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娶落魄太子后跑路了》 第1章 第 1 章 山静覆雪,听碎玉声。 风临裹着一袭厚袍,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溯微山。今日宜观天象,她背着自制的简易仪器,盘算着若观测到特殊天象报与官府,便能换得几两银钱。仪器是外婆传的铜铃改的,观云象从未失手过。 她本是民俗学硕士,却意外穿进了这本古早虐女小说。书中男主名为缙云赞,无数美人为之飞蛾扑火,与其他女子争斗,为之付出所有,最后却被他弃之如敝履。 缙云赞获得了诸多助力登上皇位,又因着自己的疑心坑死了帮自己夺得天下的忠臣,还编造罪名灭了女主凌云染满门,在凌云染死后坐拥天下、悲痛欲绝——那是不可能的,这只是小说美化罢了,得了皇位安能为一人守心? 书中世界过于疯癫,风临无意干涉大人物的事情。所幸她穿成了一个没有姓名的小人物,如今又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在民间有一技之长,倒也在这民间寻得了一条安身立命之道。 正于一处背风坡架好仪器,仰头观天,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似是被强行咽回喉间的闷哼。 风临动作一顿,立刻屏息凝神。 万籁俱寂中,唯有寒风掠过树梢的呜咽。但那细微的、仿佛忍着极大痛楚的吸气声,又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心中一凛,悄然收起仪器,反手摸出防身用的短刀,循着声源,轻手轻脚地拨开挂满冰凌的枯枝。 下一刻,她的呼吸窒住了。 皑皑白雪中,一抹玄黑身影静静卧于一棵老松之下,周身已覆上一层薄雪,墨色发丝凌乱地黏在苍白的面颊与颈侧,其间隐有暗红血迹。 “谁在那里?”她压低声音问道。 风临蹙眉,小心上前,蹲下身,伸手探向他鼻下——尚有微弱气息。她忙替他拂去脸上冰雪,指尖触感一片冰寒。待看清对方面容,她不由晃神一瞬。 这张脸,几乎是她这个民俗学者对古典美男的完美显现——眉骨与鼻梁的起伏,像极了宋画里的山川轮廓,隽永又大气。 那双眼睛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如初生的雀羽在白玉般的脸上投下浅淡阴影,无端让她想起志怪小说里,月华下会敛翅休憩的精魅。 风临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古诗:“此乃天上客,非是世间人。” 她定了定神,迅速检查他周身,发现他腰间衣物已被洇湿大片,血色深浓。若是再放任他在这雪地里,那可是活不成了。 “风临心下微软,终是不忍见一条性命就此湮灭于风雪。她转头将仪器绑在这棵树身上,又回来将人背下了山去。 她正一深一浅地踩着雪坑,忽从道旁枯树后闪出一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那人脸上带疤,眼神凶悍,目光在她背上打了个转,瓮声道:“风大师,这大雪天的,你又在山里发了一笔横财?这背上这人,是死是活呀?” 风临心中厌烦,冷叱道:“让开!” 那汉子非但不让,反迫近一步,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你背着个人,走不快。俺也不多要,分俺几两银子买酒驱寒,便放你过去。”他搓着手,眯眼看向灰霾的天空,“不然,俺有的是工夫跟你耗,就不知你背上这位……还耗不耗得起。” 风临停下脚步,抬眼看他,目光沉静如冰:“今夜有暴雪,你现在回去加固屋顶,还来得及。而且你左肩旧伤逢雪必痛,现在回去用艾草炙烤关元穴,尚能安眠。” “呸!少吓唬人!”那汉子嘴上虽硬,眼神却是一慌。风临观测天象的本事,四里八乡无人不晓。而且她方才言中了自己左肩旧伤之事,这件事他从没对外说过。 “信不信由你。”风临不再多言,背好背上的人,举步欲行。 那汉子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悻悻侧身让开,嘴里兀自嘟囔:“……算俺倒霉!” 风临未再看他一眼,只踏着积雪,稳步离去。 背着人回了自家小院,风临几乎去了半条命——背着一个成年男子在雪地里踟躇前行,实在是艰难。路上她不知道脚滑了多少回,咬着牙拖着他到了院子,她背上已经是汗涔涔一片。 忙着为他抓药和治伤,一晃就过了十余日。因着要照看他,风临白日里不去远处,只是在附近摆摊。如此下去,她都消瘦了不少。 “这个家伙,耽误了我这么多事,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敲诈他一笔,不然我的苦头可白吃了!”风临这样想着,却又帮他添置了新衣。这人之前的衣裳破败不堪又被血糊得没眼看,风临直接给他烧了。