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魂》 第1章 相遇 热浪卷着蝉鸣,阳光像被树叶筛过,洒在少年的背上,随着少年扶了扶眼镜轻轻晃动。 萧逸停下脚步,指尖勾住松开的鞋带,垂落的刘海蹭过眉梢,让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鞋带在萧逸的指尖缠绕,刚要拉紧最后一下,后背突然被人撞个趔趄,好在他反应快,单手撑着地。起身时,手掌的刺痛才逐渐爬上来,沙粒嵌在擦破的皮肤里,混着汗水黏得发紧。 肇事者先是顿住脚步,校服已被冷汗浸湿,胸口因呼吸急促剧烈起伏,周身的灵力杂乱又微弱。他被逼退至墙角,指尖勉强凝出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灵力,淡的像萤火,脖子上的蔚蓝龙鳞不受控制地闪现。鳞片边缘泛着黯淡的光,头顶冒出细小的龙角雏形。 敖润暗自咒骂,该死,灵力又不够了!他从龙宫偷跑出来,刚接触人类世界没多久,就被邪祟追了五条街,勉强才震退一只,现在就连人型都快维持不住,这破灵体真是个漏斗! “别过来!”敖润强装镇定,声音却控制不住发颤,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再耗下去,龙角和龙尾都会露出来,到时候更难脱身,如今只能靠龙族血脉的最后一点威慑力唬住邪祟。 他刚想趁机往巷口跑,却发现巷口巷尾突然被浊气堵住,形成闭环。更诡异的是,剩下的邪祟明明怕龙气,却像被什么驱使着,不怕死的往前冲,甚至用身体挡住他的退路。 不对劲!这些邪祟怎么不怕龙气了?难道...是冲着他灵力匮乏来的?敖润心头一沉,刚想再凝起一点灵力自保,突然觉得体内仅剩的灵力被瞬间抽空。刚才震退邪祟时,不小心沾到的浊气里掺了东西,此刻像蚂蝗一样疯狂吸食他本就稀薄的灵力。 “灵力匮乏的龙崽子,果然中了大人的算计!”领头的邪祟重新凝聚身形,双眼猩红,“这‘吸灵粉’专门吸龙族的灵力,你本就没多少灵力,现在连维持人型都难了吧?” 敖润心往下坠,吸灵粉?他们早就知道他灵力匮乏,设局引他耗尽灵力。他咬着牙往后退,可体内空空如也,连战都快站不稳,脖子上的龙鳞越来越明显,龙角已然冒出半寸,身后隐隐能看见龙尾的轮廓,人型随时可能溃散。 邪祟知道他已是穷途末路,便没了丝毫顾及,嘶吼着扑上来,利爪带起腥臭的风,直取他的咽喉。 敖润浑身一僵,下意识抬手去挡。可体内空空如也,连抬胳膊都费劲,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爪逼进。完了!不甘心!他还没好好看看人类世界,就算灵力不足,也不能暴露龙族身份,窝囊赴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炽热气息破空而来,几团黑色火焰凭空燃起,化作数道火刃,刺穿所有邪祟核心。 一声响指后,邪祟瞬间被焚烧殆尽,一丝浊气也没留下。吸走敖润灵力的“吸灵粉”也随之一散,体内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灵力,勉强能压住他的龙角和龙鳞,维持住人型。 敖润踉跄扶墙站稳,龙角刚收回,龙鳞还在发烫,他抬眼才看清救他的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撞到的少年。 他指尖收紧,胸口起伏慢了半拍:刚刚撞到对方还没道歉,没想到他的实力这么霸道。黑焰竟能瞬间烧烬邪祟,他到底是谁?若不是他,此刻自己早已暴露身份,可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出手相救?人类世界里,难道还有认识龙族的人? 敖润压下震惊和庆幸,弯腰快速捡起撒在地上的黄符,抬头看向萧逸,语气急促又带着感激,“同学,谢谢你出手相助,我叫敖润,不知你怎么称呼?” 萧逸没有回应,掌心还残留着淡淡的黑焰。他瞥了眼敖润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龙鳞,他早就知道敖润是龙族,这龙族独有的印记,他从未认错。 “这点灵力还敢乱闯,有人盯着你这个‘软柿子’。” 话落,他脚下骤然凝起一道光纹,身影随光纹一闪,瞬间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缕清冽的气息。 敖润愣在原地,攥着黄符的手指收紧,他能看穿自己灵力枯竭,还知道有人盯着他,难道是邪祟同伙?还是早就识破他龙族身份,暗中跟随?救了人就消失,到底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他灵力这么弱,除了龙族灵体和精血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这么费心思盯着的? 这份援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清脆的铃声撞进耳朵,敖润来不及多想,强压着体内残存的虚弱感,快跑消失在了楼道中。他对人类世界的规则一知半解,只知道上课了响要抓紧冲进教室,不然会被老师骂,这还是收留他的老头告诉他的。 敖润冲到教室时,数学老师已经在演示题目解法了。敖润猫着身子溜到靠窗的座位上,刚把书包塞进桌肚里,就被后桌戳了戳后背,“敖润,又去哪撒野去了?脸怎么这么白?” 敖润用嘴型说“没事,跑急了”,却悄悄摸了一下头顶,确认龙角已完全收回,才送了口气。他还是不太习惯和人类打交道,每次被搭话都有些紧张。 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窗外,邪祟气息已经散去,指尖拂过剩余的符纸,眼底的雀跃逐渐被一层落寞取代,“老头给的符只剩5张了,早知道多要点。”这是收留他的人给的,是个熟知人类世界的魅族,偶然发现了他龙族的身份,好心收留了他,给了这些符让他自保,是他在人类世界唯一的依靠。 龙族天生孕有龙珠,灵力充沛。可唯独他,诞生时龙珠缺失,天生灵力不足,需要靠他人“渡灵”才勉强维持。更无奈的是,他的灵体就像个漏斗,就算靠渡灵获得灵力,也只能维持一阵。龙族的人不让他随意外出,可他不想被一直关在龙宫,偷偷跑了出来。 对于妖魔来说,龙族的肉不仅可以提高修为,更能摆脱妖身,洗去浊气,一举跃入天界,所以天生灵气枯竭的敖润自然成为他们唾手可得的“盘中餐”。 敖润手中几张不起眼的黄符,就是他的护身符。上面的纹路都是以灵力所画,虽然不能主动攻击,但在他遭遇妖魔靠近时,可自动触发存于符上的灵力,暂时震慑低阶魔物,给敖润争取逃跑时间。 敖润托着腮盯着窗外,蝉鸣聒噪。一大早就被邪祟算计,差点暴露真身,多亏神秘人相救,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还损失一张符。早知道人类世界这么危险,是不是应该听老头的话,少出门乱窜?这灵力不足的破体质,什么时候才能好,总不能一直靠别人救,黄符躲吧? “敖润!”粉笔正中敖润眉心,疼的他一缩脖子,“这道题你上来演示下。” 全班的目光瞬间汇聚过来,敖润猛地站起,身后的椅子差点被他带翻,桌肚里的符纸也滑出来半张。他慌忙塞回符纸,看着黑板上脑子一片空白,打开数学书掩面,转头向后桌求助。人类的数学题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书,还好老头教了一点基础,不然他连教室都不敢进。 学渣看学渣,两眼泪汪汪。后桌摊了摊手,向敖润投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老李头皱了皱眉,粉笔戳了戳黑板,“这道题上周刚讲过,再不会罚你回去抄50遍!” 