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备忘录》 第1章 第 1 章 十六岁的夏天,黏腻的蝉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了老城区的每一个角落。三楼的窗户敞开着,风里混着楼下修车铺机油的味道,还有季过云指尖流淌出的吉他声,断断续续,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膝盖上横放着一把半旧的木吉他。这是他攒了半年零花钱,跑遍了三家二手乐器店才买到的琴,琴身有几处浅淡的划痕,琴头还贴着一张已经卷边的动漫贴纸,却是他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此刻,他正低头盯着琴弦,反复调试着音准,嘴里轻轻哼着自己刚写的旋律,眉头微微皱着,神情专注又认真。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夕阳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季过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口传来的、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脚步声。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季雨行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领口处沾着一块深色的污渍,额角有一块新鲜的淤青,嘴角破了皮,渗着淡淡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却努力压抑着情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季过云,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愧疚。自从他的性取向被同班同学发现后,这样带着伤回家的日子就成了常态。有人在他的课本上写满侮辱性的文字,有人在他放学的路上堵他、推搡他,甚至还有人把他的书包扔进垃圾桶,对着他大喊“怪物”。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季过云这些,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他怕季过云会担心,怕季过云会去找那些人算账,更怕季过云会因为他,也被别人嘲笑和孤立。在这个家里,父亲常年忙于工作,对他们兄弟俩的事情漠不关心,母亲早逝前留下的阴影,早已在这个家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季过云是他唯一的牵挂,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不能让季过云受到任何伤害。 “哥?” 季过云突然抬起头,正好对上季雨行的目光。他吓了一跳,指尖一顿,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看到季雨行脸上的伤,他的心猛地一紧,连忙放下吉他,站起身快步走过去:“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季雨行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能摔成这样?”季过云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他伸手想去摸季雨行额角的淤青,却被季雨行下意识地躲开了。 “真的没事,过云,你别担心。”季雨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心里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我就是有点累,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因为身体虚弱,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季过云连忙伸手扶住他,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臂,才发现他的身体滚烫,显然是发烧了。 “哥,你发烧了!”季过云的声音里满是焦急,“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过云,我没事。”季雨行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回房间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你都烧得这么厉害了,必须去医院!”季过云的态度很坚决,他扶着季雨行,就要往门外走。 季雨行却突然停下脚步,他看着季过云,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过云,你别管我了,你继续练琴吧。我知道你很喜欢吉他,很喜欢音乐,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梦想。” “哥,你说什么呢!”季过云的眼眶微微发红,“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的梦想可以以后再实现,但是你不能有事!” 他扶着季雨行,一步步向客厅走去。路过季过云的房间时,季雨行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的吉他上,眼神里满是愧疚。他知道,季过云为了买这把吉他,付出了很多努力。他省吃俭用,每天只吃一顿午饭,周末还去外面打零工,手上磨出了很多水泡,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而他自己,不仅不能保护季过云,反而还要让季过云担心,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让季过云受到伤害。一想到这里,季雨行的心里就充满了绝望和自责。 “过云,对不起。”季雨行的声音有些哽咽,“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就不会……” “哥,你别这么说!”季过云打断他,语气里满是坚定,“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的错,是他们太无知,太残忍了!我从来都没有因为你,觉得自卑或者难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崇拜的哥哥!” 季雨行看着他,眼眶也红了。他知道季过云说的是实话,从小到大,季过云都很依赖他,也很信任他。不管他遇到什么事,季过云都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保护他。 可是,他真的能给季过云带来幸福吗?他真的能保护好季过云吗?一想到那些人对他说的话,一想到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季雨行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他怕自己会成为季过云的负担,怕自己会毁了季过云的人生。 “过云,你听我说。”季雨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以后,别再和我走得太近了。这样,那些人就不会因为我,去欺负你了。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练琴,安安心心地追求自己的梦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季过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们是兄弟啊!兄弟之间,不就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吗?你怎么能让我不管你?” “我是为了你好,过云。”季雨行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你还小,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未来。” “我不管!”季过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紧紧地抓住季雨行的手,“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要保护你!那些人要是再敢欺负你,我就去找他们算账!我不怕他们!” 季雨行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知道季过云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他也知道,季过云是真心想保护他,真心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真的不能这么自私。