烧旧衣去病灾,望他早日康健。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风临趴在床头盯着他的脸,心中不免哀怨:“古装剧里不是救了人没多久,这人就能自动醒过来吗?可为什么你还没醒?这都快二十天了。”莫非真是她照料不周?可她已经倾其所有了。 要是人死了怎么办?风临嘟囔着道:“死了的话,我还得把你给埋了。” 她絮絮叨叨,倦意渐渐袭来,手指无意间搭在他腕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指下的人似乎动了。风临一向睡眠浅,睡意褪去。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床上人,发现他正以手撑着床试图支撑起身。 “别动!”风临忙起身搀扶,让他借力缓缓坐起,“你昏睡许久,气血未恢复,猛然起身恐怕要晕厥。我扶着你,你慢点。” 那人听着她的话也十分顺从,待坐稳后,脸微微偏向她这一侧,目光却空洞地落在虚空中:“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这此处是何地?” “这是我家。”风临笑道,“那日我去溯微山观气象,刚架好仪器就听见山中有人声。我四处寻找,发现你竟然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死了。不过你的命的确挺硬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积了一层雪,却还活着。” 她绘声绘色地比划着那日的场景,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她的脸,一时有点气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人抬起头,仍然丰神隽上、琼姿皎皎,可那双眼睛却木然得很,无神无光,暗如黑夜。 风临突然收了笑意,伸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挥,见他瞳仁毫无反应,心中忐忑:“你的眼睛……” “我醒后,似是看不见了。”他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风临心头一顿,放缓声音问:“那,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讳?还记得自己的家在何处吗?” 他低声道:“我没有姓氏,只记得旁人唤我“阿晏”,就是河清海晏的‘晏’。我没有家,也居无定所。” “怎会如此?”风临蹙眉,“你当时身上穿的衣料不像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你莫不是在诓我?而且你这样的相貌,也不像是流浪汉呀。” 阿晏微微一笑:“姑娘说的没错。” 风临将眼一横道:“那你骗我……” “那衣裳确非我所有。我本是一介游侠,因些机缘,进了一富贵人家暂充护院。前番主家遭难,被仇家追杀,夫人和家主断后,我和众护院护着少主离开。为了保护少主,我身着少主衣饰引开追兵,不幸负伤,仓皇间逃到一山中,其后便一无所知了。” 这番说辞倒是很有道理,风临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随即又想起最为要紧的事:“那你之前可有存下什么家当?我救你耽搁了不少时间,也费了不少精力。你得多少报答一下我。” 阿晏微愣,面露赧然道:“在下惭愧,这些年未存下多少银两,且都消失在这次逃亡中了,若在下日后……” “停停停,我不管什么日后。你是说你没钱?”风临一向最不喜欢别人承诺日后——对她来说,日后如何皆是空话,毫无用处。 阿晏倒也实诚:“对,在下如今身无长处。” “那行,你就以身相许吧。” “这怎么行?”阿晏镇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茫然之色,声音中也有慌乱之意。 “这怎么不行?”风临用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望向自己,尽管他看不见。 她一字一句道,“你既然没钱,又行动不便,无法抵去自己看病的债,那不如就以身相许。” 阿晏闻言一怔,下意识往后躲去:“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姑娘,你这未免过于草率了。” 风临挨着他坐下,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有什么草率的?你未娶,我未嫁。我救你性命,予你容身之所。此乃天意,你我也算佳偶天成!” 