全班开始低笑,敖润的脸更垮了,磨磨蹭蹭地挪到讲台,手中的粉笔被汗浸湿,只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解字,再也写不下去。 是福不是祸,敖润只恨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好歹是一条200多岁的龙,怎么落得这么狼狈?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敲响,全班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敖润转头一看,身子一僵,脱口而出:“靠!” 门口正是刚才救他的少年,他目光扫过教室,在敖润身上停了两秒,最后才看向老李头,“我是萧逸。” 少年声音清冷,却不刺耳。 “萧逸啊,”老李头脸上瞬间切换成笑意,“你来的正好,帮敖润解解这道题,你可是省第一!” 敖润此刻只想找个洞钻进去,这分明就是在公开处刑!他偷偷瞪了萧逸一眼,见对方朝自己走来,又赶紧收回目光。 萧逸接过敖润手中的粉笔,两人指尖轻轻碰触,凉意顺着皮肤蔓延,竟稳定了他波动的灵力,龙鳞的发热感也被渐渐抚平。 转身走向黑板时,萧逸凑近他耳边,低语一句:“好久不见。” 语声很小,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敖润愣了愣,他们明明早上刚见过,加上这次不过才两面,他为什么说“好久不见”? 萧逸解题步骤清晰工整,老李头连连称赞,转头让他和敖润同桌:“帮他补补课。盯着他别走神。” 敖润手中转着的笔“啪”地掉在地上,刚想反驳,萧逸已经走了过来,还顺手捡起了笔,他只能挤出句干涩的“谢谢”。 接下来一整节课,敖润坐立难安。萧逸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他的后背,连他去厕所都默默跟着。更让他在意的是,只要萧逸在身边,他的灵力就会莫名稳定,维持人型也轻松不少。 老师声音在耳边回荡,敖润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偷偷瞄了眼身边的萧逸,见那道视线始终没移开他,内心快炸了:不就撞了他一次,解不出题又帮了我一次吗?至于像跟屁虫一样盯着我不放吗?连我上厕所都要跟!他到底是好心,还是冲着我龙族身份来的? 忍无可忍!敖润终于熬到下课,他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萧逸,“这位同学,你老盯着我干嘛?” 第2章 险境 敖润烦的转笔,笔尾“嗒嗒”磕着桌面。 萧逸看了一眼即将甩出去的笔,“别转了。”又指指敖润手掌上的泥,“伤口没有处理吗?” “你管不着。”敖润别过脸摸掌心擦伤,内心质疑:刚转来就管东管西,难道人类的“同学情谊”就是靠这样维持的? 凑过来的后桌拍拍敖润的肩膀:“体育课,走买根冰棍爽爽!” 敖润瞥了眼萧逸,对着面前的“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他不能吃冰的。”萧逸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他跑了太多路,体力耗光了,肠胃不稳。”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后桌,语气又冷了半分:“你想让他下午请假?” 后桌愣了一下,敖润听完也懵了,“我怎么就不能吃了?” 萧逸单手托腮,“你早上被那群脏东西追了几条街,现在你的灵——” 这些字就像惊雷一样在敖润的耳边炸开,炸的他全身汗毛竖起,连忙捂住萧逸的嘴。 “什么脏东西?” 敖润紧盯着萧逸,一字一顿道:“没什么,一只疯狗而已,对吧?萧、同、学。” 被捂嘴的萧逸没有挣扎,反而抬起下巴,用指腹蹭了蹭敖润的掌心,冰一样的触感让敖润的脸“刷”的一下变红发烫。 敖润连忙抽回手,在裤子上蹭蹭。掌心的麻意未散,他用余光瞥了眼萧逸,见对方眼底笑意未尽,心头小鹿乱撞——肯定是刚才被他的手冻着了!人类的体温本来就比龙族低,萧逸的手更是比玉还凉,呼出的气说不定也带着寒意,才让自己的脸跟着发烫。 萧逸意犹未尽,继续补刀道:“对,疯狗。” 后桌还在追问:“疯狗?这附近我也没见过啊。” 敖润连忙打岔,“早跑没影了。你不是要去买冰棍吗?一会我们课上见。” “那你一会记得去后山新建的体育馆。” 后桌的声音刚落,桌肚里的黄符突然闪了几下黄光,像在预警什么。 敖润听到后桌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才松了口气。他刚想找萧逸“算账”,对方却抢先开了口:“怕我这只‘疯狗’露陷?” “你到底想干嘛?” 萧逸身子往前凑了凑,“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敖润被突然拉近的距离吓得后缩,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墙面上,似有似无的草药味缠在他的鼻尖,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发紧。 “确认什么?”敖润咬紧下唇,刺骨的寒意从手腕处袭来,他用力地想抽回手,却被萧逸抓的更紧了。 萧逸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他能看清对方微蹙的睫毛和黑色瞳孔中映出的慌乱身影。 体育馆内“嘀”的哨声划破上空,尖锐的声音打断敖润的思绪。 他默默跟在萧逸身后,刚才被萧逸靠近时,额头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敖润盯着萧逸的后背,暗想道:明明像个普通人类,怎么还知道灵力、魔物这些,甚至知道他灵力匮乏?最不爽的是,自从遇到萧逸之后,他莫名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敖润的视线从萧逸的身上逐渐迷离,满脑子都在重复萧逸说过的话,思绪像毛线一样理不清丝,压根没注意到前面已经停下的脚步,笔直撞向萧逸的后肩,鼻尖传来的酸疼让敖润没忍住闷“哼”一声。 萧逸侧过身,“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 敖润揉着鼻尖,眼底满是不服气——上课前突然来个“贴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嘴里还说一堆让人云里雾里的话,现在又摆张臭脸给他看,装什么装! 敖润反驳:“还不是你突然停下!”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萧逸的视线从他的鼻尖移向体育馆的角落,眉心微皱,像在警惕什么。 与此同时,敖润口袋里的黄符突然“烫”了起来,他下意识攥紧符纸,顺着萧逸的视线方向看去——一团淡红色的雾盘踞在角落,没有往人群靠近,就像凝固的血一样,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萧逸也察觉到了异样,板着的脸更加阴沉了,他把敖润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力道不重但却强硬,“跟紧点。” 敖润像只小鸡仔任由萧逸拉到身后,连着冲他翻了几个白眼,脚却诚实地往萧逸身后缩了缩,忍不住往那角落瞟:“它怎么一动不动啊,一直待在那。” 敖润的灵体对于这些妖魔来说可是“唐僧肉”,定力这么好的可不多见。 