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世登基》 第1章 回到五年前 长乐的意识稍微清醒,甫一睁眼就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新帝登基不过一年便驾崩,逝世前的病症又与先帝有着诸多相似之处,这让长乐不得不怀疑其中藏着什么阴谋。 有了这种怀疑,长乐自然是要找太后细说此事。 太后忙于帝王驾崩之事,还要照顾着皇后腹中尚未出生的胎儿。诸事忙碌,长乐只能先在慈宁宫等候太后处理完事务回宫。许是殿内温暖,等待的时刻里长乐便撑着头倚着桌子睡了过去。 但是现在。 长乐缓缓直起身子,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冬季寒冷,亭子的三面围上了暖阁屏风,宫女们正在小心地给四周的暖炉更换银炭,没有发出半分响动。 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就连宫女也是她熟悉的面孔,可她分明憩在慈宁宫,怎么会睡醒却到了御花园的亭子里。 而且,冬季? 现在分明应该是盛夏的时节! “公主醒啦。”宫女青芍见长乐醒来,将一旁的食盒打开,取出食物摆在石桌上,“公主将这燕窝雪梨盅喝了可好?驱驱寒气。是之前遣人叫膳房送来的,刚送到公主便醒了呢。” 长乐虽没搞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看着这碗汤,还是反射性地皱了皱眉:“不喝不喝,把它端走。” 长乐前几年有过一段时间确实很爱喝燕窝雪梨盅,不过多喝一段时间就彻底腻了,之后的食案上也再没有出现过它。 “那公主……这汤?”青芍端起这碗汤微微示意如何处理。 “你俩一起喝了吧。”长乐随意地摆了摆手,把另一个候在一旁的宫女绿檀招到近前来,也没空理会两人的谢恩,只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变小的手。 不仅是身体变小,她的声音也更稚嫩了些。 长乐好像有些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再一想到如今的时节,状似思索: “不知皇嫂的生辰……” 青芍果然笑着回话:“公主还在为皇后娘娘的生辰要送什么礼烦恼呢。” 皇后娘娘!? 现在的皇嫂还是皇后,皇兄还没有死! 她再也没有心思多试探,干脆问道: “如今是多少年?” “回公主,现今正是嘉熙三年。”绿檀放下汤盅,自然地回话。 嘉熙三年,皇兄登基第八年,她十四岁那年。 她回到了五年前! 距离皇兄患病去世还有四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长乐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便要朝着乾元宫走。 青芍见状迅速将食盒一收,把桌上的手炉递给长乐。绿檀把放在暖炉边烘好的裘衣拿在手上,麻利地为长乐披上。 行至途半,远远的望见迎面来了一行人。 “公主,是太子殿下。”绿檀提醒道。 长乐没有再向前,停在原地。 太子早就认出了长乐,走到近前,微微躬身问好:“姑母安。” “嗯。”长乐的回应一点都不热情。 她同太子的关系本就一般,四年后太子登基还妄想向她逞皇帝威风,长乐自然对他更加不喜。 “可惜。”长乐心里一点都不可惜地想着,“有皇兄的遗诏和皇嫂在,你也就只能气气你自己。” 不过想到这也是个倒霉蛋,登基不过一年就驾崩,长乐又觉得自己可以对他宽容一点。 于是本来和太子擦身而过走出几步路的长乐又回头喊住了他:“等等。” 太子停步转身,眼中带有一丝询问之意。 长乐折返回去站定,低头看向面前的太子问:“你从哪里来?你父皇现在在哪?” 面对长乐丝毫没有礼貌可言的问话,太子……太子已经很习惯了。 “回姑母,父皇许是去了承乾宫用午膳。”太子平静地回答道。 承乾宫是皇后的住所,长乐当即调转方向朝着承乾宫走去。 长乐离开后,太子驻足原地好一会儿,目视着她前往的方向,身旁的宦官小声提醒道:“殿下?娘娘正在等您呢。” 太子听见这话垂下眼莫名地笑了一声,还是缓步跟了上去。 “雪天路滑,公主当心。”青芍和绿檀见长乐走得快,赶忙一左一右上前护着。 “摔不着的。”长乐颇为自信。 再转个弯就见到了承乾宫的宫门,长乐大步走向前去跨进院子里。 没有丝毫缓冲,那个一年未曾见过的人就站在院子里的梅花下,正低头和身边的皇后说着什么。 长乐一时站住了。 听见宫门口的响动,皇帝转过头来,见是长乐,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 长乐直愣愣地走过去。 皇帝见长乐一幅呆呆的样子,伸手牵过她的一只手握了握。 长乐抱着手炉,手自然暖和,但皇帝还是问:“风吹的冷?冻到了?” 皇后略摸了摸长乐的脸,直接接过长乐的手牵着她往殿内去。 “怎么不乘步舆,脸都吹凉了。” 长乐的纷乱思绪被二人的问候打断,用一种惯用的撒娇语气回皇后:“皇嫂,我不冷呢。” 