阿晏沉思许久,轻声问:“可是,为什么?” 风临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旁,声音中带着一丝狡黠地笑着:“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瞧上你了,阿晏公子。” 屋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昏暗的光线里。炭盆中,一块烧透的炭“噼啪”一声,迸出几点星火,旋而又黯了下去。这细微的声响,反而将此刻的静默衬得愈发沉重,几乎能压垮人的神经。 风临能清晰地看到,阿晏搭在膝上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他似乎心中挣扎不已,不知是不是不愿就这样被逼着和她成亲。然而,他的挣扎也仅仅只有这一瞬。随即,他的手便缓缓松开,恢复了那种认命般的无力。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发出一声极轻、极缓的叹息。 那叹息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只像是一种心头石头落地的释然。而这声叹息裹挟着温热的呼吸,拂过风临的耳廓,激起了一阵微妙的战栗。 他微微向后,与她拉开了一寸距离。这一寸,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的尊严与空间。他空洞的目光依旧落在虚空中,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做最后的诀别。 良久,就在风临几乎要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时,他低沉而平静的声音终于响起,像终年不化的雪山上滚落的碎冰: “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反复斟酌与酝酿。 “若此乃姑娘所愿……”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他终于道:“……如你所愿,便是。” 第2章 第 2 章 风临听着他答应了自己的求婚,觉得十分恍惚,没想到这美男子如此好说话,当即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阿晏浑身一僵,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那陌生的、温软的触感落在脸颊,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片血色。“你……”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竟一时失语,“姑,姑娘,我们。” 风临搂住他道:“别这么别扭,你老婆我长得不差,而且我可会赚钱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养你就好。”风临说的是实话。 她在这里名声大噪,因为她十分会用民俗知识赚钱。哪家测吉凶或者久病不治请她卜卦,报酬都不差。而且她一有空还去附近摆摊,卖些自己做的消灾符以及别的小玩意儿。养个美男子绰绰有余。 确定要成亲了,她就带着阿晏去裁喜服。她和阿晏去了赵婶子开的布桩。赵婶子见着风临就赶紧迎了上来,喜气洋洋地对她道: “风大师,你来了。我正想上你家去感谢你呢。之前我儿子晚上闹着不睡觉,多亏了你教的办法,他最近可老实了,我夜里少了许多事。诶,这位是?” 婶子这才发现风临旁边有一男子带着帷帽,看不出面容,但气度非凡。风临笑着说道:“这是我未婚夫婿。我今天带他来是来看喜服的,过段时日便成婚。” 赵婶子惊了,又看了几眼这个男子,恭喜道:“啊呀,风大师要成亲了啊。真是恭喜。不知你的未婚夫婿如何称呼?” 婶子听了风临说得模棱两可后拉着风临到一旁单独说话:“风大师,这男子虽看着仪表堂堂,但婚姻大事不能只看男子外表。你还年轻,莫要被他的外表和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风临莞尔一笑:“多谢婶子好意,但我不会的,其实这次成亲是我强迫的他,并非他蒙骗于我。” 婶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再多说,开始给风临介绍何时的喜服样式。 “这个不错,是什么什么料子,据说许多达官贵人都穿这个。” 风临摸了摸这料子,又举着在阿晏身上比划了一下,颇为满意,对婶子道:“那就这个了。” 定好喜服料子后,风临又给街坊邻居写了喜帖,邀请他们到时观礼。 整个过程中,阿晏都没什么反应,似乎只是一个观众看客。