令牌掷出,朝着刚才说话的护卫飞去。
那名护卫盯着堪堪停在眼前的令牌,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落,落月圣天……”
望青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拖腔拖调道:“够格了吗?”
善纯看着浮在空中的那块令牌,疏冷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外。
落月圣天,法修第一大宗门。
“我……”
另一名护卫反应迅速地将吓软的护卫拉到一旁,谄媚道:“是我们几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还请两位仙长莫要与我们这群小人一般计较。”
说着,他让出进门的道路,“仙长快请进,我这便通传司主。”
望青慢悠悠走到善纯身旁,眉眼带笑:“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善纯随意督了一眼望青那副轻佻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多谢。”
望青侧首看着身侧的人,没有从那句道谢中听出半分真诚。
“不必客气。”望青收回视线,嘴角含笑。
“我名唤望青,敢问姑娘芳名?”
“善纯。”
望青笑着恭维:“至善至纯,道友名字甚好。”
善纯跟着他的夸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如此。”
望青:“……”
望青嘴角始终挂着笑在此刻有些难以维持。
她这般看着清冷矜贵的人难不成都是性情中人?
跟着引路的小厮,两人穿过青砖高墙围成的甬道,踏进伏恶司内。
引路小厮弯腰拱手对着主座行礼:“司主大人,两位仙长已到。”
善纯两人也跟着行礼:“见过司主。”
府厅内主座上的男人不为所动,他端起茶盏,隔着升腾的热雾随意瞥了一眼厅内两人一眼。
主座上的人迟迟未应,沉默在府厅内蔓延,善纯垂首蹙眉,还未开口,余光中的身影忽而一动。
“善纯姑娘,过来坐,让我们好好品一品司主大人的茶。”
后半段怎么听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善纯听见望青的话十分配合的坐下,而桌上的茶却一碰不碰。
善纯直视主座上的男人,眼神犀利:“请问司主,上州城内妖兽已行恶半年之久,伏恶司为何迟迟不除?”
闻言,司主放下茶盏,看着下方的两人,语气没有丝毫客气。
“我伏恶司恪尽职守,日夜巡查,这半年来更是铲除妖兽不尽其数,怎么在仙长口中就是玩忽职守,敷衍塞则了?”
听见伏恶司司主的强词夺理,望青轻轻扬起唇角,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司主既然没有铲尽妖兽的能力,为何不上报苍生阁,是怕这司主之位坐不长久吗?”
话音刚落,司主身旁的护卫当即发怒:“放肆!”
强横的灵压袭向望青,还没接触到他便被一道剑光劈得粉碎。
掀起的凌风被竖起的屏障隔绝,司主盯着下方的青衣女子,眸色深沉。
金丹期,难怪这二人会如此猖狂。
“城主不日后便会出关,届时就算有再多妖兽,对城主而言不过弹指之间的小事,何必麻烦苍生阁出手。”
善纯收起剑,无视方才出手的侍从,开口问:“伏恶司铲除的妖丹,不知可否容我二人探查一二?”
司主笑道:“恕两人见谅,妖丹已售卖充公。”
善纯追问:“那妖兽尸体呢?”
“亦是如此。”
主座上的人始终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对现在的场景仿佛已经历过数次。
有恃无恐,丝毫不惧,这司主背后定是有人撑腰才会如此。
难怪齐娘子不对城府衙门抱有希望。
一颗溃烂到根芯的树,只剩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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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壳苦苦支撑。
望青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拂衣起身:“既如此,我们还是别打扰事务繁忙的司主大人了。”
繁忙两字被他咬得极重。
“善纯道友,走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司主象征性地喊了一句:“两位慢走,恕不远送。”
离开城府衙门,善纯站在街上,视线里人群来往,仿佛与昨夜的阴冷死寂只是她的错觉。
闭关的城主,不作为的官府,上州城只剩白日喧哗的躯壳。
耳边传来望青的声音:“上州城城主是伏恶司司主的嫡亲姐姐,而城主又是天灵宗亲传弟子出身,所以这位司主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天灵宗乃世间五大宗门之一,天灵宗上下又是出了名的护短难缠,有这个姐姐,即便伏恶司司主有过错,也断不会有太重的处罚。
想到伏恶司司主的种种行为,善纯敛眉道:“这位司主与妖丹的怪异定脱不了关系。”
望青目光落在善纯身上,询问:“今夜善纯道友可愿与我联手?”
善纯思忖一番后点头:“今夜亥时,郊外见。”
入夜,隐月无星,城中寂静无声,只剩耳边飒飒风声。
死寂之下是无声的危机。
善纯只身一人行于郊外之中,手中的剑发出阵阵铮鸣。
她安抚般轻点剑柄,脚步未停,继续朝约定位置赶去。
前行的善纯突然止住了脚步,视线停留在一座荒废庭院中。
以强悍灵力结成的界域依旧挡不住其中暴乱的灵气。
望着庭院上方涌动的云层,隐匿在黑云之中的雷霆蠢蠢欲发,善纯心中的猜测已明。
此处有人将要越期。
裙尾微摆,临近庭院时一道剑气倏然袭来,攻势迅猛,让人毫无防备。
江善将赤黎横于身前,释放灵力抵御。
剑气凌绝,势如破竹,一时间善纯被击退数步。
手中的赤黎在掌心震动,带着被激怒的嗡鸣。
善纯拧眉抬首,视线停落在庭院顶端。
不知何时现身的男子逆风而立于庭院屋檐之上,容貌在墨染的夜色里模糊不清,白如霜雪的衣袍随风微摆,似隐匿在云层的皎月,冲破一览无余的黑夜。
持剑而立,挺如雪松。
灵压雄厚,一瞬间竟盖过界域中暴乱的灵气。
一位半步元婴的剑修。
庭院屋顶依旧萦绕着那道剑气,善纯敛起思绪,眸眼流转,她盯着屋顶的那道身影,握紧了剑柄。
剑鸣破空而出,如长虹直指凌霄。
无月星疏,剑意凛然。
两道剑气不分伯仲,在暗夜中无声地对峙。
长夜中忽而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道友,我师弟将于此处越期,不知可否绕步而行?”
屋檐的剑气先行消散,高处的男子踏空而下,白衣翻飞,随风轻扬。
夜色浓墨,黑云里频频幽光乍现,一道闪电倏然划过古城的长空,黑夜瞬间恍如白昼,寸寸照亮了男子模糊的轮廓。
男子携剑而行,相貌是善纯从未见过的俊美,如雪的衣袍透出霁青的晕染,天蓝刺绣从肩头延伸至下摆,锦白护腕收齐长袖,泛起如云涟漪,墨色的长发被锦冠高高束起,腰间白玉熠熠生辉。
眼眸浓墨,嘴角含笑,温润柔和的气度与凉薄的暗夜对比鲜明。
他走近,带着夜色的沁凉。
善纯并未因为他的温润而放松警惕,闪烁的雷电下她审视着对方。
“你是谁?”
男子唇角挂笑,声线干净温柔,躬身作揖。
“在下玄霄十四宗宋淮渡,于此幸会道友。”
5. 险境相助
玄霄十四宗,天下第一宗门。
宋淮渡察觉到善纯的警惕,在几步之外止住了脚步。
面前的女子身着青衣,长发半束,容貌清丽,手中的长剑通身如雪,泛着似水的涟漪。
“敢问道友尊名?”
确定宋淮渡没有动手的意思后,善纯将赤黎环于腰间,声音淡漠。
“善纯。”
他看向善纯腰间环绕的盈白软剑,以及身后背着的长剑,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她竟是双剑剑修。
剑道一术,以剑入道,以剑炼心,以剑作战,将就人剑合一,尊行唯一,在日夜修炼中与剑磨合,探寻的剑意,练就世间独一的本命剑。倘若选择两把剑,那便意味着要分心而行,而剑道修行中最忌分心,因此在剑道一术中很少有修士去选择修炼双剑。
一道闷雷惊回两人的思绪,举目望去,阴雷滚滚,第一道天雷在黑云的簇拥下蓄势预发。
越期的异象引得周围的妖兽不断靠拢,笼罩着庭院的界域在此景下显得薄脆不堪。
“你一个人守不住。”
在危机重重的陌生之地越期,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
宋淮渡没有作答,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弧度,他的视线停留在惊骇的滚雷中,面上没有一丝的怯退之意。
远处传来一道如雷的咆哮,隐隐能感受到其中不俗的灵气,仅仅几息便来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通体漆黑,蹄踏雷炎,是一只金丹高阶的雷炎黑豹。
愈加强烈的风吹摆着蓝白衣袍,持立的长剑释放出凌凌的剑气,那张温润的脸庞也逐渐染上认真。
“善纯道友,此处危险,还请速速离去。”
话落,回应他的是一股凌厉的剑气,少女清冷的声音穿透闷雷。
“既为友,为何退。”
宋淮渡侧首,眼中一时错愕。
身侧的少女容貌昳丽,气势凌绝,青衣在飒飒夜风中翻动,忽而让宋淮渡想起了宗门苍绝峰顶的那片竹林。
清高挺立,刚柔相济。
心脏骤然一缩,牵扯出一瞬短暂的剧痛。
宋淮渡抬手扶住胸膛,指尖下跳动异常疯狂,余光之中,腰间佩戴的白玉流转着不可忽视的灵光。
视线中的青衣女子站在兽群前持剑而立,挺拔的背影中一片夺目的坚韧。
宋淮渡抬手握住浮动的白玉,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闻声而至的妖兽越积越多,在数步之外的距离虎视眈眈,阴森可怖的兽眸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想不到上州城内隐藏着如此多的妖兽。
“轰隆——”
第一道天雷响彻天宇,冲破阴云垂直劈向庭院,而对峙的人兽两方也循声而动。
善纯凌空踏步,身影如风,赤黎剑光如狂澜,划过一道道骤风,疾速朝妖兽袭去。
剑至之处,掀起层层血花。
喷洒的鲜血汇流,染红了宽阔的街道,夜色下闷雷骤亮,血流中盛着激战的倒影。
扑向自己的妖兽实力愈加强大,善纯挥剑快如残影,没有一丝退意。
身后龙泉忽而嗡鸣,善纯迅速侧身,与一只妖兽擦面而过。
束发倏松,长发散落,随着妖兽掠过掀动的风微扬。
她反应极快,妖兽未能伤到她分毫,却将她束发的发带划落。
偷袭不成的妖兽恼怒,拍动翅膀,仰天尖啸,勾在兽爪上的天青发带须臾间消散在烈火之下。
善纯拧眉,嘴角绷直,心下不悦。
她只有那一个发带。
磅礴的剑气如翻涌的沧澜,纵横于天地,赤黎长剑一挥,一道凌厉的剑光直逼空中妖兽咽喉。
妖兽心下警作,极速拍打翅膀,堪堪躲过挥来的剑光。
善纯身形灵动,剑光闪烁间,飞身逼近妖兽。
剑影重重,如狂风骤雨袭向对立的妖兽,剑风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
密不通风的剑招让飞兽应对的极为吃力,它速度快,善纯的剑更快,不过几息之间它便伤痕累累。
似是察觉到死亡的压迫,妖兽尖啸,尖喙之间一团烈火疾速汇聚。
善纯抿唇,猛力掷出长剑直击飞兽。
赤黎长剑如龙出海,携着一往无前之势迅猛击破烈火,直接刺穿飞兽身体。
飞兽仰天长鸣,随后从空中直坠地面,片刻间没了声息。
善纯两指并拢,催动赤黎调转方向,一路斩杀妖兽最终再一次落入她手中。
夜风吹拂,墨发如瀑,盈白长剑鲜血流动,最终汇集剑尖滴落在地。
头顶天雷滚滚,脚下鲜血凝流成河,她持剑而立,周身弥漫磅礴的剑气,恍若地狱里的女阎罗,一时间妖兽竟不敢靠近半分。
“吼——”
一声震撼天地的兽吼自远处传来,几息之间便出现在善纯面前。
强悍的威压使她握紧手中的赤黎剑,她视线紧盯正前方的妖兽,心下警惕。
独目,躯体暗黑,且头顶生有独角。
这是一只蜕凡身大圆满的独目暗影。
独目暗影一般生活在九冥之下,拥有如风的速度和隐匿能力,自由穿梭在黑暗是它们最好的作战工具,藏在夜幕之下发动致命的偷袭。
善纯的目光在周围游走,她微微皱起眉,双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现在虽是黑夜期间,但此地天雷滚动,电光时而划破夜幕,对独目暗影来说并不是一处适合的作战之地,而且独目暗影怎么会出现在上州城?
未等善纯多思绪,独目暗影以极快的速度袭向她,犹如原地瞬移一息之间闪瞬到面前。
善纯弯腰后曲,以剑背为盾,借力卸去妖兽一击。随后她反手一剑刺向妖兽腹下,却只见独目暗影一闪,瞬间移到自己身后,举起利爪迅猛袭向她后背。
善纯心头一跳,躲闪不及,迅速催动剑气形成一道屏障将自己包围其中。
独目暗影的利爪落在团团剑气之中,将善纯击退数米,暗袭的妖兽也没讨到好处,凌厉的剑气缠绕在兽爪中,不断割裂皮肉。
独目暗影吼叫出声,未给善纯喘息的时间,再一次疾速袭向她。
宋淮渡挥剑斩杀面前的妖兽,分心望向不远处的人。
身姿敏捷,脚下云步凌乱却利落有序,墨发飞逸,半束的天青发带在此时不知踪影。
隽朗的面上一改温润,手中的剑漾出一轮剑光,身形闪跃,迅速朝善纯靠近。
前方忽而空间波动,一道煞红的屏障倏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淮渡望着前方堵住去路的妖兽不禁蹙眉。
一只金丹妖兽怎么如同拥有神智一般?
天雷轰击下透过一道妖兽的嘶吼声。
宋淮渡一言不发,面容冷淡,夜色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手中长剑转横,剑身中一道锋绝的剑意荡出,横于身前的阻挡猛然破碎。
只此一击,堪破所有。
下一秒前方妖兽身形一动,瞬闪堵住宋淮渡的去路。
突然闪现到身前的妖兽未能阻拦宋淮渡止住步伐,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不起。
剑光袭流,宋淮渡随着天雷而降递出一剑。
这一剑寒光极盛,长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妖兽席卷而去。
妖兽猩红的眼神在剑光下闪烁,下一瞬,煞红的妖气刹时涌卷天地,浓厚的妖力疾速凝聚,汇作一团,迅速攻向袭来的宋淮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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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入神境力量在空中相撞,须臾间灵气震荡翻滚,周围低阶妖兽皆被震飞。
强悍的灵气震动波及到激战的善纯与独目暗影,妖兽的动作有所迟钝,善纯借此机会飞身躲避它的攻击,迅速拉开了之间的距离。
左肩被利爪划破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即便调动灵力修复仍于事无补。
独目暗影兽爪含毒,凡是利爪划透留下的伤口难以愈合。
善纯轻督一眼左肩伤口,眉头一皱。
一只妖兽怎么会有修仙者的灵力?
而独目暗影一场激战下来也留下几处伤痕,伤口上残留着善纯的剑气,如同不停搅动的风刃深入血肉。
凌厉的剑气刺穿妖力击落在妖兽身躯之上,疯狂搅动的剑气引得妖兽发出一阵吼叫,阴毒的兽眸紧锁宋淮渡,利齿狰狞。
善纯挥剑斩退背后偷袭的妖兽,唇线绷紧,心下染上几分燥意。
亥时已至,不知望青道友是否到达约定的位置,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妖兽的嘶鸣,善纯分心望去,只见一群妖兽在那道嘶鸣之下极速奔向那座天雷萦绕庭院。
善纯心下一凛,妖兽的服从全然在她意料之外。
修行者在渡雷劫时极为脆弱,倘若稍有不慎便会修为尽散,危及性命。
宋淮渡眸光冷冽,长剑脱手,以破空之速刺向攻击庭院的妖兽。
察觉到身后凛然的利剑,袭击的妖兽并未选择躲闪,它们唯记那只妖兽指令,在长剑逼近之际,几只妖兽凝聚一击袭向庭院。
距离极近,纵使长剑依旧破空之速仍旧来不及阻挡妖兽的攻击。
善纯距离庭院最近,在妖兽对庭院中的人联手攻击时,她脑海中没有多加思绪自己危险的处境,迅速飞身奔向庭院。
善纯不顾在自身去阻挡妖兽攻击的行为出乎意料,见她毫无防备的后背,独目暗影抓住时机袭向她。
背后的龙泉自己飞出,试图阻拦追击善纯的独目暗影,然而没有剑主的长剑独自面对蜕凡大圆满的攻击时,即便凝聚最强横的剑气也只是仅仅坚持了一息,被击飞的龙泉剑鞘豁然裂出一道细痕。
抓住龙泉阻挡的一瞬时间,宋淮渡从掌中挥出灵力,一道无形的界域横档在善纯身后,却没想到独目暗影在最后一刻瞬移到了善纯身后。
宋淮渡反应迅速,调动却邪刺进了独目暗影体内,他欲飞身上前援助善纯,却被袭来的妖兽阻拦。
腰侧间传来一阵剧痛,善纯并未在意,她望着眼前仅在咫尺的猩红妖气,抿紧唇线,以剑身为盾,调动所有的灵力化作屏障阻挡。
就在这时,最后天雷直劈下来,随即一股充盈磅礴的灵气自庭院中迸发而出。
数位蜕凡境巅峰凝聚的全力一击威力堪比入神境,灵气护盾只坚持几息便破碎消散,丹田之处剧痛不及,善纯猛吐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可她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潮水自天地涌来,攀附在赤黎剑身。
碧海青天第一式,渌水波澜!
浓暗的妖力被流动的水包裹,下一刻不堪挤压破散于天地之间。
善纯单膝跪地,持立长剑,鲜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流出,握住剑柄的手隐隐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赤黎。
心口消失剧痛再一次重现,宋淮渡视线落在青衣女子身上,眼底的情绪深沉的让人看不透。
妖兽抓住他分心之际,全力攻向面前的人,然而还未靠近宋淮渡身,一道深入骨髓的寒气将它包围。
宋淮渡冷眼看向不断阻拦的妖兽,眉宇中没有丝毫温度,凌厉的五官失去温和时,攻击力骤涨。
他高举却邪,灵力凝聚,夜空中还未消退天雷隐隐翻涌。
6. 神机之人
雷霆闪烁,天光乍亮,隐匿在黑云之中的天雷自天而降,尽数汇聚到宋淮渡高举的长剑中,下一刻宋淮渡猛踏地面,携着凌厉雷霆斩向对面的妖兽。
雷霆如虹,欲将空间撕裂。
宋淮渡速度如同奔走的雷电,妖兽来不及做出防御,转瞬间尸首分离。
强大的灵力携着无法抵抗的压迫,徘徊在周围的妖兽直接堙灭在剑光雷霆之下,只留下一颗惨淡的妖丹。
空中掀刮起冷冽的风,纷飞的长发中,善纯望着那道雷霆未散的身影。
剑道卓越,天之骄子。
宋淮渡收起剑快步走向善纯,来到她身前蹲下身。
“善纯道友,你……”
面前的女子身形晃动,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强撑的身子再难维持,扑向前,扎进了宋淮渡的怀里。
雷劫已过,层云尽退,皎月高悬夜空,缟素光华洋洋洒洒镀在砖瓦之上。
万物静默,唯有头顶如银月色,与怀中清淡馨香。
腰间的白玉越来越亮,宋淮渡神色茫然,不知放在何处的两只手僵硬的悬在半空。
他意图回想烂记于心的《君子之行》,却发现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怀里的人呼吸微弱,宋淮渡回过神,他握住善纯的双肩,想要借此稳住她的身形喂她吃下回灵丹,谁知下一秒漫天的符箓自庭院中飘洒而出,一瞬间到处散落着烈火、飓风、冰锥数不尽的攻击,紧接着一道敞亮着急的声音传出庭院。
“师兄!我来助你一臂……”
看着宋淮渡怀中的女子,池书足以响彻整条街道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之力……”
他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俏俊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师兄……”
他温润如玉,对异性谦逊有礼的师兄怀里正抱着一位女子!
宋淮渡收起混乱的思绪,无奈一笑,扶住善纯:“过来,给善纯道友喂下一枚回灵丹。”
震惊的池书马上回过神,不用猜想他都知道这位女子伤势极重。
他小跑向前,本以为此位女子早就晕了过去,走近才发现她神识清醒,只是看上去虚弱无比。
他没有多想,迅速从储灵袋掏出一枚灵丹喂进善纯的嘴里。
善纯吞下回灵丹,朝他们二人道谢:“多谢……”
她微微直立身形,从宋淮渡的怀里出来,借着他的力缓缓站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宋淮渡松开了扶住她肩头的双手,语气温和:“善纯道友客气了,应是我们道谢才对。”
紧接着他垂首对善纯躬身行礼:“善纯道友不顾安危极力护我师弟越期,此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一旁还在云里雾里的池书闻言心头一跳,他看向善纯,神色郑重,垂首躬身行礼。
“多谢善纯道友护我越期,此份恩情池书一定牢记于心。”
善纯语气有些虚弱:“既是道友,便应相助。”
回灵丹使干涸的灵府慢慢恢复,她调动充盈的灵力修复受伤的丹田,身上妖兽留下的伤痕还在溢血,善纯灵力恢复甚少,不足同时修复身上的伤口。
不断溢出的血迹染红了竹青衣裙,宋淮渡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
“冒犯了。”
善纯看向宋淮渡,反应迟钝,下一秒左肩伤口传来一股暖流,她下意识侧身躲开。
宋淮渡朝面前面露警惕的人微微一笑,随即再一次覆上她的伤口。
掌心温热,传出的灵力却泛着凉意,像神峰山的山溪,沁凉舒适。
这一次善纯没有躲开,伤口在宋淮渡的灵力下迅速愈合。
宋淮渡无微不至,连极其细小的伤口都能顾及,他的视线下移,最终落在了她腰侧间的位置,动作略微停顿。
腰侧间的伤口最为严重,血肉外翻,鲜血直流,猩红表面还残留着独目暗影的墨绿毒液。
池书在视线触及到善纯腰间伤口时便迅速挪开,眼眸低垂,眼底的愧疚愈加深厚。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善纯道友就不会受伤。
见宋淮渡迟迟没有动作,善纯有些疑惑,她看着面前的人,问道:“怎么了?”
