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要开花》 第1章 第一章 “来讨饭的都按秩序排队,一人只许讨一碗,不许多拿!”” 施粥官吏咣当一声掀开木桶盖子。 “大人...” 头一个轮到谢疏影,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看着那官吏给碗里添了勺热粥。 她定睛一看,粥稀得像白水一般,连粒米都找不见。 这样一碗粥下肚,难以裹腹。 “大人!”她一下扑到木桶旁边,语气急切:“这桶中粥有问题,分明是插筷不倒才行,怎得今日和水一样了!” 这样说着,她抓举起木碗给身后的灾民看:“大家看啊!粥棚施粥和白水无异!” 官吏眉头一拧,神色顿时变得凶恶,他大手一挥把谢疏影掀翻在地,怒道:“大胆刁民,为何在此胡言乱语?再敢放肆,立刻捉了你!” 谢疏影摔了一身泥,她咬咬牙,坐在原地不肯走。 “来人,把她赶走!”官吏看她愈发不顺眼。 “是!” 两名官兵上来一左一右架着谢疏影,把她狠狠推倒在灾民脚边。 灾民一拥而上护住她,谢疏影疼得呲牙咧嘴,蜷缩在地上直不起身子。 而后用尽力气怒斥:“狗官!朝廷发的赈灾粮都被你们官府贪了去,贪腐...你们这是贪腐!可怜我等一介草民只能睁眼等死!” 话落,绝望如潮水袭来。 谢疏影因意外穿入这陌生世界,从雷厉风行的反贪专员变成食不果腹的可怜灾民,天灾饥荒她统统经历了一遍。 原本以为躲过了天罚就是幸事,不曾想**才最可怕。 官员内外勾结,中饱私囊,将灾民性命视作儿戏,实在可恶,平州城以然成为蛀虫的聚集地。 她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阵剧烈的耳鸣声随之响起。 “宿主您好。” “检测到宿主生命已到临界值,现激活库房系统供您使用,您的核心任务为扫灭贪官,还富于民,本系统可为您提供隔空取物能力,助您得到贪官污吏与黑心富商的非法所得。” 谢疏影蹙起眉头,心中疑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系统金手指? 的确是很好用的助力,没等她开口,系统在意念中为谢疏影展开地图,图上标注了各种粮库与金库的位置,清晰准确。 大致看了看,谢疏影切断与系统的沟通,心中已经有了思索。 没有几秒钟,系统声音再次出现。 “任务发布,夺取平州同知陆珉私库存粮,赈济城内灾民,此虽为不限时任务,请宿主务必完成。” “陆珉....”谢疏影重复这个名字,“是刚刚驱赶我的官员吗?” “是的,宿主。” “请宿主根据地图位置,找到并摸清陆珉私库位置,利用隔空取物开仓济民。” “我明白了。” 谢疏影欣然接下任务,然当务之急是先吃顿饱饭,补充好力气后再开始行动。 灾民已经散去,谢疏影留在城内徘徊。 她环视四周,没再看到官吏的影子,于是就摸到了城内大街上,她将目光投向酒楼,打算用这里试试水。 “取。” 发动系统力量,酒楼构造看得一清二楚,谢疏影默念隔空取物,刹那间,她的手里就出现两袋饼子和一串铜钱。 成功了,看来系统没骗她,她捧起饼子囫囵吞下去,久违的饱腹感让她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吃饱后谢疏影用取来的铜钱在一家成衣铺买了个面罩,她的长相已被那官吏记住,还是谨慎些好。 陆府比她想象中气魄,到处透露着珠光宝气,谢疏影自知不能鲁莽行事,只好在城内落脚从长计议。 她时常去酒楼茶馆这些官兵爱去的地方,用一串铜钱就能打听出不少事情。 “不瞒你说,这平州城可是要变天了。” “哦?此话怎讲。”谢疏影殷勤地为官兵倒上一壶酒。 “新任知府沈惊寒沈大人刚刚走马上任,一看就不像心软之人,就怕和那陆珉一样,只是个贪生怕死的爱财小人。” 谢疏影眉头一皱,几日前她从灾民口中也听过沈惊寒的名字。 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声势如此浩大。 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她留下半串铜钱转身离开。 系统的隔空取物能力她用得熟练顺手,连着几日内已经窃了好几个无能小吏的私库。 得来的银钱一部分用来探查官府消息,一部分用来赈济灾民。 谢疏影很快就将平州的官场形势摸了个遍。 