风临也问过他是否不愿成婚,要是实在不愿她也不会强人所难。可阿晏说:“不,我愿意。”风临就放下心来,继续筹备着婚礼。她也告诉阿晏自己的乳名“阿盈”。 “你我是夫妻,你叫我阿盈,我唤你夫君。” “好,阿盈。” 成婚那日,街坊邻居都围在风临家,带来了许多东西做贺礼。 风临没有盖盖头,而是把盖头盖在了新郎官头上。大家奇道:“大师,你怎么在成亲这件事上也如此强势?” “是呀,盖头盖头不应该是新娘戴的吗?怎么成了新郎官盖盖头啊?” 风临笑着道:“我做事一向随心所欲。盖头谁盖都一样。”看她搀着阿晏,有人也猜出了几分:“莫不是这个新郎官是个瞎子?” “好像是,我听我阿娘说是这样的。” “那怪不得风大师不盖盖头,不然不就成了两个瞎子?” “别乱说话,小心风大师以后不帮忙了。” 忙忙碌碌间,两人就进了洞房。 风临举着合衾酒与阿晏碰杯,手臂交叠后一饮而尽。 终于娶到了美男,风临痛快极了。 她戳了戳阿晏的脸,白玉瓷似的脸红了几分。风临道:“夫君,**苦短,我开始了。” 她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阿晏的领口,却被擎住手。阿晏问;“你,真的认定我了吗?”女子若是嫁过人,后面就再难结到好亲事。他觉得她以后会后悔,毕竟她不可能真和一个瞎子过一辈子。 风临打开他这碍事的手,语气带着一丝被质疑的羞恼:“我风临行事,向来言出必践。若不愿,当初就不会开这个口。此刻**帐暖,夫君却屡屡相问,莫非是……想反悔?” 她指尖轻轻拂过阿晏滚烫的颊边,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呼吸,低笑道:“夫君,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她的手才探向他领口,便再次被一把擎住手腕。 “阿盈……”他声音暗哑,似在作最后的挣扎,“你当真不悔?我可是个瞎子。” “不悔,我认定你了。”风临斩钉截铁,顺势抽出手,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微颤的手背,十指缓缓交扣,将他按入锦绣红被之中。 这一刻,心跳都似乎停滞。他能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她能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无言之间更让人心慌意乱。 “记得等下也唤我阿盈。” 他的回应被淹没在随之而来的亲吻里,生涩而被动。最终,那紧绷的指节在风临的手中缓缓松弛下来,而所有的主导权都掌握在风临的手中。 红烛暖光在墙上摇曳,床内两人渐渐沉沦,连空气中都染上了欲色。 “阿晏。” 她声音中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 “可是难受了?” 察觉到对方后退之意,风临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气息不稳地低语:“别分心……夫君。” 烛火融融,映得一室暖昧。锦帐之内,一夜缱绻。 *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风临在外继续赚钱,回来还引导着阿晏扶着墙走路。风临这日在集市上买了只小狗回来,打算给阿晏做导盲犬。风临在现代时曾有过养小狗的经验,虽对导盲犬没多少了解,但她一向自信,觉着通过努力一定能训练好这只狗。 路上正这样想着,风临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家门口。她推开大门时,门口的风铃也随之响了,惊动了门内人。 阿晏眼前蒙着白绸带,用拐杖探着路走出来。风临怕他摔着,一边走向他一边道,“阿晏,我回来了。你就站在那里,别朝着这边走了。” 小狗嗅到陌生的气息,冲着阿晏叫了一声。 阿晏听到犬吠,问:“阿盈,这是?” “这是我替你寻来的导盲犬,当然,得先训练一下,它现在不太听话。”风临正这样说着,那小狗就不乐意了,发出哀怨的叫声,将头趴在爪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赌气了,小不点?好好好,你最乖了,行了吧?”风临无奈。 小狗有些通人性,听着这话就爬了起来,仰起头打量了阿晏一下。 风临看着阿晏道:“这是只小黄狗,我看了一圈就数他最机灵,就把它带回来了。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红豆,好听吗?” “好听。” 听到肯定的回答,她笑了,又对小黄狗道:“红豆,阿晏也是你的主人,记住了吗?你以后多带着阿晏出去散步。” 