善纯眼底干净坦荡,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宋淮渡朝她温和一笑:“无事,可能有些痛,善纯道友忍着些。”
善纯不以为意:“嗯。”
手掌虚覆在女子腰间,丝缕灵力缓缓飘出覆盖在伤口上。
“善纯道友可有察觉此处妖兽的异常?”
正在思忖独目暗影异样的善纯回神,她看向面前的人,缓缓开口:“遗迹中的妖兽体内有修仙者的灵力。”
池书蓦然回首,不禁倒一口冷气。
“妖兽体内怎么会修仙者的灵力?”
伤口越来越小,手与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温热的掌心完整贴上微凉的腰间。
宋淮渡垂首,眼睫轻颤,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肌肤相触,善纯不受控地微微一颤,她努力忽略异样,思绪一番后敛眉道:“不仅如此,昨夜我与一名法修联手斩杀一只元婴妖兽,发现它的妖丹中也有属于人族的灵力。”
闻言,池书大惊:“妖丹里有灵力?怎么可能?”
伤口痊愈,灵力也有所恢复,善纯取出昨夜的妖丹。
宋淮渡看着眼前的妖丹,分出一道灵力探入其中。
妖丹内核中的确蜷缩着一丝十分微弱的灵力。
宋淮渡温和的声音中攀上严肃:“此枚妖丹中确实有人族的灵力。”
“妖丹中有灵力简直闻所未闻。”池书反复观摩那枚妖丹,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上州城疑云重重,背后定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说着,善纯收回妖丹,拱手道:“我还有道友相约,在此告别两位。”
闻言,池书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消散不见,白净的脸上再一次染上生动。
“无妨,我们一同去寻那位道友,上州城夜间如此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善纯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出自玄霄十四宗的两人,怎么看都比望青正经靠谱。
身上的衣裙早已被血污染得不堪入目,善纯掐诀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只是她没有第二束发带。
长发散落肩头,眉目清绝,碎发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愈加的白。
宋淮渡见状从储灵袋引出一束天蓝发带,递到善纯的面前。
“善纯道友若是不嫌弃,可以先用在下的发带。”
善纯与池书同时看向他。
不同于池书的错愕震惊,善纯眼里只有一丝意外,然后十分坦然接过。
“多谢道友。”
一旁的池书看着善纯极为自然的将墨发束起,眼底的诧异愈深。
“师兄,这不妥。”
哪有男子随便赠与女子自己发带的。
宋淮渡只是温和一笑:“若是你不说,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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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帮师兄保守秘密的池书:“……”
他转头看向善纯发间的天蓝发带心中烦闷。
哪有女子这么坦然用男子的发带束发的。
散落的长发束起,善纯越发感觉宋淮渡比望青好上百倍。
夜色愈深,放眼望去只剩无尽的暗沉,不同以往的死寂,耳边全是池书欢脱的声音。
“善纯道友,你居然有两把剑,这两把剑是双生剑吗?”
“嗯。”
“我还从未见过修行双剑之人,不知善纯道友师承哪位大能?”
不厌其烦回答池书的善纯有一瞬的沉默,“我未承师者。”
一旁默默听二人谈话的宋淮渡微微一顿,他侧目视线越过池书落在善纯的侧颜。
神情淡漠,方才一瞬的沉默仿佛是他的错觉。
自觉将善纯划分到散修的池书呼声赞叹:“无人指点便能修炼至此,善纯道友当真令人佩服。”
接着又听他说道:“善纯道友是我见过第二厉害的剑修!”
闻言,善纯侧首看着他,问:“谁是第一厉害?”
池书微微扬高头,白净的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当然是我最厉害的师兄。”
善纯移动目光,视线与宋淮渡相撞。
他俊朗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眼底满是无奈:“池书,切莫妄言。”
意识到话有些不对的池书尴尬地摸了摸鼻梁:“知道了,师兄。”
善纯倒是没在意他的话,她也觉得宋淮渡剑道一术颇有造诣,即便两人没有两境之差,她也不一定能够战胜他。
不知池书又想到什么,语气好奇:“善纯道友,你从何处而来,若将来有机会,我定要去拜访道友。”
善纯直接道:“神机山。”
“???”
池书眨眨眼,一脸茫然。
是他听错了,还是善纯道友说错了?
“神机山?”
是他知道的那个神机山?
身旁的宋淮渡也是面色一愣。
神机山从古至今共飞升了七十二名大能,更是孕育了与天地同寿的源生神树,只是两道界域将神机山与世间隔断,除了数年前神树化形下山带上去的一名幼童,此山中便无一人。
没想到善纯便是源生神树带上山的那名幼童。
宋淮渡想到神机山近百年的环境,不由称赞:“善纯道友能修炼至此,当真是天赋异禀。”
或许因为飞升之人繁多,神机山早不复从前那般灵力丰沛,近百年的神机山可谓灵力稀薄无比,堪称最不适合修炼之地之一。
暗沉蒙蒙,冷风钻进无光的林子里,横冲直撞,一股无形的危险慢慢将其笼罩。
一阵阴风吹过,池书一时背若芒刺,下意识侧首后望,视线范围内却只有一片黑暗。
胆量不足的他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纸,抛掷空中。
符纸只是微微闪出一起弱光,下一秒就被一道剑气斩落。
池书倏尔转头,瞳孔放大:“善纯道友,这只是我的一张光符。”
斩断两节的符纸落在青石板路上,善纯撇开视线,语气有些不自然:“抱歉,有些不习惯。”
一声轻笑打破紧绷的氛围。
“无妨,善纯道友无需在意,此后多加习惯自好。”
心胸宽阔的池书对此更加不在意,他无所谓地摆摆手。
“左右不过一张符纸而已,善纯道友不必放在心上啊啊啊——”
7. 疑似邪修
话到最后,声线徒然升高。
两道突面而来的剑光,直接吓得他连忙掷出数张防御符挡在前面。
殊不知,那两道剑光擦面而过,越过他斩向身后。
下一刻,耳边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顿佳过后的池书哑然失语,双腿发软,目瞪口呆地看向面前挥剑的两人。
温和的师兄此刻面色凝重,语气带着不可察觉地训斥。
“池书,在外莫要放松警惕。”
“知,知道了师兄。”
惊魂未定的池书下意识侧头,赫然见到地面上多出一只生息已灭的妖兽。
灵光闪动,善纯施法隔空取出所有妖兽的妖丹。
空中漂浮的灵光被分成数缕汇入妖丹之中,无不列外,每颗妖丹内都含有人族的灵力。
善纯眉眼沉沉,透出几分冷厉,“共二十三枚妖丹,皆含有灵力。”
宋淮渡扫了一圈地上的妖兽,沉声道:“不仅妖丹怪异,出现在上州城的妖兽同样离奇。”
话落,他分出一道灵力托举起一具妖兽尸体。
“独目暗影栖身在九冥之下,为何会出现在上州城周围?”
疑云一层接一层,压得池书脑中混沌一团,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惊悚的猜测,一时没压住声音:“上州城内不会有邪修吧?!”
频繁出没的妖兽,含有灵力的妖丹,现在再加上个栖身异地的妖兽,怎么看都邪得没边。
善纯站在横倒的妖兽尸体前,沉静无波的脸上染上严肃。
若真的如池书所言,那上州城将面临更加严重的威胁。
宋淮渡对上她严肃的眼眸,轻声道:“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此处为好。”
池书不仅加快脚下步伐,催促两人:“师兄,善纯道友,上州城夜间独自一人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快点去寻善纯那位道友吧。”
宋淮渡点了点头,欲抬步前行时却发现善纯愣在原地,侧着身看向身后。
他回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夜幕黑暗,除了那座池书越期的荒废小院再无其他,平静地并无异样。
“善纯道友,可是有何发现?”
走在前头的池书听此也跟着止住脚步,回头看她。
善纯收回目光,正过身:“没有。”
只是方才那座小院里好似莫名闪过一瞬她熟悉的气息。
池书快步走到善纯身侧,将一张符纸递到她面前。
“善纯道友,此符为防御符,可以抵御一定的攻击。”
善纯低头看向他手中的撰画着复杂符文的符纸,反应片刻后收下。
“多谢。”
郊外除去三人的脚步只剩一片死寂,远处高耸的山整个笼罩在黑暗的阴影下,仿佛蛰伏的恶兽正在无声窥探外界的他们。
“——”
一束灵光蓦然闪亮,刺穿黑暗,紧接着便是一阵破碎声。
池书身体比脑子反应迅速,意识到危险之后,连忙掷出防御符抵挡。
可未曾想偷袭的妖兽修为在他之上,防御符仅仅维持几息便轰然破碎。
他迅速侧身躲开,几张符纸抛向空中,下一刻,灵光乍现,阻下偷袭的妖兽。
宋淮渡提剑向前,剑气破空,瞬时斩杀妖兽。
劫后逢生的池书心跳剧烈,心下不禁愤然。
这群妖兽,专挑他这个软柿子捏!
骤然袭击的那只妖兽像是落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万千涟漪。
层涌的妖兽恍如滔天巨浪,卷起千堆波浪拍向三人。
两道剑气破浪而出,扬起凌绝的剑风,密集的兽群溃不成军。
在圈圈围击的兽群里,两位剑修相背而立,脚下生风,剑法变化无穷。
而被护在两人之间的池书,疾速不停抛出纸符。
凝光猝发,张张纸符喷涌而出的灵光照亮了暗色古街。
善纯抽身飞退,避开迎面袭来的妖气。
身后涌起的浓厚灵力,让她不禁侧目。
护在二人之间的池书,左手持姜黄纸符,右手握笔,飞速地在符纸上书画。
笔尖灵气涌动,姜黄纸符散出盈盈灵光。
她挥剑斩落侧方偷袭的妖兽,收回目光。
蜕凡金丹期的符修能对灵气运用至如此,已是造诣匪浅。
他们三人不断释放的灵气如同引诱,愈加杂多的妖兽纷纷奔至而来。
善纯正对一只金丹高期的鹰隼,两境之间的差距慢慢使她应对地有些吃力,旧伤未愈,又增新伤。
身后的龙泉忽而传出一道嗡鸣,善纯警觉危袭。
正面的鹰隼纠缠不休,善纯躲避不及,微侧身,意图避开要害之处。
然而下一刻,身后闪过一道灵光,为她挡下妖兽的偷袭。
“一群不讲武德的妖兽,只会搞偷袭!”
是池书的符箓。
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轨迹,宋淮渡紧握剑柄,灵力凝聚于剑尖,挥出一层凌绝刺骨的剑风。
善纯趁着空隙撤步闪身,躲掉妖兽的缠击。
三人靠拢,外圈之外是层层包围的妖兽。
“啧。”池书心生躁意,“上州城都这副鬼样子了,城中伏恶司居然还瞒着不上报苍生阁,他们和那邪修是不是一伙的!”
池书随意地一声置喙仿佛落入湖潭的巨石,激起千层巨浪。
池书:“!”
不会吧?
他不过就随口一说。
密密麻麻的妖兽涌上,三人奋起抵御。
宋淮渡挥动剑光,空隙之余对身侧两人道:“不可与妖兽纠缠,我们的灵气只会吸引更多的妖兽。”
“师兄,可有对策?”池书掷出一张符箓,灵光明烁,击退靠近的妖兽。
“杀出去。”
温和平静的声音说着冷漠凌绝的话。
层层剑气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带着锋利猛烈的绝然。
暗夜无声,嘶鸣的妖兽充斥耳侧。
挥剑之间,一道澎湃的剑鸣撕破妖兽吼叫。
风扬起,血腥中清冽冷香飘过。
余光里忽而多了一抹青色。
善纯挥剑,舞出道道利落剑花。
姜黄符纸满天扬撒,紧随其后的池书竭力为三人垫后。
笔尖下灵光渐渐微弱,灵力飞逝,池书有些吃力。
前方两位剑修剑意锋芒,势如破竹,灵智浅开的妖兽与两人拉开距离,盯准间隙偷袭后方的池书。
“——”
围在周身的灵气护罩浮现几道细微裂缝。
池书旋步后撤,数张符纸瞬间飞出,在空中燃烧拉出道道赤红的弧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符网。
符网拦住了蜂拥而上的妖兽,几息短暂的空隙,池书手腕灵活反转,符笔在姜黄纸张上行云流水地舞动。
池书额头渐渐沁出一层浅薄的细汗,紧握笔柄的手指泛着白,不受控地轻颤。
笔落,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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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鲜血自嘴角滑落,池书毫无在意抹去。
他咬破食指,一滴鲜血坠落。
符文灵光大放,刺破了暗沉的夜幕,一股强横的灵气从中迸发,如同汹涌的巨浪翻卷兽群。
善纯侧目,平静的眼眸微动。
以血祭符,未入元婴者不可用。
初步入金丹便可跨越一个大境,池书如此天赋,在符道中已是百年难一遇的天才。
即使那张符箓灵力强大,却只击退了蜕凡身境界的妖兽,半步入神游境界的妖兽仅拦住片刻时间。
望着不断逼近池书的妖兽,宋淮渡停下攻势,提剑靠近。
未行几步,三只半步入神游的妖兽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侧首,不远处的善纯与两只妖兽对峙。
血流过剑身滴落,他面容冷淡,夜色下挺拔身影卓然而立。
举剑所指,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不起。
“不退则死。”
先前妖兽的异常,宋淮渡清楚它们虽未踏入化神依旧有了神智。
三只妖□□换眼神,踌躇不定中未退一步。
话落几息,只见宋淮渡身姿如电,手中长剑挥动,剑影闪烁,发出尖锐的呼啸。
措不及防的赤红妖兽霎那间尸首分离。
“吼——”
妖兽的怒吼响彻云霄,兽群仿佛潮涌直袭宋淮渡。
密密麻麻的妖兽将三人冲散、围困。
善纯横剑挡下利爪,步伐一侧,借力避过身后另一只妖兽的偷袭。
她身形一闪,剑刃破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妖兽的脖颈。
妖兽反应迅速,一股强横的妖力释放,试图阻下善纯的逼近。
蜕凡大圆满的妖兽威压如万千山岳,灵府震荡剧痛,举步维艰。
善纯身体紧绷,强忍直逼妖兽,没有因此停下。
鲜血飘落,与剑锋交错而过。
竖立的兽眸满是不可置信,它未曾料到,这看似平凡的一剑,竟是致命之击。
青衣染血,恍如红梅绽放竹林。
侧方扑来的妖兽速度奇快,善纯并未动身闪躲,她左手握住身后的龙泉,猛然掷向远处。
剑鞘之内的长剑发出一道嗡鸣,振飞袭击的妖兽,剑气纵横之间隐有龙腾之影。
“叮——”
利爪落在剑鞘之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龙泉为池书挡下了身后的致命一击。
堪堪反应过来池书一阵心惊胆战。
刚才若不是善纯挡住那道偷袭,他恐怕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善纯将池书护在身后,“可还能坚持?”
枯竭的灵力与身上的伤口让他现在倍受煎熬,他强撑轻颤的身体,抿唇一笑:“当然。”
“跟紧。”
善纯轮动右臂,手里长剑凌厉,铮铮作响。
池书咬牙忍痛,抛掷余下的符箓。
然而正如宋淮渡所言,他们源源不断的释放灵力,只会引来更多的妖兽。
浓稠的黑暗吞噬天地,无际混沌笼罩上州城之中。
“——”
一道清脆的凤鸣倏尔响彻云际。
池书抬首仰望,一只火凤仿佛将整个天空点燃。
阴沉的夜幕划过燃烧的火光轨迹。
火凤之上是一道更为灼目的艳红。
红衣如火,面若芙蓉。
池书虚弱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意外。
“沈骄阳!”
8. 归一白玉
森夜苍暮,那一抹红似烈火热烈张扬。
视线里的女子眼皮下压垂睨,艳丽容姿盛越一身如火的红衣。
她神色平淡,带着目空一切的高傲。
茫茫暗夜忽而凝聚点点星光,一条银光长河横空而生,骤然照亮沉浮的古城。
银星凝生,长河璀璨。
火凤之上的女子素手微抬,无恒星光闪动,划过夜幕垂直下降,落入兽群炸开层起火光。
善纯眸光一闪。
半步入神元婴。
她不禁握紧手中长剑。
源生说得果然没错,神机山外天骄多如繁星。
夜风吹拂,愈演愈烈。
天地间空气被剧烈搅动,星河消退,厚重的阴云笼罩夜空,狂肆的惊雷潜伏在云层之中。
剑光焯影,引起天际惊雷滚滚。
耀眼的光芒划破浓厚的云层,数道雷电如同天空炸裂的巨龙,瞬间将黑暗撕裂。
锋绝九剑第一式,万雷破苍穹。
强横的全力一击,携着排山倒海之势,湮灭嘶吼的妖兽。
“善纯道友。”
隔别数日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善纯循声侧首,视线中的男子嘴角擒笑,一如往日。
望青看着面前的人,眉眼弯弯。
“我来找你了。”
几道强势霸道的灵力翻卷天地,硬生逼退兽群。
妖兽潜藏,暗色下的郊外再一次陷入死寂。
看见望青那张过分妖冶的脸,池书竟一时间看直了眼。
他匆忙收回视线,心中暗自摇头。
他的师兄才是世间顶尖的美男子!
望青衣摆微动,拉近与善纯的距离。
“你受伤了。”那身青衣上的血红格外突兀。
善纯不甚在意:“无妨。”
储物袋灵光一闪,望青宽厚的掌心多了一颗灵丹。
“回灵丹。”
善纯垂首看着他掌心那颗乳白灵丹,眼角弯起,礼貌一笑:“多谢。”
“善纯道友。”
一道声音倏然插入,打断善纯抬手接过灵丹的动作。
善纯循声转身,疑惑问道:“宋道友有何事?”
宋淮渡轻笑:“回灵丹多吃无益,方才你已吞下一颗,这位道友的回灵丹可以一个时辰后再吃。”
望青视线落在说话的男子脸上,秀逸如玉,温润儒雅,看不出半分异样。
“宋道友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说着从容不迫地将回灵丹收回,下一刻,他附身作揖。
“在下望青,幸会玄霄十四宗宋首席。”
宋淮渡旋剑回鞘,扶剑回礼:“在下宋淮渡,在此幸会望青道友。”
池书看向望青,表情疑惑:“望青道友与我师兄相识?”
他日日与宋淮渡一起,每次下山都会结伴同行,竟怎么不知何时与望青认识。
望青一笑,眼尾轻轻上扬:“玄霄十四宗首席琼林玉树,温文尔雅,持神剑却邪,除恶扬善。”
目光下移,落在了宋淮渡手里的那把剑上:“我虽不曾一睹尊容,却认识神剑却邪。”
神剑却邪,斩邪灭恶。
面前的人笑得随意,双眸中并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一如湖潭偶尔泛起的细小涟漪。
宋淮渡垂首轻抚却邪,压下眼底的猜忌,唇角含笑:“望青道友当真见多识广。”
望青看着他挂在腰间的白玉,眉头轻轻一挑,“宋道友这玉佩竟不相合,还真是奇异。”
望青的话引得几人一众低头看向宋淮渡腰间玉佩。
白玉圆润,中心的水波纹路却将一分为二,悬空之中淡浅的光丝流转其中,将一分为二的白玉牵联不散。
圆玉分二,悬而不合。
宋淮渡轻笑:“此玉名归一,乃在下师尊所赠。”
闻言望青怔愣一瞬,“归一?”
池书疑惑问:“望青道友知道?”
望青只是唇角微微上扬,轻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不经意溢出。
“之前偶然听闻过,却不曾见过实物。”
他又道:“分而不合,却名归一,还真是奇怪。”
眼神在宋淮渡身上流转,漫不经心地笑意里含着一层难以捉摸的神秘。
“哎——”
池书一道惊呼瞬间吸引所有的视线。
他靠近望青,紧盯他腰间书卷,伸手去碰。
望青侧身避开,“此书乃在下私人法器,道友可有何疑惑?”
意识到自己有所冒犯,池书收回手,讪讪道:“对不住啊,方才看见道友书卷中有一片黄纸,还以为是我放出去的纸人呢。”
望青像是忽而想到什么,从腰间书卷中抽出一张截断分二的黄纸,问:“是这个吗?”
“我的纸人!”
池书瞪大双眼,语气激动:“怎么被斩成两节了?”
善纯垂首,躺在望青掌心的小纸人从中一分为二,早已没了初始的生机。
闻言,望青一脸歉意:“抱歉,我以为这是哪位居心裹测的人放出来窥探他人的符纸。”
居心裹测窥探他人的池书:“……”
这分明是他放出去探查妖兽踪迹的纸人!
望青捏起一半纸人,朝他扬了扬:“主要是道友的纸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太过猥琐,很难让人不多想。”
池书:“?”
反应过来的他不禁朝望青迈进一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眼瞪得滚圆。
“你说谁猥琐呢!”