她寻了酒楼坐下,照例打听有关新任知府的事情,还顺手拿了纸笔,在纸上默写系统给的地图。 沈惊寒坐在二楼雅间向下观察,询问身边的心腹:“她就是你口中的面罩女子?” “是,大人,她将手伸向官府不是一两日了,属下担心她图谋不轨。” 没再说话,沈惊寒盯着谢疏影的侧脸,这女子倒是比他想象中要灵动许多。 “去,将她请上来,本官要同她聊聊。” 心腹得令后迅速下楼,他拿出一张银票放在谢疏影身边。 “姑娘,我家主人邀您上去一坐。” 谢疏影蹙眉,她将那银票拍开,“不去,酒水已经喝完,我要走了。” 此地不能停留,谢疏影隐约感觉到不对,只想赶快离开。 系统时不时就催促她做任务,必须加快速度才行。 心腹吃了闭门羹,又不能强行阻拦,只好灰溜溜地上去禀报。 “罢了,也不怪你,本官会和她再见的。” 沈惊寒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照着地图的位置踩点是谢疏影每日必做的事情,踩点后还要顺手掏走小部分银钱,在路上分发给奄奄一息的灾民。 系统地图不定时更新,情况瞬息万变,谢疏影还准备了空白册子专门用来记录地图变化。 忙碌了一天,谢疏影在一家馄饨铺坐下,摘下面罩,她叫了一碗清汤小馄饨,低头吃起来。 吃了一半,她抬头用帕子擦嘴,却见远处的典当行里走出来两个人。 穿着暗红色衣裳的人膘肥体壮,谢疏影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日的富商吗,原是这典当行的老板。 他身边的男子面容清俊,一袭青灰色袍子显得清贵极了。 沈惊寒。谢疏影可以认定这男子就是这几日自己反复打听过的平州知府。 富商朝沈惊寒作揖,脸上的笑容依旧谄媚。 “沈大人交代的事情小人都记住了,过段时间您再联系我。” “好,有劳了。”沈惊寒淡淡应付,拱手作别,之后缓步离开。 谢疏影立刻起身,没有跟踪沈惊寒,而是拐进了那家典当行。 只是寻常的商铺,看不出什么端倪,老板见她进来也只是点点头,没主动招呼。 “老板,我这有件好东西,来看看?” 谢疏影主动搭话,老板终于肯正眼看人,从内间走出来。 “拿来瞧瞧。” “您瞧好了。”谢疏影从袖中摸出来一颗夜明珠,这是她前几日从一个小吏私库里掏来的,发现是稀罕物就留在身上了。 “哎哟,可否让我仔细看看?”老板眼睛一亮,伸手想拿。 谢疏影握着夜明珠躲开,“您喜欢啊?” 老板点点头,他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姑娘尽管开价便是。” 谢疏影轻轻一笑,又将那夜明珠收好,与老板谈条件:“这东西我想留着再把玩几日,等我想好了,再来找您。” 老板连连称是,还亲自去给谢疏影倒茶,她却说不用了。 “刚刚那位是沈大人?” 提到沈惊寒,老板的脸色变了又变,“姑娘好眼力。”他转念一想,又问:“姑娘打听沈大人做什么?” “只是久闻沈大人名号,今日见了生出仰慕之情,故来问问。” 哦,原来只是爱慕沈大人的女子,老板松了口气,心里那点警惕也消散了。 “沈大人常来这里?”她问。 老板连连点头:“沈大人素爱那些珍奇异宝过来典当,有时也会赎走些东西。” “原来如此,沈大人也是个有雅兴之人。” “是啊。”老板笑得谄媚,“关于这夜明珠,姑娘哪日拿好主意直接来找我便是。” 老板心心念念着谢疏影手里那颗夜明珠,自然对她百般讨好。 谢疏影也趁机从他这里借出了不少银子。 沈府低调内敛,和寻常人家的住宅没什么不同,谢疏影踩点到此处,心中已经想好对策。 那日在典当行见到他与老板沟通,便知此人定是个会中饱私囊的。 可他行事低调不招摇,和陆珉一眼神出鬼没,但宅子里看守的人却不多。 防备薄弱之地好下手。 因此这第一刀开在沈惊寒这大贪官身上最为合适。 “对不住了沈大人,陆珉狡猾,我只能先掏了你的私库。” 她说干就干,不过几日就将沈惊寒的私库存银搬空了一半。 现成的银锭比散银好用,谢疏影拿银锭换铜钱,用丝线好后沿着城内转圈走,每隔一处位置就放下一串铜钱,不一会儿便有灾民看到来取。 这种做法低调不招摇,不容易被官兵碰上,也不会惹怒官府,最为合适。 除此之外,她还匿名通过正规渠道向灾民募捐,买了一批又一批粮食用于发放。 “大人...不好了!”郑奇神色匆匆地闯入沈惊寒卧房。 沈惊寒眉头一蹙,抬眸:“怎么了?” “您快去私库看看吧,见鬼了,见鬼了....” 鬼神之说更是不可信,沈惊寒心中疑惑,但脚步未停,跟着郑奇一同到私库查看。 