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执念,就毁了季过云的人生。 “过云,你别冲动。”季雨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你听我的话,好不好?以后,我们就保持一点距离。等你考上了好大学,离开了这个地方,你就会发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小事。” “我不!”季过云猛地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哥,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真心想保护你!” 他拉着季雨行的手,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走,我们去医院!看完病,我们就回家,以后,我每天都陪着你,再也不让那些人欺负你了!” 季雨行被他拉着,一步步向门口走去。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一方面,他想接受季过云的关心和保护,想和季过云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己会成为季过云的负担,怕自己会毁了季过云的人生。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倒去。 “哥!” 季过云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他,却因为力气太小,没能扶住。季雨行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好压在了季过云放在门口的吉他上。 “砰——” 一声巨响,吉他琴身瞬间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琴弦断了两根,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季过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被压碎的吉他,又看了看昏迷在地的季雨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但下一秒,他的眼神突然变了,从最初的慌乱和心疼,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想起了刚才季雨行说的话——“你别再和我走得太近了”“我们保持一点距离”“别因为我耽误你的梦想”。那些话,此刻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穿了他的心脏。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季过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冰冷的愤怒,“你就是不想让我搞音乐,不想让我有自己的梦想,所以才故意摔倒,毁了我的吉他!” 他快步走到季雨行身边,蹲下身,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怨恨:“季雨行,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真心为我好,原来你只是不想让我过得比你好!你就是见不得我开心,见不得我有自己的追求!” 季雨行依旧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反应,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可季过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季雨行的异常,只是一味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毁了我的吉他,我就会放弃我的梦想,就会听你的话,和你保持距离?你太自私了!你太残忍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踢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看着地上破碎的吉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那是他的梦想,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光,可现在,却被他最信任的哥哥,亲手毁了。 “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季过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擦干眼泪,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说完,他转身冲出了房间,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他只知道,他要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离开那个让他失望的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再次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朋友的电话:“喂,沈钰我……我能不能去你家待几天?” 电话那头传来朋友关切的声音:“过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季过云再也忍不住,对着电话哭了起来,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沈钰,我哥他……他毁了我的吉他!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搞音乐……” 而此时的房间里,季雨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季过云愤怒的指责,也听到了他绝望的哭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想开口解释,想告诉季过云他不是故意的,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刚一开口,就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额角的淤青被处理过了,贴上了一块创可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蝉鸣在不停地响着。 他挣扎着坐起身,头痛欲裂。他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想起了被压碎的吉他,想起了季过云愤怒的眼神和绝望的哭声,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过云……”季雨行低声呢喃着,声音沙哑又绝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连忙下床,快步走到季过云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被压碎的吉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季过云的东西都不见了,显然是已经离开了家。 季雨行的心里一阵慌乱,他连忙拿出手机,想给季过云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电话号码已经被拉黑了。他又尝试着给季过云发微信,也显示“对方已将你拉黑”。 那一刻,季雨行的心彻底凉了。他知道,季过云是真的生气了,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缓缓地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地上破碎的吉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过云,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一定会给你买一把新的吉他,一把比原来更好的吉他,你能不能回来?你能不能原谅我?”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房间里只有他的哭声,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凄凉。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给季过云买一把新的吉他,必须尽快向他道歉,必须让他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只有三百多块。他知道,这些钱不够买一把新的吉他。他想起了自己周末打零工的地方,连忙起身,快步向外面走去。他要去赚钱,要尽快给季过云买一把新的吉他。 他打了一整天的零工,手上磨出了很多水泡,累得腰酸背痛,终于攒够了五百块钱。