“在下说得是这片纸人,并非道友。”那双风情妖冶的眼睛满是无辜,看似并不相干却藏着一份狡黠。
池书站在那里,嘴巴紧抿成一条线,脑海中翻涌无数指责的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位名为望青的修士空有其表,不及他师兄万分之一,他刚才竟然因这种人看愣了神,当真应该抽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善纯忽略两人的吵闹,移开视线,落在了数步之外的红衣女子身上。
望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靠近解释:“那位姑娘与我同宗,落月圣天宗主之女,沈骄阳。”
五大宗门之一的宗主之女,身份可不是一般的金贵,只是善纯没想到沈骄阳会孤身一人外出历练。
“沈少宗主在我遭遇妖兽攻击时出手相助,之后我们二人便结伴同行。”
当然,要忽略其中望青苦口婆心的纠缠。
深沉的夜色中,那一抹赤金红衣,如同一簇跳跃的火焰,醒目耀眼。
沈骄阳侧首,与善纯视线相撞,她微微一顿,随之高昂起头,精致的下巴轻扬,像极一只骄傲的凤凰。
宋淮渡走近沈骄阳,温声道:“多谢沈少宗主相助。”
她双手环于胸前,满不在乎:“举手之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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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少宗主独自一人,不知可否愿意与我们携手同行?”
一旁的池书只当此话是宋淮渡的客套话,毕竟这位少宗主是出了名的孤僻高傲。
“嗯。”
她眉毛挑高,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嗯?”池书十分意外。
沈骄阳扭过头看向池书,语调上扬,言辞犀利:“怎么,你有意见?”
她尖锐的眼神吓得池书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他哪敢有意见啊。
沈骄阳轻哼一声,火红的裙摆轻轻扬动,朝善纯二人走去。
沈骄阳看着善纯,问:“神机山善纯?”
善纯神色一顿,疑惑出声:“你认识我?”
沈骄阳眉毛微扬,唇角弧度漾开:“儿时家父曾带我造访神机山的源生神树。”
她转移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长剑之上。
“那时我在神锋顶看见了舞剑的你。”
小小的人手握一把长剑,稚嫩的脸上全是不合年纪的清冷严肃。
善纯眼神闪动,努力追溯儿时的画面,储存回忆的识海却只留无际空白。
追寻的记忆终于窥见一丝希望,善纯下意识朝着沈骄阳靠近一步。
“少宗主可还记得是在几岁时上得神机山吗?我那时有多大?性格可与现在不同?”
源生神树对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总是闭口不提,被她纠缠烦了也只会敷衍回她一句,先前的她与现在性格截然相反。
听着善纯的追问,沈骄阳不禁一愣,“你……不记得了?”
察觉到方才的失态,善纯止住脚步,神色恢复如常:“不记得了,先前失去了一段记忆。”
四下沉默,宋淮渡目光落在善纯脸上,即便此刻的她看起来毫无波澜,但他依旧窥探到一丝茫然落寞。
归一玉又开始闪动灵光,中间悬空牵扯的流光合上又展开,反反复复。
池书疑惑的声音打破安静的氛围。
“师兄,你的归一玉怎么突然在发光?”
宋淮渡也不知道原因,察觉到几人投来的目光,他施法遏制住躁动的归一玉。
望青视线转移到善纯身上,唇边的笑意加深。
这归一玉看起来作用也不大嘛。
沈骄阳回想到儿时上神机山的记忆,道:“我是六岁随父亲上的神机山,你那时看着也挺小,应当与我差不多的年纪。”
说着,她目光落在善纯脸上:“至于性格,你我虽接触得不多,但一如你现在,有礼貌但难接触。”
那股子清冷疏离的劲还真从未改变。
闻言,善纯微微一怔。
既然从前的她一如现在,那源生神树为何会说她与之前截然相反?
难不成是源生神树在骗她?
虚无空白的记忆并未随着沈骄阳的几句话便出现空隙,善纯对从前的自己依旧一无所知。
望青看向几人:“兽群虽退,危机仍存,眼下我们还是离开此处为好。”
“此话有理。”
池书点头附议:“此处夜晚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寻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再一同探查所遇的种种怪异。”
沈骄阳没说话,转身先行,走在几人前方。
火红的背影在暗夜中点错闪影,善纯跟在她身后,视线不移。
良久,她垂下眼眸,抹去所有的疑问。
9. 零星记忆
夜深露重,几人结伴同行,原本如潮涌般的兽群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都找了快一夜了,一只妖兽的影子都没看见,先前那些妖兽到底躲哪里去了?”
池书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头上,皱着脸不愿再走:“师兄,几位道友,容我歇一歇,实在是走不动了。”
望青低笑一声,挑着眉戏谑地看着大口喘息的池书,“此地凶险,池书小弟可不要轻易放松警惕啊。”
听见望青的称呼,池书气极:“你叫谁小弟——”
话音未落,空气中瞬间闪过一团模糊的身影,紧接着一道充满压迫的妖力迸发在山林间,极速砸向说话的池书。
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在几人察觉时,那道袭向池书的攻击已来不及出手阻挡。
池书抬眸的瞬间,和一双凶恶的目光相撞。
利爪卷起一阵血腥的风,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头顶袭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形如龟甲的灵盾竖起,挡下妖兽致命的偷袭。
善纯抓住一瞬间的空隙,提剑攻向那只妖兽。
池书站在原地,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死亡的窒息仍缠在心口徘徊不散。
“你这乌龟壳倒是挺硬。”
望青的调侃飘进耳朵里,池书回过神极速喘息,下意识反驳:“什么乌龟壳,这叫玄龟甲!”
望青哼笑出声,没有理会被吓破胆的池书,看着前方与善纯缠斗的妖兽,术法从指尖飞出落在前方妖兽身上。
什么乌龟玄龟的,反正都是龟。
眼见偷袭不成,那只妖兽直接恼羞成怒,强大的妖气穿横山林间,将五人缠裹其中。
妖气如同浓墨,遮蔽住善纯的视线,她挥剑斩去,去发现侵袭而来的妖气化作一座实质性的墙,无法斩裂。
利爪撕裂障目浓雾,破空而来。
善纯挥出赤黎,软剑如灵蛇缠上妖兽利爪,借力旋身避开,然而利爪之后紧跟着无数妖气凝化的光箭,独属于元婴境的灵压扑面而来。
善纯心脏收缩,发现此击早已避无可避。
后方骤然掀起一股飓风,滚烫的火焰从背后乘着风涌向前,将细小的光箭尽数吞噬。
眼前光亮一片,漫天烈火倒影在瞳孔当中。
凌冽的剑气紧随其后,斩向暴起的妖兽。
沈骄阳赶上前,敛眉怒道:“你不要命了啊,那可是元婴境的妖兽,冲那么向前送死啊!”
被一顿呵斥的善纯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说:“我们剑修不冲在前方,那不成让你们法修去?”
“你!”沈骄阳被噎得一时无法反驳。
两境之差的鸿沟仿佛跨不过去的天桥,眼见那条长着尖刺的尾巴即将刺向宋淮渡,善纯再次提剑冲向前。
长剑挑飞妖兽的巨尾,强横的力量却依旧震得善纯手臂发麻,她无视微微发颤的右手,挥动赤黎剑斩向妖兽。
两位剑修将剑法运用到极致,即便面对元婴境界的妖兽,仍有一战之力。
两道剑气层接不断,密不透风,配合着术法符箓,片刻之间,妖兽身上便增添数道伤口。
被逼急的妖兽震怒,仰天长嗷,声波化作攻击荡开一层接着一层。
善纯两人横剑抵挡,奈何两者之间的境界相差太深,灵压震碎剑气凝聚屏障,直接将两人击飞。
善纯持剑跪地,喉中的鲜血难以压制,猛吐而出。
望着地上的那团猩红,宋淮渡心底不由一颤,他极力忽略那股莫名的情绪,无视腰间再次闪烁的白玉,靠近善纯。
“善纯道友,你可还好?”
方才那一击善纯在前,大部分攻击都落在她的身上。
善纯缓慢起身,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轻轻摇头:“无妨。”
妖兽释放的灵压加重,如同山岳般压得几人膝盖弯曲,难以直立。
山林之间突然簌簌作响,蹄爪踏地的声音中夹杂着妖兽的低吼,随着距离地拉近愈演愈烈,片刻之间,数不清的妖兽围成一道圈,将五人死死包围。
沈骄阳竭力抵抗强大的妖力,胸膛剧烈起伏,艰难开口:“今夜若是能活着出去,本小姐定要扒了这上州城伏恶司的皮!”
如此多强大妖兽徘徊在上州城外,伏恶司居然还隐瞒不上报苍生阁,真的是活腻了!
望青也没料想到此次外出居然惨遭翻车,他意图动用本命法器抵挡,却发现在绝对的压制下,他连操纵灵力都做不到。
众多妖兽的嘶鸣堆积在一起,一步步压缩对五人的包围圈。
别说活了,全尸都保不住。
善纯新伤旧伤累在一起,此刻身体早已在濒临边缘,如山的压制下,她已握不住手中的剑。
赤黎剑脱手的那一刻,空白的记忆中突然闪过一道看不清的身影。
耳边妖兽的低吼消失,响起一道温柔低语。
“善纯,不要放下自己手中的剑。”
铺天盖地的灵压将善纯从零星记忆中拽回来,长剑脱手,失去支撑的她双膝重重跪在地。
善纯捂住绞痛的心脏,眼眶不知所以地发烫。
那个男人是谁?她心口怎么会如此难受?
“善纯道友!”
身侧的人骤然倒地,宋淮渡下意识地分出一道灵力护住她,身上加重的压制在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眶后显得一点都不重要。
腰间的归一玉灵光乍现,在暗夜下意外夺目。
层层灵光下,一根极细的光丝悄然断裂。
望青忽略不远处的异样,他观察着四周缓慢靠拢的妖兽,心中不禁疑惑。
这群妖兽为何不直接扑向他们?
而下一秒,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逼近的兽群突然止住脚步,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山林逃离。
压在身上的妖力消失,望青直起身子望着成群撤离的妖兽,脸色茫然。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把他们这群到嘴的鸭子放了?
不仅望青一脸疑惑,剩下的几人也是如此。
“它们跑了?”池书环视了一圈,没有一只妖兽,仿佛刚才的经历是他做得噩梦。
善纯收起混乱的思绪,撑着剑站起身,看着逐渐清楚的城外,轻声道:“天快亮了。”
天色被冲淡,漆黑的暗夜已然消退。
宋淮渡再一次默默施法压下奇怪的归一,问道:“善纯道友是怀疑这群妖兽是因为天亮才撤退的?”
池书不解,“怕光的不是鬼吗,这群妖兽跑什么?”
善纯回想曾经看过的古籍,将书中所记载的各个邪术全过了一遍,发现没有一道邪术符合妖兽的异常。
难道是没有被记载的邪术?
“不管怎样,上州城周围如此多妖兽,城主和伏恶司都罪责难逃!”
沈骄阳越想越生气,当即便取出传音符注入灵力上报给苍生阁。
“既然他们瞒着不上报,那就本小姐亲手帮他们上报!”
善纯突然想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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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之前说的话。
只要夜间不出门,便不会有事。
为何只要不出门妖兽便袭击房中的人?
思忖一番,善纯将齐娘子的话告诉几人。
宋淮渡问:“善纯道友可有询问原因?”
闻言,善纯不自在用大拇指扣了扣剑柄,轻轻摇头:“并未。”
那时她一心认为齐娘子不是个好人,单纯的认为这句话只为刺激她外出除妖。
话是听进去了,却没有相信。
“从今夜可知妖兽会在清晨来临前撤退,我们可以避开危险的夜晚,在天即将亮起时抓住一只妖兽。”
说着,宋淮渡朝善纯温和一笑,“根据善纯道友所得消息,夜晚我们只要不出门便不会有威胁。”
话落,他移开视线看向望青与沈骄阳,“不知落月圣天的两位道友可愿与我们联手捉妖?”
望青轻笑出声,漫不经心问道:“不知宋道友口中的你们是谁?”
“自然是在下与池书师弟。”宋淮渡直视着望青,脸上的笑意如常,眼底却透过一丝薄凉。
看清他眼中的冷漠,望青颇为意外地挑眉。
呦,居然不对他装了。
宋淮渡无视望青的挑衅,侧首看向身边的善纯,“善纯道友,你可愿与我联手?”
善纯点头:“可以。”
沈骄阳瞥了一眼善纯,双臂环胸,轻哼一声跟着应下:“你们几人到时候可别拖本小姐的后腿。”
望青自然也愿意:“能为上州城百姓出一份力,我十分乐意。”
池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地嗤笑一声,“装货。”
善纯收起剑,淡然道:“明夜丑时,我们在此次汇合。”
相约好时间后,几人顺路一同入城,而后相继告别离开。
善纯踏着蒙蒙亮起的天赶回齐娘子的家,翻身轻松跃过围墙。
脚尖落地,蓦然撞上刚准备上街买饼的齐娘子。
四目相对,一片沉默。
齐娘子先行打破安静的氛围:“善纯姑娘,你回来了,可有受伤?”
善纯摇头:“并无。”
齐娘子暗松了口气,轻笑道:“辰时将至,我要上街卖饼了,厨房中有我为你留得早饭,善纯姑娘快去趁热吃。”
善纯想说她已辟谷,不需要再进食,可看见齐娘子那双殷切的双眼时,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齐娘子。”
“善纯姑娘无需与我客气。”说着挎起硕大的竹篮朝门口走去。
“齐娘子留步。”善纯喊住将要离开的齐娘子。
齐娘子疑惑看向善纯,“善纯姑娘可是有事?”
善纯靠近她,问道:“昨夜你说得那句‘只要夜间不出门便不会出事’是何用意?”
齐娘子没有隐瞒,解释道:“两个月前,我因事耽搁了时间,归家时已是黑夜,在距离家门口几步之外遇见了妖兽追击,我当时拼死跑回家中,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在我认为马上沦为妖兽口粮时,却发现它只是徘徊在门前不进来,过了一会便自行离开了。”
“所以我才会对你说只要在夜间不出门,便不会出事丢命。”
善纯了然,朝着轻轻一笑:“原来如此,多谢齐娘子解答。”
齐娘子:“不必客气。”
善纯向前先一步将门闩取下,打开木门:“路上小心。”
齐娘子笑着应下,越过门槛,一步步朝着内城走去。
10. 寻女七年
纤细的身影一点点缩小,善纯收回视线,环视这座窄小的院子。
虽略有杂乱,却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灵气在空中浅浅浮动,善纯闭目深入探查,依旧并无发现。
倒地是因为什么才让妖兽不敢踏进齐娘子的屋子?
善纯收起杂绪,回到厢房里,从储物袋中取出日志,提笔书写。
【云川2795年十月十七日,恢复零星记忆。】
【记忆中男子身着白衣,面容模糊,告诫不准放下剑后消失,听之心脏绞痛】
善纯停下笔,犹豫片刻后,再次书写。
【在上州城内结识四位道友。】
她将四人的名字仔细写下,待纸上的墨晾干后,重新收起日志。
-
推动房门的声音打断厢房修炼的善纯。
她跟着声音睁开双眼,透进窗的晨光已被昏黄的余晖取代,从清晨到现在,她已盘坐修炼了七个时辰。
推开房门,刚好看见了日落归家的齐娘子。
看见善纯在家,齐娘子有些意外,“善纯姑娘今日没有出门吗?”
“嗯。”善纯随意应了一声,目光突然落在了齐娘子腰间晃动的香囊上。
鲜红的布料上用金丝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花,即使这个香囊看起来不甚美观,却能看出所用的布料和丝线都是极好的,挂在齐娘子粗劣的布衣上显得有些突兀。
齐娘子顺着她的视线垂眸看向腰间的香囊,眼底涌上一层温柔:“这香囊是我女儿阿淳五岁时做的,虽说绣工稚嫩,但我很喜欢。”
听她提到自己的女儿,善纯问:“齐娘子,你女儿是何时失踪的?”
“七年前……”回想到当初,齐娘子声音不由哽咽,“善纯姑娘,我女儿丢失的时候才满五岁。”
那是她此生最痛苦,最无助的一天,在此后度过的每一日,她都浸泡在煎熬自责的苦水中,拼命抓住一丝希望往上挣扎。
瞧见齐娘子泛红的眼眶,善纯心中也随着涌上一股酸涩。
一位女子孤身一人行走在危险难料的时间,艰苦又坚韧的坚持了。
“你家夫君呢?”
齐娘子神色悲痛,“我夫君身子不好,在奔波寻找阿淳的第三年便因病去世了。”
善纯想安慰,可话到了嘴边只觉得苍白无力。
她不是窥天谷里的卦师,没有卜卦算命之能,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早日解决混乱的上州城,助她尽快离开上州城。
善纯安慰道:“我与几位道友已将上州城的事情上报苍生阁,相信不日之后上州城便会安全。”
齐娘子眼睛一亮,神色激动:“当真?”
善纯点头:“嗯。”
被困上州城半年之久终于窥见曙光,齐娘子朝着善纯屈膝便要跪下,“仙长大恩,奴家没齿难忘!”
善纯见状连忙扶住齐娘子,“齐娘子不必如此。”
“善纯姑娘,晚饭你可有想吃的饭菜,我去给你做。”齐娘子站直身子,迅速抹去挂在脸上的泪,素日里疲惫落寞的眼眸中多了一份生机。
善纯无奈一笑,“娘子不必麻烦了,我已辟谷,不需要进食。”
齐娘子微微一愣,“这样啊……”
善纯:“天色已晚,齐娘子早些休息。”
善纯回房后,再次调转灵力汇入丹田中悬立的金丹。
自踏出神机山后,外界充裕的灵力使她修为突飞猛进,碧海青天剑法也在这几次凶险中加以精化。
从出山到今日不过十日,她已从金丹初期迈进了金丹中期。
难怪源生神树会说神机山外天骄纷纭,如此充盈的灵力,只要不懈怠,定能成为一方尊者。
夜色融融,皎月当空。
善纯潜行在黑暗中,快速穿越林木,留下一道青色残影。
她一路凝神留意四周,双眉随着前往的路途越皱越深。
全程没有一丝妖气,安静到诡异。
善纯赶到昨夜的地点,发现宋淮渡与池书早已在此等候。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宋淮渡温和一笑:“善纯道友。”
善纯停下脚步,直接问道:“宋道友和池书道友在赶来的路上可有遇见妖兽?”
“未曾遇见。”宋淮渡朝善纯靠近一步,“善纯道友也觉得今夜不对劲吗?”
话音刚落,望青与沈骄阳各自从不同的方向赶到。
池书看向两人问道:“沈少宗主,望青道友,你们一路上可有碰见妖兽?”
两人怔愣一瞬,一同摇了摇头:“并未。”
善纯神色严肃:“这些妖兽用灵力探查不到,若是它们不出现,我们便找不到它们。”
沈骄阳有些不相信,“这群妖兽又不是化神境,怎么可能搜不到。”
话落,灼红的流光极速朝四周蔓延,片刻后消散空中。
沈骄阳蹙眉,“它们到底还是不是妖啊,怎么一丝妖气都没有。”
暗夜低沉,今夜月光尤甚,寂寥的郊外除了五人的交谈,便只剩风吹簌簌。
宋淮渡提出一个建议,“距离天亮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不如我们几人分成两波去找,届时以传音符联系可好?”
“可以。”说着,沈骄阳朝善纯走去,“我与善纯一起,你们三个男人一起。”
望青笑出声,“怎么办,我也想与善纯道友一起。”
善纯茫然眨了眨眼。
在场的几人当属宋淮渡实力第一,为何抢着找她?
宋淮渡本想让善纯与他师弟二人一起,在听见望青的话后,果断同意沈骄阳的话。
“那便依沈少宗主。”
沈骄阳满意地轻哼一声,转身朝林中走去,前行几步,她看向善纯。
“快点跟上。”
善纯收起飘飞的思绪,抽出环在腰间的软剑跟上沈骄阳。
看着两人的背影,望青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转头瞧见与自已一同的那两人,更是一阵不愿意。
这两个人,一个幼稚爱生气,一个表里不如一,他当真命苦。
望青跟在两人的身后,无奈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
石子落在杂草堆里,传出一道短促的沙沙声,一条小蛇迅速朝踢石子的沈骄阳爬去。
“啊!”沈骄阳大惊失色,飞快钻到善纯身后,“蛇,蛇!”
剑光一闪,那条吐着蛇信子爬来的小蛇直接变成两节。
善纯语气淡淡:“死了。”
惊恐过后的沈骄阳十分不自在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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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一声,气不足理不壮地威胁:“敢把刚才的事说出去你就完了!”
善纯督了一眼沈骄阳微微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唇角微微上扬,点评道:“你好幼稚。”
沈骄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嘲讽我?”
善纯否认:“没有。”
“善纯!”沈骄阳怒道:“若是有妖兽偷袭你我直接见死不救。”
“哦。”善纯并不认为上州城的妖兽有能力将她一击毙命。
善纯平淡的态度让沈骄阳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干脆撇过头无视身旁的人。
两人无声相伴,两个时辰已过,弯月繁星逐渐浅淡不见,天色已开始泛白。
夜晚已过,没有一只妖兽出没。
五人在城外汇合,今夜联手抓捕妖兽的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
而后一连四天,城中郊外皆平静的没有一只妖兽行恶。
酒楼内,高谈阔论,其中提到最多的便是这几日的平静。
“一连四日都没有妖出现,你说是不是伏恶司已经将上州城的妖一举消灭了?”
说话男子对面的人跟着点头:“定是如此。”
旁桌的沈骄阳听见后冷嗤一声。
上州城的伏恶司从上到下都是贪生怕死的玩意,若是指望他们除妖,上州城迟早灭城。
池书疑惑地挠了挠头,“昨夜遇见的那一大群妖兽怎么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望青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或许是幕后黑手害怕我们查出点什么,不敢放出妖兽了。”
听着旁桌的两位男子不断吹捧伏恶司,沈骄阳顿时毫无胃口。
“我看这幕后黑手和伏恶司脱不了关系。”她放下竹筷,冷然道:“与其等妖兽出现,还不如将目光放在伏恶司司主身上。”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善纯猛然抬起头看向沈骄阳,“你的传音符传到苍生阁需要几日?”
沈骄阳下意识回答:“我的传音符都是极品,当然是即传即到,你……”
声音越说越小,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是啊,极品传音符即传即到,那为何四天了,也不见苍生阁派人来上州城?