推开私库大门,没有想象之中的拥挤场景,库里空空荡荡,原本足量的存银少了一半,只剩下瘪了的布袋子堆在地上,叠起来有半个人高。 “看来是遭贼了。”沈惊寒面无表情,淡淡打量这个屋子。 窗户完好无损,大门上的锁头也还在,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 他不由得怀疑是自己人作案,但绝不可能是自己身边的心腹郑奇,那又会是谁呢?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子的背影。 “这库房一直都锁着?”他问。 “属下每隔几日都会来检查一次,今日一来便是这种情况。” 沈惊寒点点头,“我知晓了,莫要放消息出去。” “是。” 第2章 第二章 念着沈惊寒的私库还有一半存银,天色一晚,谢疏影又来取物。 她隔空取物练得纯熟,掏空私库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谢疏影看着身边这几袋沉甸甸的银子,一趟又一趟往城外运。 院墙里,沈惊寒看着忽然消失的存银,听到墙外的动静,表情晦涩不明。 天亮之前谢疏影就将所有银子转移完毕,她在城外抓了两三个小乞丐,一人给了一小包银子。 “你们一人拿一袋银子去买粮食,只要生粮,若是有人问起来,就闭口不谈,离官家远些,莫要被逮了。” 三个小乞丐似懂非懂,但都打算去做,谢疏影想起什么似的又喊住他们:“性命重要,如有意外撒腿就跑,不要管银子,明白吗?” “明白了!”三个人异口同声。 事情顺利得出奇,几个人分工明确,小乞丐买粮食,谢疏影戴着面罩分粮食,游走在平州城内各个角落。 城内一时间再没有因饥饿失去生命的百姓。 解了燃眉之急,谢疏影终于有些喘息的时间,她又跑到酒楼喝酒,一为休息,二为打听陆珉与沈惊寒的动向。 围栏旁的雅座一次可坐二人,谢疏影刚落座,就见店小二引了另一人坐下。 “谢姑娘,这是沈公子,与您拼座,今日点灯的钱沈公子已经包下了。”店小二笑嘻嘻地看着两位贵客。 他小聪明耍惯了,只想着把两个大方的人凑在一起。 心腹拉上二人身后的珠帘,站在外侧默默等待。 谢疏影今日未戴面纱,但即便如此,沈惊寒还是通过她那双含情杏眼认出了她。 “我喝酒,公子随意。” 谢疏影面色无辜,甚至还勾出一个清淡的笑容,仿佛真是第一次见沈惊寒。 知晓她在演戏,沈惊寒也不拆穿,他拿起桌上的果仁掰着吃。 边吃边道:“在下今日起身后清查库房,发现竟然失窃,痛心疾首,故来饮酒消愁。” “哦?可查出来是哪个贼人了?”谢疏影举酒杯的手一顿,又不动声色地饮下一杯。 沈惊寒摇摇头,故作遗憾模样:“尚未查出是何人。” 谢疏影轻笑一声,帮沈惊寒斟酒,“既然是借酒浇愁,沈公子不喝?” “喝,自然要喝。” 沈惊寒与她碰杯,几杯酒下肚气氛不似刚刚那样僵持。 “谢姑娘,你打算装到几时?” 酒壶中的酒见底,沈惊寒的耐心也告罄。 “沈大人早已知晓,又何苦装成富家公子的模样骗我。”谢疏影往背后一靠,神色恹恹,想来也是讨厌被欺骗。 心腹掀开帘子进来,谢疏影莫名感受到被审讯的压力。 “谢姑娘,你偷盗我私库银钱,意欲何为?” 沈惊寒面色平淡,连话语都是冷的,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一个贼人相谈甚欢。 “沈大人,你可知陆珉?”谢疏影答非所问。 沈惊寒一时被她扯了话题,有些不爽,但还是回答:“陆珉是我手下的同知,你问他做什么?” 谢疏影闻言冷哼一声,她坐直身子:“这狗官倒卖赈灾粮的事你可知晓?” “知晓。”沈惊寒敛眸,他早已从典当行老板嘴里套出了话。 那日在典当行他只是释放出一些要贪的意思,那老板立即就将陆珉出卖了。 “你知晓,但不干涉,眼睁睁看着百姓于水火也不顾,还要与那狗官同流合污,是也不是?” 谢疏影步步紧逼,沈惊寒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主动权,他面色一凛:“谢疏影,你莫要无礼,是本官在问你。” “大人说我偷盗银钱,我无话可说,只想问问大人是不是和那些狗官属一类的。” 若真是一类人,偷他银钱也不亏,若不是一类人,再道歉也不迟。 沈惊寒蹙眉,压了压心中的不满,冷声道:“本官与那些人不同,是你误会了。” 