他拿着钱,快步跑到街角的乐器店,买了一把和季过云原来一模一样的木吉他。 他抱着吉他,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他心里想着,只要把吉他送给季过云,向他好好道歉,季过云一定会原谅他的。 可他不知道,季过云已经在朋友家住了下来,并且下定决心,再也不回那个家,再也不见季雨行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季雨行轻轻地走进季过云的房间,把吉他放在他的床上,然后默默地离开了。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空,心里满是焦虑和不安。他不知道,季过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季过云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和他联系。季雨行每天都会去季过云的房间里看看,把那把新的吉他擦得一尘不染,希望季过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它。 可季过云始终没有回来。 就在季雨行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收到了学校的通知,说他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去外地重点高中交换学习的机会,为期三年。 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把季雨行彻底打懵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离开这个让他痛苦的地方,可以让他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走了,就更没有机会向季过云道歉了,就更没有机会和他和解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挣扎之中。一边是自己的未来,一边是他唯一的弟弟。 最终,他还是决定离开。他想,等他在外地站稳脚跟,等他变得更强大,他一定会回来找季过云,一定会向他道歉,一定会让他原谅自己。 他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把那把新的吉他小心翼翼地装在琴包里,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季过云。他只是在季过云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过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把吉他送给你,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不知道,这张纸条,季过云永远都没有看到。 季雨行离开后,季过云的朋友曾经劝过他,让他回家看看,让他听季雨行解释。可季过云始终不肯,他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过不去。他以为,季雨行是真的故意毁了他的吉他,是真的不想让他搞音乐。 就这样,他们兄弟俩,因为一场意外,因为一场误会,彻底疏远了。这一断,就是三年。 第2章 第2章 三年里,季过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他在朋友沈钰家借住了半年,后来和沈钰一起租了个十平米的小单间,房间里挤着两张单人床和一张折叠桌,却被他们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还特意腾出一块地方,放着季过云的吉他和一个二手音响——那是他们最初一起追逐音乐梦想的“根据地”。 季过云换了一把新的木吉他,是用自己周末去餐馆洗盘子、发传单攒了三个月的钱买的。琴身是浅棕色的,没有多余的装饰,音质却比当年那把二手琴清亮了许多。可指尖划过琴颈时,总有一股空落落的钝痛,像旧伤口被风吹过,下意识就会想起旧琴上那道卷边的动漫贴纸,想起那个下午,吉他碎裂的声响和自己心口炸开的绝望。 他和沈钰,还有后来认识的键盘手韩知时,成了最亲密的音乐搭档。沈钰学过几年架子鼓,家里淘汰的旧鼓被他搬了过来,鼓面磨出了毛边,敲起来却带着少年人不服输的韧劲;韩知时是音乐系的学生,偷偷把学校的二手键盘借出来用,每次排练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要赔钱,却总在旋律响起时,眼里闪着藏不住的热爱。 季过云负责写歌和弹吉他,他的旋律里总裹着一层淡淡的怅然,像蒙着雾的窗,看不清具体的心事,却能让人跟着心口发紧;可调子转合间,又会透出一点倔强的亮,像暴雨过后,从云层里漏下来的光。他们在音乐平台上发布了三首原创纯音乐,没有宣传,没有推广,播放量加起来还不到一千,评论区只有寥寥几条鼓励的留言,却让三个少年抱着手机,在闷热的出租屋里,笑得眼睛都亮了。 “过云,你看这条!”沈钰举着手机,声音里满是雀跃,凑到季过云身边时,带着一身的汗味,“有人说‘听着鼻子发酸,却又觉得被温柔接住了’!” 韩知时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带着笑意:“你的创作里有很特别的情绪,能让人共情。只要坚持下去,肯定会被更多人看到。” 季过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嘴角也牵起一抹浅淡的笑,可那笑意没维持多久,就被一层忧虑盖住了。他知道,他们缺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主唱。没有主唱,旋律就像没说出口的话,再动人的情绪,也少了一个能直抵人心的出口。下个月有个小型音乐比赛,虽然奖品不多,却是他们离“被看见”最近的一次,没有主唱,大概率只能遗憾收场。 “可是我们没有主唱。”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找了这么久,还是没合适的。” 沈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攥着鼓棒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难道真的要放弃?我们改了无数遍曲子,熬了那么多夜……” 韩知时也皱起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再试试吧,实在不行,就用纯音乐参赛。虽然效果差一点,但至少没辜负我们的努力。” 季过云靠在墙上,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身影——季雨行。 小时候,他们总在阁楼里唱歌。季雨行的声音干净又有穿透力,像初春的风,能把他写的那些幼稚歌词里的小欢喜、小烦恼,都唱得格外真切。那时候,季雨行还会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过云,等我们长大了,就一起搞音乐,你弹吉他,我当主唱,把你的歌,唱给全世界听。” 那句话,像一颗种子,埋在季过云心里很多年。 可下一秒,三年前的画面就猛地撞进脑海:季雨行“故意”摔倒的姿态,吉他裂开的纹路,自己当时红着眼眶的指责,还有那句“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过云?”沈钰注意到他脸色不对,语气里满是关切,“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季过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缓缓转过头,眼神里藏着纠结,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我想到了一个人,也许……他能当我们的主唱。” “谁啊?”沈钰和韩知时异口同声地问,眼里满是急切。 “我哥,季雨行。”季过云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吉他拨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唱歌很好听,小时候,我们一起写过很多歌。” 沈钰和韩知时都愣住了。他们知道季过云有个哥哥,却只偶尔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隔阂,从未想过,他会主动提起找哥哥当主唱。 “你和他……还能联系上吗?”韩知时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触碰到季过云的伤口,语气里满是试探。 季过云的眼神暗了暗,伸手拿出手机,点开黑名单,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季雨行。这三年来,他把这个名字藏在黑名单里,也藏在心底最不敢触碰的角落,像一道疤,碰一次,疼一次。可现在,为了心里的梦想,也为了那点不甘心的念想,他想再试一次。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但我想试试。也许……这也是我们解开误会的机会。” 