她转头向后看,只见皇帝也跟着走进来了。 “娘娘,膳食已备好了。”殿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白蔹迎上来说道。 “好。”皇后回完话对着长乐笑着说,“不知道你会过来,来不及准备雪梨盅,想喝的话让他们现在去做好不好?” 长乐连忙摇头:“皇嫂不用啦。” 接着又小声叹气说:“我已经喝腻了。” “公主腻得好快。” 皇帝走上前调笑道。 “对的。”长乐终于缓过神来,也眨眨眼说玩笑话,“公主决定让桌上的乌鸡汤当公主的新宠。” 皇后也忍不住笑:“好好好,新宠都留给公主享用。” 三人正其乐融融着,有宫人进来通传:“陛下,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也来了。”皇帝挑了挑眉。 太子也来了,长乐撇了撇嘴。 “见过父皇、母后,给父皇母后请安。问姑母安。”太子进了室内,向几人依次行礼。 “无需多礼,起来吧。”皇帝抬手示意。 皇后也出声道:“太子既然来了,便也一同用膳吧。” “是。”太子面上略笑了笑,心中却丝毫没有欢喜的情绪。 皇后根本不记得他说过今日会来请安的事。 不久四人坐定,长乐在皇后的右手边。 应刚才说过的话,皇后果然一入座就为长乐呈了一碗当归乌鸡汤。 “谢谢皇嫂。”长乐双眼弯弯地感谢。 用膳时众人少说话,间或夹杂着几句皇帝问太子功课的话和太子的回话。 奇怪的是。 几人都看了看长乐,怎么今日这么少话。 而且…… 皇帝放下手中双箸,开口说:“长乐,你总盯着皇兄做什么?”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总往他身上看,和他一对视上就乐眯眯地笑。 这当然很可爱了。 只是皇帝被她笑得有些怀疑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难道……长乐有什么事想要拜托他?还没等他想明白。 长乐眨巴眨巴眼,说:“我很想你呀,皇兄。” 想……想我?!皇帝内心迟疑地想,他们不是几乎每天都能见面吗? ……可是长乐都这样说了。 难道是因为临近年关,要处理的事务变多,所以长乐觉得他对她的关心变少了? 但是,但是我应该没有吧……皇帝内心不确定地想。 可是长乐都这样说了! 皇帝清了清嗓子:“长乐啊,皇兄最近确实很忙,要不然……” 要不然等皇兄加紧处理完这些事务,再带你出宫玩啊。 长乐有些失落地垂了垂头。 “要不然皇兄后日再带你出门玩啊。” 我刚刚说了什么…… “啊?那样的话皇兄不会很忙吗?”长乐期待地看着皇帝。 “不会。”皇帝斩钉截铁道。 长乐当即欢呼:“耶,皇兄圣明!” 随即又用亮闪闪的眼睛盯着皇后看。 见长乐这样,皇帝略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皇后似乎也顶不住小姑娘的眼神,但还是捏了捏长乐的脸,有些可惜地说:“皇嫂是想陪你去呀,但是确实太忙了。” 身为六宫之主,中宫皇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出宫。 “阿……那好吧。”长乐其实也意识到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长乐正失落着。 “父皇,母后,儿臣还有少傅布置的课业策论未完成,先行离去了。” 太子站起身向二人行礼告退。 皇帝冲他摆了摆手,“去吧,好好完成课业。” 太子缓缓后退,转身出了殿内。 行至宫门,他渐渐慢下了脚步,将手中攥着的衣袖缓缓松开,接着大步踏出门去。 这时候皇帝还在问长乐:“长乐怎么突然说想皇兄阿?” 难不成是因为长乐觉得自己长大,马上要出宫开府,不想离开宫里? 可是自己现在下令建公主府完全是想把公主府建得尽可能大且舒适,不是要让长乐出宫的意思阿。 皇帝唯恐妹妹误会,解释道:“那个公主府还得再建几年呢,皇兄只是想让你在宫外有个住处,就算你以后出宫,也可以随时回来。” “好,好的呀。”长乐不懂为什么提起公主府的事,但还是应了皇兄的话,“皇兄最好啦!” 其实公主府在前一世建成后她也没住多久,皇兄去世前她多数时候住在宫内,皇兄去世后皇嫂怕她过于难过,一直让她住在皇宫里陪她。 而且她还没有搞清楚皇兄的死是怎么回事。 前世皇兄的身体一直不错,却在最后一年身体以摧枯拉朽之势破败了下去。太子登基后,同样是在不到一年内患病去世,其病症与皇兄一般无二。 长乐总疑心这不是简单的患病,定然有着阴谋在其中。 想到这,她对着皇帝用一种十分恳切的语气说道:“皇兄,你平常一定要注意身体,处理政务一定不要太过操劳,劳逸结合呀。” “好,好的。”皇帝连连点头,“皇兄知道了。” “还有还有,要按时让太医给你把平安脉。” 皇帝,皇兄简直有点晕乎。 “好好好,按时按时。”努力保持嘴角不要上扬。 一旁的皇后看长乐叽里咕噜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嫂,皇嫂也是,要注意身体。”长乐立刻也对着皇后叽叽喳喳起来。 