宋淮渡敛眉,神色严肃:“能拦截传音符只有大能设下的界域,看来这上州城早已飞不出一丝消息。”
池书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间坐立难安,“这邪修本事也太大了吧,我们这几颗花生米够他下酒的吗?”
望青想到这几日的听闻,“恐怕这上州城城主不是闭关了,而是被控制了。”
上州城城主天灵宗出身,宗门中设有她的魂灯,背后之人定然不敢直接将她杀了。
化神期的城主都能控制,其修为已经不是高他们一境两境了。
善纯双眉紧蹙,越发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饭桌上的氛围瞬间凝重,宋淮渡轻声安慰几人,“却邪剑中有我师尊的一道剑意,届时即便杀不死那邪修,也能将他重创。”
池书跟着附和:“我师兄的师尊乃当今天下第一剑修,他的剑意哪怕只有一道,也能将那邪修吓得屁滚尿流。”
望青乐了,“又不是你师尊,你骄傲个什么劲。”
池书气极,“那也是我师伯!”
11. 妖兽重现
沈骄阳听他们吵得头疼,皱着眉打断:“今夜轮到谁外出了?”
宋淮渡默默将跟前的饭菜朝善纯推近,“今夜应是我与善纯道友。”
沈骄阳起身,“我先回客栈了,这桌菜本小姐请了。”
一夜未眠,今日还要在这里听望青两人拌嘴,吵得她一阵头昏脑涨。
出手阔绰的沈大小姐惊得善纯下意识想起自己那干瘪的钱袋,再次刷新了对有钱的概念。
她看向穿过窗,目送着那道鲜红身影没入人群,视线中的街道跟随隐没的灼日逐渐黑暗。
月光投射在楼阁之上,勾勒出两道挺拔的身影。
“宋道友,可有探查到异样?“
宋淮渡将灵力收回,“和前几日一样,没有任何妖兽的气息。”
一连数日,有关上州城邪术一事毫无进展,犹如被人一刀当中截断。
善纯站在高处俯视街道上巡查的伏恶司司卫,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她念头一转,“我们去伏恶司司主的家。”
宋淮渡怔愣一瞬,迅速跟上善纯的思绪,随即点头,“好。”
两人催动池书的隐身符,极速飞跃在红砖青瓦间,扬起一层无形的风。
朱红大门,石砖围墙,两道身影背剑而立在房瓦之上,视线一同落在旁院中舞剑的男子身上。
在看清他的样貌时,善纯意外地轻挑眉。
是她初入上州城时那位找茬的赵公子。
难怪他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有个伏恶司老大的爹。
望着赵志才练剑的姿态,善纯冷脸评价:“资质太差,毫无灵性。”
她要收回之前只要不懈怠,便可大成的话。
善纯突然的嘲讽不禁引得宋淮渡连连侧目,他俯视院中练剑的男子,委婉地附和:“虽是剑法熟练,却没有一丝感悟,的确资质稍逊。”
“闻鸡起舞?”善纯嗤笑,“这个时辰鸡也没醒吧。”
难怪当日无缘无故地羞辱她,原来是嫉妒。
善纯的话犀利又刻薄,宋淮渡一时间难以将平日清冷有礼的她联系起来。
善纯没再浪费时间看赵志才耍剑,轻跃下房屋,朝着主院缓慢靠拢。
脚尖踏入那扇拱门时,一束灵光瞬间凝聚,刺向入侵者。
善纯凭借本能飞身闪避,长剑挥动,斩破灵光。
灵气攀附在地面上,化作丝线极速游走,转息之间,一座阵法拔地而起。
飓风扭曲了空间,汇聚出无数持剑的人影,他们没有双腿,如同一团模糊的空气,却散发出迫人的凌厉。
善纯环视将他们包围的人影,凝神道:“居然是群剑阵。”
“吱——”
推开木门的声音在紧绷的暗夜中拉长放大。
残淡月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出房屋。
赵朗星望着院中的两名剑修,神色冷漠:“不知两位半夜暗闯司主府,是为何事?”
宋淮渡目光落在他掌心盘亘的阵盘,心下疑惑。
赵朗星不是剑修吗,何时成了阵法师?
善纯斩出一道剑气,直视前方的男人,“怀疑你。”
赵朗星闻言一笑,“姑娘倒是挺诚实,不过我可不是幕后黑手。”
说罢,他掌心猛缩,群剑阵中剑光四溢,“私闯民宅,诬陷官员,罪加一等!”
空气中持剑人影层涌而上,无数长剑破空而来。
却邪剑挥出的剑气寒凉凌冽,斩裂凝聚的空气,宋淮渡脚下步法诡谲难辨,游刃有余穿梭在人影之中,手下长剑极速翻转,几息之间斩出无数剑光。
衣袂翻飞,善纯脚下步伐轻盈,赤黎剑身之上剑气如水,缠绕绞杀袭向宋淮渡后背的人影。
阵法中的持剑人影皆有灵气操控凝聚,灵气不断,持剑者不断。
宋淮渡身形忽而一顿,一道人影抓住这段空隙,长剑翻转刺向宋淮渡腰腹。
千钧一发直接,一柄长剑破空而出,击散那团人影。
指尖灵光闪动,善纯操纵掷出的龙泉剑斩退宋淮渡周身的持剑人影。
善纯脚踏涟漪步法,一路斩散扑来的空气靠近宋淮渡。
她刚欲斥责分神的宋淮渡,却听见他压低声音道:“有妖气正在朝司主府赶来。”
“妖?”
宋淮渡无声点头。
第六夜,妖兽再次出没于上州城。
缠困两人的人影突然消失,脚下阵纹一点点重新隐没在地面之下。
赵朗星撤掉了阵法。
“有妖来了。”
浓郁的妖力越来越近,像是有目的性直奔司主府。
善纯眉心轻蹙,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事实,这只妖不同先前所遇到的妖兽,灵力肆溢。
“爹,发生了何事?”赵志才循着打斗声前来,脸色慌忙。
赵朗星目光落在他紧握的长剑之上,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志才,快回房!”
赵志才看见善纯那张熟悉的面孔,向前的步伐骤然停住,“怎么是你,你这么晚来我家想干什么!”
谁知那名青衣剑修看都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而跟在她身后人模狗样的男子虽然面带微笑朝他颔首,可那双眼睛里尽是冷漠。
胸膛内燃起一层怒火,赵志才咬紧牙,握剑的手隐隐发颤。
“志才,夜间危险,你快些回房。”说完,也跟着两人朝外走去。
偌大的院中只留下赵志才一人,夜色中只有那双眼眸猩红,藏着阴沉的不甘。
他们三个是世人仰望的仙长,踏出身后的圆弧拱门,直面迎上妖邪,只有他被困在无尽黑暗中,再难挣脱。
悬挂夜空的皎月突然消失,黑云涌动相撞,发出一阵闷雷声。
宋淮渡掐诀引动灵力,却邪剑气肆溢,掀起一层阵风,以剑引雷。
“轰隆——”
雷霆极速下劈,飓风裹着雷电,重重砸在妖兽凝聚的护盾上。
护盾破碎,善纯凌空踏步,身形疾迅,如一支离弦之箭,手中的赤黎剑划破长空,发出一声锐利的剑鸣。
那头妖兽鳞甲坚不可摧,成百上千的挥剑甚至连它围绕在身周的灵气屏障都破不开。
妖兽困在两人密不透风的剑气中,发出一声怒嚎,妖力与灵力自它体内迸发,两道相驳的力量融合,化作一道恐怖的攻击。
在妖力与灵力的加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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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妖兽已逼近元婴巅峰的实力。
“闪开!”赵朗星大声一喝,三道阵盘接连从手中飞出。
阵盘盘亘在妖兽上方,极速展开,灵纹交织,三道阵法相叠,阻下妖兽的攻击。
一道妖力溢出袭向不远处的房屋,善纯闪身追去,然而那道攻击却在即将砸向房屋时,灵光乍现,一座阵法腾空而起,挡下了飞来的妖力。
善纯下意识看向赵朗星,却发现他正竭力对付妖兽,根本无暇顾及此处。
那这道阵法到底是谁设下的?
赵朗星脸色逐渐苍白,咬着牙挤出话:“城中有百姓,快把它引出城外!”
话音刚落,压制妖兽的三层阵法被冲破,失去束缚的妖兽妖力暴涨,喉中发出沉闷低吼。
善纯面色沉静,迎着那双猩红暴戾的竖瞳挥出一道剑光。
妖兽被彻底激怒,长声嘶吼,直奔善纯。
善纯没有丝毫犹豫,催动灵力,将速度发挥到极致,迅速朝上州城外飞去。
后背一寒,强横的妖力袭来,紧接着被追赶而来的宋淮渡挡下。
“赵朗星跑了。”宋淮渡看向善纯,“我已传音符通知池书他们,应当很快便会赶来。”
三人中唯一的元婴跑了,留下他们两个金丹,赵朗星这个贪生怕死的恶心玩意!
善纯双唇紧抿,眼中愠色渐浓,“狗东西!”
她现在也算是体会到当时沈骄阳的怒气了,
如今的她也想扒了赵朗星的皮!
一路奔至郊外,强横的妖力迸发山林之间,以绞杀之势堵住两人的去路。
两人迅速调转灵力,以剑身为盾,阻挡滔天妖力。
妖兽瞬闪到两人跟前,抬起利爪撕向善纯。
善纯足尖轻点闪身躲避要害,利爪划破右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暗痕。
鲜血瞬间染红青衣,剧痛从肩膀传遍全身,握剑的手轻轻发颤。
妖兽没给善纯调整的时间,凝聚出一层光线猛刺而出。
宋淮渡飞身向前,剑气化作奔雷阻挡妖兽逼近善纯。
他靠近受伤的善纯,指尖凝聚出一道灵力覆盖在伤口之上。
温和的灵力轻柔地攀附在伤口上,压下翻涌的剧痛。
“多谢。”
夜色下,那张素日温和的面容此刻没有一丝温度,漆黑的眼眸一如冰川,寒光凌厉。
宋淮渡这幅模样让善纯一阵恍然。
妖兽长尾拍碎两人的灵盾,宋淮渡眸色骤深,下意识旋身将善纯护在身前,后背硬生生受了一击。
眼前的妖兽被锦衣上的暗绣取代,冷香盖过血腥,善纯瞳孔微微一颤,神色怔愣。
头顶传来一道忍痛的闷哼,善纯迅速挣脱出宋淮渡的怀抱,抬头看向他。
宋淮渡随手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无事。”
天地间灵力突然暴乱,妖力扭曲出无形的气浪,碎石腾空而起,山间林鸟惊飞。
沈骄阳视线从飞鸟中移到池书身上,催促道,“再给我一张疾速符。”
元婴巅峰的威压将整座山包围,赶去支援的三人燃烧了一路的疾速符,堪堪赶到妖兽所在地。
“师兄!”
12. 猎魂共生
池书目光落在满身伤痕的宋淮渡身上,眼神担忧。
他掷出符箓,低喝一声:“燃!”
灵力化作烈焰吞噬符箓,一道紫雷破空而出扑向妖兽面门。
沈骄阳与望青手指飞速结印,术法层接落下,阻下对善纯两人攻击的妖兽。
善纯与宋淮渡两人苦战多时,早已是强弓之弩,只靠着残留的意识支撑到现在。
空隙之间,两人精疲力尽,站姿不稳。
池书手忙脚乱地掏出回灵丹,塞进宋淮渡与善纯的嘴里。
“师兄,善纯道友,你们还好吗?”两人伤痕累累,鲜血直流,一时间他不知先扶哪位是好。
善纯督了一眼慌慌张张的池书,气息略有不稳,“多谢池书道友,沈少宗主与望青道友撑不了太久,你快去帮忙。”
“好,好。”池书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符箓自广袖中簌簌飞出,催动灵力引燃符纸,数道紫雷接连劈向妖兽。
宋淮渡仰望被冲淡的夜空,缓缓道:“天要亮了。”
话音刚落,前方与三人缠斗的妖兽身形一滞,仿佛收到了某种操控停下攻击,转身朝山林间撤退。
善纯无视疯狂作痛的伤口,持剑追去,“快追上它!”
即便抓不住它,也要跟上去找到它背后之人。
沈骄阳立于半空之中,红衣翻飞间,双手极速掐诀。
“乾坤为轴,束妖之锁!——禁!”
红光飞射间流转成巨大的锁链,攀上妖兽的四肢,缚住它撤离的脚步。
“去!”池书反手抛出两张定身符,困定住意图挣脱的妖兽,迟疑一瞬后,他又掷出两张定在妖兽身上。
天色越来越淡,被困的妖兽愈发焦躁,它无视阻挠的几人,动用全身力量狠狠挣脱束缚。
锁链与符箓顷刻间湮灭在滔天的妖力之下,距离最近的沈骄阳与池书瞬间被击飞。
强横的妖力击落在丹田处,沈骄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从空中坠下。
善纯足尖一跃,揽住她的腰身,接下受伤的沈骄阳。
坠落的撞击碰到善纯的右臂上伤口,堪堪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痛得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沈骄阳稳住身形快速站直,目光落在善纯毫无血色的唇上,神色紧张。
“你,你没事吧?”
善纯舒展开紧皱的眉头,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宋淮渡将池书护在身后,挡下席卷而来的妖气,然而一道更为恐怖的攻击接踵而来。
望青见状猛地掷出本命法器,书卷在空中舒展放大,横档在宋淮渡两人之间,将突袭的攻击吞噬。
强势吞没这道恐怖的攻击,空白的书卷骤然裂开一道细小的纹路,两境之差的修为几乎重创望青。
他身形晃动,捂住心口重重跪倒在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引得眼前开始模糊发暗。
望青紧咬牙,不禁在心中暗骂。
来这上州城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宋淮渡搀扶起望青,一旁翻找丹药的池书手控制不住的发颤。
“望,望青,你可别死了啊……”
望青如果现在有力气,定要给池书一巴掌!
宋淮渡将望青交给池书,“池书,照顾好望青道友。”
话音一落,紧跟在善纯与沈骄阳身后,飞身追去。
受伤的三人与妖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善纯下颌紧绷,忍痛催动干竭的灵力,强制催动背在身后的龙泉剑。
两指并拢,指尖飘出淡淡赤红灵光,须臾之间,一把未出鞘的长剑飞出伫立在她面前。
“龙泉,帮我拦住它。”
剑鞘藏锋的长剑发出一道兴奋的嗡鸣,下一刻凌厉的剑浪翻涌而出,强势飞射而出阻挡在极奔的妖兽跟前。
霸道磅礴的剑气喷涌而出,顷刻间蔓延整座山间,剑鞘之中仿佛蛰伏着一条恶龙,发出一层沉闷的嗡鸣。
宋淮渡望着龙泉剑,眼中明明暗暗。
好强的剑气。
倚在树前的望青抬头眺望暗淡的山林,眼底翻滚着晦明不暗的情绪。
“望青道友可是发现有何不对?”说着,池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除了倒下的几棵树,再无其他异样。
望青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他收回视线,含笑摇头:“无事。”
山间的妖兽忽然停下脚步,它望着那把挡在跟前未出鞘的剑,四肢竟不受控制地打颤,头顶仿佛横着一道绝对的压迫。
天色越来越淡,皎月消失,暗夜已退。
失去暗夜的妖兽像是被抽取了魂魄,蛮横的妖力瞬间溃散,压制的灵力如泄洪般迸发而出。
那具巨大的躯体在拉扯中一圈圈缩小,最终定格成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
善纯召回龙泉剑,重新背在身后,而它极度不满的反噬震得善纯全身一颤。
仿佛察觉到善纯的痛苦,龙泉发出一阵脆弱的嗡鸣。
善纯反手轻轻抚摸剑柄,声音温和:“没关系,不怪你。”
沈骄阳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女,一脸不可置信:“那头妖兽怎么变成人了?什么时候元婴期的妖兽也能化形了?”
妖族中除了那五大种族,难道又出了新的种族出生便可化形?
“妖族只有在重伤时维持不了人形化作妖形,断不可能从妖形化作人形,更何况我们并未重伤它。”
宋淮渡视线落在地上昏迷的少女身上,神色探究,“白日为人,暗夜为妖,这是什么邪术?”
“猎魂共生。”
空白的记忆倏然闪过一瞬,善纯几乎是脱口而出。
身旁的两人同时看向她,宋淮渡问:“善纯道友可是知道这道邪术?”
善纯也不知自己会知道这等古籍上未记载的邪术,这段知识来自消失的记忆里,宋淮渡提到它后便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善纯依从记忆解释:“猎魂共生这道邪术是邪修为增进修为,将妖兽与修行者强行结合,吸取其炼制的灵魂。”
乍听闻如此丧失人性的邪恶,沈骄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愤怒地握紧拳头:“邪修当真是丧尽天良!”
将人与妖兽的灵魂剥夺,再强行结合,不敢想象对两者带来多么痛苦的折磨。
宋淮渡眼底并无情绪波澜,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善纯摇了摇头:“我不知。”
“藏匿在上州城的邪修真该死!”沈骄阳上前,刚想扶起地上的少女,然而下一瞬,一道阵法从少女身下浮现。
须臾之间,消失原地。
消失的瞬间,善纯看清她的脸。
苍白的唇微张,瞳孔猛地一缩。
原因无他,这张脸几乎与齐娘子的脸一模一样,唯一区别便是两者之间的稚嫩与成熟。
那位被设下猎魂共生邪术的少女,正是齐娘子找了七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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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阵法师?上州城内有阵法师?”
善纯与宋淮渡同时开口:“赵朗星!”
沈骄阳疑惑道:“赵朗星不是剑修吗,怎么成阵法师了?”
善纯紧握双拳,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夺眶而出,仅剩的理智拉扯住冲动。
她恨不得现在直接去杀了赵朗星!
宋淮渡解释,“今夜我与善纯道友夜探司主府,意外得知赵朗星是阵法师。”
沈骄阳恍然之后是藏不住的愤怒,“我们现在就去司主府!”
“不可。”宋淮渡制止住沈骄阳,“赵朗星是否真是邪修,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倘若他真的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过去无疑就是去送死。”
沈骄阳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烦躁:“那现在怎么办,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难不成坐等陨落啊。”
善纯脑海中突然想到池书先前搜寻妖兽的纸人,转头看向宋淮渡,“池书道友的纸人可否寻人?”
“应当可以。”宋淮渡猜想善纯是想找到方才的少女的位置,确定赵朗星的真实身份。
善纯将赤黎剑收回,强压下汹涌的情绪,“我们先回去。”
三人找到池书与望青时,只见望青捂住心口,面若金纸,身体里的灵气控制不住疯狂涌出。
看见宋淮渡三人,手忙脚乱的池书仿佛终于等到了救命稻草。
“你们可算来了,望青道友他旧伤复发,已经控制不了他体内的灵力了。”
善纯快步走向前,俯下身分出一丝灵力探入他的身体。
善纯皱眉。
体内灵气暴乱不断冲击灵府与灵脉,即便忍痛强行压制,依旧控制不住疯狂溢出的灵气,如果不能及时控制,望青只会爆体而亡或灵力枯竭而死。
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造成现在这般情况。
善纯没多想,她握住望青的手腕,调动周身灵力输入他体内。
池书见状劝道:“没用的善纯道友,方才我为望青道友输送灵力,结果……”
灵力涌入的那一刻,望青体内暴乱的灵力疯狂抵制,两股相互冲撞的灵力仿佛全身撕裂,他垂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就在池书劝阻善纯放弃时,方才那团暴乱的灵气却没有像将他击飞那般攻击善纯,竟温和的接受了她递进的灵力。
“结果什么?”沈骄阳问。
目光落在他那张灰扑扑的脸上,衣袍上也蹭了一片泥,头顶上甚至插着几根杂草,她心下不由疑惑。
方才见他被宋淮渡与望青保护的尘草未沾,怎么一会不见就如此狼狈?
“结果我就被击飞到那里去了。”池书指向身后的灌木丛,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沈骄阳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毫不犹豫地大笑嘲讽:“怎么就这点能耐,灌木丛都会比你接招哈哈哈!”
闻言池书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沈骄阳,你嘴巴抹毒了啊!”
宋淮渡视线落在善纯握住的手腕上,脸上的温和再难维持,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胸膛中翻滚,疯狂着蚕食他的理智。
直到此刻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这股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意图取代真实的自己。
宋淮渡心想,难道上州城的邪术会影响心智?
罕见烦躁的宋首席干脆移开目光看向吵吵闹闹的池书两人,谁知他硬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宋淮渡觉得他肯定得了什么病,待回了玄霄十四宗,他定要仔细询问师尊。
13. 城南别院
“你现在感觉如何?”
撞上善纯的目光,望青迅速藏起眼底恍惚的情绪,虚弱一笑:“已无妨,多谢善纯道友。”
善纯轻点头,松开握住的手腕,她并未开口多问。
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于是宋淮渡看着池书问道:“池书,你那纸人符箓可能寻人?”
“寻人?”池书微微一怔,“可有此人的生辰八字,若是有或许可以一试。”
池书紧接着问:“师兄,你们可是有何发现?”
宋淮渡的话引起善纯的注意,她耐心将发现猎魂共生的事情朝池书和望青解释一遍。
池书震惊:“竟有如此恶毒的邪术!”
沈骄阳一听需要那少女的生辰八字,不由感到头疼:“我们上哪里知道那女孩的生辰八字啊?”
善纯敛眉,平淡的声音略有沉闷。
“我知道。”
-
“阿淳的生辰八字?”
齐娘子视线越过善纯落在她身后的几人身上,问道:“善纯姑娘为何突然要我女儿的生辰八字?”