沈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支持:“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陪着你。就算他不愿意,我们也会想别的办法,绝对不放弃。” 韩知时也点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勇敢一点,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你的情绪,需要一个能完美诠释的声音,他或许就是那个人。” 季过云看着他们信任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一些不安。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点击了“移出黑名单”的按钮。打开聊天框,盯着空白的输入栏,犹豫了很久,才一字一句地打出:“哥,我组了个音乐搭档,缺个主唱。我想让你加入。” 第3章 第3章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季过云的心跳得飞快,像要撞碎胸腔。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吉他弦,金属的冰凉却压不住掌心的滚烫。沈钰和韩知时没再多问,只是默契地调低了排练音量,让闷热的出租屋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旋律和他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被拉成了一个世纪。季过云盯着桌角的裂缝,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三年前的画面:吉他碎裂的声响、季雨行“冷漠”的侧脸、自己红着眼眶的指责,还有那句决绝的“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此时的季雨行,正在大学图书馆里看书。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打破了图书馆的安静。他下意识把手机调成静音,拿起手机时,目光落在屏幕上的“过云”两个字,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周围的同学都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他连忙捡起书,尴尬地笑了笑,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图书馆。 走到图书馆外的僻静处,他才敢再次打开手机,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发信人的名字,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是季过云,是那个他想念了三年,愧疚了三年,却始终不敢主动联系的弟弟。 点开消息,看到“想让你加入”几个字,季雨行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五味杂陈。有惊讶,有狂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回复“好”,想立刻飞到季过云身边,想把藏了三年的愧疚和想念,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可理智很快就拉回了他。他现在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学的是新闻传播专业,学业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音乐。更重要的是,当年的阴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再也不敢轻易触碰音乐,怕一碰到,就会想起那个下午,季过云绝望的眼神。 他还怕,季过云找他,只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不是真的原谅了他。 季雨行靠在墙上,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反复敲打,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心里的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答应他,这是你弥补的机会”,一个说“别去,你会搞砸一切”。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打出了一行冰冷的字:“我不行。我学业很忙,没时间搞音乐,而且,我早就不碰这个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季雨行的心里一阵失落,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知道,这句话一定会让季过云失望,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未解开的误会。 终于,手机震动了一下,短促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季过云几乎是弹着站起来的,手抖得差点拿不稳手机。屏幕亮起,是季雨行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却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他早就料到会被拒绝,可真正看到那句“早就不碰这个了”时,心口还是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小时候季雨行对音乐的热爱,那些一起在阁楼里唱歌的夜晚,那些关于“一起搞音乐”的约定,现在看来,都像是一场易碎的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没关系,我知道了。”季过云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回复了季雨行,然后把手机扔在桌上,再也不想看。 沈钰和韩知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知道结果不好。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递过一瓶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沉默给他安慰。 “过云,别难过。”沈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我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主唱。就算找不到,我们也用纯音乐参赛,大不了就是输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韩知时也点点头,语气里满是鼓励:“你的音乐里有很动人的情绪,就算没有主唱,也一定能打动评委。” 季过云笑了笑,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他知道,他们说的是安慰的话。没有主唱,他们的音乐就少了灵魂,很难在比赛中脱颖而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依旧在寻找主唱,联系了很多人,却都不了了之。有人觉得他们没名气,没前途;有人觉得他们的风格太“丧”,不符合市场;还有人只是敷衍着聊了几句,就再也没有下文。 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出租屋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连排练时,都少了往日的热情。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丝毫的犹豫,语气里的疏离,像一层冰。 早就不碰了。 这五个字,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像一把钝刀,慢慢切割着他的心脏。他想起小时候,季雨行抱着吉他,眼里闪着光说“以后要一起唱歌”的样子;想起两人在阁楼里,一句一句打磨歌词的夜晚;想起季雨行的声音,曾是他旋律里最温暖的底色。 原来,那些约定,那些热爱,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沈钰敲鼓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不甘;韩知时也总是走神,手指在键盘上敲错音符;季过云则常常对着空白的乐谱发呆,指尖落在琴弦上,却弹不出一段完整的旋律。 而季雨行,拒绝季过云后,心里也坐立难安。他总是在图书馆里走神,看着书页上的文字,脑海里却全是季过云的样子: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样子;抱着吉他,认真弹奏的样子;还有三年前,红着眼眶指责他的样子。 