红豆蹭了蹭风临的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段时日,因着阿晏厨艺非凡,红豆对着他也十分亲昵了。每日不用风临提醒,红豆就乐呵呵地衔着绳子带着阿晏出去走动。只是小狗毕竟不是专业导盲犬,有时候看见好玩的就会突然窜出去,将阿晏一人留在原地。 风临教训了红豆几次,让它再也不敢玩忽职守了。当然风临自己也会抽时间陪阿晏去街上逛逛。这天,她带着阿晏去茶馆里听说书,红豆就趴在他们腿旁。 说书人讲着《将军破阵》的故事,说得那是绘声绘色,满堂喝彩。风临沉浸于说书人的故事里,发出阵阵笑声。阿晏虽目不能视,却依然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耳朵微不可察地轻轻动着,将周遭的嘈杂声一一纳入耳中。 他听着有携带刀剑的人走进了茶馆,那声音很明显。阿晏担心会有不利,对风临道:“阿盈,你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带着刀剑进来了?” 风临笑着道:“你害怕了?你以前不是护院吗?怎么还怕刀剑”不过她转而想到阿晏的身世,想到他先前做护院护主的事,担心万一是仇家寻来也不妥。她敛去了笑意,低声道:“你和红豆先走吧,我发现刚刚进来的人像是寻仇来了。万一就是来找你寻仇的就不好了。” “那你……” “没事,我在这里住这么久了,这都是小事。你先走,别管我了。” 风临给阿晏戴上帷帽,将套着红豆的绳子放在他手里,让他先离开。 接着,她刻意去听那几个刚进来的人的交谈声。 “江南都快翻遍了,还是没消息。那位贵人,怕是……凶多吉少。” “别胡说八道!那位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就这样去了?” “可是这都多久了?我们的人一直没找到贵人的下落,或许贵人真就已经没了。” “呸呸呸别说那丧气话!反正贵人没了我们也活不成了。” “可贵人若是活着,他那般相貌又怎么会没被人发现?咱们虽没有明着贴告示,但大小官员也是知会一声了的,不应该一直没有消息啊。” 风临听着这些话,知道他们应该是在找一个失踪的大人物。这口气应该是皇族人士,她本该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她想着那一句“那般相貌……”,脑子里浮想起来的是自家夫君的脸。 他们,莫不是在寻她的夫君? 第3章 第 3 章 但回到家后看着阿晏温和的眉眼,风临放下心来,并把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怎么可能?阿晏只是长得好看了些,天下俊美之人又不止他一个,他也没那么巧就是那个贵人。” 可不知为何,她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回想起之前的一些细节。 先前照顾重伤昏迷的他时,风临在为他整理旧物,从他破损的旧衣内衬里,摸到过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她尝试询问过这玉佩的来源,阿晏却明显回避,只说是“主家赏赐,不值什么”。 先前她没觉得有什么,富贵人家出手阔气,赏给自家下人一些东西也正常。可是,他为何要避而不谈? 还有一次,她只是想从他背后吓他,增添点夫妻情趣,却被他忽然掐住了脖颈,见到他面露凶色。虽然他即可就对她多加道歉,但这说这是自己先前做护院的习惯,但怀疑的种子还是种了下来。 而且,他似乎并不信任她。如果他信任她,就不会在自家院子里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是攻击对方。 可这些更多还是捕风捉影的东西,也许是她错想了。风临回到小院,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摇响了风铃:“夫君,我回来了。” 阿晏牵着红豆走过来,打开门。风临看着自家夫君白玉似的脸,觉着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便牵着他的手,温声问:“你今日回来顺利吗?匆匆忙忙的可有摔着?” “不曾。” “汪,汪汪!”红豆围着她的脚直转悠,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风临蹲下来摸着它的头,从今日买的小鱼干里拿了几条喂给它。红豆兴奋地蹲着吃鱼,也露出了耳后地一处伤痕。伤痕是新添的,尚未结疤,还有血丝。 风临瞪大了眼睛,问阿晏:“夫君,你们回来的路上真的没遇到什么人吗?”红豆平时虽莽撞,却极少受伤。而且这耳朵的位置整整齐齐的划痕,比起和狗打斗,更像是被人用刀伤到的。风临觉着极有可能是有人来找阿晏,而红豆看着陌生人就十分警惕,便冲上去想吓退对方,而对方却一挥刀划伤了红豆的耳朵。 可阿晏还是道:“真的不曾遇见过谁。