皇后把长乐轻柔地抱进怀里,笑着说:“我们长乐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呐。” 长乐自豪地点点头,表示我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不过很快她的头就点不下去了。 “行,讨人喜欢的公主跟着朕走吧。” 皇帝起身准备回乾元宫,打算把长乐也带走:“我看看上次布置给你的诗词有没有背好。” 公主的头顿时僵住,什……什么诗词? 不管是什么诗词,都已经是五年前背的东西了,公主怎么记得?公主背书从不温习! 长乐被皇帝拎走了,走的时候用一种特别可怜的眼神巴巴看着皇后。 皇后笑眯眯地目送,左右两边的宫女也捂着嘴笑。 不过,到了乾元宫的御书房后,“善良”的皇帝还是放过了“懒惰”的公主。 本来背书的事皇帝也就是顺嘴一说。 倒是长乐不满自己居然真的忘记了,将那篇长诗文粗略看了两遍,很快就回想起并流利地背诵出来,得到了皇帝的大加赞赏。 我可真是个奇才,长乐乐滋滋地想。 不愧是公主我,轻易就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因为之前在亭子中小憩过,长乐拒绝了皇帝去偏殿午睡的建议,神采奕奕地歪坐在椅子上,用狼豪笔在宣纸上随意写着后日的出行事宜。 听见总管太监承喜正在和皇帝汇报些什么,长乐就偏脸去看。 承喜公公说话的声音变大了许多。 “陛下,鸿胪寺卿孙洁孙自芳求见。” 见长乐一副好奇的样子,皇帝不禁笑了声:“传他进来。” 长乐确实有些好奇,上一辈子,嘉熙四年的冬天也就是一年后,各附属国来贺,东商国的使臣上奏状告鸿胪寺卿孙洁慢待他们,竟然只给安排他们空屋作住所。 说是空屋,其实只是一间没有摆设的屋子,床和桌子还是有的,只是屋子里的花瓶,各式瓷器、屏风摆件之类都没有。 孙洁被这样状告也不慌张,在设宴招待的大殿上直言,去年给贵国使者安排的房间多有摆设配件,但瞧着使者们应该不是很满意的样子,走的时候屋子里的陈设物品一概消失不见,想来是不喜欢这样式的屋子。 这话一出谁还不知道东商国去年的使者干了什么事。 使者面有菜色,怎么也想不到去年出使的使者会干出这样丢人的事,难怪回国后又干出些不着调的事被降了职。 孙洁不管,接着说我看贵国使者讲求简洁朴素,特意让人保留了去年的住所,希望使者住的愉快。 使者还能说什么,只能内心叫冤,心道回去就好好参那前使者一笔。也知道这完全是自家理亏,孙洁这样已经是体面的做法,只呐呐称是自己误会了鸿胪寺卿的一片好意,我们住得的确很舒服。 因为早就约好了要和方伯玉出门玩,长乐没有去那场宫宴,听的是三皇姐明仪长公主转述的版本。 虽然三皇姐转述得非常干巴,但是内容实在精彩。 长乐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位鸿胪寺卿,只是寻常宫宴的时候她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小官,见过就见过了。现下也只是因为孙洁单独求见,才想起来有这件事,有几分好奇罢了。 第2章 出宫 得到通传,孙洁进入书房内,恭敬地向上首的皇帝行礼之后,转向长乐在的方向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并未见过长乐的正脸,不过这个年纪和身上所穿着的服饰,再加上能在皇帝议政时如此随意地坐在一旁,想来必定是那位长乐长公主无疑。 得到示意起身时,孙洁借着余光第一次看清了这位长公主的样子。 只能说,当真是得天独厚的外表,蜜罐子里长大的性格。 就算有皇帝在一旁,但他也能感受到长乐公主没有丝毫遮掩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 长乐盯着孙洁看了片刻,倒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这个鸿胪寺卿看起来挺年轻,长得斯文端正,即使没有表情一双眼睛也自带几分笑意似的。 孙洁垂首面向上座站定,向皇帝汇报关于各国来使新岁贺礼之事,长乐在一旁听着都觉繁琐,难道每一次新年都要向皇帝一一确认这些礼节事项吗? 那也太麻烦了吧。 确认完接见使者的事宜,孙洁这才说出自己求见皇帝最要紧的一件事:“陛下,穷漠国王子公主已至京城,他们希望能够提前觐见陛下。” “哦?”皇帝有些意外,“来的人是王子公主?何时到的?” “回陛下,是穷漠国的四王子和五公主,三日前入京。” “那便见吧,安排在后日。”他倒是有些好奇,穷漠国第一次作为附属国来大昭朝拜,会搞出什么动作来。 “是,陛下。” 孙洁见皇帝已经没有事情吩咐,便对着皇帝行礼告退。 长乐见他退至自己身边时又对着自己颔首行礼,便也撑着脸对他随意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孙洁的表情似乎愣了那么一下,但随后很快低头转身退出门去。 在孙洁之后,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也相继前来议事,不过长乐见他们的次数多了,完全没心思听他们汇报的什么今年哪里哪里用了多少钱,明年哪里哪里需要修缮之类的事,他们显然也对议事时旁边坐着一个公主接受良好。 