见谢疏影面色缓和,他趁热打铁:“现在你能不能与本官说说,为何行偷盗之事?” “城内灾民众多,粥棚却日日克扣,城外河边的尸体快堆成小山了,我只是替天行道,不想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但掠过一个点,她拿来替天行道的是沈惊寒的钱。 而沈惊寒的钱,都是一点点存来的。 “你把本官当贪官?”他问。 谢疏影点头,没有否认:“大人和贪官一样锦衣玉食,被人误会也不稀奇。” 这意思是仍然不信他是好人。 心腹和沈惊寒一样皱起眉头,二人交换眼神。 谢疏影立刻站起身质问沈惊寒想干什么。 “你的话本官只信一半,在调查清楚之前,委屈谢姑娘去沈府的柴房住几日。” 眼看着心腹要拿着绳子捆她,谢疏影急中生智,背着手撕开身上的沙包,一把沙子同时迷了两个人的眼。 她扯开珠帘快步向楼下去,撞开店小二就向外跑,一路狂奔到城外才停下。 为了暂避风头,谢疏影租了马车去隔壁州府募粮,自发为她做事的灾民也多起来。 面罩好心人也常出现在平州城内灾民的口中,沈惊寒自然听了个真切。 他付完吃面的钱,问一旁的心腹:“查得如何?” “大人,您私库那笔银子都被人换成了粮食,生米,最近城内外的灾民也在用生米裹腹。” 沈惊寒眼睛微微眯起,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女子倒是比我想象中有本事,看来那日,你我都看轻她了。” 再次会面,谢疏影被心腹用打晕的方式请到了沈府。 “沈大人,您对待客人就这个态度?” “抱歉,谢姑娘,你太灵活,本官只好让郑奇将你带来。” 谢疏影连日奔波,实在没办法对沈惊寒摆什么好脸色:“沈大人请我来是要做什么,定罪?还是将我灭口,好让你继续徇私枉法。” “谢姑娘慎言。”郑奇出言提醒。 沈惊寒摆摆手,毫不在意:“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你,对不住,但今日请你前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大人但说无妨。”谢疏影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敛眸认真听。 “本官要聘你为官府做事,你愿不愿意?” 为贪官效命?谢疏影立刻摇头,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现在,她从头到脚都抗拒贪官。 又怎么可能与之合作。 “沈大人说笑了,这偌大的平州府衙无人可用了?需要我一个小贼吗。” 见她这态度,沈惊寒知晓她还在计较那日的事情,他转身进入内室拿出笔墨纸砚,郑奇抬来桌子。 沈惊寒当着她的面洋洋洒洒下笔写了一张罪己状,字字有力。 “这是本官的诚意,若是你想,可以张贴在城门口,指责本官不察之罪。” 谢疏影愣在原地,没想到沈惊寒会如此,此番做派倒真像个清官。 她站起身将罪己状卷起来收好。 “沈大人,我可以同你合作,但希望我们彼此尊重,不要用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暗指郑奇打晕自己这件事。 郑奇尴尬地咧咧嘴,退出去了。 “谢姑娘放心,我向你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离开沈府,谢疏影的心情有所好转,倒不是真信了沈惊寒,只是有了便利,拿来用一用也是好的。 系统给的任务有时限,她对陆珉的了解还不够充分,得抓紧行动。 不仅要清空他的私库,还得找出他中饱私囊的证据。 她又跑到典当行向老板借了一笔银子,辗转跑到平州城外最大的黑市,重金购入了陆珉府上的下人名单。 陆珉为人狡猾谨慎,府中多数都是跟了他几年的老人,谢疏影研究过册子,很快就把目光对准了陆府的马夫。 年纪轻,入府不久,缺钱。 抓住这三点,谢疏影很轻易地和马夫打起交道。 “小姐,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马夫看着谢疏影递过来的玉镯,吓得连忙推脱。 “你收着便好,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收下吧。” 谢疏影态度强硬,马夫只好收入怀中。 他年纪很小,嘴上又没个把门的,掌着马匹和运送,知道的东西不少,谢疏影从他嘴里听到很多消息。 