不知为何,她的心像是突然被高高悬起,落不到实地的失重感引得她不由恐慌。
善纯眼前突然飘过先前齐娘子猩红悲痛的眼神,她突然感觉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就在她迟疑的片刻,宋淮渡走上前。
“先前听闻娘子女儿丢失,而我师弟正巧有一种符箓可以寻人,所以才于此讨问娘子女儿的生辰八字,有所唐突,还请娘子见谅。”
期盼多年的话毫无预兆地闯进耳畔,炸得脑中一片嗡鸣,齐娘子下意识握住女儿绣制的香囊,双唇微微发颤,不断上下翕动。
“当……当真?”
面前的男子笑得温煦,一如春日的清风。
“当真。”
在听见准确回答的一刹那,齐娘子眼泪便溃堤般落下,她踉跄跑到宋淮渡跟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弯下双膝朝他跪下。
“仙,仙长!若是能找回阿淳,奴家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各位仙长,即便让奴家去死我也愿意!”
噩梦缠绕的七年,她终于在今日窥见一丝曙光。
宋淮渡侧身避开齐娘子的下跪,迅速将她扶住,“齐娘子不必如此。”
齐娘子强硬着不起,坚决要对着他们下跪磕头:“谢谢各位仙长,谢谢各位仙长!”
她不过一介平民,面对如此天大的恩情,只剩这几个不值钱的响头。
善纯快速向前,单膝跪地阻下重重磕头的齐娘子,“齐娘子,快起来。”
“善纯姑娘,谢谢你。”
善纯对上齐娘子真挚的双眸,不着痕迹的移开,催动灵力治疗她磕破的额头。
齐娘子从怀中取出一枚护身符,打开抽出一张黄纸:“这上面便写有小女的生辰八字,剩下的便辛苦各位仙长了。”
闻言,池书大步向前双手接过,垂头看着手中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不敢直视齐娘子的眼睛。
几人临走之际,齐娘子忽然唤了一声善纯。
“善纯姑娘。”
她站在老旧的门外,眼角有泪花闪动。
“我女儿还活着对不对?”
话传进耳边的瞬间,善纯只能感觉到心口无比的沉闷,视线落在她爬上霜色的鬓角上,轻轻点了点头。
昏迷蜷缩在地的少女面容一点点与齐娘子重叠,只不过齐娘子那张秀丽的脸上刻下了太多疲倦沧桑。
正值盛年的她,怎么就已长出白发?
“齐娘子,好好休息。”
齐娘子脸上挂起如释重负的笑容,点头应下:“好。”
在离开齐娘子小院后,沈骄阳声音涩然:“我们这样欺骗她真的好吗?”
闻言,善纯沉默不语,给不出她一个绝对的回答。
“为何不将她女儿身中邪术的真相告诉她?”沈骄阳看着宋淮渡问。
“真相很重要?”宋淮渡反问,眼底毫无情绪波澜。
“沈少宗主可知何为善意的谎言?如果真相的背后是无法让人接受的残酷,还不如一开始便不知道。”
沈骄阳下意识想去反驳,却不知联想到何事,缓缓垂眸。
察觉到善纯投来的视线,宋淮渡话锋一转:“善纯道友无须太过忧心,兴许此等邪术苍生阁各位大能有破解之法,届时齐娘子女儿定会无虞。”
善纯无声点了点头。
只要能将消息传出去,苍生阁里的尊者们定会有办法破解猎魂共生的。
池书从怀里掏出几张姜黄纸人,给每张纸人附上灵力,须臾间个个姜黄纸人仿佛有了生命般直立而起。
纸人仰起头望着他,他催动灵力引燃阿淳的生辰八字融进纸人体内。
池书低头看着掌心的纸人:“可全记下了?”
小巧的姜黄纸人乖巧地点点头。
池书在纸人身上掐了一道隐身咒:“去寻吧。”
一声令下,姜黄纸人整齐跃下池书掌心,乘着丝缕细风穿过长街小巷,朝四方扬长而去。
一声调侃打破沉闷的气氛。
“怎么这次你的小纸人少了几分猥琐,多了一丝憨态可掬?”
池书瞪着望青,想起他舍命保护自己的时候,生生将到嘴边的嘲讽咽下,干巴巴说了句。
“你懂什么!”
话音刚落,池书眉心灵光一闪。
“找到了!”
望青吃惊:“这么快?”
池书轻哼一声,满脸得意:“我的纸人每一个都注入的道归一境界的灵力,厉害的很!”
望青嗤笑了声,故意拖着腔调说:“是吗?怎么前几日寻妖时没见你纸人这么灵?”
池书气道:“我又不知道妖兽的生辰八字!”
“行了!”
沈骄阳颇为烦躁地打断他们,强忍下上去给他们一拳的冲动,不耐烦地问:“到底在哪?”
池书远离望青,说:“城南一处别院。”
刚说完他眉心闪烁的灵光也跟着熄灭。
池书倏尔止住脚步,“有一张纸人声息已灭。”
姜黄纸人已灭,他们已完全暴露。
宋淮渡问,“可还记得那座别院的方位?”
“嗯。”即便那张纸人已经没了生息,但刚才的位置他也记住了大概。
善纯眼神冷冽,声音平得没有一丝起伏:“我们快过去。”
-
日沐盈盈,亭台高阁,一束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人。
“朗星,他们会去吗?”
赵朗星垂首恭敬道:“您放心,一定会。”
那人垂眸随意一督掌心挣扎不断的东西,正是池书放出的一片姜黄纸人。
房间里响起一道极为轻蔑的笑,随即空气流转,赵朗星身侧的人瞬间消失。
轻风吹拂轩窗,扬起细细灰烬。
“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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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息全灭了。”池书暗自握紧拳头。
五张纸人,竟一个不剩。
“可知方位?”善纯问。
池书摇头,“被人抹去了。”
善纯敛下沉思,一种诡异的被动感从心底破土而出,脑海中瞬间蹦出诸多疑问。
上州城虽是偏远,但也不至于道人迹罕至的地步,为何在这里她从未碰见过除他们意外的修者?
城中虽然夜间会有妖兽出没,白日却无事,为何偏偏齐娘子出不了城?
还有隐藏在每一家百姓的阵法,又是出自谁手?
赵朗星?
她着实不敢信。
这处处怪异的上州城背后仿佛有只大掌,而他们便被困束在其中,奋力挣扎。
“就是此处。”
长睫遮住眼眸中沉浮的情绪,善纯循声望去。
别院远离喧嚷的长街,红砖围砌,青瓦覆顶,门前枫树树叶已攀上一层浅淡的昏黄。
朱红大门紧闭,院前积了一层各色的落叶,显然一副荒凉许久的模样。
善纯面不改色地跃上那棵枫树,足尖落在一片单薄的枫叶之上,脚下荡开层层灵气涟漪。
入目便是一座极为素雅的庭院,花圃中的娇花已被野草吞噬,半亩池塘上漂浮了一层枯枝暗夜。
这座规整的别院早已荒凉许久,唯一的气息也只剩西侧石亭走廊上蜷缩而眠的狸花猫。
她指尖一弹,一道术法通畅无阻地落进鹅卵小径上。
没有一丝邪气,也没有隐匿的阵法,这座别院再普通不过。
善纯收回目光,跃下枫树。
池书略有急迫地朝善纯靠近一步:“善纯道友,可有何发现?”
善纯轻轻拂下粘在衣摆上的枫叶,轻摇头:“里面什么都没有。”
池书两道眉皱在一起,有些自责地喃喃自语:“位置没错啊,难道是已经提前跑了?”
微风晃动枫叶,空气中沙沙作响。
宋淮渡温声安慰自我怀疑的池书,“从师弟纸人被发现开始一过去半刻钟,足够他们撤离别院了,师弟无须自责。”
“师兄……”池书睁着大眼睛看着宋淮渡,眼神感动又无辜。
他的师兄果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兄!
话落,宋淮渡侧身看向三人,嗓音温和:“此处应与邪术脱不了关系,我们只需打探出这座别院的主人,便多了一份线索。”
闻言,三人赞同应下。
天已完全亮起,安静的街巷逐渐添上几分生机,他们顺着长街走到与别院相距最近的庭院下,朝看守大门的小厮打探消息。
“南边不远处的别院?”
宋淮渡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姿态谦和,“对。”
看门小厮歪头,努力回想片刻后,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那是城主府管家的一位远房亲戚半年前买下的。”
沈骄阳问:“半年前?你确定?”
小厮目光转向说话的红衣女子,见她气度不凡,衣着华贵,语气不由弱了几分。
“小人确定,城主管家的那远房亲戚本是来上州城投奔他的,一家都住在城中的崇贤街上,谁知那家主突然买下这座别院,这条街上都猜测是他背着家中主母用来养外室,所以小人才记得格外清楚。”
善纯追问:“那买下这座别院的人现在在何处?”
“好像一个月前便举家离开上州城了。”看门小厮回道。
14. 背后之人
池书脸色一怔,一时间没控制声音:“走了?”
看门小厮被他吓了一跳,弱弱地点了点头。
望青垂眸,手指反复摩挲腰间翻起的卷纸,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城主管家的远房亲戚或许就是个幌子,会不会背后的人是城主管家,更甚者是那位闭关许久的城主?”
闻言,沈骄阳道:“我们现在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池书微微皱起眉,“可若真是城主府里的人,我们现在过去不就是去送死吗?”
“不止你师兄有一道道归一的剑气,本小姐也有一道道归一的灵力。”沈骄阳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
“两道尊者大能的攻击,那邪修不死也重伤,届时他设下的界域自然难以维持。”
善纯督了一眼沈骄阳,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师兄弟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望青身上。
怎么在他们口中,她感觉道归一的尊者遍地都是。
望青朝她耸了耸肩,嘴边挂着笑:“我没有。”
善纯心中得到些许慰藉。
原来只有他们两人身份简单,白身无凭。
听见沈骄阳的话,池书突然觉得挡在眼前的高山瞬间变成低矮的山坡,信心直接充满胸膛。
“界域一散,尊者一到,今日便让那邪修魂飞魄散!”
-
“师兄,以我们之力真的可以战胜那个邪修吗?”
池书隐身躲在阴影里,眺望前方不远处的紧闭的城主府,附在宋淮渡身侧小声低语。
“界域消失时,你便传音青锋尊者,”
阴影掩下宋淮渡的神色,只留下他温和的声线。
“师弟放心,我们定能活着离开上州城。”
空气中徘徊着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们从城主府后方的院子翻进去。”
五人催动隐身符,迅速动身翻过围墙。
真正踏入城主府那一刻,几人才发现府中安静到诡异,看不见一个下人的身影。
明明曜日当空,可府中却弥漫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胆小的池书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贴近宋淮渡,小声道:“怎么没人啊?”
池书下意识地靠近使宋淮渡身形微微一僵,他强忍下心底的排斥,道:“兴许此处院子无人居住,我们去前方看看。”
沈骄阳轻哼一声:“我看着邪修八九不离十就在这城主府了。”
望青环视了一圈死寂沉沉的厢院,问道:“现在要去哪里?”
善纯握紧手中长剑,沉声道:“去府上正厅。”
几人离开位置偏僻的庭院,警惕地朝正厅靠近,而这一路不仅不见一个人,还异常顺利。
厚重的青苔爬满墙根,暖光漫进脚下青砖铺通的小径上,将几人的身影剪得又短又钝。
善纯突然止下脚步,心底的不对劲越跳越快。
先前的怀疑逐渐凝成一个猜想。
他们好像从头到尾都在顺着一个人的布局,一点点地前进。
从池书纸人唯一得知的位置,到别院邻边小厮的消息,再到最后的城主府,得知线索虽来得曲折,却并不艰难。
善纯心下一颤,转身大声催促:“有诈!我们快出去!”
池书满脸惊恐,慌乱看着善纯:“怎么了?”
宋淮渡心中隐隐有猜忌,在听见善纯的话后,拽住反应迟钝的池书后领,足尖轻点。迅速又利落翻过围墙。
然而就在几人落地的瞬间,脚下灵光闪动,周身景象开始迅速流转扭曲,高阔的围墙须臾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偏僻的荒山。
刺目的曜日褪下,无尽的暗色覆盖天地。
“天怎么暗了?”望青睁着眼努力适应骤然昏暗的四周。
荒山中缓慢凝聚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在阿姐的界域里你们所见白日黑夜都是假的,此时真正的时间便是黑夜。”
在那句“白日黑夜都是假的”落进耳边后,善纯才恍然明白为何上州城的太阳每日都如此刺目,原来都是假的。
当沈骄阳看清那张脸时,明艳的脸上全剩愤怒,她大声呵斥:“赵朗星!果然是你!”
池书怒目圆睁,紧咬牙:“你这个阴险狡诈的邪修!”
山间的风扬动赵朗星的衣摆,掌心的阵盘悬空转动,而他坦然迎着他们射来的目光,只笑不语。
在充满沈骄阳与池书的谴责里,善纯却在赵朗星的眼里看见了一份解脱。
骤然之间,滔天逼人的邪气自荒山中迸发,浓墨的邪风如同翻滚的潮浪拍碎剑气,袭向天地。
五人立即释放灵力阻挡,尽管有所防备,却还是为这汹涌强大的邪气震惊。
一道阴沉的声音穿透邪风,落进几人耳中。
“看来又有新的养料送上门了。”
残月高悬的夜空下,一道身姿婀娜的女人缓缓浮现。
狂风呼啸而起,卷动四周的雾气。
她足尖轻点,踏在虚空之中,步落之处泛起一圈圈幽暗的光圈。
光圈伴着邪风四散,将周围染上一股腐败的气息。
宋淮渡抬头看向悬立在空中的女子,眉峰敛起。
“上州城城主,赵蝉衣。”
她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区区蝼蚁,竟意图阻我飞升之路。”
话音刚落,强大的邪气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汹涌而出。
合体期巅峰!
善纯持剑斩散袭来的邪气,目光凛然,“堕入邪道还想飞升成神,简直痴心妄想!”
“呵。”赵蝉衣眼神冰冷,邪魅的面容上满是不屑。
“既然你们送上门了,那便都沦为我飞升之路的垫脚石吧。”
善纯挥动手中的赤黎,一道剑气如虹贯日的直袭赵蝉衣。
只见赵蝉衣冷哼一笑,衣袖挥动,浓墨的邪雾喷涌而出,强大的邪力阻下善纯的剑光。
善纯的身后是如离弦之箭的宋淮渡。
却邪剑化作一道流光,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滔天凌厉的剑气迅猛扑向赵蝉衣。
赵蝉衣眼底一凝,闪过一丝意外:“半步元婴?”
她掌心一握,翻卷的剑气骤然破碎,逼人的邪气穿透消散的灵力,直直攻向宋淮渡。
她呵笑出声,妖媚的眼底尽是讥讽。
“阻我之人,都该去死!”
那股邪气如同一张黏稠的网,从赵蝉衣身后疯狂蔓延。
邪气肆虐,细如丝线的残月迅速被吞噬,荒山下黑暗一片。
最后一轮残月消失的瞬间,妖兽的嘶吼顿时遍布,地面隐隐颤动,杂乱的奔跑潮涌聚集。
“——”
浓重的夜空云层涌动,数道雷霆撕裂夜幕,一时间天光大亮,隐匿在暗色下的一切随之现形。
赵蝉衣侧目,视线中的红衣女子耀眼的如同白日的烈阳。
又一个半步元婴。
她突然大笑,眼眸中笼罩着一层兴奋。
“朗星,给你一刻钟布下猎魂共生,今日我便要吞了这几个大陆天骄的灵魂,迈进道归一!”
黑暗中,赵朗星语气平淡顺从:“是,阿姐。”
话音刚落,赵蝉衣拂袖一挥,暗中的妖兽猛然奋起,群扑向五人,而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影冲向他们。
灵光从浓稠的邪气中迸发,五人一言未发,一同抵御疯狂的兽群。
望青双手结印,周围的灵气疾速凝聚,数道金光从他身后闪出落入癫狂的兽群,炸开一层层血花。
池书身后一寒,迅速转身抛出一张符箓抵御。
符纸燃烧,凝聚成一道光盾,挡下了袭来的金光。
池书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对着望青破口大骂:“望青你大爷的!怎么敌友不分啊!”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望青操纵灵力斩杀靠近的妖兽,抱歉道:“一个人散漫惯了,乍然与人联手着实有些不习惯。”
池书一脸怒气:“你!”
“轰隆——”
雷霆万钧,夜空涌动的闪电直劈而下。
沈骄阳周围逼近的妖兽是几人的数倍。
她唇线抿直,双手疾速结印,数道法术从她指尖飞出。
突然,一股阴冷的寒气从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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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将她死死地钉在原地。
在沈骄阳停滞一瞬,两只暴动的妖兽抓住时机猛扑上去。
眼前是狰狞的妖兽,身后是刺骨的邪气。
沈骄阳瞳孔震缩,心下骇然。
而下一刻,耳侧倏然响起一道清丽的剑鸣。
善纯刺剑翻转,斩下赵蝉衣的偷袭。
宋淮渡手腕一震,长剑瞬间化作一道寒光,手中的却邪剑如蛟龙入海,直接刺穿扑向沈骄阳的两只妖兽。
青衣随风烈烈作响,长剑横在眼前,盈白剑身折射她眼底的寒光。
邪气侵蚀剑光,她紧盯前方的善纯,眼神阴翳。
善纯目光正直而又锐利,穿透阴霾直指邪恶。
她双指并拢抚于赤黎剑身,纯净的灵气流转剑脊,携带着凌厉的剑意。
下一刻,善纯无所畏惧飞身直击赵蝉衣。
沈骄阳的翻滚烈焰为她扫除周围的妖兽,而她紧握住赤黎长剑,身法快如闪电。
赵蝉衣笑容阴冷:“找死。”
右手邪气凝聚成一把血红长刀,利刃之上有丝丝缕缕的阴光缠绕。
她闪身出现在善纯面前,长刀高举,顺势便她狠狠劈去。
血刀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善纯眼神凛然,横剑抵挡,金属碰撞带起一片星光。
强大的邪力透过赤黎侵蚀进肺腑,温热的鲜血顺着唇角流下。
善纯眉头紧锁,剑身一转,借力侧身闪避下压的长刀。
她脚尖轻点,整个人如同秋水飘忽不定,手中赤黎长剑顺势挽出数道剑花。
远处应对妖兽的望青眼神一愣。
涟漪步……
层层叠叠的剑法犹如密不透风的网,而赵蝉衣丝毫不为所动,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长刀挥动,震荡出的邪力直接斩碎密集的剑光。
她身法快如鬼魅,不及反应持起血刀斩向善纯。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有所察微侧首,挥出一道邪气挡下身后的剑刃。
宋淮渡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却邪剑卷起一阵旋风,尘沙飞扬间,他已挥出无数剑光。
善纯随手抹去唇角的血痕,反手掷出身后的龙泉封住赵蝉衣身后退路,脚下涟漪步似水流动,眨眼间冲到赵蝉衣面前。
面对两位将剑法挥舞到极致的剑修,赵蝉衣眼神愈加兴奋。
他们越强,炼制的灵魂便越厉害,而她的修为便能有更快的增长!
脖颈间突然涌起一丝疼痛,她想要后退,却被横档在身后的龙泉剑阻住了去路。
望着逼近的善纯与宋淮渡,她那双妖冶的眼睛里充满戾气。
她猛地将长刀插入地面,一股强大迫人的邪力以她为中心疾速向四周散开。
距离赵蝉衣最近的善纯二人来不及抵御,直接被浓郁的邪气振飞。
只见她冷哼一声,身形徒然消失原地,几人警戒之际,她兀的出现在望青身后。
纤细的手指凝聚尖利的光刃,猛地抓向他后背。
危机之际,一层光盾横档在望青身后,为他挡下赵蝉衣的偷袭。
赵蝉衣眼底不屑,邪气挥动间,那道光盾顷刻破碎。
她轻微侧首,嗜血的盯着沈骄阳,下一刻邪雾浮动,身影消散,瞬间出现在沈骄阳面前。
她五指成爪,带起一阵黑风,朝着沈骄阳脖颈处抓去。
沈骄阳心下一惊,欲闪身躲开,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压笼罩,脚下仿佛生钉,直立原地无法挪动脚步。
邪气包围脆弱的脖颈,不断地挤压收缩,双脚缓缓离开地面。
赵蝉衣神情冰冷,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沈骄阳脸色涨红,喉中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善纯欲向前,整个人却被钉在原地,脚步沉重地无法迈出一步。
如山岳般的重压愈加强烈,池书双腿开始颤抖,膝盖缓缓弯曲,几息之后,右膝不堪重压重重跪在地面上。
他面容痛苦,强压下涌上喉头的鲜血。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五人毫无抵抗力。
沈骄阳面色涨红,胸膛前隐有白光跳跃。
15. 神光诛邪
荒山之间骤然掀起一层刺骨的风,沈骄阳胸前的白光越来越盛,她紧握住赵蝉衣的手,充血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得意。
“你...上当...了...”声音被扼制在喉咙里,灌进胸腔里的空气愈来愈稀薄,可那双眼睛里却不见任何惧色。
赵蝉衣掐住沈骄阳脖子地动作猛地僵住,瞳孔难以置信地一颤,她松开沈骄阳,极速后撤。
然而依旧迟了一步。
头顶上方的空气瞬间凝固,聚成一道属于道归一的恐怖灵压,化作一柄长剑带着极寒的怒意朝她击去。
赵蝉衣连忙释放邪力,化作一层接一层的护盾,阻挡尊者一击。
“——”
须臾之间,寒剑刺破数层护盾,击飞满身邪气的赵蝉衣。
紧扼住咽喉的手消失,沈骄阳跌坐在地面上,扶着胸口大口地喘息。
强置在身上的重压消失,善纯飞身靠近沈骄阳,挥剑斩杀扑上前的妖兽,俯身将她扶起。
藏身远处的赵朗星唇角微微上扬,眼底的情绪翻涌滚动,恍如海上升起的巨浪,掀起一股不知名的急切。
还不够。
还差一点!