萧逸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成型,在吸浊气。” 敖润“哦”了一声,突然瞥见那团红雾在动——不过不是往这边扑,倒像是被风吹散的,从中间往边缘开始慢慢变淡,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敖润从萧逸的身后探出头,指了指角落:“这就消失了?” “没走,藏起来了。”萧逸抬了抬下巴,角落里还残留着一丝红痕,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话落,他指尖凝出一缕微不可察的黑焰,弹向角落红痕,“咔嚓”一声轻响,残余的红痕瞬间湮灭,“先收点利息。” 符纸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守到它出现吧。” “先上课,别让周围人起疑,”萧逸扫了眼人群,体育老师正在核对人数,“一会别离开我太远。” 萧逸的脚步不快,敖润刚好能跟上。他侧目注视着萧逸,对方脸上落着发丝的影子,他既看不清萧逸的表情,也捉摸不透萧逸的身份。 “大家先热身,十分钟后自由练习。” “游泳课!”敖润倒吸一口凉气,他在龙族都是自由化形,哪懂人类还要穿泳衣下水?现在灵力维持人型都勉强,一沾水肯定暴露龙身。 女同学举手:“老师,我例假肚子疼。” 体育老师让她去休息区坐着,敖润见状灵机一动:“老师,我也肚子疼。” 全班顿时哄笑,敖润纳闷:“笑、笑什么?” 他扫了一眼周围,一脸不解——人类的“肚子疼”难道还要分种类? 敖润捂着肚子,“老师,我也例假。” 这句话像是在热油里加了瓢水,馆内笑声不减反增。 萧逸眸底掠过一丝无奈,“例假,只有女生才会有。” 敖润强装镇定回了句“原来是这样”,心里念叨:在龙族哪有这么多分别,都是凭灵力化形,性别本来就随心所欲,谁知道人类还有这种专属设定? 哨声打断了蔓延地笑声,“好了,泳衣班长会统一发放,大家先去换上,5分钟后准备上课!” 老师吹哨解散,人群朝着更衣室的方向涌去。敖润脚底像被抹了胶水,怎么都挪不动步。 “愣着干什么?”萧逸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手中多了两件泳衣,是刚刚班长发放时,他顺手帮敖润拿的。递过来的时候,敖润条件反射般后缩了一下。 “萧逸,那个......”敖润拽拽他的衣角,耳尖泛红,“我灵力还没稳,入水可能会出问题,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借口,别让我下水?” 见萧逸没有回应,他又拽拽萧逸的衣角,“萧逸?”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快速靠近。敖润猛地回头,刚刚有说有笑的同学,此刻目光呆滞地朝他围过来。 “他们不太对劲。”敖润心里咯噔一下,口袋里的黄符突然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哪里不太对?”萧逸转身,和其他人一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敖润手里的泳衣掉在地上,凉意从脚爬满全身,呼吸都漏了半拍。萧逸?刚刚不是还在保护他吗,怎么突然和那些被控制的同学一样了? “萧、萧逸?”敖润声音发颤,他紧盯着萧逸的眼睛,那双清冷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雾,和那些同学空洞的眼神如出一辙。 萧逸没有回答,缓缓朝他走来,周围同学也跟着围了上来,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口袋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眼看他们越来越近,敖润抽出符纸在空中挥舞,但没有丝毫作用,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黄符震慑不了高阶妖魔。 很快,敖润被众人堵在了泳池边,只有萧逸依旧向敖润靠近。 “敖润,别害怕。”萧逸的声音好像带着魔力,让敖润身体僵硬,只能定在原地。 “滚开啊!”敖润咬牙嘶吼,他挥着手臂,想逼走靠近的萧逸。可刚碰到对方的领子,就被萧逸一把抓住,死死地扣住手腕。 敖润一愣,冷笑道:“装别人好玩吗?” “被发现了。”假萧逸凑到敖润耳边,淡红色的雾气从他嘴里溢出,顺着敖润的皮肤钻进他的衣服,刺得他全身发麻。 敖润拼命扭动身体,周围人见状也靠了过来,无数指尖划过敖润胳膊、皮肤,雾气化作一条条红色的小蛇,在他皮肤上钻动。 头顶的红雾越聚越浓,内部已经开始发出细碎的嘶吼声。敖润满脸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正被红蛇一点点抽走,龙角、龙鳞若隐若现,很快连维持人型都做不到了。 “放开我...”敖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浓郁的红雾已经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好像要把他吞噬殆尽。 敖润已经看不清假萧逸的脸,模糊中只觉得那团红色漩涡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放弃抵抗时,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漩涡中心被炸开了一道缝隙,几团黑色火焰从中窜出。 下一秒,黑色火焰突然开始膨胀,凝聚成一条黑色的火龙,缠住红雾漩涡。原本浓郁的雾气开始消散,钻进敖润体内的红蛇纷纷从皮肤钻出,被火焰焚尽,按着敖润的同学也失去力气晕倒在地上。 火龙的中心,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敖润眼睛瞬间亮起,是萧逸!他想喊出对方名字,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灵力流失过多,又失去了人力支撑,身体径直朝泳池下坠,手腕却突然被人紧紧抓住。 萧逸快步上前,稳稳将他拉入怀中,掌心清冽的气息顺着皮肤蔓延,瞬间稳住了他溃散的灵力。 黑龙仍在焚烧残余红雾,他低头看着怀中虚弱的人,眼中寒意彻骨,对溃散的红雾冷声道:“碰他,你找死。” 他指尖顺带凝出一缕极淡的黑色灵力,隔空扫过晕倒的同学,悄然抹去了他们有光红雾和异常举动的零碎记忆。 第3章 幻境 黑色火龙在他身后燃烧,想将剩下的红雾彻底吞食。但红雾形状多变,还是有漏网之鱼逃向水面。 萧逸几乎是瞬移到了岸边,他伸手揽住敖润的腰,二人一同掉入池内。 敖润靠在萧逸怀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满他的鼻腔。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萧逸的嘴角沾着血迹,冰冷的表情在此刻多了些关切和紧张。 他伸手摸了摸敖润的额头,语气急切:“你怎么样?” 敖润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可刚开口就忍不住咳起来,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味。他的龙角和龙鳞暴露在萧逸眼前,体内残余的灵力已经不足以让他伪装人型了。 “别说话,你灵力溃散太快,近身渡灵最稳。” 萧逸说完,拇指轻擦过敖润干涩的唇角,不等他反应,温热的唇就覆了上来。敖润瞳孔微缩,下意识想推开萧逸,却被按住后劲,让他不好挣扎。 