要知道更早几年的时候,皇上都是直接把小公主抱在怀里同他们议事的。 等到送走两位尚书,长乐已经无聊到开始在宣纸上画王八图,孔雀图,各种图了,就连皇帝已经走到她后面都没有察觉。 看到长乐在宣纸上乱画的孔雀乌龟,皇帝真觉得妹妹有些不对了,往日里要是觉得议事无聊,长乐早就一溜烟跑了,哪有那么好的耐心在这画王八。 长乐并不擅作画,平日里更没有那个耐心作画。 “长乐,你……”皇帝突然出声,把长乐给孔雀上色的手激得一抖,花青色的颜料迅速晕染开来。 长乐面无表情地抬头,眼含控诉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完成的巨作,还特意叫小太监去取了颜料为它上色! 皇帝看着宣纸上那只绿油油的鸡,心道这一笔对整幅画的影响还是太轻了,就算他再怎么看自己的妹妹哪里都好,承认这画是一只孔雀也还是太难了。 “活灵活现,孔雀开屏的姿态描绘地甚好。”皇帝矜持地夸赞道。 起码还能看出是只孔雀呢! “是吗。”长乐一幅被夸得很高兴的样子,把画着孔雀的那一张宣纸递给皇帝,“那我把它送给皇兄。” 说着伸手假意拍了拍皇帝的肩,鼓着脸忍笑说:“皇兄一定要好好欣赏。” 皇帝接过画,哭笑不得看了看画上的绿……绿孔雀,扶额过后还是差人把画挂上了。 闹过之后,皇帝也没有继续之前想说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长乐想好后日要同皇兄一起去哪里玩了吗?” “嗯嗯!”一说起这个长乐瞬间就来劲了,一阵噼里啪啦报了一堆地名,还兴致勃勃地说了好多的活动。 皇帝笑听着,没有提醒说要是逛完这些地方怕是宫门落了锁都赶不回来。 出去玩总归是要尽兴才好,宫门难道还锁得住皇帝和公主吗。 在乾元宫用过晚膳后,长乐高兴地哼着歌走在回青玉阁的路上。 青芍跟在身后,见长乐如此开心,笑着说:“公主要同陛下一同出宫玩,可是看着比之前出宫高兴多了。” 长乐闻言理所当然道:“出宫还不简单么,同皇兄一起出宫玩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之前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有过的,但长乐那时也不过几岁大,只略有一些模糊的记忆。 绿檀提着灯在前面引路,也回头打趣道:“公主明日怕是会更加高兴。” 长乐正要疑惑什么事让她高兴,就见不远处青玉阁外已站着一个身影。 她几乎立刻知道了这是谁。 “花懿!”长乐惊喜的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人影。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花懿了,前世花懿因养母亡故需回雍西省为其治丧,又因后来新帝登基恐穷漠国有所异动,所以自请留在雍西省雁北城内守边。 花懿轻轻搂住怀里的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下:“不过是回了雍西一趟,一月未见公主便如此想念我,花懿甚是欢喜。” 长乐抬头瞪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公主这么想我,我可太高兴了。”花懿从善如流改口。 花懿的养母从小就试图把她教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可惜花懿在被养母捡到之前那几年已经摸爬滚打沾了一身市井气息,无论养母怎么“掰正”都都没用。 也就是养母年纪大了,花懿现在每每回雍西都得在养母面前装装样子,生怕一不小心给人气撅过去。 绿檀在一旁颇为惊喜道:“我当花大人明日才会到京城呢。” 长乐从花懿怀中探出头,肯定地说:“花懿一定是想早点回来见我呢,对吧对吧。” “公主殿下说的都对。” 花懿就着这个姿势给人提进了内室,把人放在榻上。 长乐两腿一蹬就把鞋子脱了坐进榻里,青芍和绿檀将鞋和刚脱下的裘衣放好后便安静退出了室内。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发问: “花懿,你走过那么多地方,有没有见过有什么病是从初显到爆发在一年内,患者一开始是面色略有苍白,易疲倦,之后血气俞失,畏寒严重,最后离世的。” 话音顿了顿,长乐接着说:“或者是,什么毒。” 花懿回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怎么,你见过这样的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长乐摇头,花懿见她不想多说也没有再问,只思索说:“我在雍西认识一名大夫,她医术高超,也许会了解这种病症。” “不过她四处行医,居无定所,我也不知她如今在哪。”否则还可以去信一封询问。 