鲜血从口中疯狂涌出,赵蝉衣伏地捂住伤口,眼神狰狞又阴狠。
她体内怎么会有道归一尊者的灵力?赵朗星不是说她只是一名毫无背景的散修吗?
等今夜把他们炼成她的养料,她定要亲自审问赵朗星!
她妖艳的面容染上些许烦躁,漆黑的浓雾自指尖飘散,下一瞬,疯狂攻击的妖兽皆停下攻击。
冲天邪光里,一道极为痛苦的惨叫响彻整座山间。
沈骄阳死死盯着赵蝉衣,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冲眶而出。
“她在吸收炼制的灵魂。”
善纯紧盯着从妖兽飞出的那道半人半兽的灵魂,握剑的手用力到泛白。
剑势一挡,冷冽地剑气直接掀飞阻挡的妖兽。
挥手掀出一道邪风,却不料那剑修不退反进。
邪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划剐身体上下,善纯斩不散这团邪风,干脆顺风而起,忽略伤痛,剑光一道接着一道极速地挥出。
锋利的剑刃刺穿邪风,抵近赵蝉衣脖颈。
赵蝉衣右手虚握,血红的长刀再次凝聚。
刀剑交错,赤黎未刺伤赵蝉衣,血刃却穿透善纯左肩。
宋淮渡目光落在刺进善纯肩膀的长刀上,心尖又苦又痛,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怒意蚕食着他的理智。
旧伤未愈,再创新伤。
刺骨的剧痛生出一阵麻意,使得善纯握剑的手虚虚颤抖。
赤黎掀起汹涌澎湃的潮浪,围裹、挤压赵蝉衣的脖颈。
善纯的剑意,似水轻柔,却暗涌着不顾所有的疯狂。
赵蝉衣直视着对面凛然正气的眼神,吃痛咬牙道:“疯子!”
“噗呲——”
剑刃刺肉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赵蝉衣缓缓低下头,冰冷的剑身已深深刺穿了她的身体,滚烫的鲜血一滴滴滑落在地。
是另一名剑修。
她抬头,错愕的眼睛对上善纯弯起的眼眸。
“你们……唔!”
长剑抽离身体,喉中压抑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贯穿左肩的血刀随着赵蝉衣受伤消散,善纯催动灵力止住血,跃身撤离。
天地间掀刮起激烈的风,在赵蝉衣头顶上方黑云涌动,震雷凝结。
她迅速与宋淮渡拉开距离,错愕地看着紧追不舍的男人。
他怎么也有一道道归一的剑气!
赵朗星!一定是赵朗星!
宋淮渡视线落在赵蝉衣惊恐的脸上,长风吹起他高高束起的发,漆黑的瞳孔褪去温和,凝射出漠然的杀意。
闷雷轰响,长电划空。
一道道银雷弯弯曲曲,乱摆飞窜,犹如怪形的蛇蟒。
苍穹雷霆,却邪引之。
窒息的威压扼制住呼吸,赵蝉衣紧迫控制围困其他几人的妖兽,召它们挡在自己身前。
宋淮渡身影化作一道奔雷,以剑撕破长空,挥出那道藏锋的剑气。
天雷破击,被击中的妖兽瞬间化作一片黑白交杂的雾气。
成群的妖兽为赵蝉衣铸成一道血肉屏障,而她站在原地,吸收化作雾气的妖兽。
流血的伤口缓慢凝固,缠绕在周身的邪气愈来愈浓。
扬动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在空中肆意地飞舞。
“哈哈哈!”
她发出一阵狂笑,声音在空荡的荒山回荡,如同恶鬼呼啸。
赵蝉衣阴冷的目光紧锁住持剑的男人,讽刺道:“你们谁能杀我!”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邪气席卷向几人,化作一座囚笼将五人封锁其中。
望青催动灵力,然而溢出的灵力瞬间被邪气吞噬殆尽,攀上他的身体紧裹缠绕。
他竭力转动视线看向几人,发现他们也被邪气缠裹。
紧紧束缚黑雾将善纯带离地面,伤口被挤压崩裂,鲜血顺着手臂,划过掌心,一点点滴落地面。
一道邪气恶劣地钻进伤口的血肉中,疯狂搅动。
冷汗攀上额角,善纯控制不住地痛吟出声。
远处的赵朗星双眸一瞬不移地锁着赵蝉衣,指尖攥得泛白。
他垂眸看着掌心中灵光流转的阵盘,再抬眸时眼中多了一份决绝。
“阿姐,阵法已准备就绪。”
赵蝉衣侧首看向自己这位贪生怕死的嫡亲弟弟,阴沉的眼眸中尽是怀疑。
两次意外已让她对赵朗星动了杀意,可善纯那五人变数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炼化他们,以绝后患。
她操纵一道邪气探进赵朗星手中的两道阵盘中,确定一如往日后暂时放下警惕,沉声命令道:“去给他们种下猎魂共生。”
“是。”
池书被缠锁得动弹不得,不断收紧的邪气仿佛要将身体绞碎。
他目眦欲裂,喘着息艰难破口大骂:“你们这对烂人姐弟,祸乱苍生,残害无辜,苍生阁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蝉衣眼底轻蔑,发出一声阴鸷的嗤笑。
她的界域一日不破,苍生阁便发现不了,待到她飞升之时,天底下谁还能杀她!
听见池书的斥责赵朗星充耳不闻,他面无表情地穿过原地徘徊的兽群,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一道阵盘在掌心不断放大,脱离飞出。
金光在山间炸开,璀璨的恍如白日里的曜日。
善纯望着前方的赵朗星,瞳孔震缩。
“赵朗星!你在做什么!”
金光阵法中升起繁复符文,交织或作一条游龙盘亘在而冲天而起的光柱上,而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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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能量最中心的人却是一身邪气的赵蝉衣。
“赵朗星!你竟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赵蝉衣那张绝艳的面容此刻狰狞地如同地狱的恶鬼,双眼猩红锁住悬空的赵朗星,恨不得将他抽筋剥骨。
她将全身邪气释放到极致,疯狂攻击束缚的光柱,然而邪气一旦触碰到那道光柱,便直接化作云烟消散。
缠绞的邪气消失,望青快速接住跌落的善纯。
靠近的宋淮渡顿时停下脚步,眼底一片冷漠。
善纯唇色苍白,目光怔然地望向赵朗星,“神光诛邪阵。”
上古阵法,只对邪修有致命伤害。
“赵朗星,要杀了赵蝉衣。”
妖兽开始燥乱,赵朗星即刻甩出另一道阵盘,阵法铺展整座荒山之中,凝汇成数道金光,将妖兽尽数订住在原地。
光阵中倏然浮现出点点星光,激烈的风翻滚的愈加强烈。
鲜血顺着唇角不断从唇角涌出,赵朗星不留余地地将灵气释放汇入两道阵法中,眼底带着赴死的无畏。
死亡的镰刀横架在脖颈之上,赵蝉衣察觉到他的意图,嘶吼大喊。
“赵朗星!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嫡亲的姐姐!”
赵朗星语气嘲讽:“从你堕入邪道的那一刻,我的阿姐便死了。”
他胸膛闪烁的光芒在暗夜中格外刺目。
躁动的妖兽突然停住,杵在原地身形晃动。
阵法中星光飘忽,落在妖兽身上,缓慢褪去兽形变为人身。
“诸位。”
赵朗星望着被猎魂共生折磨地不成样子的人,眼眶湿润,悲痛的声音带着一股决绝。
“中咒者死,猎魂共生破,吞魂邪者重创。”
“以朗星之力杀不死此邪修,我愿以灵魂尽散,不入轮回化作阵心。”
“跪求诸位,助朗星一臂之力!”
荧光微弱,鸦默雀静,如云聚拢的山中里一时间只剩下沙沙的风声。
“哈哈哈——”
一阵疯狂地大笑打破静默无声的氛围。
赵蝉衣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的牙齿,眼底布满血丝。
“想破猎魂共生,要不然杀了我,要不然中了邪术的所有人都死!”
她视线如森冷的毒蛇缠住赵朗星,“赵朗星,没人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
她又转头紧盯住善纯五人:“或者是你们愿意动手杀了这群无辜可怜修士?”
赵蝉衣环视着夜幕下的一切,笑声里夹杂着无尽的癫狂,“可你们这群正道修士敢杀这群无罪无错的人吗?”
“你们杀不了我,也杀不了这群无罪无错的人!”
那双讥讽的眼睛里如今全是怨毒,“只要猎魂共生不破,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回应她的是一股刺目的光芒。
“我愿意。”
一位骨瘦如柴的女子拖着无力的双腿走近赵朗星,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可她眼中闪动的火光却比星辰还要耀眼。
“修行者当以苍生为大,邪道猖行,此生修行,宁死不愿做邪道之养料!”
话音落地,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那名女子的身体彻底消散,可她的声音却乘着风,徘徊在荒山上下。
“噗——”
赵蝉衣紧紧捂住丹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16. 以身证道
赵蝉衣跪伏在地,鲜红的血落在苍白的脸上,平白勾勒出过分的妖艳。
她眼神阴冷,急促地喘息缓解反噬带来的剧痛。
光芒散尽,漆黑的夜里只留下未吹消的浅浅荧光。
那名未知名女子的献祭像是一块砸向湖泊的巨石,破开了无声的寂静。
人群之中有人发声。
“与其苟活,不如赴死!”
“铲灭邪道,至死不渝!”
寂静的湖面被打破,人群高喊,掀起一阵阵涟漪。
浅淡的荧光之后是一道道肆起的光芒。
点点荧光聚拢,燃动的光芒更胜未升起的灼日。
一名男子低头温柔地轻抚身侧女童的发丝,“阿淳,哥哥很遗憾,不能帮你去找阿爹阿娘了。”
时间隔得太过久远,阿淳已经记不清阿爹阿娘的样貌,也记不清如今自己多少年岁。
记忆深处深埋着孱弱的阿爹、温柔的阿娘、慈祥的祖母,阿淳觉得痛苦折磨的短暂一生有这片刻的温馨也便足够了。
阿淳扬起头看着逐渐消散的男人,“清水哥哥,下辈子阿淳不想要这一身灵骨了。”
远方的一座庭院里,齐娘子迈出房门的脚步一滞,心口传来的钝痛压得她直不起腰,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息,挂在腰间的香囊兀然掉落。
掉落的香囊像一个无声地征兆,砸得齐娘子大脑一片嗡鸣。
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可她却如同跌入了冰窟,全身寒凉。
“阿淳,阿淳……”
飘散的星光笼罩浓稠的山间,穿透夜幕,落在善纯几人心底。
那直击灵魂的光束如同熔岩烙铁,滚烫而又炽烈。
一道道的反噬击溃赵蝉衣,她伏在地面上,眼中只有不可置信。
“为,为……什么……”
猎魂共生破,施咒者反噬重伤,横立在荒山与上州城的双重界域消散。
沉重的云层破散,冷冽的月光洒下,纯洁的光辉照亮重归黑夜的上州城。
荒山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极致。
微风拂过,却带不走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的脸上皆是震撼、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体的伤痛也跟着忽视,脑海中回荡的依旧是方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沈骄阳眼眶染红,紧紧抿住颤抖的嘴唇,喉中发紧生哽。
“他们……”池书努力吞咽,想要强压下喉中的酸涩,可却再难说出一个字。
善纯垂下头,紧握剑柄的关节泛着白,微微地颤抖。
低垂着头的宋淮渡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他抬头迎上那道审视。
被发现的望青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他眼中的了然刺痛了宋淮渡。
他怎么会知道真实的自己?
那双温和的眼眸徒然增添了几分冷漠。
盘亘在光柱的神龙腾空而起,仰头发出声振寰宇的龙吟。
善纯的龙泉剑忽而震颤,响起一道短暂的嗡鸣。
赵朗星划破掌心,阵风中响起他决绝的声音。
“以吾鲜血,绝饲神龙;以吾魂魄,请神诛邪!”
阵法之中,血液飞速流逝,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漂浮空中的身形浅淡的近乎透明。
赵朗星俯视着金阵之中的赵蝉衣,双眸中带着一丝悲痛。
“我赵朗星忍辱负重三年之久,为此不惜舍弃伏恶司出生入死的兄弟,利用分隔七年的母女,亲手献上我儿天生剑骨。”
他仰起头望着盘旋空中的金龙,泪花涌出眼眶。
“今日,我即为苍生铲除邪道势力,亦为自己赎罪!”
他阖闭双眼,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无尽的释然。
“赵朗星,不负心中大道!”
神魂被强行抽离,化作赤红的灵光,融入阵法中每一道符文。
神龙俯冲而下,怒吼的声浪击溃邪祟之气,携着斐然正气的威压,张开血口彻底吞噬光柱的人。
“啊——”
赤金神龙如同烈火,炙烤蒸发着赵蝉衣的灵魂,短暂的尖叫之后,化作一阵烟消散世间。
云川正中,金光漫溢的楼阁里空气短暂停滞,相谈的两位男子止住话,一同望向南方。
“神光诛邪阵,看来是云川南方出了一名邪修。”
“也不知是哪位阵法尊者出手了。”
-
金光过后,残月清明,荒山之上,只剩沉默的几人与飘散的灵力星光。
仿佛海浪卷上临岸,带走掩盖的砂砾,留下难言的真相。
善纯望着赵朗星消散的方向久久难回神,心里对他与赵志才的不屑与偏见随着这场神圣壮烈的阵法彻底消失。
怀里准备的传音符仿佛在发烫,池书此刻只想给方才破口大骂的自己一巴掌。
一旁红着眼眶的沈骄阳也没好到哪里去,自从来到这上州城就属她诋毁赵朗星的次数最多。
“那齐娘子的女儿也在其中吧。”
望青的话更是引得几人心底一阵酸涩。
善纯收紧手中的剑,低声道:“我会告知齐娘子的。”
“我会一道抹除记忆的术法,可以将齐娘子这段记忆抹除。”
善纯循声看向说话的宋淮渡,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茫然。
“为何要齐娘子的抹除记忆?”
宋淮渡神色微微一怔,迟疑了一瞬后耐心解释道:“因为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很痛苦。”
善纯避开宋淮渡的视线,没再多言。
抹除齐娘子的记忆是因为痛苦,那她消失的记忆也是因为如此吗?
听见宋淮渡的提议,沈骄阳冷冷道:“要不要这段记忆不应该由齐娘子自己决定吗?”
长风拂动青色衣袂,善纯眼底微动。
沈骄阳冷冰冰的语气落在耳边,池书下意识维护师兄:“我师兄只是好心提了个建议,沈少宗主干嘛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宋淮渡止住池书,落在善纯身上的目光一瞬不移,全然没有看沈骄阳半分。
“沈少宗主说得也并无道理,善纯道友可要去寻齐娘子?”
眼前闪出一道身影,将善纯遮得严严实实。
“善纯道友我同你一起去。”
不知为何,宋淮渡心里莫名其妙窝了一团火。
夜空之上空间倏然扭曲,灵气乍乱,长风浩荡,一道虚无缝隙撕裂上空。
“今日我看谁敢走!”
音声如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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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迫人,让人不禁为之震颤。
道归一尊者!
一位老者踏出虚空裂缝,俯视下方几个被灵压压制地抬不起头的年轻修士。
“是谁敢杀我大洪尊者的弟子!”
大洪尊者愤然甩袖,磅礴的灵压直接砸向几人,善纯几人不堪重压,双膝重重跪地。
全身灵力被封禁,沈骄阳额角青筋隐隐闪动,她倔强地仰起头,眼神锐利如鹰。
“大洪,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我们是谁!”
闻言,大洪尊者气得胡子都绷直了,“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可真当他看清沈骄阳的容貌时,心速直接疯狂飙升。
“沈沈沈沈少主!”
大洪尊者瞬间撤掉释放的灵压,在剩余四人站直身,抬起头时,差点吓昏过去。
无疆尊者唯一弟子宋淮渡!青锋尊者宝贝儿子池书!
这三个没事跑这么远干什么!
他身影一闪,转瞬来到几人跟前,放低姿态温声道歉:“天太黑,老夫没看清几位小友,还望几位小友莫要生气。”
因为赵蝉衣的缘故,善纯对这位大洪尊者直接厌屋及乌,半分不想看到他。
藏不住事的池书更是如此。
“你那爱徒赵蝉衣堕入邪道,盘踞在这上州城不知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他紧盯着笑得眯眯眼的大洪尊者,语气丝毫不留情面:“怎么,大洪尊者匆匆从天灵宗赶来,是为了包庇你那爱徒吗?”
一听赵蝉衣堕入邪道残害无辜的话,大洪尊者也顾不上池书的无礼,下意识否定:“池书小友这话可不能乱说,蝉衣一向温柔和善,怎么可能堕入邪道。”
“温柔和善”一词落入沈骄阳耳边,引得她不禁嗤笑:“赵蝉衣动用猎魂共生邪术我们几人可是亲眼所见,难不成我们平白无故给你徒弟安个罪名?”
听闻此话,一手教导赵蝉衣的大洪尊者很想点头说是,但他不过一个刚步入道归一的小小尊者,万万是得罪不起沈骄阳的。
相较于毫不客气的池书与沈骄阳,宋淮渡便温和委婉了许多。
“大洪尊者,此事属实,并非我们几人胡编乱造。”
只见他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眉眼温和:“此块留影石不仅记下了赵蝉衣动用邪术的全过程,还有中邪术者为大义献祭、伏恶司司主赵朗星以身证道的壮烈事迹。“
话落,他将留影石递向大洪尊者。
“如此,不知大洪尊者相信了吗?”
在宋淮渡拿出留影石的那一刻,善纯四人脸上皆闪出一丝诧异。
善纯视线与宋淮渡相撞,面前的男子眼底盛着温润月华,唇边挂着浅淡的笑。
在那种悲壮的场景,他是如何分心用留影石记录下来的?
望青意味深长的审视着宋淮渡,强压下微微上扬的唇角。
还真是无情无义。
大洪尊者垂首看着宋淮渡掌心的留影石,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徒弟堕入邪道一事对他来说实在不好听。
宋淮渡清楚明白大洪尊者的担忧,轻声道:“猎魂共生此等邪术古书中并未记载,我本好奇赵蝉衣是如何得知,今夜尊者处处维护她,莫不是此邪术与尊者有关?”
“大洪尊者,可与邪道之人有染?”
17. 秉承父志
宋淮渡的质问惊得大洪尊者心脏猛跳,他连忙接过留影石,大声否决:“那是万万没有的事,宋小友可不要污蔑老夫!”
徒弟名声臭了和与邪道有染那可是两码事。
前者顶多受人白眼几年,后者那可是要命的!
“小辈自然相信尊者,以尊者为人定会将真相公布天下,为牺牲的众人讨个名声,在此,小辈代为铲除邪道献身的众位谢过大洪尊者。”
话落,宋淮渡抚剑躬身,朝着大洪尊者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善纯紧随其后:“谢过大洪尊者。”
剩余的三人默契地跟着朝大洪尊者行礼,齐声道:“谢过大洪尊者。”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被架起的大洪尊者表面笑嘻嘻,实则内心苦哈哈。
宋淮渡这话一说,简直是没给他留有任何余地,这事他不仅要办,还必须轰轰烈烈地办!
玄霄十四宗第一首席,当真天下第一人。
池书沉闷的心情得到一丝宽慰,心里宋淮渡的高大形象直接变得堪比参天的源生神树。
他的师兄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大洪尊者离开后,几人跟在善纯身后一同回到了齐娘子家。
与门窗紧闭的街坊邻居不同,齐娘子那座小院门户大开,而她提着一盏微亮的灯,无所畏惧地站在门口。
在看见善纯出现在街道那一刹那,齐娘子直接将妖兽出没的事情抛之脑后,满脸急切地奔向善纯。
她跑到善纯面前,喘着粗气问道:“善纯姑娘,阿淳……阿淳她……”
想问的话就在嘴边,可齐娘子却说不出任何对阿淳不好的话。
下一刻,眼前的女子双眼微微泛红,缓缓说出了她此生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齐娘子,对不起,阿淳她已……魂归九泉……”
刺耳的话落在耳边,齐娘子只觉得浑身血液被冻结,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直直昏挺过去。
“齐娘子!齐娘子!”善纯迅速扶住昏过去的齐娘子,大声唤着她的名字。
沈骄阳与池书慌乱地翻找储灵袋,却发现里面没有一颗凡人能吃的丹药。
沈骄阳眼神急切:“怎么办啊,哪里有医修?”
不同于几人的慌乱着急,宋淮渡冷静地覆上齐娘子的手腕。
“无妨,她只是昏过去了。”
沈骄阳焦急地来回走动,下定决心:“要不干脆直接抹除齐娘子这段记忆吧。”
宋淮渡没有应答,静静地看向善纯。
善纯垂眸看着齐娘子眼角的泪,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猜齐娘子应该不愿意忘记自己女儿。”
即便是痛苦的、难以接受的记忆。
-
翌日,东方泛白,日轮初升。
床上的人眼皮微动,迎着落进窗的阳光缓缓睁开了双眼。
“齐娘子,你醒了。”
昨夜的噩耗仿佛做得一场噩梦,齐娘子不死心地看着善纯问道:“善纯姑娘,阿淳还活着对不对?”
齐娘子眼中的希冀恳切太过灼热,烫得善纯下意识去躲。
片刻后,她涩然开口:“齐娘子,请节哀。”
话音未落,齐娘子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指节死死攥着被子,放声大哭。
“阿淳,阿淳,我的儿,我的儿啊……”
沈骄阳飞快抹去眼角涌出的泪。
善纯抿了抿干涩的唇,轻声道:“残害阿淳的凶手是上州城城主,阿淳与众多前辈舍己救人,一共歼灭了邪修。”
泪水浸透了枕头,齐娘子胸口剧烈起伏,喉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被褥。
屋中传了一道慌乱。
“齐娘子!”
“我去找医士!”