几日后他溜入沈府,郑奇见了也没阻拦,帮她引路。 “可有收获?”沈惊寒放下手中的书卷。 “多了去了,陆珉可不止这一个宅子。” 谢疏影摊开了说。 “还有?在哪,城外?” “嗯。” 谢疏影打开自己默写的地图,指了指城外的凤翔山,山上有一伙子流寇,占山为王,十分嚣张。 但因为每岁都向在任知府赠礼讨好,因此官府无人去清剿。 “陆珉常去那土匪窝子,一停就是好几个时辰,那地方不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陆珉的真正窝点。 “你怀疑他在这里销赃,之后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做生意?” 谢疏影点点头,看来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 “郑奇,派人盯着凤翔山的动静。” “是。” 只靠盯梢可找不出证据,谢疏影与那马夫时刻保持联系,就连陆珉哪日出门,何时出门都记得一清二楚。 摸出他的动向图后谢疏影没有私藏,大大方方地都交给沈惊寒存着。 谢疏影往返黑市,坐在摊子旁观察人群,没一会儿,她所在的摊子前出现一个人影。 腰间坠着官府的令牌,是陆珉。 “喂,卖东西的,我要向你打探消息。” 谢疏影压低嗓子回答:“客人想知道什么,先交银子。” 她伸手,陆珉不耐烦地往她手掌上放一块银锭。 “你可有见一本名册,黑色封皮。” 闻言,谢疏影藏在斗篷与面罩下轻笑,她当然见过。 “陆府名册?”她直白地点出来,陆珉面露喜色,立刻点头:“对,陆府名册,你见过?” “前几日有一马夫扮相的人买走了,客人若是好奇,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多谢。”陆珉转身离开。 谢疏影没再逗留,也跟着离开,第二日她换了身打扮,游走到陆府附近,果然看见那马夫被人五花大绑地拖进府里。 一切如她所愿,谢疏影折返到沈府,开门见山:“我要你救一个人。” 沈惊寒一愣,“谁?” “陆府马夫,陈二茗。” 没问缘由,沈惊寒立刻唤来郑奇打算让他去救人。 “停一停,等这蜡烛燃完再去。” 谢疏影看向府中烛台上燃了大半的蜡烛。 “为何?”郑奇不解。 “不多留些时间,陆珉恐怕问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多留些时间,怎么让陈二茗供出自己? 第3章 第三章 时辰一到,郑奇立刻赶往陆府,他身手好,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马夫接了回来。 马夫浑身是伤,吃了不少苦头,但好在都不是致命伤,养一养就好。 “你同陆珉说什么了?”谢疏影掐着下巴问。 “小姐,小姐对不住....我都说了,把您的特征都跟他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他打我...打我....” 马夫很着急,语调已经不成形,谢疏影摆摆手让人把他带走医治。 “拿自己当诱饵?”沈惊寒放下茶盏。 “嗯,法子可行,等我好消息。” 谢疏影十分从容,她在沈府躲了半月,其间不曾出过府门,大多数时候都待在房里默写地图。 系统给的地图她背得差不多了,烂熟于心。 之前已经和典当行老板商定好了交易夜明珠的时间,时间一到,谢疏影带着夜明珠如约而至,然而到地方后却没见老板,倒是出来几个府兵将她给围了。 “几位这是什么意思?”谢疏影将夜明珠重新藏起来。 嘴上这样问,她心中已经有分晓,眼前无非是陆珉手下的人,这是得了消息,提前在这蹲自己呢。 “抓你还需要理由?有什么话,到府上和我们大人说吧!” “且慢。”谢疏影厉声呵斥,这群人竟然真的停下了。 “夜明珠您还要不要了?”谢疏影扭头冲内室喊,没一会儿,典当行老板鬼鬼祟祟地从后头出来。 “要,当然要。”老板点头哈腰,又转身讨好几人:“几位爷行个方便,容我看一看。” 他们让出一条路,反正已经是瓮中捉鳖,等验了后再抓走谢疏影也不迟。 谢疏影神色平静,站在一旁看老板验货,手中却已经攥起两个破了口子的沙包。 “是好东西,几位爷,刚好将这东西一并送到陆大人府上去。” 几个府兵没见过这等好东西,一时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谢疏影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口,几个人顿时反应过来。 