长乐也没报太多希望,连太医院那些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怎么能寄希望于一个无名大夫。 但是她素来相信花懿,既然花懿说她医术高超,那定然确实不错。 “那便派一些人找找她吧。” “行。”花懿应了,一边手捏捏长乐的鼻子,长乐的头随着她的手微微晃了晃,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哈。”花懿大笑,“小孩子还有那么多心事呢。” “哼。”长乐心想,你可不知道公主我要肩负着怎样揭开皇室阴暗秘密、拯救千万人于水火的的重大使命。 “公主要睡了!你出去吧!” 不再理她,长乐直接从榻上往地下一跳,踩着软毯就往床边走。 花懿被养母教育多年也算有些成效,眼皮一跳当即把人一抱就要带她去沐浴。 “冬日!两日一沐!” 长乐奋力挣扎,“我刚刚在乾元宫洗漱过了!不脏!” 花懿哄她:“是我身上脏,公主刚刚屈尊抱了我,就洗一洗吧,啊。” 公主的毛就这样被顺好了,美滋滋沐浴一番,裹着被子倒头就睡香得很,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 因为惦记着明日要出去玩,皇后却不能一同出宫,于是长乐一整天都在承乾宫围着皇后当漏风小棉袄,晚上干脆宿在了承乾宫。 这天一早,青芍记着长乐前一天晚上说的话,辰时刚到就把长乐喊醒,开始给人梳妆。 长乐神采奕奕地坐在镜子前,对正在为她梳头的绿檀提要求:“给我梳一个方便活动的发型,紧一点。” 绿檀柔声应好,双手灵活穿梭在发丝中间,先是在头顶挽一个主髻,再把剩余发分两侧梳成垂发束,用钗子卡牢,不一会儿就扎出了一个成型的垂挂髻。 长乐晃晃脑袋,满意地看着没有丝毫松散的发髻。 换好衣服先去主殿,长乐穿着特意制成的新衣在皇后身边挨挨蹭蹭地转了几圈,得到皇后和身边宫女们一篓子话的赞美,这才兴致高昂地跑去乾元宫。 乾元宫外,皇帝身穿墨色常服,肩披玄青斗篷,长身玉立,正站在马车旁边和身后的承喜吩咐着什么。 见大老远一个身影正往这处跑,姬尚不由得扬声提醒:“长乐,慢点跑。” 长乐根本不会听,一溜烟就到了近前。 姬尚无奈地说:“道上雪水湿滑,跑这么快。” “不会摔!”长乐前世那几年也算是和花懿正经学过武的,自信自己下盘稳地很。 很少见姬尚穿宫外的常服,长乐大感新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皇兄,你这样穿好显年轻啊。” 旁边候着的承喜和长乐身后站着的花懿闻言都忍不住翘了一下嘴角。 姬尚伸手点了一下长乐的额头,似笑非笑道:“你皇兄本来就还年轻。” 长乐的头顺势往后一仰,绕开姬尚一骨碌爬进了马车里,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咦,太子都十三了,还说自己年轻呢。 哼,好吧。三十二也算不得老。 等姬尚也坐进马车,驾车的侍卫轻甩马鞭,御着马车慢悠悠地朝着宫门走去。 皇宫占地本来就大,离闹市区也远,足足驾车半个多时辰长乐才听到外边传来些喧嚣的人声和车马声。 长乐当即把门帘一掀,扯着姬尚的手就要下马车去。 “皇……哥哥,我们走着过去吧。” 姬尚倒也任由她将自己拉下马车,心里暗自琢磨着哥哥这个对他来说有点新奇的称呼。 后一辆载着其它人的马车同样停了下来,花懿、承喜等人下了马车朝着他们走近,等候在二人身后。 长乐刚要牵着姬尚的衣袖往前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着身后人说:“绿檀、青芍,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替我去各处书坊搜罗些有趣的话本子来,戌时候在宫门口就成。” 绿檀和青芍大喜,忙俯身应是。 昨夜公主让她们在身上多备些钱财的时候她们就有所料想,想着公主许是会放她们回家看一眼,却不曾想公主直接给了她们一整个白天同家人相处。 姬尚就站在那等着长乐吩咐,倒也没发话。 承喜心下暗自羡慕,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是一日离不得身,他也是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亲人了。 没想到长乐转头就对着自己说话:“承喜公公你……” 他赶忙向前一步恭敬敛眉等公主的吩咐。 结果公主大手一挥决定了:“你也去给我买话本子去吧。” 承喜几乎立刻不受控制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姬尚脸上并未露出不悦,只瞥他一眼。 “怎么,你是想给我也挑几本吗?” 承喜立刻低头称不敢,只脸上不可避免的带出几分喜色。 “去吧。”姬尚轻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走咯!”长乐欢呼一声,不再管他们几人,扯着自己皇兄的衣袖就往街道那儿走,花懿和几名随身侍卫随后跟了上来。 