听着善纯与沈骄阳焦急的声音,站在屏风外的池书顾不得上礼节,直接闯进去。
宋淮渡伸手去拦,却没有拦住。
“齐娘子,若是你接受不了,我们可以帮你抹除这段记忆!”
片刻后,齐娘子止住凄绝的哭声,声音微弱如残烛:“不用了……”
“若是我都忘记了阿淳,这世间还有谁记得她啊……”
齐娘子的话穿过隔绝的屏风落进望青耳边,他身体僵硬一瞬后迅速放松。
而那短暂的不自然仍旧没逃过宋淮渡的眼,余光打量神色的人,眼底深处带着探究。
善纯开口却被齐娘子打断:“齐娘子,若是……”
“善纯姑娘,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她眼神空洞地盯着木床顶:“你们走吧,我会好好活着的。”
紧接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走吧,别回来了,往后我只想好好休息。”
房中沉默片刻后,善纯离开床畔,轻声告别:“齐娘子,上州城一行多谢你的收留,日后若是有任何困难,你掰断这块木牌,善纯必定到达。”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轻放在床边。
沈骄阳无声,只是一味地将鼓囊囊的钱袋塞在床尾。
善纯拱手弯腰:“齐娘子,善纯就此告别,保重。”
齐娘子无声地流着泪,缓缓闭上双眼。
五人站在齐娘子小院门口,心情皆是相同的沉重。
新日已至,街道巷口一如往日逐渐涌上人群,嘈杂中无一不在议论昨日骤然到来的黑夜。
“上州城此行,有幸与诸位道友携手同行,邪修已然铲除,在下与池书师弟先行告退。”
光影斑驳,宋淮渡站在树下,细细碎碎树影落在他的身上,随风轻轻摇曳。
“此地一别,愿诸位一路顺遂。”
池书语气奄奄的,清澈明朗的脸上不复往日的嬉闹。
“告辞。”
沈骄阳语调平缓果断,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善纯视线跟着那道火红的身影,直到她一点一点没入人群中。
她收回视线,持剑行礼:“告辞。”
“我们有缘再会。”望青嘴角含笑,看向池书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
池书撇开头,忽视讨厌的望青。
他小声嘟囔:“谁要和你有缘再会,最好再也不见!”
-
善纯并未立刻离开上州城,而是去了司主府。
来到崇贤街,即便相隔甚远,善纯依旧看清了挂起白幡,燃起纸钱的司主府。
司主府怎么得知赵朗星已然陨落的消息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鞋,跪在门前烧纸钱的小厮视线一路上移,直到落在她背后的剑上。
“这,这位仙长,请问您找谁?”
赵志才的名字在嘴边滚了一圈后,善纯改口道:“赵公子。”
看着善纯背后的剑,小厮有些为难:“仙长,不是我为难您,我家公子平生最讨厌练剑之人,您还是离开吧。”
自家公子也不知为何,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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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剑修便会勃然大怒,逼得身为剑修的家主改修阵法。
在善纯知道赵志才是被剥去一身剑骨的天骄后,对他如此行径除了理解还多了一丝同情。
从天赋异禀的骄子到资质平庸的凡人,如隔天堑的落差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
“我与你家公子有话要说,烦请你通传一声。”
小厮哪敢帮善纯通传,也不敢得罪善纯,于是苦口婆心劝道:“仙长,我真是……”
一道声音蓦然打断正在说话的小厮。
“让她进来吧。”
善纯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缟素的赵志才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厮连忙行礼:“少爷。”
“赵公子。”
善纯直起身,迈进门槛,跟在赵志才的身后。
“仙长来司主府是为了我的父亲吧。”
善纯如实应道:“是。”
心里的疑惑还没问出口便听见身侧的人说:“昨夜我在父亲房间发现了他留下的遗书,我已知晓上州城的所有事情。”
原来如此。
善纯看着面色平静的赵志才,淡声道:“若是你还想练剑,我可以举荐你去玄霄十四宗。”
以源生神树的名义,玄霄十四宗定会答应。
赵志才没多加思索便拒绝:“多谢仙长,但我已决定秉承父亲遗志,留守上州城。”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有悲愤,然而更多的却是释然。
至少他不是一事无成的废物,用他的一身剑骨铲灭了邪道,也不算浪费。
他已经放下成为剑修这一执念了。
“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仙长海涵。”说罢,赵志才弯下身子朝善纯行了一个礼。
初入上州城所遇到的那位嚣张跋扈的赵公子,随着他这个道歉彻底烟消云散。
善纯轻轻扬起唇角,所有的话最终化作一道拱手告别:“赵公子,望你日后平安顺遂,前路坦荡。”
赵志才眼眶微红:“保重。”
最后的尘缘已了,善纯彻底放下心中种种情绪,朝着城外走去。
青石板路,人群熙攘,头顶的太阳已不复往日的灼人,往后的夜晚也不会再有妖兽纵行。
一名孩童手里攥着糖葫芦在街道上与玩伴嬉闹。
“谁追上我,我就给谁吃糖葫芦!”说完,转身就跑,却直接撞在善纯腿上。
孩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糖葫芦也跟着落下。
他顾不得喊痛,连忙捡起糖葫芦,仰头朝善纯道歉。
“姐姐,对不起。”
善纯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无妨。”
在看见他手里沾了灰尘的糖葫芦上,犹豫片刻,她拿出干瘪的钱袋,分了一块灵石给他。
“拿去买新的吧。”
男孩看着塞到手里的灵石,眼睛瞬间亮了。
“多谢姐姐!”
道完谢立刻跑到身后的几名伙伴面前,不停地炫耀。
善纯直起身,刚欲离开时,便听到路过的两位大娘小声谈论。
“你说那齐娘子怎么就想不开跳河了呢?”
“谁知道呢,幸亏被陈屠夫就上来了,要不然……”
说着说着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
“可是城西卖饼的齐娘子?”
两位大娘一怔,愣愣点头:“是啊。”
善纯心头一颤,直接御剑朝齐娘子家中赶去。
18. 北浮边海
“哎呦我的老天奶,这姑娘也太了不起了!”
大娘仰视空中御剑的青衣女子,连连感叹。
小男孩攥着手中善纯送的灵石,垫脚眺望已经不见踪影的剑修,扬言道:“我以后也要成为剑修!”
善纯再此重回熟悉的小院,不同往日的安静,如今小院大门敞开,门口许多站着挑脚看热闹的人,议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传来。
“我听那方媒婆说,这齐娘子看上了那李木匠,结果人家前些日子娶了亲,齐娘子一时受不了才跳河自杀的。”
众人纷纷看向那说话的妇人。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那妇人越说越起劲。
“这齐娘子寻死没成,还被陈屠夫看了身子,说不成他俩能凑一对呢。”
不分青红皂白的造谣落进善纯的耳边,点起一层怒意,素日里清冷无波的眼眸凝寒。
“哪来的长舌妇,空口无凭,随意栽赃,不怕遭报应吗!”
围观的众人连忙回头,目光落在善纯手中的长剑上,吓得大气不敢出。
那位背后嚼舌根的妇人更是吓得身子止不住颤抖。
“仙,仙,仙——”
善纯擦肩而过,只留下一道嘲讽的眼神:“犬吠之辈。”
话落,迈过门栏,掀起一阵风,重重关上木门。
善纯踏进齐娘子屋子里,房间里一如往日的洁净整齐,却深深蔓延着死沉的气息。
她快步走到齐娘子床边,在看见她安安静静倚坐在床头时,默默松了口气。
齐娘子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只是目光空洞的盯着一处。
沉默在房间中扩散,片刻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家中世代经商,富甲一方,而我则是家中幺女,自小便被父母视若珍宝,兄长疼爱有加。在我及笄第二年我嫁于那举人出身的夫君,夫君虽身子病弱,却对我惜之如命,溺爱纵容。次年我便生下阿淳,即便我因身子难有身孕,夫君依旧对我百般呵护,从未纳妾。”
她语气毫无起伏,眼睛落在挂起的床帘上,窥探从前的自己。平静地诉说自己的一生。
“相识之人都感叹我命好,艳羡我的生活,从前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阿淳在五岁那年平白无故的失踪了。”
说着,她转头看着善纯,眼神悲绝。
“七年,我找了阿淳七年啊!到最后夫君含恨病故,女儿稚龄殒命!善纯姑娘,我早已活不下了!”
齐娘子双目赤红,眼泪砸落,情绪崩溃地紧紧握上善纯的手。
“阿淳还只是个没到及笄之年的孩子啊,黄泉之路太冷了,我一个做母亲的舍不得她一个人啊!”
她猛然送来善纯的手,连忙朝着善纯跪下,头颅深深磕在床上。
“齐明珠跪求善纯姑娘成全!”
粗茧的糙砾仍残留在手背上,善纯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瘦弱女子,阖上酸涩的双眼,声线发紧。
“好……”
“杀害凡人的事我做不到,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出手。”
“你故土在何处?”她转身迈开脚步,尾音藏着难掩的轻颤:“我送你回家。”
眼泪随着善纯的话彻底决堤,泪珠浸湿被褥,齐娘子缓缓抬起头,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
“北浮边海城。”
“家父家母皆以离世,明珠不求有一葬身之地,只求善纯姑娘将我的骨灰撒入那片大海。”
善纯沉默离开房间,她站在主屋门前,视线落在院中的木车上。
半生受尽宠爱的富商大小姐蹉跎七年,沦为一位卖饼为生的苦命人。
她用七年从北浮寻到沃南。
麻绳横过房梁微微晃动,齐娘子踏上板凳,将脆弱的脖颈抵进绳圈。
温暖的光穿透木窗,投落在房中苍白的脸上,刺得她闭上双眼。
悬空的瞬间,眼前晃过昔日美好岁月的回忆,记忆被现实碾碎,跟随着窒息一点点沉入黑暗。
七年了,她终于可以与夫君女儿团聚了。
木凳坠地的声音响起,惊得善纯猛然闭上了眼睛,指节攥紧到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紧握的双手,缓缓睁开双眼,迈着沉重的步伐推开房门。
吊梁的齐娘子神色平静,已全无气息。
善纯斩断麻绳,抱起齐娘子尚有余温的身子,将她平放在院中。
她单膝跪地,仔细为她整理最后的体面,随后站直身子。
指尖的灵光不断跳跃,许久后随风落到齐娘子身上,化作灼目的火莲,温和包裹吞噬地上的女子。
烈焰在眼中起伏,恍惚中,善纯又想起初见时她温柔却忧郁的双眸。
火光从极盛到熄灭只用了短暂的几息,却将她下山后遇见的第一个朋友彻底带走。
她小心翼翼地装起化作一捧尘的齐娘子,迈开步子踏出那座小院。
-
云川北浮,临海边境。
善纯站在海边礁石之上,发丝随风扬动,眺望这片不见尽头的海洋。
自有记忆起,善纯便生活在群山环绕的神机山,这是她第一次见书中所记载的海洋。
海风咸涩,她取出齐娘子的骨灰,催动灵力缓缓将骨灰倾洒。
粉末乘风坠入海中,沉落至消融,最终化作深蓝的海水。
好好休息吧,齐明珠。
善纯静默望着深海,许久后跃下石礁,双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未行几步,远处走过来几道身影。
四名持刀握剑的修士中间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双方发现对方皆是一怔,那位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惶恐,而护他身旁的四名修士皆是一个个警惕的不行。
善纯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她又不是什么穷荒猛兽,素不相识的,至于吗。
善纯无视神经大条的几人,迈开步子离开。
见善纯毫无恶意地走远,几人跟着松了一口气。
“胡老板,荒芜岛此时恐有邪修出没,你确定要去?”
中间的胡老板点头,“计划不变,明夜出发。”
微弱的声音传进善纯耳边,引得善纯脚步微微一滞。
封印着一位邪灵的荒芜岛?
她停顿片刻,抬步径直离开。
-
“咱们边海城最近来了好多生面孔。”
“听闻这些都是从云川各处赶来的仙长,为得就是渡船去荒芜岛。”
餐桌对面的人一听,直接放下筷子,身子探上前,“荒芜岛最近发生的事可当真?”
胡万福贴近他,刻意压低声音:“据我在荒芜岛多日的打听,岛上离奇死亡的人可不止五人。”
邻桌夹菜的动作一顿,善纯放下竹筷,茶盅上浮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与他一同的友人一听瞬间瞪大双眼,“胡兄可莫要骗我!”
听见他的质疑,胡万福横眉瞪眼,佯装生气道:“我胡万福何时骗过你了!”
话虽如此,但一想到胡万福此人的作风,他还是将信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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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
“若真是如此,我们这些专门做岛上贸易的人岂不也是有生命危险?”
胡万福坐直身子,端起酒喝了一口,轻轻叹口气:“赚得钱多有何用,还是小命最重要,在荒芜岛凶险未解决前,我还是暂停生意,老老实实的待在边海城了。”
对面的人听闻他的一番话后,低头沉思。
来往荒芜岛的生意虽营收可观,但与生命安全挂上钩,两者便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耳边突然又传来胡万福的声音。
“我看如今各地来了这么多仙长,再加上荒芜岛内的两大宗门,应当很快便能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说实话张兄,你我也不是家中贫苦之人,也不差这几日的营收,若是因为几个灵石搭上了性命,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啊。”
闻言,窃听风云的善纯不禁侧首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胡万福。
以她近日的观察,唯利是图的胡万福定然说不出这种话。
他若是说荒芜岛众多仙长,你我很安全,怂恿同性之人相伴前往,她还能相信一二。
听见胡万福的话,那位本还犹豫不决的张兄直接打消了冒险前往的念头。
荒芜岛去了那么多仙长,不出几日危险定会铲除,届时家人心里也会安稳几分。
他端起酒杯,眼尾上扬:“还是胡兄深谋远虑,小弟多谢胡兄的忠告。”
餐桌上只剩两人的相互恭维,善纯站起身,没再继续听,结账后离开酒楼。
黄昏退散,夜色在蝉鸣下愈加浓烈,长风穿过纵错街巷融入拍打礁石的潮湿中。
今夜无月,惨淡星光穿不透的漆黑,鲜烈的火把却可以。
善纯隐身在暗色中,眺望远处鬼鬼祟祟的人。
跳跃的火焰照亮行走在夜幕下的人,胖黑的脸上一改餐桌前的嬉笑,只剩小心翼翼地警惕。
海浪打湿了裤脚,潮湿地紧贴在腿腕,胡万福毫不在意,借着火把的明亮快速靠近停在海边的货船。
海面连接浓黑的夜空,眺望过去只剩涌动的暗浪。
孤身一人的胡万福紧张地吞咽口水,不由加快步伐。
货船上忽然亮起数道火光。
“张大哥,荒芜岛现在如此危险,我们这一行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嗤笑。
“苏六,你赚得不就是这份赌命钱吗,现在后悔可晚了。”
苏六闻声转身,火光落在身后的脸上,照亮他不加掩饰的嘲讽不屑。
苏六摸头,讨好地朝对面的人笑了笑:“张二哥说得对。”
张二哥嗤笑一声,移开视线。
“胡老板来了,收拾收拾,准备启航。”
听见张大哥的话,苏六朝船边走近几步,一眼便看见漆黑中的火把。
苏六收回目光,举着火把离开货船栏边。
货船亮起的光安抚了胡万福紧张恐慌的心,他暗自松了口气,放松紧绷的身体。
潮湿的下摆紧贴在腿上,沉重地下坠,胡万福抖了抖衣袍后,抬头踏上登船的木梯。
虽然过程有些吓人,但总归还是顺利的登上船。
边海城上所有做荒芜岛生意的人都已停顿,如今他一人前往,定然能在荒芜岛大发一笔。
想到这里,胡万福心中一阵畅快,笑意难掩。
一阵风突然从身后吹过,冰冷地抚上脸颊。
胡万福身形一僵,松懈的心再次猛烈地跳动。
“胡老板,你可是要去荒芜岛?”
19. 登海晕船
暗夜中骤然响起的女声,犹如阴冷的女鬼,激得胡万福双肩颤抖。
她是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
她跟了自己多久,为何他未察觉到半分?
见胡万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不出声,善纯再次重复询问:“胡老板,你可是要去荒芜岛?”
善纯执着的询问听得胡万福心尖狂颤,他硬撤出笑:“哈,哈哈,姑娘也是要去荒芜岛吗?”
不是不想回头,是没那个胆子回头。
半夜三更,身后突然站着个女人,还一直不依不饶的缠问一个问题,这和女鬼有何区别?
说着,他身形微动,想要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
昏黄的火光中,他看见了货船探出头的张滨。
像是终于寻得一份依托,胡万福一步两个台阶,边跑边朝着张滨大喊:“张仙长,救我!”
张滨自然也看见了胡万福身后的女子,听见雇主的呼救后,他猛地掷出长刀。
长刀擦着胡万福左脸划过,直击他身后的女子。
善纯没有闪躲,长刀逼近之际,一道屏障横在面前,挡下飞来的长刀。
张滨飞身至木梯之上,将胡万福挡在身后。
他召回长刀,神情肃穆地盯着前方的女子。
是昨日偶然遇见的那位女子。
货船亮起的火把照亮了胡万福脸上的惊恐,善纯放下抚上剑柄的手,道:“胡老板,我并无恶意。”
她放轻声音,努力温和声线:“此次荒芜岛一行,胡老板可否愿意载我一程?”
躲在张滨身后的胡万福逐渐平息恐慌,他靠近张滨低声道:“张仙长,你有几成把握打败她?”
“十成十,”张滨话音一顿,“必输。”
自信的胡万福还没直起身板,便彻底弯了下去。
张滨已是整个边海城最强的修行者,连他半成把握都没有,足以说明此女子实力恐怖。
胡万福打量着下方的女子。
荒芜岛设有界域,唯有传送阵和持有通行证的货船才可进入。
一位修行者不去便捷的传送阵,反而选择耗费时间乘坐货船,那便是没有灵石。
思及至此,胡万福眼眸微动。
如今的荒芜岛危险仍在,若是她愿意护自己安全,岂不是更加保险。
胡万福一改方才的害怕,嘴角噙着笑:“我瞧着仙长您正气凛然,前往荒芜岛想必也是为了岛上的邪事,能与您这般人物一同去往荒芜岛,胡某荣幸之至。”
得到胡万福的同意后,善纯自动忽略他恭维的话,道谢:“多谢,”
张滨侧首,皱眉反对:“胡老板,不可。”
胡万福轻拍他的肩膀安抚,看着善纯,“不过一码归一码,还望仙长可以支付一下乘船的灵石,毕竟我做的也只是小本买卖,手底下还有一群兄弟要养活,着实不容易啊。”
说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惆怅:“更何况如今荒芜岛危险重重,我们一行人都是拿命挣口饭吃,还望仙长可以谅解一二。”
观察多日的善纯自然知道胡万福的精明,他后面要说的话,不用细想都可以猜到。
“我的灵石所剩不多,恐怕支付不起胡老板的船费。”
胡万福等得就是善纯这句话,他嘴角笑意加深:“我胡某也并非唯利是图之人,这样吧,我载仙长前往荒芜岛,若是胡某在荒芜岛有危险时,还望仙长可以出手援救。”
善纯点头:“可以。”
胡万福立刻眉开眼笑,与方才胆小如鼠的摸样截然相反。
“仙长,快请上船。”
善纯轻笑:“胡老板先行。”
胡老板狭细的眼睛眯成两条发亮的缝,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连带着登木梯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张滨跟在他身后,心中依旧感觉不妥:“胡老板,此人底细我们一概不知,让她与我们同行是否过于冒险了?”
胡万福视线微斜,平淡道:“难道还有第二种选择摆在我们面前吗?”
张滨一噎,张口却又无话可说。
胡万福:“既然没有更好选择,那么我现在做得决定便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此女能在今夜跟随他来到此处,又知晓他的底细,足以说明她已观察自己数日。
数天的暗中打探他与张滨都未察觉到分毫,可见她有一定的实力。
此刻他能算计的都算计了,也不求善纯能说到做到,只希望她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正经修士。
“张仙长,富贵险中求,切记能交好便不交恶,毕竟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嘛。”
胡万福说完变转过头,抬脚踩上最后一节木梯,迎着跳跃的火把登上船。
.
木门由外向里推开,发出一声闷沉的声响。
胡万福侧过身,面含歉意:“善纯仙长,我这货船房间不多,只能委屈您先在此屋住下了,还请您多担待。”
借着油灯的光,善纯扫了一圈房间。
一张小床,一张木桌,两把木凳,简洁的一目了然。
善纯丝毫不介意住宿环境,朝身旁的胡万福道谢:“多谢。”
见善纯并无挑剔之心,胡万福脸上堆得笑更盛。
“善纯仙长客气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胡某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罢,便将手中的油灯递给善纯。
善纯接过油灯,想到白日酒楼里他口中的荒芜岛怪事,询问道:“胡老板可知荒芜岛发生了什么?”
闻言,胡万福转身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叹了口气:“半月前,荒芜岛一位屠户突然失踪,官府搜寻数日愣是没找到半分线索,就在官府打算放弃之际,第二日,那位屠夫的尸体竟出现在了官府门前。”
“起初大家还只当是是那屠夫的仇家寻仇杀害,可后日,城西一家医馆郎中也突然失踪,没过两天他的尸体也如那屠夫,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街头。往后便时不时有人失踪,隔几日他们的尸体便会出现在各地。”
善纯微微蹙眉,凝声询问道:“胡老板可知荒芜岛到底死了几人?”
胡万福知她上荒芜岛便是为了铲除邪修,也没多加隐瞒:“官府为了不造成民心慌乱,对外便说离奇死亡的只有无法隐瞒的五人,实则不然,据我为官友人透露,至少有这个数。”
说罢,他朝善纯比了个手势。
“十人?”