灵力顺着唇齿流入敖润体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好像一股暖流,顺着敖润的经脉缓缓流动,填补他空虚的灵体,连龙角和龙鳞都泛起柔和的蓝光。 敖润不再挣扎,靠在萧逸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刚才的恐惧一点点褪去,他能感受到萧逸一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里莫名多了些安全感。 灵力在敖润体内还没完全散开,池水开始剧烈晃动,萧逸抱紧敖润,抬头看向水面,原本清澈的水面变成了深黑色,水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闪着红光。 “又怎么了?”敖润感到周围都开始模糊扭曲,下意识抓紧萧逸。 萧逸眉头紧蹙,指尖已凝出细碎黑焰,“是幻境,红雾没有彻底消失,它在利用水造出幻境。” 强大吸力从池底传来,敖润和萧逸瞬间被卷入水中。敖润感觉自己在快速下坠,不知过了多久,脚尖触碰到地面,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的不是刚才的那片泳池,而是一座璀璨的水晶宫殿。窗子上装着流动的水帘,阳光透过水帘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带。宫殿外面是各种珊瑚丛,鱼在丛中来回穿梭。 这里是......龙宫? 敖润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双小小的手,连龙角和尾巴都变小了。 他变小了,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龙宫!萧逸呢?刚刚还和他在泳池里。 “萧逸?”敖润试探地喊了声,稚嫩的声音回荡在龙宫。 与此同时,萧逸对面不是少年模样的“敖润”,而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他的容貌和敖润几乎一模一样,但蓝色的双眸缺少生气,腰间的长发没有束起,头顶的龙角也比敖润粗壮几倍。 他指尖捻着长发朝萧逸走去,双手搭上萧逸的肩膀,“逸臣。” 萧逸平静的内心掀起了些许波澜,扬着火焰的手收紧,“月。” 青年嘴角弯起弧度,凑近萧逸耳边呢喃:“别走,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萧逸耳畔,他突然冷笑,身侧的手重新燃气黑焰。这一次,火焰比之前更烈,几乎要将空气灼烧出裂痕,狠狠砸在青年腹部。 青年闷哼一声,像断线的风筝踉跄后退,黑焰灼烧着他的皮肤。被烧伤的皮肤没有流出鲜血,反而不断渗出淡红色雾气。 “这不是你内心的想法吗?”青年捂着腹部,还在诱导着。 萧逸站在原地,眼神轻蔑如冰,“这点修为还敢偷看记忆。” 青年周身的红雾突然暴涨,从伤口中四散而出,在空中扭曲翻滚,原本站的地方只剩一件白袍缓缓下落。它的声音嘶哑,“那又如何?拖住你就够了!等那条龙灵力耗尽,彻底沦为浊气的容器!” 萧逸“啧”了一声,不想再和它废话,手中火焰骤然凝成三个篮球大的火球,带着破空声朝着红雾狠狠挥去。 火球在红雾身边炸开,形成一个火牢将红雾包围其中,红雾被烧的发出凄厉惨叫:“别忘了那条龙还困在幻境,我要是死了,他也别想活!” 萧逸不为所动,缓步走向火牢,掌心的火焰比之前更烈,几乎凝成墨色,周身寒气都被火焰逼退几分,“威胁我?你也配?” 红雾在火焰中挣扎,“你想让他迷失在幻境里吗?” 萧逸的脚步顿了顿,他知道红雾狡诈,说的话未必都是假的。但敖润现在状态未知,幻境还在不停蚕食灵气,不能再等了。 他不再犹豫,黑焰重新腾起,冲着牢中红雾核心砸去,“你可以试试。” 黑焰穿透红雾核心,它发出一声惨叫后开始一点点消散,周围的虚空也在剧烈晃动后逐渐坍塌。 裂痕像蜘蛛网爬满视野,脚下的空间彻底失去支撑,萧逸被一股力量拉扯向下坠落。下一瞬,失重感突然消失,温润的水汽包裹着他全身。 萧逸稳住身形,指尖黑焰的余温还未散去。眼前浮现的是一座水晶宫,殿柱上缠绕着五彩水纹,正是几百年前记忆中的龙宫,空气中还弥漫着和他相同的灵力波动。 萧逸推开半掩的殿门,周身的水汽遇冷凝成水珠滴落。之前的战斗耗空了他大半灵力,原本压制寒气的灵力屏障彻底破碎。此刻没有束缚的寒气正在他的筋脉内四处冲撞,连呼吸都吐着白雾,沾在鬓角结成细霜。 但那缕与他同源的灵力更清晰了,像根细线牵引着他往前。刚转过第一根殿柱,空荡的殿内陡然出现几个侍女,她们的动作重复,行为卡顿,正凑在一起说闲话,声音像从远处传来:“三殿下没有龙珠,却空占着殿下的名头,难怪不受重视,住在这么远的偏殿。不像二殿下,早就......” 另一个侍女扯扯他的袖子,“别乱说话,再怎么样也是龙王的孩子。万一被他听见告到龙王面前,我们可担待不起。” 珊瑚丛后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是小时候的敖润,他的轮廓比周围场景更清晰些。听到侍女的话,他的龙角瞬间耷拉下来,尾巴紧紧裹住身体,将自己缩成个小团子。 他挤出一丝灵力,想靠近珊瑚丛确认敖润情况,可刚触碰到附近空气,就被红雾形成的膜弹了回来。 就在这时,空气逐渐扭曲,记忆碎片开始切换,敖润和侍女的身影像泡沫消散在水汽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少年小龙,他们将缩小版的敖润团团围住。 “这不是‘无珠殿下’吗?”领头的小龙嗤笑,一尾巴扫掉敖润怀中的布偶,“连个破玩具都护不住,没有龙珠的废物!” 敖润慌忙想去捡布偶,可刚迈一步,就被旁边的小龙拌了一脚,踉跄着摔倒在地。 其余小龙见状纷纷围上来,附和的声音叠在一起形成回声:“没有龙珠的废物!” 敖润眼眶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用小手捂住耳朵,“我不是废物,把布偶还给我,那是哥哥送我的。” 躲在柱后的萧逸看着这一切,这些都不是实时发生的冲突,而是敖润埋在心底,反复回想的回忆。 体内的寒气突然暴走,疼痛和寒冷席卷全身,萧逸死死咬住下唇,血珠从齿痕流出。寒气如同无数条毒蛇,在撕扯萧逸的经脉。 但他想到敖润的委屈,硬生生咬牙扛住,掌心黑焰暴涨。这一次,他不再试探,而是凝聚仅剩的灵力,狠砸向屏障,“给我碎!” “咔嚓”一声脆响,红雾屏障应声碎裂,无数细小的红雾碎片被黑焰焚烧殆尽。 萧逸快步上前,在敖润摔倒的瞬间,稳稳将小时候的他护在怀里,周身寒气化作无形的屏障,将那群小龙的幻境分身隔绝在外,声音冷到极致:“谁敢动他,我烧了你们的龙鳞。” 那群小龙的幻境分身被寒气震慑,纷纷后退,很快消失不见。 萧逸的呼吸重了几分,鬓角的霜花越来越厚,连眼镜上都结了层霜。但他依旧紧抱着小敖润,“别怕,我在。” 同时,那缕同源的灵力突然波动,闪着耀眼的蓝光,在空中震颤。 “萧逸!” 萧逸心脏一紧,停下动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远处模糊的走廊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敖润的身影渐渐清晰,他还是缩小后的样子,但比童年时期的敖润多了几分沉稳。 “萧逸!”敖润快步跑向萧逸,脚步有些踉跄,“你跑哪去了,让小爷我找了好久!” 同源灵力指引他们找到彼此后,化作缕缕蓝色金线,回归萧逸体内。不仅补了他部分灵力,还让他的寒气彻底稳住,“是你的灵力,帮我抑制住了寒气。” 敖润跑到萧逸面前,才注意到萧逸狼狈的样子,鬓角的霜花,残留的血迹,还有刚才为了护“小自己”硬闯屏障的伤痕,一顿手脚慌乱,“喂,你怎么了?” 