阿盈,快进屋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出。她很想问问他红豆耳朵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自己帮红豆包扎了伤口。 夜晚,两人一同躺在床上,却都用后背对着彼此,静得出奇。风临一向能吃能睡的,如今却是失眠了。 到了后半夜,睡意好不容易袭来,风临终于要进入梦乡了。在她眼睛越来越沉时,床上另一个身影动了。 阿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看不见,却还是望了一眼风临躺着的地方,然后站起身来慢慢推开门走出去。 风临一下子就醒了。 这个时辰,他出去做什么? 风临蹑手蹑脚地穿衣,在黑暗中摸索着出门,静静地听着阿晏的动静。 “殿下!臣可算是找到您了。这些日子,殿下实在是受苦了。朝中局势也是瞬息万变,殿下请速速随臣回去!” 风临觉着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亲耳听到他的真实身份时还是有些难过。 那人又对阿晏道:“殿下这些日子的经历切莫被旁人知晓,臣会替殿下料理掉那个野蛮女子,不让旁人知道您在此处与一个卑贱女子有染。” 原来,她好心收留,倾尽所有的救治与温存,在他的人眼里,只是亟待清除的“污点”。她这条命,轻飘飘的,只配得上“料理”二字。不愧是皇家,真够恶心的。 阿晏……不,是缙云赞。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为何要多管闲事?果然捡到的男人都没有好东西。原著中此人坑杀忠臣、灭人满门,对女子也是弃之敝履。 真是没想到,此人如此会装,竟然将她都蒙蔽了去。她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心地善良的美人。 还没细想,她就听着外面又有了脚步声,先一步行动,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去回去躺着了。 阿晏也回来了,上了床,将她搂在怀中。 先前她可能会感动于他的主动,可如今她只觉得心生厌恶。这个人就是一个骗子,还想害她的命! 可她得忍着。等天亮了,她就收拾东西跑路。 第二日,风临醒来,伸手一探,身边床铺冰冷,早已空无一人。 果然,此人都不愿装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不行,不能再等了,再待在这里就要被灭口了。她立刻行动起来,带上了自己的全部银两,打包了一些衣物还有一些干粮。 红豆不知道她急急忙忙地在做什么,冲着她叫了一声:“汪!” 对了,还有红豆! 风临这下就犯了难。她逃走容易,可是带上红豆总是不太方便。想到此,她带着行李和红豆,找到一个自己的好友,求她帮忙照看着红豆。 临走之前,她最后环顾了这间承载了她所有温暖与憧憬的小屋,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 到了阿丹家门口,她敲了敲门。 一个容色艳丽的女子为她开了门,看到她拖家带口的样子十分诧异,吃惊地问: “阿盈,你这是要去哪?” “阿丹,我没空解释。但是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夫君的真实身份是皇子,他如今恢复了身份,想要杀我抹去这个污点。我现在只能逃走,再不走就没命了。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红豆。我带不走它,就只有拜托你了。” 阿丹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道:“什,什么?你莫不是在说笑话?这怎么会这样。也许你弄错了呢?” 风临摇头,急促道:“我没有时间了,但我说的是真的。” “那好吧,我可以帮你养着红豆,但是,你怎么办?你要去哪里?” “我自有去处。多谢阿丹。我先走了。” 风临没多说。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她将这些年攒下的钱留了一半给阿丹,接着就跑到船舶处去了。她坐上了一艘即将离开的船,离开了江南。 * 缙云夷并不知道风临已经离开了江南,此刻他正在挑选合适的簪子。 男子本该送心上人一支簪子,可他与阿盈成婚后他却没有送过她什么礼物。前几日有人找到他,说他是什么太子殿下,名字叫“缙云夷”。他不相信这些,他只是阿盈的人。 他不敢告诉阿盈这些事,担心她会多心。昨日他们又来找他,还说要杀了阿盈。他装出太子的气势训斥了他们,说阿盈是他的妻子,不得胡言。 这些人今日便送了许多首饰来,想送给风临。只是他们送的多是像暴发户一样的金银首饰。