愧疚像藤蔓一样,在他心里疯狂生长,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季雨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音乐平台,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季过云”三个字,没有找到任何结果。犹豫了一下,他又输入了“沈钰韩知时”,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他们发布的纯音乐。 点开第一首曲子,熟悉的吉他声缓缓响起。那旋律里裹着一层淡淡的怅然,像蒙着雾的窗,看不清具体的心事,却能让人跟着心口发紧;可调子转合间,又会透出一点倔强的亮,像暴雨过后,从云层里漏下来的光。 季雨行的心脏,瞬间被击中了。 他能想象到季过云在闷热的出租屋里,一边忍受着生活的艰辛,一边反复打磨旋律的样子;能想象到他手指磨出泡,却还是不肯停下的样子;能想象到他对着空白的乐谱,眉头紧锁,眼里却藏着不放弃的光。 他又点开了另外两首曲子,每一首都带着独有的情绪,时而温柔,时而激昂,时而怅然,却都格外真挚。看着评论区里寥寥几条鼓励的留言,季雨行的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他知道,季过云很有才华,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缺少一个能让他发光的舞台。 心里的那道坎,好像突然松动了。 他想起小时候,两人在阁楼里唱歌的夜晚;想起季过云说“以后要一起搞音乐”的样子;想起自己藏了三年的吉他,和那句迟了三年的“对不起”。 或许,他不该因为自己的胆怯,就放弃这个弥补的机会。或许,他应该勇敢一点,去面对那些未解开的误会,去帮季过云实现当年的梦想。 季雨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想给季过云发微信,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又犹豫了。他怕季过云还在生气,怕自己的出现,会再次伤害到他;他更怕,季过云已经不需要他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季过云发来的微信。 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后面附带了一个音频文件:“哥,我写了一首新歌,想让你听听。” 季雨行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点开音频文件。熟悉的吉他声缓缓响起,紧接着,是季过云温柔又带着一丝沙哑的歌声,像在耳边轻声诉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蝉鸣掠过旧窗台,时光走得太快,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藏在心底成了债。风穿过空荡的巷,带着思念在徘徊,等一个转身的瞬间,把遗憾都解开……” 歌词里的想念和遗憾,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季雨行的全身。他能听出,季过云的声音里,藏着对过去的怀念,对和解的期待。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他再也忍不住,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敲打屏幕,每一个字都带着真诚和愧疚:“过云,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的歌很好听,情绪很动人,我……我想再考虑考虑。” 他没有立刻答应,不是犹豫,而是怕自己太冲动,给不了季过云想要的支持。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也需要一点勇气,去面对那些未解开的误会。 消息发出去后,季雨行的心跳得飞快,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紧张地等待着季过云的回复。他不知道,季过云会怎么想,不知道这个迟来的“考虑”,还能不能让他看到希望。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了,是季过云的回复,依旧只有一个字:“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季雨行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他知道,季过云没有彻底放弃他,他们之间,还有机会。 第4章 第4章 消息发出去后,季雨行盯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好”字,指尖在屏幕边缘反复摩挲,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把手机倒扣在桌角,起身走到宿舍窗边,推开一条缝,晚风吹进来,带着夏末的凉意,却没吹散心里那股乱糟糟的情绪。 这三年来,他像在给自己筑起一道墙,把和季过云有关的过往牢牢隔在墙外。学校里遇到认识两人的旧识,他会下意识避开;听到别人提起“弟弟”“家人”,他会瞬间沉默;甚至连回家,也只敢趁季明博出差时匆匆回去,又匆匆离开。他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当年的误会,却没想到,季过云一条简单的消息,就轻易敲开了那道墙的缝隙。 夜里的宿舍很安静,另外两个室友早已睡熟,只有轻微的鼾声在房间里回荡。季雨行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影,脑海里却全是季过云的样子——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模样;抱着吉他,认真弹奏的模样;还有三年前,红着眼眶指责他“故意”毁琴的模样。 愧疚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心脏,越收越紧,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闷。他想起自己藏在衣柜最底层的那把吉他,和当年被他不小心压碎的那把一模一样,这三年来,他每天都会偷偷拿出来擦拭,却从来不敢拨动琴弦,怕一听到声音,就会想起季过云当时绝望的眼神。 接下来的几天,季雨行像丢了魂一样。去图书馆看书,翻了好几页,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去食堂吃饭,点了自己平时爱吃的菜,却觉得索然无味;甚至上专业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津津有味,他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满是关于季过云和当年误会的事情。 他无数次拿出手机,点开和季过云的聊天框,手指在输入栏里反复敲打,却始终不敢按下发送键。他想解释当年的意外,想问问季过云这三年过得好不好,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的解释太苍白,怕季过云根本不想听,更怕得到的,是又一次冰冷的拒绝。 这天下午,季雨行上完课,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图书馆,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他走到学校的人工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湖面泛起的涟漪,心里满是纠结。 他想起小时候,和季过云一起在老城区的小路上散步,季过云总是跟在他身后,一会儿说今天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一会儿说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猫;想起两人在阁楼里,季过云抱着吉他弹唱,他坐在旁边安静倾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又惬意。 那些简单又快乐的时光,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尘封已久的记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三年来的逃避,不过是因为胆怯。他怕面对季过云的失望,怕面对自己当年的过错,更怕面对两人之间那道深深的隔阂。 可如果一直这样逃避下去,他只会越来越愧疚,越来越遗憾。 他拿出手机,刚想给季过云发一条微信,问问他最近的情况,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季明博发来的微信:“周末回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看到这条消息,季雨行的心里瞬间沉了下去。他知道,季明博找他,大概率是又要提起性取向的事情。当年,季明博偶然发现他和男生的聊天记录,知道他是同性恋后,发了很大的火,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还说如果他不“改正”,就不认他这个儿子。