萧逸看着眼前的敖润,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了几分,声音沙哑:“没事,找到你就好。你能主动找到我,已经很棒了。” 他抬抬头,示意敖润看记忆里“童年”的自己,虽然依旧被小龙们围着,但他们动作明显卡顿僵硬,“这是你的记忆幻境,红雾想用弱点困住我们。” 敖润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脸慢慢涨红,眼神闪躲,“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你脸色好差,真的没事吗?” 萧逸假装咳嗽几声,语气虚弱:“有事,你抱我走。” “啥?我抱你?”敖润转了个圈,小手比划着他们的身高差,“大哥,你想让我被压死吗?” “那就...”萧逸指指自己的唇,“我再渡些给你?” 敖润闻言立马捂住嘴,摇头时小龙角跟着晃了晃,“别了!上次渡灵差点没憋死我!再说了,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渡什么?” 萧逸没再逗他,忍着疼倚着柱子坐下,“其实不用硬闯。红雾幻化分身,又创造幻境把我们两隔开,它浊气损耗的不比我的灵力少,现在快撑不住了。我们联手,就能彻底破局。” “那现在只能等吗?” “嗯。” 敖润抱着尾巴,往萧逸身边挪了挪,悄悄将掌心贴在萧逸胳膊上,渡去一缕微弱却纯粹的蓝光灵力,“给你补补,别死了。” 萧逸睁眼,“想说什么就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敖润注视着萧逸的侧脸,“看到我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还有你周身的寒气。” 萧逸的目光落回敖润身上,少年满脸好奇,没有防备,“修道者,不过和你认知里的有所不同,我修的道,和你有关。” 这人怎么没个正行啊喂!敖润一时语塞,"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为了找回一个重要的人。”萧逸和敖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敖润发现萧逸的眼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不安。 敖润指指自己,感觉有些尴尬,“那个人是我?” 萧逸一脸正经,“嗯。” 敖润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连忙别过头,干笑两声:“哈哈,那你应该认错龙了,我们龙族特征都差不多,你认错也很正常。” 他心里乱糟糟的,但看萧逸的语气坚定,不像在说谎,可他根本不记得认识过修道者啊。 萧逸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眼神中多了抹温柔,周身的寒气也稍稍褪去了些。 “对了,下次渡灵,”敖润摸摸自己的唇,又用尾巴遮住脸,“能不能换种方式?” “哦?你想要什么方式?”萧逸的薄唇微翘。 “老头之前给我渡灵,都是用手搭上我的肩膀,你,你怎么亲我啊!”敖润满脸通红,嘴里还在嘀咕,“还是我第一次亲...” 萧逸微愣,转移目光,“也不算是。” 敖润刚想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发现幻境从远处开始慢慢溃散,震感从脚底传来。萧逸撑着柱子站起,伸手拉起敖润,“幻境要破了。” 敖润被拉着站起,刚站稳就被一道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等白光散去,脚底恢复平稳,鼻尖突然涌来浓郁的香火气息。幻境彻底破碎,两人竟被红雾的残余卷入了它本体的记忆里。 敖润疑惑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庙,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刻着“佑禾”二字。寺庙外人头攒动,香火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敖润烦躁地甩甩尾巴,“这还有完没完?” “不,”萧逸的语气平静,刚才探查的黑焰重新飞回他的掌心,“这里不是幻境,是红雾的记忆。你看那群人,没有幻境里的停顿僵硬感,外貌神态都很鲜活。而且黑焰没有主动攻击他们,说明他们不受红雾控制。” 敖润顺着他的话看向人群,果然这里的人动作神态都流畅自然,“为什么会进入它的记忆?它想干什么?” 萧逸俯身抱起敖润,避开人群,足尖一点跃上庙顶,“它浊气消耗太多,支撑不住幻境,自己反被幻境反噬。” “萧逸。” 落稳后,敖润拍拍萧逸的手臂,示意将他放下。 二人低头俯瞰,庙内的红雾果然比外面更浓郁,而雾气的中心,竟是神像供桌上一支通体火红的古烛。烛火摇曳,源源不断地溢出红雾,聚在神像周围盘旋。神像的脸俊秀异常,眉宇舒展,透着超凡的气息。 “这神像怎么这么眼熟?”敖润凝望着神像,心里骤然一酸,脑海里某处空白的记忆像要被唤起,但又归于平静。 萧逸:“要化形了。” 神像周身浮起点点金光,与雾气缠缠绕绕,形成模糊的人影。刚刚的古烛骤然缩短,转眼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孩童,眉间带着几分神像的俊秀。 第4章 红烛(1) 敖润伸手接住余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流遍全身,让他瞬间恢复人型,连空气中的阴寒都淡了几分,也悄悄缓解了萧逸周身的寒气。 他还沉浸在暖意里,那孩童凌空而起,跑到神像脚边,一屁股坐在底座上,声音软弱却有些不服,“谁让你多管闲事,助我化形!” 敖润被这傲娇的语气逗得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萧逸,见对方眼神沉寂,显然对此早有察觉,只好扭头继续观察。 庙内起了一阵微风,原本盘旋雾气变得柔和。敖润忽然注意到神像双手交叉,像在替人们祈福。而神像的底座,被信徒塞满了小木牌,上面刻着“平安”“消灾”的字样。 微风吹过,红雾尽数褪去,神像眉心的微光缓缓扩散,顺着脸颊,衣襟流动,逐渐形成一道人影。他的面容和神像别无二致,舒展的眉眼更含着几分悲悯,周身萦绕着暖意,连空气都因此变得温润。 “烛,”佑禾浅笑,弹了下孩童皱起的眉头,声音空灵似从远处传来,“小不点,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不讨喜。” “那你干嘛把我捡回来,受这些人类的供奉,”烛梗着脖子反驳,声音中夹杂着委屈,“任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不好吗!总有一天我要烧死那些欺负过我的小妖,把它们都烧光!” 佑禾闻言,笑意淡了些,脸上却依旧温和,“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他目光扫过底座的木牌,循循善诱道:“这世上有恶,也必然有善。这些信徒所求的不过是安稳度日,就像当时的你一样,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烛抿嘴不说话,鼻尖泛红。佑禾指尖轻点烛的额头,一缕缕微光从烛的身体飘出,形成细碎的画面浮在空中。画中是刚凝成灵识的烛,烛身被几只小妖踹得歪歪扭扭,火苗摇摇欲坠,是路过的佑禾护住了他,带他回这座庙,指导辅助他修炼化形。 “火焰的用处,不是焚烧怨恨。”