长乐边走边作势凑到花懿面前桀桀地笑:“绿檀青芍不在,要为难花大人伺候本公主咯。” 花懿轻轻推开长乐凑过来的脸,声音轻柔温和:“属下的荣幸。” 等皇帝不在的,回去就练哭你。 长乐假意哆嗦了一下,发出了“咦~”的声音。 姬尚看见花懿也想起了一件事,笑问道:“前几月不是说要和花侍卫学习武功么,可有成效了。” 长乐扬脸得意道:“卓有成效,等着看我春猎时大显身手吧!” 花懿在一旁听得直咋舌,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哦?”姬尚倒是一副听得很高兴的样子。 “那我可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长乐的心却已经被街道边各色的铺子勾住了,顾不得自己皇兄的期待,快步走入一家包子铺内,对着跟过来的姬尚说:“哥哥,我之前吃过几次它们家的包子,味道很不错的!” 包子铺老板看出两人身份不凡,忙笑道:“贵客好品味,我们这一家包子铺可是京城顶顶有名的。” 说罢小声道:“昌平郡主吃了都说好。” 听闻此言,姬尚含笑看了一眼长乐,长乐重重点头表示对的就是昌平带我来的。 “买?”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姬尚已经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付钱了。 “嗯……那我要一笼小笼包,三个灌汤包!” 热腾腾的包子到手后。 “怎么样怎么样呀,哥哥?花懿?”长乐自己吃的很是满足,就也特别希望自己喜欢的美食得到别人的认可。 姬尚自然不会作出不好的评价:“虽然外表不如宫里的精致,倒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花懿就简单直白多了:“好吃。” “嘿嘿。”长乐很满足。 “我们午时就在居酒楼用午膳,现在就去那儿找个好位置听书去!” 第3章 不一样的说书 居酒楼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饭馆,内部是回字型结构,除去一日三餐的供给,全天都有说书人在堂下说书,偶尔还有歌舞,皮影之类的表演。 长乐一行人一入门便见一座巨大的雕花屏风居于正中,说书人坐在屏风后边对着周围三面正慷慨激昂地说着故事。 现在还未到午时,楼里宾客不多,他们几人入内后立刻就有人过来接待。 楼里的堂倌也是接待过不少贵客的,见这领头二位气质非凡,便打定主意上前引着他们往二楼厢房里去。 “几位贵客可是要上二楼厢房里坐坐?” 长乐和姬尚自然不会在大堂用食,点点头便随引路的堂倌往二楼厢房去。 进入厢房后,长乐推开厢房的木窗,坐在窗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听起了书。 这个厢房正对着说书人的位置,从窗口往下看可以清楚看见说书人的神情动作,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是绝佳的听书位。 不过,没过一会儿,姬尚就见长乐兴致缺缺地趴了回来。 “怎么了,听见不喜欢的话了。” 长乐摇头:“不是,只是这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都看腻了,说书竟也还是一个套路。” 姬尚说得自然:“让他们换一个。” “那倒不必,我自己都不知道想听什么样的书。” 长乐决定自娱自乐,把自己腰间系着的荷包解开,将里面的一大包松子倒了出来开始喝茶磕松子,顺便还分给了姬尚和花懿一人一大把。 姬尚一只手握着那些松子,另一只手示意侍卫走近,轻声吩咐了几句话。 等长乐把手边的松子磕的差不多了才察觉到,外面的说书声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琵琶声,还隐隐约约传来评弹的声音。 等等,好像不止评弹的声音。 长乐把还没磕完的松子往桌上一放,又凑回了窗边,想看看有什么热闹。 “唔。” 是两个异族人和一个堂倌。 其中的异族姑娘情绪有些浓烈地正在朝身边的男人说着什么,手中举着一册书示意堂倌。 男人对着堂倌说了几句话,堂倌的目光显然是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长乐所在的包厢。 长乐来兴趣了,捅了捅身边的花懿问:“那个女孩子说了什么呀。” 花懿自小在雁北城长到十二岁,十二岁那年被人牙子迷晕卖到了京城来,用尽手段逃脱,遇到了那时候还尚是元大小姐的皇后元连音。 元连音为其治伤,给了花懿一个住所还帮助她捉住惩治了那群人牙子,花懿便投桃报李,留在她身边当一个侍卫。 等元连音当上太子妃,花懿就去了长乐身边做侍卫。 雁北城就在边境地区,和穷漠国的城池相临,花懿会懂些穷漠语。 女孩说的明显是穷漠语,长乐虽不懂但却能听得出来。 “大概是什么约定、书、换成唱曲之类的吧。” 那个女孩语速太快了,花懿根本没法全部听明白。 长乐心道这是在说什么呢。 这时堂倌的声音传来:“二位贵客,这不是钱的问题呐!” 