这三年来,父子俩的关系一直很僵硬,除了必要的生活费转账,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回复了季明博:“好,我周末回去。” 发送成功后,季雨行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心里满是焦虑和不安。他不知道,这次回家,季明博又会对他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季明博的指责和不理解。 周末很快就到了。季雨行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踏上了回家的路。坐在公交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像揣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想起季明博当年愤怒的眼神,想起季明博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你就是个怪物”“你让我们家抬不起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心里就一阵发紧。 回到家的时候,季明博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了。看到季雨行,季明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坐下吧。” 季雨行点了点头,在季明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不敢看季明博的眼睛。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很久,季明博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冰冷:“我听说,你最近和你弟弟联系上了?” 季雨行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想到季明博会知道这件事。他抬起头,看着季明博,小声地说:“嗯,他找我帮个忙。” “帮忙?”季明博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你能帮他什么忙?你自己都活成这副样子,还想帮别人?我警告你,季雨行,你最好离他远点,别把你那些‘不正常’的毛病传染给他!” “爸!”季雨行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他看着季明博,眼神里满是倔强和委屈,“我喜欢男生,这不是什么‘不正常’的毛病,更不会传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有做错?”季明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你还敢说没有做错?你一个大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这就是错!是大错特错!你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你让我们季家蒙羞!你还敢说没有做错?” 季明博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刺穿了季雨行的心脏。他看着季明博,眼睛里满是失望和难过:“爸,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你总是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喜欢一个人,没有性别之分,这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季明博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指着季雨行,愤怒地说,“就是你的错!是你自己心理扭曲!是你让我们家丢脸!我告诉你,如果你还不‘改正’你这个毛病,就别再认我这个父亲!这个家,也永远不会欢迎你!” “我不会改的!”季雨行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站起身,看着季明博,语气里满是坚定,“我喜欢男生,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因为你的反对,就改变自己!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儿子,就算我不能再回家,我也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你……你这个不孝子!”季明博被季雨行气得浑身发抖,他伸出手,想打季雨行,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就永远别再回来!” 季雨行看着季明博愤怒的眼神,心里满是委屈和难过。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季明博也不会理解他。他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我。我走了,以后,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季雨行转身走出了家门,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妥协,就会放弃自己的坚持,放弃和季过云和解的机会。 走出小区,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季过云的聊天框,犹豫了很久,终于打出了一行字:“过云,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家里出了点事,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等我弄好,就给你答复。” 发送成功后,季雨行的心里轻松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退路了。他必须勇敢一点,必须坚持自己的选择,也必须勇敢地面对季过云,解开当年的误会。 而此时的出租屋里,季过云正和沈钰、韩知时一起排练。没有主唱,很多旋律都无法完美呈现,进度慢得让人着急。季过云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指尖落在琴弦上,却弹不出一段完整的旋律。他的心里,始终惦记着季雨行的答复,惦记着那个还未解开的误会。 手机震动了一下,季过云连忙拿起来,看到是季雨行发来的微信,心里一阵激动。他点开消息,看到季雨行的回复,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他能猜到季雨行家里可能遇到了麻烦,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回复:“好,我等你。你不用着急,照顾好自己最重要,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发送成功后,季过云把手机放在桌上,拿起吉他,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看着沈钰和韩知时,笑着说:“我们继续排练吧,先把 instrumental 部分打磨好,等他来了,就能直接配合了。” 沈钰和韩知时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也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自己的乐器。鼓声、键盘声和吉他声交织在一起,在闷热的出租屋里回荡,虽然不完美,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第5章 第5章 季雨行在街边站到后半夜,晚风卷着夏末的湿意,吹得他后颈发僵,可心里那团乱糟糟的情绪,却半点没散。他没回学校,也没去别处,就沿着老城区的路灯,一步步往前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拖了三年的遗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过一次,是季明博的微信,只有冷冰冰的五个字:“你会后悔的。”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反复摩挲着屏幕边缘,最后还是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了口袋。后悔吗?或许吧,但比起违背自己的本心,他更怕的,是永远解不开和季过云的误会。 可真要去找季过云,他又怂了。 三年前季过云红着眼眶说“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的样子,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他怕自己找上门,得到的不是和解的机会,而是更冰冷的拒绝;怕自己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变得更深。 