谢疏影看准时间,同时投掷出两个沙包,粉尘立刻弥漫整个房间,她不再犹豫,朝着人群最杂乱的街巷跑。 府兵一边揉眼睛一边拿着佩刀追,几人穷追不舍,从城东一直追到城西的灾民聚集地。 谢疏影还戴着面罩,灾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救他们性命的大恩人。 几个府兵追赶到这里,谢疏影立即扯下面罩扔在地上,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哭嚎:“各位评评理啊,陆珉大人抢了我的夜明珠就要杀我灭口,那夜明珠本是给大家换粮用的,如今也没了啊。” 她字字真切,哭得十分伤心,我见犹怜。 “求各位救救我!” 灾民一拥而上将她护起来,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府兵。 府兵见状有些无措,但只能举着刀示威。 “刁民!还不让开,你们胆敢阻挠官府办案?” “你们杀人灭口,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胆子大的灾民率先开口。 “对!有没有王法了!” “官府杀人灭口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乱成一锅粥,府兵抓也不是退也不是,陆珉特意交代过,不能弄出大动静。 可如今的场面已经失控了。 “你们可想好了,抗命是要杀头的!” 一个府兵大声喊,周遭安静了一瞬。 “杀头?要是没有面罩姑娘我们早就饿死了!还在乎你们官府要不要我们的脑袋?来啊,你想杀就杀!” 灾民拥挤着向前走,府兵没办法,只好连连后退,将刀都收回刀鞘里。 趁着灾民混乱,谢疏影已经跑到城墙根下,她用袖子擦着刚刚挤出的眼泪,没注意,撞在一个人身上。 “沈惊寒?”她面露惊讶。 沈惊寒瞧了眼她哭红的眼睛,十分狼狈可怜。 “姑娘好演技。” 谢疏影得意地扬扬头,很自豪:“演出戏保命而已,不用特意夸我,沈大人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这混乱景象要何时结束?” “大人还真是消息灵通。”谢疏影低声笑了笑,她揉了揉跑得酸痛的大腿,给沈惊寒提醒:“这几个都是陆珉的心腹,抓起来拷问一番,定然有收获,账册的位置我已经找到了,我需要你暂时支走陆珉。” 沈惊寒点点头,“我明白。” “何人在此喧哗?”沈惊寒从灾民中挤出来,在几个府兵面前站定,他眼神冷淡,不怒自威。 “沈....沈大人....” 几个人瞬间变成结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沈惊寒没多说什么,派人将几个人拷走。 不出两日陆珉就坐不住了,他亲自登门拜访沈惊寒,要他释放自己的府兵。 “哦?陆大人不是已经在这平州城只手遮天了吗,原来还要来求本官?那句话怎么说的,铁打的陆大人,流水的清知府。” 陆珉脸色一沉,又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沈大人说笑了,那都是刁民编造的罢了,您万万不能信啊。” 沈惊寒冷哼一声,不乐意看他这副嘴脸。 “陆大人陪本官下盘棋吧,若能赢,本官就放了你的人。” “是。”陆珉欣然同意。 谢疏影摸到陆府,守卫还是和从前一样森严,她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丫鬟衣裳,又扑了些粉到脸上,和府中那些丫鬟一般无二。 胆大些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谢疏影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入了府中,无一人阻拦她。 系统已经有所感应,她先前锁定了账本为目标,一进府就感受到了位置。 只不过....在地下? 谢疏影四处张望,系统提醒她账册在陆珉的卧房,卧房下还有个地下空间。 她心中知晓,绕开巡逻的守卫,翻窗进了陆珉房间。 她摸索了许久才在一幅挂画后头摸到机关,“咔嗒”一声,身后的墙动了。 