佑禾的声音软了些,抚摸孩童的头,“你的火光,能照暖祈福之人的路,能安他们的心。” 烛攥紧拳头,鼻涕蹭在脸颊上,“那要像你傻一样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灵力,明明自己的神核都快散了!” “不相干吗?”佑禾轻轻擦拭烛的脸,“众生皆苦。当年我护你,是不愿见到弱小被欺凌;如今想护住这些人,也是同理。” 佑禾见他红着眼眶不说话,揉了揉烛的头发,“乖点,下次带你去看他们的花灯节,好不好?” 烛嘟囔着嘴,一把甩开佑禾的手,“少拿这种语气哄我。” “这就是人类说的那种‘路边捡了个叛逆孩子’?”敖润起身,锤锤蹲麻的腿。 萧逸站起,“他的灵力一直在外溢,神核亏空,消亡是迟早的事。” 敖润没再插话,下意识看向庙内二人。烛死死盯着佑禾,红着眼眶,身子微微发抖,“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神核快散了对不对?” “上次你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渡灵给我,我感觉到了。”他攥住佑禾的衣袖,声音哽咽,“我要你好好的!我以后不闹脾气了,不去烧那些小妖,天天给你守着庙,陪着你,你别再消耗灵力了,好不好?” 佑禾笑出声,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下蹲让自己的虚影与禾烛齐平,手指抹掉他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小爱哭鬼。” “谁爱哭了,”烛往回吸了吸鼻涕,举起小拇指,“拉钩,你说要带我去灯会。” “不反悔。”佑禾抬手,让一缕微光缠上烛的手腕,像是在回应这个约定,“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话落,原本褪去的红雾突然翻涌,光点形成一道透明的光膜,将敖润和萧逸轻轻裹住。庙外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扭曲,将他们吸入,拉入下一段记忆。 记忆停留在灯会前一周。烛的天资极高,敖润和萧逸再次见到他时,他已不是孩童模样,而是化作身着火红长袍的青年,但眉宇间还带着少时的执拗。 “神君!” 烛快跑进大殿,怀中还揣着个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供桌上,包着的是几块千层糕,还飘着热气,“我买了这个,你尝尝。” 他想递给佑禾,又怕热气惊扰到他,只好又轻轻放回桌子上,凝出一缕火焰,温着糕点。 “小不点长大到会疼人了。”佑禾的虚影落在糕点旁,“这几年辛苦你巡视了。” 佑禾想像从前那般揉揉烛的头发,却被烛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神君...” “怎么了?”佑禾嘴里还嚼着千层糕,被他吓得一愣,“你脸红什么?” 烛的脸颊渐渐泛红,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急忙将佑禾的衣服整理好。慌乱中,他的指节不小心触碰到佑禾的肌肤,脸“唰”一下变得更红了。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佑禾咽下口中的糕点,又从手中分了半块递给烛,“甜而不腻,你也尝尝。” “铺子阿婆说,这是卖的最好的,”烛的目光黏在供桌边,不敢看他,“仙君若是喜欢,我再去买点。” 佑禾望着烛慌慌张张的背影,叹了口气:“怎么长大了,比小时候还拧巴。” 说完他便打了个哈欠,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连带着虚影也透明了几分。 光膜里的敖润看见这幕,“这个‘烛’现在看起来挺正经的,后面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萧逸指尖摩挲眼镜的动作慢了些,语气低沉,“快撑不住了。” 回忆还在继续—— 烛刚跑出庙门没多久,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逼得后退几步,伴着化不开的阴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望向风吹来的方向,眉头不自觉紧皱,幻化成红雾追了上去。 等烛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庙门被轻轻推开,他脚步踉跄,身上的袍子破了好几处,伤口不停地渗出雾气。 “你去哪了?”佑禾扶着神像底座勉强稳住身形,眉间没有往日的温和,有的只是急切和心疼,“怎么这么狼狈?” 烛没有回复,眼神空洞,一瘸一拐地走向佑禾。 “你受伤了?”佑禾赶忙接住烛,一缕微光随着他的挥手落在烛的伤口上。雾气遇光消散了些,但佑禾的虚影因此又透明了几分。 烛的指尖轻轻蹭过佑禾的脸颊,佑禾见他还是一言不发,“难道头也撞坏了?” 佑禾伸手刚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一把拽过,将他的双手紧紧钳住。还没等佑禾反应过来,又被猛地抱住,迅速压在底座旁的软垫上,动弹不得。 “烛,”佑禾惊愕,挣扎间瞥见烛的眼中没有往日澄澈的光晕,反倒泛着一层淡淡的黑烟,“烛,清心......” “神君,”烛单手搂住佑禾的腰,贪婪地吮吸着他温润的气息,像头饿了很久的野兽,急切地用舌头从上而下舔舐他的身体,“我喜欢你。” “你清醒一点!”佑禾的气息逐渐紊乱,他能感觉到烛的身体在发烫,试图抽回被钳住的手,却被抱的更紧,力道大的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你被怨气控制了,快放开我!” “神君,佑禾...”烛轻舔着佑禾的耳廓,灼热气息擦过敏感的耳尖,让他跟着抖了一下,“我早就喜欢你,佑禾,你能不能只看着我?” 烛的声音哽咽,像是释放出压抑多年的那份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愫,“我只想护着你,一直陪着你,只想让你属于我一个人。” 佑禾望着烛眼底翻涌的偏执,心里又惊又涩,烛的失控不是偶然的,是被怨气催化放大了心底的情愫,利用他怕失去自己的恐惧感作祟。只是这份情意,他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萌发。 佑禾停止挣扎,声音柔了些,“你弄疼我了...” 烛听闻像被刺扎了似的急忙松开手,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好似犯了错的小狗,乖乖蹲在一旁,脸上满满的无措。 佑禾长舒口气,用仅存的力气轻点烛的额头,微光顺着指尖流入他体内,轻斥一声,“散!” 指尖的最后一点光彻底消散,烛眼底的黑雾也尽数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澄澈。佑禾的虚影剧烈晃动,透明感又重了几分。清醒后的烛看见几乎要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残影,眼底瞬间爬满恐慌。 “神君!”烛回想起刚刚失控的所作所为,想上前搀扶的手悬停在空中,既不敢碰,又满心焦灼,“神君,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无事...”他的声音轻的像叹息,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刻意不与烛的视线交汇。 