天快亮的时候,他走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买了瓶热豆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看着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路过的环卫工拖着扫帚,在马路上扫出沙沙的声响;早点铺的老板打开卷帘门,准备迎接第一批客人;偶尔有早起的行人,匆匆走过,留下一串脚步声。 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声音,却没让他的心情好起来。他想起小时候,和季过云一起早起,去巷口的早点铺买油条豆浆,两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吃,一边聊着天,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又惬意。 那些简单又快乐的时光,像一场遥远的梦,醒来后,只剩下满目的荒芜。 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把空瓶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竟然走到了当年住过的老巷口。巷子还是老样子,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涂鸦,墙角的野草长得很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站在巷口,犹豫了很久,才慢慢走了进去。走到曾经住过的那栋楼楼下,他抬头望去,四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现在住了什么人。 就是在这栋楼的阁楼里,他和季过云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也是在这里,他不小心压碎了季过云最喜欢的吉他,也压碎了两人之间的兄弟情。 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大声喊季过云的名字,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在楼下坐了很久,直到太阳渐渐升高,巷子里开始出现行人,他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老巷。 他没有去找季过云,也没有回学校,而是找了个网吧,开了个通宵包间。他把自己关在包间里,戴上耳机,播放着无旋律的白噪音,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心里的痛苦和愧疚。 可越是逃避,那些回忆就越是清晰。他想起季过云第一次拿到吉他时,眼里闪着的光;想起两人一起在阁楼里,一句一句打磨歌词的夜晚;想起季过云弹唱时,认真又专注的样子;想起三年前那个下午,吉他碎裂的声响,和季过云绝望的眼神。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打湿了键盘。他摘下耳机,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与此同时,季过云的出租屋里,气氛也有些沉闷。 沈钰提着早餐回来,看到季过云坐在椅子上,抱着吉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忍不住开口问道:“过云,你说季雨行,会不会不回来了?” 季过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清脆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心里也很矛盾。他既希望季雨行能来,和他解开当年的误会,也希望季雨行能答应加入他们,当他们的主唱。可他也知道,季雨行这三年来,心里一定也承受了很多压力,不一定会轻易来找他。 韩知时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客观:“再等等吧。他既然说会给我们答复,应该就不会食言。可能是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季过云点了点头,可心里的失落,却一点也没减少。他拿起手机,点开和季雨行的聊天框,看着那条“我家里出了点事,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等我弄好,就给你答复”的消息,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发消息催促。 他怕自己的催促,会让季雨行更加为难,也怕得到的,是又一次冰冷的拒绝。 接下来的几天,季雨行一直把自己关在网吧里,白天睡觉,晚上上网,用这种颓废的方式,麻痹自己。他很少吃东西,也很少喝水,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直到网吧老板提醒他,包间时间快到了,他才慢慢站起身,走出了网吧。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像一个失去方向的航船,在茫茫大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泊。 他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学校的地址。他想,或许回到学校,就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就能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和愧疚。 可回到学校后,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宿舍里空无一人,另外两个室友,要么去上课了,要么去图书馆了。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桌上的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网页,无意间,看到了一个音乐比赛的宣传海报。海报上写着“青春逐梦,声动全城”,下面还写着比赛的时间和报名方式。 看到“音乐比赛”四个字,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想起季过云说的那个小型音乐比赛,想起季过云发来的那首歌,想起两人当年一起追逐音乐梦想的约定。 心里的愧疚和遗憾,又一次涌上心头。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季过云的样子。 他不知道,季过云现在,是不是还在等他的答复;不知道季过云和沈钰、韩知时,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季过云解开当年的误会,重新并肩追逐梦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 季雨行依旧过着颓废的生活,上课睡觉,下课回宿舍,要么就是去网吧,把自己关在虚拟的世界里,逃避现实。 他没有联系季过云,也没有收到季过云的消息。两人之间,就像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痛苦又迷茫。 而季过云和沈钰、韩知时,也没有放弃寻找主唱。他们在学校的贴吧、论坛上,发布了招募主唱的消息,也联系了很多喜欢音乐的朋友,可要么是风格不合,要么是对方没有时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出租屋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沈钰看着季过云日渐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安慰道:“过云,别太着急了。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找到合适的主唱的。就算找不到,我们也可以用纯音乐参赛,凭你的创作,一定能打动评委。” 季过云点了点头,可心里的失落,却一点也没减少。他知道,沈钰说的是安慰的话。没有主唱,他的音乐,就像少了灵魂,很难在比赛中脱颖而出。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季雨行的聊天框,看着那条消息,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发了一条简单的消息:“你还好吗?” 发送成功后,他紧紧地握着手机,心里满是期待和紧张。他希望季雨行能回复他,希望季雨行能来,和他解开当年的误会,也希望季雨行能答应加入他们,当他们的主唱。 可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季过云的心里,瞬间充满了失望。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拿起吉他,指尖落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清脆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却带着一丝浓浓的失落和无奈。 