谢疏影推墙进去,沿着修好的台阶向下走,一股潮湿的味道涌入鼻腔,她忍着恶心走到最下头。 发现竟然底下还有散落的尸骨,她险些吐出来,之后砸开桌案上放的木箱子,里头果然放着两本账册。 她将账册绑在腰间,又用外袍遮掩,将陆珉的卧房恢复原样后,端着盘子走出陆府。 沈惊寒正专注下棋,忽见窗边的横木被抽走,他淡然一笑,故意将手中的棋子落到不该落的地方。 棋局已成。 “沈大人,你输了。”陆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失算,没想到陆大人棋艺如此高超。” 沈惊寒故作惋惜的模样,他将棋子搁下。 “郑奇,快去将人放了。” 陆珉闻言又是一喜,他翻身下榻,行了个拱手礼。 “多谢沈大人,下官改日再来叨扰。” 望着陆珉出了门,谢疏影这才从窗户里翻进来,还打碎了一瓶花。 “拿到了?” 谢疏影将两本账册往桌上一甩,“就是这东西,陆珉看得比命还重,特意放在地下室。” 沈惊寒简单翻看了下,证据确凿,足以将陆珉定罪。 几日后沈惊寒带人查封陆府,将陆珉羁押,查出他私库藏银竟比府库还多,富比一方地主。 羁押后还未等定罪,陆珉就得了疯病,整日在大牢里说自己冤枉,骂沈惊寒昏了眼,是狗官。 “陆珉,你丧尽天良,沦落至此也不奇怪。”谢疏影冷眼看着满身狼狈的陆珉。 陆珉一眼认出这就是那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的人。 “是你,是你这贱人陷害我!早该在那日杀了你!”陆珉红着眼睛扑过。 谢疏影嫌弃地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他身上。 “陆珉,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陆珉蜷缩在地上,面露痛苦,谢疏影冷冷看着她,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她与沈惊寒商量:“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按律处置,此人死不足惜。”沈惊寒语气淡淡。 陆珉被问斩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反倒是百姓对着他的尸体又打又骂也不足以解气。 最后还是谢疏影找人将他的尸体拖到了城外乱葬岗,以免看着心烦。 借着陆珉一事的风口,沈惊寒在官府下属开设了反贪所,独立于州府机构之外。 虽然是非法机构,但直接由沈惊寒领导,从各个衙门抽取官员当值。 谢疏影则作为官府外聘人员拿了一份俸禄。 “大人,凤翔山那边有动作了。”郑奇拿着密信来汇报。 “因为陆珉?” 郑奇点点头,“很可能是。” 沈惊寒蹙眉,那伙子土匪做事向来狠辣,报复起人来也不手软,他担心谢疏影一人不安全,于是让郑奇把她接到沈府。 “你暂且与我同住。” 谢疏影一万个不答应,好端端地让她住在沈府,和沈惊寒这个冷面人日日相处,她是完全不同意的。 “那群土匪若是找你报复怎么办?”沈惊寒问。 “大人就不能派人护一护我?” 谢疏影摊摊手,干脆地坐在榻上。 “总有疏忽的时候,你待在我府上最是安全。” “是啊谢姑娘,大人说得没错。”郑奇跟着劝了一嘴。 最后谢疏影还是留下了,有个落脚地也不错,起码不用东躲西藏了。 她和沈惊寒在府中也不怎么打照面,除非有公务处理,否则连话都不说。 一日二人难得聚在一起下棋,却见郑奇快步走进来。 “大人,京城来人了,李公公正在外头。” “谁?” “沈大人好久不见,咱家奉陛下口谕,请您和谢姑娘进京一趟。”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沈惊寒心乱如麻,谢疏影还没搞清楚状况。 进京? “大人不必紧张,陆珉一事陛下已经知晓,只是需要你们二人汇报细节。” 沈惊寒忙起身迎接,谢疏影也跟在他身后。 李公公笑着走到沈惊寒身边,低声说:“大人,陛下有要事相商,同你近日所设反贪所有关。” 沈惊寒神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 “有劳公公跑一趟,可否容我二人稍作休整再启程?”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