说罢,附耳小声在那个男人耳边说了什么。 男人的目光也向厢房这投了一眼,低头似乎在劝女孩作罢。 谁知女孩头一抬就直直对上了长乐的视线。 长乐靠在窗檐上托腮轻飘飘地对着她笑了笑,想看她要做什么。 女孩似乎被她笑愣了一下,随后叽里咕噜冲着她说了一堆话。 长乐保持微笑,又捅了捅身边的花懿:“她是不是在骂我?” 大有一副你说是我就翻脸的架势。 花懿摇头道:“不是。” 甚至这个女孩用的还是表达尊敬的语言,只是苍漠语在大昭人听来怎么都有点像骂人的语气。 旁边的男子显然也怕长乐误会,虽不情愿但还是用艰涩的大昭语为自家公主翻译:“尊敬的常王殿下,我是苍漠国的使者,之前就在,这个楼,约好要讲我手中的书,但是您可能不清楚,改成了唱曲。” 男子说完脸色有点绝望,显然是知道在大昭常王代表的是什么身份,也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大昭语水平绝对达不到把自家公主的话礼貌翻译的水平。 长乐听罢向右看去,对着刚走过来的姬尚眯着眼睛笑说:“常王殿下?” 姬尚显然也在说玩笑话:“那去告诉店家我在这儿?” 自然是不能说的,长乐把头转了回去。 常王的身份就刚刚好。 “你的话本子无趣,不好听。”长乐显然不太在意先来后到,冲着那位女孩喊道。 那位使者又开始艰难翻译:“我的话本子,不无趣,刚才的不是。” 长乐闻言笑道:“那便请公主一试。” 之前在御书房听鸿胪寺卿孙洁提及,穷漠国公主王子提早到了京城,长乐一见这名女子就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 使者大松一口气,那名公主也开心地又叽里咕噜起来。 “她在说什么?”长乐再捅了捅花懿。 花懿面无表情:“感谢你,赞美你。” 长乐抚掌点头,欣然接受了公主的赞美。 那位穷漠国公主带来的话本子确实不俗,讲得是一名女子一生未嫁,终身学习各种古籍文书,最终成为文学大儒的故事。 长乐听这个倒确实听得津津有味,又捅……没捅着,对着左右两人说:“这个故事好!” 花懿点头。 姬尚无甚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名苍漠国公主,淡淡道:“不错。” 说书人一将故事说完,长乐的掌声就响了起来。 公主听到自己的故事被长乐这样肯定,仰头对着长乐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眼神很亮的样子。 长乐回以微笑。 “长乐,过来看,你想要吃什么。”姬尚食指扣了扣桌面,把长乐从窗边唤了回来。 长乐一听立刻坐回姬尚身边,指着食单一通点菜:“唔……这个东安子鸡,还有那个……,最后再来一个雪泥酥山” 姬尚无奈叹气:“长乐,你要在冬天吃冰吗?” 长乐无所谓地摆手:“没事的没事的,长公主殿下武德充沛。” 姬尚只好示意身后侍卫往房间里再加两个炉子,又把勾好的食单递给旁边候着的堂倌。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楼下也渐渐喧哗,看来是到了午时,来居酒楼用膳食的人多了起来。 长乐一点也闲不住,揣着姬尚刚刚剥好递给她的松子,又溜溜达达地往窗边去了。 第4章 伯玉 常极身为御前侍卫,今日本该是他当值,但是不知陛下有何要事离宫,竟然放他休沐一日。 意外得来的休沐日,常极当即决定邀上三五好友去往京城最大的酒楼里好好玩乐一番。 几人一进门却听今日里台上传来的不是那熟悉的慷慨激昂的说书声,反倒是嘈嘈切切的琵琶音,还有颇具江南水乡风味的评弹声。 常极颇感新奇,问上前来招待他们的堂倌:“你们这是换了新花样?” 堂倌不由笑道:“这是有贵人花了大价钱从隔壁歌舞坊请来的呢。” 说罢指了指头顶包厢,小声与常极他们提醒:“常王殿下在呢。” 常极略抬头看了一眼,倒也不再多关注,只对着堂倌说:“行,谢过了,带我们去厢房吧。” 堂倌略有为难的出声:“常大人,不是我们不给您留座,这二楼的厢房都被常王殿下包圆了。” 常极略感意外,在他印象里常王可一点都不像如此张扬的性子。 他不由得又抬头望了一眼上方厢房的位置,这一眼恰巧和探出木窗的长乐对了个正着。 常极顿时瞪大双眼,这时他后边的好兄弟们还在不知死活地说:“敏中,你说我们能不能去找常王殿下行个方便,请他腾一个厢房出来。” 行个鬼的方便……常极抽了抽嘴角。 长乐一探头就和一个模样二十上下的青年人对视上,又见他身后的同伴口中说着行个方便,腾个厢房之类的词也看了过来。 不会吧,长乐心中略有期待。 难道我马上就要经历话本子里面“扮猪吃虎反被欺压,显出真身打脸众人”的情节了吗? 但这个小小的期待很快就熄灭了。 只见为首的那个青年恭敬的向她颔首行礼,随后拉着自己的伙伴在大堂稳稳坐下了。 说什么戏言呢!长乐长公主可能不认识他,常极作为御前侍卫难道还能认不得长公主的脸么。 联想到陛下今日出宫,再一细看大堂里的人,恐怕近半数都是宫里的禁卫,不用多想,估摸着厢房里也都是带刀侍卫。 嘶……常王殿下的身份呼之欲出。 “敏中,怎么了呀?常王殿下性情宽和,想来是不会和我们计较一个厢房的事。” 