一连几日,佑禾几乎都在神像中沉睡,偶尔清醒都会故意躲开烛,但供桌上每次都会摆着一个温热的油纸包。 可平静总会被打破,花灯节前两日,村里突然来了位演师,号称通阴阳之术,专收邪祟,一踏进村子就感觉村内有不祥之气。 恰逢此时,村里莫名出现怪病,男女老少都像被吸干生气,精神萎靡,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佑禾神核本就亏空,灵力更是所剩无几,只能勉强凝聚,护着村民减少病痛,不能彻底根治。村民被病痛折磨得束手无策,一听到演师能驱除邪祟,纷纷涌向演师求助。 “这演师怎么和体育老师长得一样?”敖润盯着演师,撞撞身边人的肩膀,“他到底是人是妖,能活这么久?” 敖润看向萧逸,而他似乎早就看透局势,语气没有波澜,“不是活得久,是他一直用人类身份伪装。当时在体育馆,我们第一眼见红雾时明明他还没有化形,仅片刻的功夫浊力大涨。不仅可以拖住我,甚至能窥探记忆制造幻境。” 敖润眼睛一亮,“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帮他,那人是体育老师?” “嗯,”萧逸颔首,“那三声寻常的哨声,就是引我们入局的关键。” 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萧逸眼光转向敖润,眸色微沉,“你对体育老师的印象深吗?” 敖润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几个星期前刚来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膜外的景象还在变化,演师几场“问诊”下来,村民的怪病竟真的好了,至此之后,他在村里的威望大增,门庭若市。村民前来祷告祈福时,他都会给出护身符,并不经意问:“最近是否去过寺庙?” 村民回应后,他又装模做样摇头叹气,“那神君早已镇不住邪气,你们的病都是去了庙里之后,邪气入体。”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曾经络绎不绝的寺庙,就此变得冷冷清清。 神像中的佑禾,因灵力消耗过多,又失去村民的信仰,虚影的轮廓早已不再清晰。他能感觉到烛焦虑地在殿中来回踱步,一遍遍不甘地擦拭神像,盼着他早日恢复。 转眼到了花灯节当天,村里张灯结彩,孩童提灯奔跑嬉戏,大人们结伴逛着灯市,一副热闹祥和的景象,与寺庙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佑禾从神像中飘出,失去信仰力支撑的他透明的像即将消散的光雾。今日正是阳气最旺,却也是人心最浮躁,最易被蛊惑的时候。 他望着窗外飘进来的红色灯笼光影,手指轻弹烛的脑门,虽在浅笑但满脸疲倦:“小崽子,带我出去逛逛吧。” 之前和神君约好要一起看的灯会,如今却成了催他消亡的号角。烛低头不语,好似有把刀狠狠搅动心脏,再也压制不住喉咙的酸涩。 “佑禾,能不去吗?”烛的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别去,外面风大,我怕去了,你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佑禾试着擦去烛的眼泪,可刚触碰到他的鼻尖,就散成细碎的光粒,“怎么又哭了?之前不是还缠着我要去灯会吗?再说,我们护了这么久的村子,我也想亲眼去看看,长街上灯火通明的样子。” 佑禾表情决然,但望向烛时,终是藏不住心中的不舍,可有些人,有些事,总该有个了断。 烛拗不过他的神明,周身的火焰凝聚成一个温暖的保护罩,将残破的虚影轻轻裹住,“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别丢下我。” “好好好。”佑禾笑着点头,指尖凝聚一缕几乎透明的微光,缠上烛的手腕,“拉钩,不丢下你。” 敖润看到这幕鼻子一酸,“佑禾是知道自己要去赴死了吗?” 萧逸:“必然。” 敖润:“他明明快散了,还要去...” 萧逸:“从人们祝福和信仰中诞生的神明,不能抛下他的子民。” 烛护着佑禾踏出庙门,火红的护罩映在红灯笼的光影下,像一团燃烧的火星,温暖而脆弱。 第5章 红烛(2) 灯市热闹非凡,佑禾和烛顺着长街缓步走着。花灯的光晕层层叠叠,佑禾的虚影浸在暖光里,透明感被冲淡了大半。路人看他,只觉得这位公子瘦弱,偶尔闪过的细光,都被当成灯笼反光的错觉。 走到街角泥人摊前,佑禾突然停住脚步,点点烛的胳膊,“崽子,帮我讨个泥人,要和我一样的。” 不等摊主开口,烛掏出碎银扔给他,“捏个。” 摊主瞥了眼佑禾,只觉得这公子长得俊俏,像画里走出来的。他没多想,不一会,一个缩小版的佑禾出现在摊主掌心。递过来时,佑禾指尖刚触到泥人,就散成光点落在烛的手中。 烛见状接过泥人,收紧保护罩,贴在佑禾耳边低语:“阳气太盛,别停留太久。” 佑禾浅应一声,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远处的石坊下。演师正站在阴影里,阴鸷地盯着他们,周身怨气与灯市暖意格格不入。 “捏的真像,”佑禾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花灯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红色。” 烛心口一抽,神明笑里裹着化不开的哀伤,像下一秒就要消散。 “神君,我们回去!庙后的桃花要开了...” 话没说完,演师突然抬手,怨气从袖中暴射而出,化作无数黑线射向人群。 怨气随着毛孔钻进肌理,村民皮肤霎时青黑,眼神空洞,浑身抽搐着爬向演师,成了他的傀儡。 烛一把拽过佑禾,火焰与红雾瞬间凝盾——“砰”的一声,屏障震颤,裂痕蔓延。 “烛,退下。” 一声轻唤,烛的肩膀被牢牢摁住,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他眼睛灼痛。光影交错间,护罩中的虚影飞速凝实,每一寸都透着决绝。 磅礴的灵力撞向屏障,“嗡”的一声向外鼓起,裂痕爬满护罩,金光硬生生将其撑破,碎屑四溅。 烛瞳孔皱缩,刚要上前,就被灵力掀得接连后退,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演师的冷笑穿过漫天烟尘,“蠢货!居然自爆神核!” 他抬手一挥,袖中的碎片骤然飞出,泛着冰蓝冷光悬于黑雾之上。碎片上的怨气陡然弥漫,傀儡嘶吼着朝佑禾他们扑来。 旁观的萧逸视线死锁那片冰蓝,手指攥紧,“是...” “凌霜。”敖润凝视碎片,紧接着脱口而出。 这名字顺嘴得像叫过千万遍,可他脑海中没有半点相关记忆,唯有凌霜散出的气息,却莫名觉得熟悉。 萧逸微愣,“你记起来了?” 敖润摇头,“记起什么?我看见它,名字就自己冒出来了,还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烟尘未散尽,佑禾已支撑不住身形,微微发颤。神核碎裂的剧痛让他嘴角不停溢出血珠,顺着下颌滴落。他侧头,掌心的金光带着暖意,快速拭去烛眼角的红雾。 不等烛回应,佑禾收回目光,猛地按住胸口心脉,拼尽全力催动剩余神核,狂暴的灵力顺着肌理翻涌,灼烧着他每一寸肌肤,像有无数只烧红的针钻进血脉,就要破体而出。 “找死!”演师面目狰狞,狂吼着催动碎片。 碎片冷光暴涨,自身裹挟的怨气凝成黑刺从地下窜出,直刺佑禾四肢。血迹滴在地面溅起血花,佑禾回眸,看了一眼他的红烛,引爆了残余的神核。 