胡万福点点头。
善纯双眉紧蹙,心下凝重。
虽然早已得知荒芜岛有邪修隐身暗中,却未曾想他们如今竟如此肆意妄为,竟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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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到了平民百姓之中。
胡万福在得知荒芜岛死了这么多人时,心中也是直发怵,可见边海城几位做岛上贸易的人纷纷停业,他舍弃不了这份商机,便花费巨款聘请张滨几位修行者当随从,以保障自己的安危。至于像苏六这些打杂的劳工,多加些钱总有人愿意。
胡万福走后,善纯便进了房间休息。
云絮缠裹皎月,细弱的暗淡穿进小窗,随着浪涌左右晃动,铺展在房中人的眉眼中。
木床上躺得笔直的人突然坐起身,脸上带着一股躁意。
这船晃来晃去,善纯躺在床上只觉得像是有人在不停地踹她的床,胃里的食物也跟着翻江倒海。
善纯干脆起身,拿起床侧的剑,离开房间。
夜色迷离,疏星点点。
轮换休息的苏六睡眼朦胧,拖着步子前行,余光中忽而出现一道黑影,使本不清醒的苏六身躯一颤。
裙角在海风下荡漾,漫天的昏暗中只有船上微弱的光,苏六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被她背后的长剑夺去目光。
警惕的苏六默默松了口气。
原来是与胡老板一同登船的那位女仙长。
善纯看见不远处的苏六小心翼翼地朝她抱拳,她忽略那份紧张害怕,轻轻颔首问候。
苏六匆匆离去,甲板上只剩善纯一人。
咸湿海风吹过,犹如一块潮湿的布盖在脸上。
海浪翻滚一轮又一轮,闯进脑海中压迫地神经又胀又晕,善纯挪开视线,脸上有些苍白。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晕船。
这个猜想在第二日早饭时得到证实。
善纯低头看着船员送来的食物,没有一丝食欲,胃里的酸意翻江倒海,只剩一股恶心堵在喉咙里。
善纯喊住送饭的人:“小郎君留步。”
听见善纯的呼喊,苏六止住脚步,转身疑惑看向她:“仙长可是有什么吩咐?”
善纯:“劳烦小郎君将餐食返还,我并无食欲,日后也不必送餐食过来了。”
说罢,她掏出一枚辟谷丹吞下。
苏六看向桌上的腌肉与白面馒头,控制不住地吞下口水,一道念头紧跟着浮现在脑中。
视线转落在善纯有些苍白的双唇上,突然联想到第一次坐船的阿姐。
原来这位仙长晕船。
苏六应下,返回端起餐盘,低垂的目光里馒头白净,腌肉大块。
扣住餐盘的手指紧了又缩,缩了又紧,几番犹豫过后,他毅然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橙黄的香囊。
“仙长,这个香囊是我阿姐绣制的,里面装的香料有舒缓头晕的作用,借您使用。”
善纯看着他手心的香囊,一时不知说什么。
善纯的沉默使苏六紧张不已,藏在喉咙里的要求难以吐露,就在他撤回递向前的手时,掌心一空。
香囊小巧精致,上面缝绣的橘树栩栩如生,柑橘的清香窜进鼻中,安抚眩晕的神经。
善纯看向苏六,“借给我?”
见他点头,善纯视线移到餐食上,看到他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轻笑:“那我用餐食作为报酬可好?”
话音刚落,苏六那双漆黑的眼睛瞬间发亮,连忙答应。
仙长直接将他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20. 两个穷鬼
苏六端起餐盘快步离去,脑中忽然想起什么,脚下步伐一顿。
他看向善纯,小心翼翼地开口:“仙长,可否准我在你房间吃完?”
善纯疑惑问道:“为何?”
苏六低头:“若是让胡老板知道,他定会扣我工钱,就算没被胡老板发现,工友看到后,也会向胡老板检举我的。”
善纯虽知胡万福此人唯利是图,但听苏六话后还是忍不住皱眉。
对上苏六殷切的眼神,善纯点头答应:“以后三餐你照常送来,吃完离开即可。”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猛地抬起头,瞳孔炸开细碎的亮光,声音带着藏不住的雀跃:“谢谢仙长!”
善纯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苏六,问:“你没有吃早饭?”
苏六快速咀嚼嘴里的食物,梗着脖子咽下,“吃了,吃了半块饼子。”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饭量大,没吃饱。”
善纯倒了一杯水,推到苏六面前,“为什么不多吃一些?”
苏六端起杯子猛喝一口,道谢:“多谢仙长。”
“我家中不富裕,就想着自己少带点,家里就能多吃点。”
闻言,善纯一怔,一股难言的酸涩从心中铺散。
面前的苏六身形瘦小,蜡黄的面容仍有未褪去的稚气,分明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胡老板不管你们吃食?”
苏六咬了口馒头,夹起一块腌肉塞进嘴里,“像我们这种杂工,怎会有老板管我们吃喝,按时结算工钱便很好了。”
善纯沉默不语,原本她只当胡万福只图私利,如今才得知边海城的商人沆瀣一气,即便利益会冲突,但压榨底层者却是获取利益的共同之处。
为了避免其他人的察觉,苏六吃得很快,他将木桌收拾干净,朝善纯告别:“多谢仙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多加叨扰了,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仙长尽管来找我。”
善纯询问:“你叫什么?”
苏六没想到善纯会主动问他的名字,脸上当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我叫苏六,家中排行老六,仙长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小六。”
善纯眉眼含笑:“我叫善纯。”
苏六性格活泼,几日的三餐相处,使他愈发亲近善纯。
善纯很喜欢苏六,他口中讲述的那些趣事,是善纯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登岛之日,天际阴沉,恍如冲淡的笔墨,将汪洋上的孤岛笼罩。
荒芜岛上的仙眷城竖起一层厚重围墙,将外界阻隔,城门外除去几名把守的官兵,只剩善纯一行人。
善纯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木牌,递给身侧的胡万福。
“此行多谢胡老板,这块木牌里存有我的剑气,元婴以下的人皆伤不到你。”
胡万福心中万喜,连忙接过木牌,强压上扬的唇角。
“仙长太客气了!”
金丹修为的仙物,这可不是能用钱买到的,看来此次他是赌对了!
后方的苏六闻言,只觉得怀中的香囊发烫。
今日善纯将香囊还给他时,便告诉他,她在香囊里存了一份剑气。
苏六只是一个贫穷的平凡人,修行一事半分不解,他只知这份赠予可保命,如今见胡万福如此兴奋,才反应过来,这份情谊有多么珍贵。
胡万福等人还要将船上的货物搬卸下来,善纯并未在城外逗留,通过搜查后前往城内。
城内没有人涌的喧闹,长风穿街,扬动匆匆路人的衣摆。
仙眷城比她想象的还要萧条。
善纯一路走到内城,繁华一点点扩大,直至踏入内城,她才发觉仙眷内外城仿佛两个世界。
外城街道冷清的不见几人,而内城却仿佛没有发生失踪死亡事件,人潮涌动,繁华依旧。
善纯蹙起眉头,心中疑虑重重。
难道失踪死亡的事情只发生在了仙眷外城?
“善纯道友?”
身后的声音异常耳熟,善纯循声转身。
繁闹人群中,望青沿街而立,风动衣摆,绛紫锦衣在那张俊朗的脸衬托下增添几分矜贵。
“望青道友。”
在偏僻的荒芜岛偶遇望青,着实在善纯意料之外。
望青走近,意外道:“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你。”
善纯:“我也没想到。”
望青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如此偏远的地方我们都能相遇,咱俩还真是有缘。”
善纯不语,视线从望青含笑的脸上移开。
两人一如上州城之时并肩同行。
长街人流攒动,或明或暗的视线越过人群,投落在身旁的望青脸上。
善纯随着那些目光侧首看向望青,问:“怎么这么多人都在看你,你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望青轻笑出声,神色自若:“可能没见过我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吧。”
善纯:“……”
数日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羞耻。
望青侧身避开拥挤的人,好奇问道:“善纯道友这是要去哪里?”
善纯目光流转两侧街边,道:“找客栈。”
望青:“善纯道友刚到仙眷城?”
善纯点头:“嗯。”
闻言,望青不禁挑眉:“我也是今日刚到,不过我怎么没在边海城传送阵看见善纯道友?”
“我坐船来的。”
想到数日的海上颠簸,善纯只觉得头晕脑胀。
望青一愣,“坐船?”
善纯:“嗯。”
望青没再多问,心想或许是善纯觉得新奇,所以才特意选择乘船而来。
然而望青的猜想在客栈善纯掏出全部家当时,彻底消失。
善纯皱眉看着掌柜,“怎么这么贵?”
她所留的灵石足以租一间客栈,可未曾料想,仙眷城的房价竟高出边海城三倍!
掌柜打量面前两人,视线触及善纯背后的长剑时,心下了然。
剑修啊?
难怪没钱。
目光落在望青身上,见他一身矜贵不凡的气度,想来不是缺钱的样子。
掌柜笑道:“仙长莫怪,并非小人漫天要价,整个仙眷城客栈都是差不多的价钱。”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望青:“仙长若是钱袋羞涩,可以先让好友垫付,您二人若是皆入住本店,小人可以给二位打个九折。”
闻言,善纯也看向望青,眼神耿直:“望青道友,今日劳烦你先帮我垫付,日后我必定还你。”
两道热切的视线灼烧着望青的脸颊,他垂下眼帘,有些窘迫地轻挠鼻尖。
“我的灵石好像也不够……”
善纯:“……”
掌柜:“……”
合着他是个看起来很贵的穷鬼。
“这两人的房钱我付。”
平淡的声音穿过大堂闯进三人耳中,炸起一层浪花。
身后楼梯上一抹艳丽,仿佛今日阴云遮住的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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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宗主?”
若是说在荒芜岛遇见善纯是意外,那遇见沈骄阳就是离谱。
落月圣天的少宗主竟来了云川最偏荒之地。
沈骄阳走到柜台前,随手将一袋灵石扔在掌柜面前,“足够了吧?”
掌柜看着柜台沉甸甸的锦袋,双眼瞪得浑圆,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
“够,够!”
何止足够这两人的住店餐食啊,再来两人也照样够!
掌柜丝毫不敢怠慢三位,连忙呼喊店小二招待他们上楼。
“几位仙长,这边请!”
出手阔绰的沈骄阳神色平淡,望青跟在她身后道谢:“多谢沈少宗主。”
沈骄阳瞥了他一眼,轻哼出声,没搭理他。
等了又等,想听的声音依旧没有响起。
沈骄阳顿住脚步,蹙着眉转身去寻善纯。
只见善纯站在柜台前未动,朝掌柜伸出手,一本正经道:“请把多余的灵石还于我朋友。”
这下不仅掌柜震惊地愣住,沈骄阳与望青也一时杵在原地。
望青控制不住地笑出声:“善纯道友还真是一心为你着想。”
沈骄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善纯,身旁的望青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未听见,脑海中一直回荡善纯方才的话。
柜台前的那道身影缓缓与记忆里的人交叠,重合。
前一秒还抱着钱袋狂喜的掌柜,仿佛一瞬间被浇了桶冷水,熄灭了沸腾的心。
“这位仙长……”
掌柜自然舍不得这笔钱,他看向沈骄阳,期望她快点摆手说不要,却只见那位女仙长一脸怔愣,沉默不语。
摊在面前的手催促地向前伸了伸,掌柜狠狠地看了一眼善纯,咬牙清算出多余的灵石,忍痛还给善纯。
掌柜别过脸,只觉得心如刀绞。
给足他大喜又狠心收回,仙长这招,够狠!
善纯将钱袋还给沈骄阳,“多谢沈道友,客房钱我日后还你。”
沈骄阳收回思绪,随意撇了一眼她手里的钱袋,尾音上扬:“你要回来的,就给你好了。”
听见她的话,善纯神情一滞:“可这是你的灵石……”
沈骄阳语气有些不耐烦:“给你了就是你的了,磨磨唧唧做什么!”
善纯视线落在绣着精美花纹的锦袋,茫然地眨了眨眼。
望青忽然凑过来:“善纯道友若是不好意思收下,不如我替你?”
闻言,沈骄阳猛然回头,呵斥:“望青,你要不要脸啊!”
“这么凶啊,少宗主。”望青一脸受伤。
看着他那副做作的模样,沈骄阳嫌弃地转头,见杵在原地的店小二,催促道:“带路。”
店小二战战兢兢:“仙,仙长,请随我来……”
善纯默默收起钱袋,跟在他们身后上楼。
*
天阴得深沉,尽头最远处,已有黑夜逼近。
因外城怪事的影响,白日喧闹的长街缓慢沉寂,沿街货摊逐个收起,路上行人只剩零落修士与巡逻官兵。
善纯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中,朝外城方向走去。
巡逻的人见她背着一把长剑,便没阻拦。
仙眷外城更是一片无声死寂,随处可见的官兵直接换成了身穿宗门服饰的弟子。
善纯的出现引过数道视线。
她坦然迎上那些打量的目光,正准备上前打探时,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喂,那个背剑的。”
21. 双双被拦
善纯循声抬头。
朦胧漫过飞檐翘角,褐红房瓦之上,斜坐着一位俊朗少年。
他小臂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手中的糖葫芦一晃又一晃。
“对,就是你。”
他脊背挺得笔直,浑身带着与死寂外城相反的松弛。
善纯仰视他:“阁下有何指教?”
“外城有邪修作恶,快回内城去,别来添乱。”
善纯不动,淡淡道:“我来此地,便是为了铲除邪修。”
纪澄水轻啧一声,咬下一颗糖葫芦,边嚼边说:“仙眷城怎么来了一群死脑筋。”
他吐出山楂籽,利落地从房顶腾跃而下。
“昨日外城可是死了一位金丹修为的人。”
纪澄水弯腰凑近善纯,唇角上扬,压低声音恐吓她。
看着眼前放大数倍的脸,善纯后撤几步,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下意识去握腰间的赤黎。
她又不是看不清,贴这么近干什么。
纪澄水目光顺着她的动作下移,看见她环在腰间的剑时,眉峰一挑:“哟,还是个玩双剑的。”
善纯面上不悦,双眉微蹙,恨不得现在就给他来上一剑。
“还请阁下莫要阻我。”
“姑娘怎么就这么倔呢。”尾音上挑,轻笑里混着戏谑。
他望着善纯坚持的双眸,不再浪费口舌,举起手朝不远处的弟子动了动手指。
下一刻,侯在原地的众人纷纷上前,将善纯团团围住。
纪澄水指尖闪动,一张符纸忽显,在他灵力的催动下,火光在暗色中跳跃。
“姑娘若是非要一意孤行,便是阻我符望门维护百姓安全,此等行为极其嫌疑,我们有理由将你扣留。”
善纯心中微恼:“糖葫芦的核进你脑子里了?”
她有点想骂人。
说罢,抽出赤黎,一层凌厉的剑气将众人包围。
极寒的刺骨蔓延全身,纪澄水意外地挑眉。
好凌厉的剑气。
纪澄水并未想真正与善纯动手,本想着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她直接迎难而上。
硬的不吃只能来软的了。
指尖跃动的火光消失,纪澄水无奈地叹了口气:“此人昨日已行动,往后几日便不会再现身。姑娘若是想要铲除此邪修,我建议你明日去衙署看过那几具尸体,了解过后再做打算。”
善纯不语,直直盯着他,怀疑他话的可信度。
纪澄水就没见过这么倔强的人,驴头上挂根胡萝卜都知道跑了。
“我们符望门与天音阁两大宗门日日驻守仙眷外城,都未曾见过此人的影子,就算姑娘你一夜都留在外城,也是无功而返,何不留下精力,待明日去衙署调查呢?”
见他们势不退让的态度,善纯也知今夜她不可能留在外城了,看来下次只能避开他们,再来搜查。
善纯沉默不语,收回赤黎。
见她收了剑,纪澄水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是位吃软不吃硬的剑修。
“多谢阁下的建议。”善纯道谢后,直接转身离开。
听见她冷漠地道谢,纪澄水扯唇一笑,咬了口没吃完的糖葫芦。
还挺有礼貌。
回到客栈,抬眼便看见二楼护栏后的沈骄阳。
“刚回来?”
“嗯。”善纯应道,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两人的对话在安静的店堂里格外清楚,吓得靠在柜台前睡觉的伙计一哆嗦。
他睁开眼,连忙扶正头巾跑上前:“仙长,可是需要什么?”
善纯看了一眼睡眼朦胧的客栈伙计,语气平淡:“没有,你继续睡吧。”
善纯的话里听不出情绪,客栈伙计一时心惊胆战。
这位仙长不会将他今夜打瞌睡的事情告诉掌柜吧?
再抬首时,发现善纯已上了二楼。
善纯看着沈骄阳,“沈少宗主怎么还未休息?”
沈骄阳倚靠在护栏上,双手环胸,“凑巧,我也刚回来。”
善纯轻轻“嗯”了一声,随意撇了一眼她倚靠的木头护栏,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象。
如何这护栏断了怎么办?
善纯又问:“你可有何发现?”
闻言,沈骄阳直接站直身子,语气微恼:“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刚进外城没两步就被一群音修拦下了,还怀疑我是出没仙眷城的邪修,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说着,她问善纯:“你呢?没被拦下?”
善纯感同身受:“被一群符修拦下了,也怀疑我是那个残害百姓的邪修。”
两人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同情对方。
“算了算了,明日再说。”说完,沈骄阳便转身准备回房。
善纯喊住她:“沈少宗主。”
沈骄阳疑惑转过身:“还有事?”
“明日可愿与我一同前往衙署探查被害者尸体?”
沈骄阳神色微微一愣,略为匆忙地躲开善纯认真的视线,别过脸强压下上扬的唇角,故意轻哼一声。
“行吧行吧,你既然想去,我就勉强陪你一起去吧。”
然后她又抱怨道:“这么晚了才问我,下次能不能早点?”
善纯迟钝地眨了眨眼,刚想说她若不愿意,她也可以找望青时,发现沈骄阳已转身迅速离开。
翌日清晨,善纯收拾好下楼时,发现沈骄阳早已在一楼店堂等候。
善纯快步向前:“不好意思,沈少宗主,让你久等了。”
沈骄阳下巴微微扬起,语气故作随意:“本小姐也才刚刚到。”
闻言,善纯心里那点负罪感瞬间消失。
“如此便好。”
沈骄阳走在前面,回头催促道:“快点跟上。”
只是还未行两步就被二楼的一道声音喊住。
“善纯道友,沈少宗主,你们一大早这是要去哪儿?”
沈骄阳不愿意让望青也跟来,抢在善纯前头说:“不关你的事!”
话音刚落,沈骄阳直接拽住善纯的手腕,拉着她朝外走。
望青自然猜到了沈骄阳内心的小九九,可他偏偏不如她的愿,毫不犹豫从二楼一跃而下。
二楼突然跳下一个人,吓得掌柜与客栈伙计纷纷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
望青追上两人,拦住沈骄阳。
“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是邪修。”
说完,他看向善纯,唇边带笑:“善纯道友可是有何发现,不知能否多带我一个?”
方才被沈骄阳拽着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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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凌乱,高高竖起的头发有几缕甩到了胸前。
善纯随手拂到身后,点头:“可以。”
望青轻笑,朝着沈骄阳挑了挑眉。
沈骄阳气极却无话可说。
挑衅!望青竟然在挑衅她!
待她回到宗门定要好好调查他是哪一门的弟子!
两人行变三人行,一人心情愉悦,一人愤怒至极,还有一人迟钝到察觉不出一点。
光束穿透云层,铺在长街两旁店铺林立之上,人潮如涌,谈笑在蒸笼掀起的腾腾热气下。
三人穿过热闹喧哗的街道,相伴来到衙署门前。
衙署护卫看见气度不凡的三人,便猜到他们来此的意图,于是主动问道。
“三位可是为了遇害之人的尸体而来?”
望青笑着应道:“正是。”
话音刚落,两名护卫便直接侧身让出路。
“三位请进,进门之后左转,便会有小厮带路。”
全程异常顺利,一句废话都没有。
一时不适应的善纯不由问出声:“不需要看身份令牌?”
听见善纯的话,两名护卫不禁对视一眼,然后缓缓摇头:“应该是不需要吧。”
他们不知道啊,上司没通知啊。
方才进去的那位修士既然没问他们需不需要看身份令牌,不只是他,近日来衙署的修士也并未问,那应该是不需要吧。
望青低笑出声:“善纯道友,还是不要身份令牌为好。”
毕竟他那块落月圣天的令牌是伪造的。
在沈骄阳面前拿出来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沈骄阳看着磨磨唧唧的两个人,神色不耐,“你俩搁门口梦游呢?”
善纯跟在沈骄阳身后进入衙署,不甘示弱地反击:“要不然我的剑只给你用,直接飞过去?”
沈骄阳不可置信地盯着善纯,脸色涨红,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怎么。
望青意外地挑眉。
没想到,这还是个嘴毒的剑修。
“三位仙长,请随我来。”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望青朝他轻笑,抬手示意:“请。”
三人跟着引路小厮走到仙眷城伏恶司放置尸体的房前。
殓尸房背向朝阳,常年与阴寒相伴,头顶曜日悬空,却没有半点光落进房中,暗灰墙上爬满苔藓。
“三位仙长,这便是伏恶司的殓尸房。”
善纯颔首致谢:“多谢。”
一阵风吹过,携着阴冷的气息扑在面前,沈骄阳泛起一阵凉意。
“这殓尸房怎么如此阴寒?”
望青径直朝殓尸房走去,看着沈骄阳漫不经心道:“都叫殓尸房了,沈少宗主还指望它满是阳刚正气?”
沈骄阳气极了,大声道:“你闭嘴!”
她此刻是深刻体验到池书的心情了。
这个望青简直讨厌至极!
善纯跟在拌嘴两人的身后踏进殓尸房,目光落在蹲在一具尸体旁探查的男子身上。
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那名男子站起身子,抬首循声看去。
拌嘴的两人止住嘴,一同看向房中的男子。
在看清那名男子的脸时,沈骄阳意外出声。
“燕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