常王殿下确实性情宽和,但是首先得是常王殿下啊,常极无奈。 他是决计不会作死开口透露陛下行踪的,只暗暗指了指天上,并且用眼神示意他们别、乱、说、话。 很好,大家一瞬间都安静了。 长乐见那青年这样的做派就知道他大概是认得自己的,略有失望地想,怎么就不来请求宽容的公主殿下给他们一个厢房呢。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玩乐对象。 “方伯玉!这里!”长乐欢快地冲着正走进楼内的青色人影挥手。 方伯玉正因没有多余厢房有些苦恼的皱眉,就见长乐在上面冲她挥手,当即神采顾盼地跑上楼去。 门被一把推开,方伯玉的身影还未全部显出就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好你个长乐,我好多次邀你出门都不应。”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余光自然地扫视了一圈,方伯玉悚然瞥见桌旁坐着剥松子的人,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吞回去改成了两个字,“想你……” 长乐丝毫没有自己很讨打的自知之明,上前就亲热地抱着方伯玉的手臂黏黏糊糊道:“伯玉,我也很想你。” 方伯玉很想喊,庄重点啊,陛下在这!但她十分绝望地清楚,喊了长乐也不会听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长乐说想她是真的很想。 上一世方伯玉再过两年就嫁给了广平候府的世子,婚后不过三个月就有了身孕,这本是大好喜事。 谁知生产时伤了身体,方伯玉再受不了京城冬季寒冷和干燥的气候,于是世子自请带着她去到江南养病去,直到长乐回到五年前她们都没有再见过面,只能从书信里知道对方的近况。 方伯玉艰难地把粘在身上的公主撕下来,见布菜的人已经退出去,便对着姬尚屈膝行礼道:“大理寺卿之女方伯玉,见过陛下。” 长乐经常提的人姬尚还是记得住的,他略点点头,指了指椅子:“不必多礼,坐吧。” 长乐挨着姬尚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把方伯玉也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 姬尚手里的那把松子剥完了,自然地递给长乐,长乐接过,又自然地分了一半给方伯玉。 方伯玉……方伯玉接过的手都在颤抖,往嘴里塞松子的时候心想,爹你可不知道,女儿比你有出息多了。毕竟,任你官做的再大也吃不上皇帝亲手剥的松子啊。 嚼嚼嚼,唔……难道是因为是宫里的松子吗,确实吃起来格外香。 “伯玉,我不是故意不出门的,这天实在是太冻人了,那些人举办的宴席也都不好玩。”长乐在一旁冲着她叽叽喳喳。 “嗯,好好好,等春日再一起出门踏青。” 懒鬼。 “好啊好啊,要是邈邈也在就好了,她最喜欢踏青赏花了。” “是啊是啊。” 那个也是傻蛋,哎。 “伯玉,你今天一个人出来玩呀?” “不是啊,我哥和我……”摇头摇到一半,方伯玉才惊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和我哥一起,他去书肆还书,让我先来占个位。” 方伯玉有些尴尬地想,冲击太大了完全忘记了还有个哥哥在后边。 “那他现在在哪啊?” “不是,那她现在在哪啊?” 方仲玉简直一头雾水,和方伯玉说好了让她来占位置,结果他一到居酒楼随便扯了一个堂倌询问,得到的回答是厢房都被常王殿下包了。 问题是在大堂也看不见方伯玉的人影啊? 完蛋了,方仲玉绝望地想,我的傻妹妹把自己搞丢了,就不该听她说的什么体验寻常兄妹的生活,居然没带一个随从出门。 可是我哪里能想到她都十六了还不认路呢?方仲玉郁闷极了。 正要出门去找妹妹,方仲玉四周环视一圈,见大堂里有认识的人在,决定先去问询一番。 “敏中兄。” 常极一行人正安安静静地坐那吃饭呢,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常极转头看去。 “哦,是仲玉啊,有什么事啊?” “敏中兄,是这样的,我同家妹约好在这碰面,现在家妹不知所踪,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她穿着,呃,青色袄裙,披着……”方仲玉正要再努力回想自己妹妹今天有什么衣着特征,就听常极打断他说的话。 “哦,家妹……方伯玉是吧?” “对。”方仲玉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见过的,完全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常极会直接说出妹妹的名字。 “见过的,她就在——”常极笑着说。 “方仲玉!这里!”一个女声打断了常极的话。 方仲玉条件反射就要回一句“叫兄长”,不过好在他及时意识到了这不是他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