轰—— 金光炸开,黑刺触碰到金光的瞬间化为飞灰,村民身上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瘫软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狼藉,只记得被怨气控制的恐惧,对逝去的神明毫无感知,把这场“梦游”归罪于邪祟作祟。 怨气被金光灼烧发出刺耳嘶鸣后,化为白雾消散。碎片在强光中剧烈震动,冷光逐渐黯淡,演师赶忙将其收回袖中,钻进白雾消失不见。 佑禾的身形在金光中快速透明,化作漫天金粉。 “勿念,勿想...”声音被轰鸣声淹没,最终随着金粉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暖意彻底消散,烛僵在原地,掌心的泥人被攥得几乎碎裂,“佑禾”二字哽在喉咙里,碎成最后的嘶吼,他的神明,他的佑禾,真的消亡了。 没等他缓过神,后面的村民却炸了锅。 “神像肯定不灵了,留着只会找来邪祟!” “砸了它!邪祟就不会来了!” “对!不然我们怎么会遭这种罪!” 村民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烛的耳朵里。几个大喊率先抄起家伙,朝庙的方向冲去。人群蜂拥而上,锄头、铁锹接连不断地砸向石像。 烛周身的红雾与神像倒塌扬起的灰尘缠在一起,浑浊的气流裹着碎末弥漫在空气里。每一下撞击都向重锤砸进烛的心上,看着爱人以生命为代价救下的人,却疯狂地摧毁他唯一的信仰,眼底的悲痛转瞬被浓烈的恨意吞噬。 “都该死!”烛的眼睛布满血丝,周身红雾暴走,浊气染身。指甲深嵌掌心——佑禾拼上神核救下的人,护的竟是这样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东西! 村里的哭喊声与神像倒塌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刺得二人耳膜发疼。 下一秒,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记忆中的血腥、恨意如潮水般退去。 敖润猛然睁眼,头顶的白炽灯刺得他下意识抬手遮挡。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味,他手撑地坐直,指腹摸到潮湿的地砖才彻底回过神。 身旁的萧逸也缓缓睁眼,眼底凝重未散,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敖润身上,确认他无碍后,才快速扫过四周。倒在池边的同学未醒但呼吸均匀,应无大碍。可就在他收回目光的刹那,泳池角落里突然窜出根黑刺,直奔敖润后心。萧逸几乎本能地伸手去拉,却还是慢了半拍。 黑刺划破敖润后背,留下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怨气顺着血肉猛窜而入。 敖润闷哼一声,体内传出几声“咔擦”轻响,缚魂针在怨气的冲击下应声碎裂。神魂瞬间失去束缚,从体内飘出四散。 神魂动荡,发间兀地冒出一对小蓝角,身后显出龙尾,正随着全身蔓延的剧痛微微抽搐。他眼睛失神,身体一软,笔直栽倒在地。 “月!”萧逸身形一闪,双臂接住敖润,气息紊乱,“撑住!” 灵力急切地从掌心迸发,一边凝成护罩护住二人,一边强行收拢四散的魂魄。他小心翼翼将敖润紧紧抱于怀中,另一只掌心立刻覆上后背的伤口,灵力顺着肌理逆流而上,替他逼退残余怨气。 萧逸彻底没了往日的平静,眼里满是焦灼,声音颤抖,“别睡。” 他凝起一缕至纯灵力,源源不断地探进敖润体内,试图拼凑碎掉的缚魂针。可灵力刚碰到针的碎片,就被残留的怨气猛地冲散。细小的针骸在怨气的侵蚀下,化为灰烬。 萧逸按了按突起的太阳穴,心里一沉:缚魂针是他前世耗尽心神炼化,这具身体灵力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炼出。月的神魂根本撑不了多久,再找不到替代物稳住,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溃散。 千钧一发之际,泳池中央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红光。烛在光中剧烈挣扎,体内浊气不受控制地暴走,却被手腕一股忽明忽暗的金光牵制——那是佑禾残留在他身上的灵力,也是佑禾对他的牵挂。 体育老师(演师)从暗处现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不是想救敖润吗?我给你送‘机缘’来了。” 萧逸眼中的焦灼被怒火取代,黑色焰浪毫无征兆地从周身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演师。 演师身体虚化,躲过这全力一击,“别着急啊!” 他随即打了个响指,烛周身的浊气被强行逼出。浊气消散间,一枚冰蓝色碎片从他胸口弹出。 那是演师当年特意植入烛体内的凌霜碎片,他早就摸清碎片自带怨气的隐患,此刻正顺着他的术法指引,悬空停在萧逸面前。 “这个礼物,可还喜欢?”演师冷笑,笑里浸着算计得逞的得意。他身体逐渐虚化,顺着阴影消融不见,唯有桀桀的笑声,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回荡。 他为今天这步棋早就织好暗网,也算准萧逸为了救敖润不会犹豫,故意让碎片“送上门”,就是要逼萧逸动用这枚藏着隐患的碎片,一步步走进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 萧逸看着悬在面前的冰蓝碎片,他知道这是演师的陷阱,但怀中敖润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四散的神魂开始变得透明,已容不得他半分犹豫。 “月,信我。” 他嗓音低沉沙哑,掌心扣住碎片的一瞬,冰蓝色的光芒骤然暴涨。他没有多余的试探,手掌抵住敖润的后背,碎片顺着他的力道,轻轻按在敖润后背的伤口处。 碎片触碰到伤口的刹那,化作一道流光,毫无阻碍地钻了进去。没有预想中的排斥,淡蓝色的光顺着敖润的筋脉流动,与萧逸的灵力交织,修复敖润的身体。 敖润无意识地低喘一声,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后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四散的神魂像被磁石吸引,快速涌入身体。 与此同时,原本的短发飞快生长,直至落于腰际。发丝间透着隐隐约约的蓝色,与体内凌霜的光芒相呼应。 萧逸贴上敖润的额头,感受着他呼吸恢复平稳,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他的指腹轻触敖润胸口,灵力随着触碰深入,神情蓦地暗沉。 他清晰地探查到,凌霜碎片虽在敖润体内稳固神魂,但却像风中的蜡烛一样透着虚弱。仅有一片碎片治标不治本,撑不住神魂太长时间。更让他心惊的是,碎片上还缠着淡淡的怨气,正试图顺着脉络蔓延,只不过被他刚注入的灵力暂时压制,才没有立刻反噬。 他低头轻吻敖润苍白的面颊,手心不断加大灵力输送,将怨气强行困在碎片中。可连续动用的灵力早已超出负荷,体内的寒气不受控制地泻出。 指腹被裹上一层薄霜,寒气顺着指节蔓延至手腕。萧逸脱下衣服垫在敖润身后,将他与自己的体温隔离,不愿寒气惊扰到他。 萧逸心中了然,凌霜本就是敖润前世身为“月”时的伴生武器,所以碎片入体时才会毫无排斥,与敖润的气息紧紧相依缠绕。可他的表情却不自觉凝重起来,演师的陷阱远比想象中阴损,碎片既是“救命符”,也是“催命咒”。凌霜带的怨气终有压制不住的一天,而自己的寒气只会在寻找碎片、压制怨气的途中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