缙云夷只想送一件最衬阿盈的簪子作为定情信物。 他摸了许久的样式,最后却听到有人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说:“殿下,夫,您在江南的这位夫人她,不见了!她好像是自己走了。” 怎么会不见了?他急问:“你什么意思?” “方才我们的人去那位夫人的院子请她,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连那条狗也不见了。” “不可能!阿盈怎么会不辞而别?”他不相信。 “是真的,那屋子里干净得很,也不像是遭了贼。应该是她自己离开了。” 跌跌撞撞间,缙云夷一路踉跄地回到了小院。抬腿往前,他却不小心踩到一个东西,蹲下来摸到它。是那枚他曾无数次循声为她开门的风铃。他颤抖着手将它捡起来,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心也浑然不觉。 他站起来推开屋门,喊道:“阿盈!我回来了!” 屋内没有回应,只有穿堂而过的冷风,卷动着窗纸,发出孤寂的响声。 “你在哪?阿盈?” 太子侍从过来道:“殿下,既然那位夫人自己跑了,那也正好,您快随我们回去吧?” “不,她不会不辞而别,她不会!” “我要在这里等她。” 侍从们不解:“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贵为太子,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是太子!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些东西,我只记得她是我的妻子。” 侍从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去。 只见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坐在院门的石阶上。他固执地让他们帮忙把风铃挂回去,一直望着门口的地方。他眼神空洞,印着一片片死寂。 就这样等了多日,众人都拿他没办法。所幸在发现他后,就有人给太子的叔父报了信。丞相在来的路上,今日终于到了。 缙云夷在照常在石阶上坐着,突然听到门口风铃响了,立刻站起身来:“阿盈,是你回来了吗?” “殿下,你在做什么?”丞相看着他眼上蒙着白布,还一副流浪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着这个声音,缙云夷下意识地觉着熟悉,试探性地问:“你是?” “殿下莫要气死老夫!”丞相吹胡子瞪眼,让旁边的人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站立在旁边的侍从道:“丞相大人。属下们是半月前找到殿下的。那时殿下便是这般模样了。属下们让刘大夫替殿下把了脉,殿下的眼睛只要回京后好好养着是能恢复的。殿下的记忆也是,只要回去见着熟悉的环境就会慢慢恢复。只是殿下不愿随我们回去,说是要在这里,这里……”他没继续说,但丞相在来之前也听说过。 丞相“哼”了一声,骂了手下人一顿:“你们真是没点眼力见!殿下如今这模样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即可带他走,在这里耗着算什么?弃夫吗?” 缙云夷固执道:“我不走!” “由不得你!” 他被打晕了,晕倒前最后念叨的话是:“阿盈……” * 风临在这时打了个喷嚏。这北方的冬天更冷了,早知道她就该往更南边去。 不过当时顾着逃命,也没想那么多,只看着这船是最先离开的,她就上去了。 如今她用银两租下了一间小屋,打算重操旧业。 到底是比不过之前在江南,如今她只能从头再来。她先去当地的集市摆摊,却被人为难: “新来的?知道这里的规矩吗?这地方归我管!”一群人高马大的人走过来道。 地头蛇刚放完狠话,风临并不惊慌,反而凝视其面门,幽幽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我观你额前发黑,山根赤丝缠目,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这灾祸……应在你强占的东南方向那片坟地上。” 她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近日是否常感心悸多梦,左臂酸麻无力?” “你他娘的咒我?小妮子活得不耐烦了?”那地头蛇有些恼羞成怒,却并没有真把拳头砸下去。 在地头蛇脸色变化之际,风临继续道:“我在此摆摊,只为积德行善,化解此地方圆十里的一桩旧怨。你今日阻我,便是阻了此地的运势。你若不信,尽管试试。”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