他不知道,季雨行看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误会,什么时候才能解开;更不知道,他们的音乐梦想,能不能继续下去。 而此时的季雨行,正坐在网吧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心里满是纠结和挣扎。他想回复季过云,想跟他说自己很好,想跟他解开当年的误会,可心里的胆怯,却让他迟迟不敢按下发送键。 他怕自己的回复,会让季过云再次对他抱有期待,而自己,却又会让他失望。他也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那些未解开的误会,和那些藏在心底的愧疚。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塞进了口袋里,继续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逃避现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季过云和沈钰、韩知时,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唱。他们只能放弃寻找主唱的想法,开始专心打磨纯音乐作品,希望能在比赛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而季雨行,也依旧过着颓废的生活。他很少去上课,经常逃课去网吧,成绩一落千丈。辅导员找他谈过几次话,可他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任何改变。 他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在大学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他偶尔,也会想起季过云,想起两人当年一起追逐音乐梦想的约定,想起那个还未解开的误会。心里的愧疚和遗憾,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让他痛苦不堪。 可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找季过云,和他解开当年的误会。他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季过云,也怕自己,会再次被季过云拒绝。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 季过云和沈钰、韩知时,终于完成了纯音乐作品的打磨。他们带着作品,去参加了比赛的初赛。 比赛现场,人很多,气氛很热烈。来自各个学校的音乐爱好者,带着自己的作品,上台表演。每个人都充满了激情和活力,眼里闪着对音乐的热爱。 季过云看着台上的表演者,心里满是羡慕。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像他们一样,充满了激情和活力,对音乐充满了热爱。可现在,他却因为没有主唱,只能带着纯音乐作品,参加比赛。 轮到他们上台表演时,季过云深吸一口气,抱着吉他,走上了舞台。沈钰和韩知时,也跟着走上了舞台,分别坐在架子鼓和键盘前。 音乐响起,清脆的吉他声、有力的鼓声和温柔的键盘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段动人的旋律。季过云闭着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演奏中,把心里的情绪,都融入到了旋律里。 台下的观众,都安静地听着,眼神里满是专注和欣赏。 表演结束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季过云睁开眼睛,看着台下的观众,心里满是激动和欣慰。他知道,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他也知道,没有主唱,他们的作品,还是缺少了一些灵魂。想要在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还是很困难。 走下台后,沈钰兴奋地说:“过云,我们表现得很好!肯定能进复赛!” 韩知时也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欣慰:“嗯,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季过云笑了笑,可心里的失落,却一点也没减少。他想起季雨行,想起季雨行干净又有穿透力的声音,心里暗暗想着:如果季雨行能来,和他们一起表演,该多好啊。 而此时的季雨行,正在网吧里,玩着游戏。他无意间,看到了一条关于音乐比赛的新闻,新闻里提到了季过云他们的表演,还附上了一张他们在舞台上表演的照片。 看到照片里的季过云,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照片里的季过云,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抱着吉他,眼神专注又坚定,和当年那个在阁楼里弹唱的少年,一模一样。 心里的愧疚和遗憾,又一次涌上心头。他关掉游戏,打开网页,搜索着关于音乐比赛的更多信息。他看到了季过云他们的表演视频,听到了那段动人的旋律。 旋律里的怅然和倔强,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他能感受到,季过云心里的情绪,能感受到季过云对音乐的热爱,也能感受到季过云对梦想的坚持。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他摘下耳机,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他要去找季过云,和他解开当年的误会,也要为自己的梦想,勇敢一次。 他慢慢站起身,走出了网吧。阳光洒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温暖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坚定。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季过云的聊天框,看着那条“你还好吗?”的消息,犹豫了很久,终于打出了一行字:“过云,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发送成功后,他的心跳得飞快,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紧张地等待着季过云的回复。他不知道,季过云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误会,能不能解开。 可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了。他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过去,勇敢地面对季过云,勇敢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他的人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他要为自己,为季过云,为当年的约定,勇敢一次。 而此时的比赛现场,季过云正拿着手机,准备查看比赛结果。当他看到季雨行发来的消息时,身体瞬间僵住了。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眼里的失落,渐渐被惊讶和期待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敲打屏幕,回复道:“好。我们在比赛现场,等比赛结束后,我去找你。” 发送成功后,季过云的心里,满是激动和期待。他知道,这一次,他们终于有机会,解开当年的误会了。 沈钰看到他眼里的光芒,忍不住开口问道:“过云,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季过云笑着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激动:“嗯,季雨行,联系我了。他说,想和我好好聊聊。” 沈钰和韩知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惊讶,也很开心。 “太好了!”沈钰兴奋地说,“你们终于有机会,解开当年的误会了!” 韩知时也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欣慰:“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希望你们能好好聊聊,解开心里的疙瘩。” 季过云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坚定。他知道,这一次,他一定要和季过云,好好聊聊,解开当年的误会,也希望季过云,能答应加入他们,当他们的主唱。 比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们成功进入了复赛。 第6章 第6章 季雨行站在比赛场馆的入口处,指尖把手机边缘摩挲得发烫,却始终没让半枚指纹留在光滑的玻璃屏幕上。他下意识抬手,理了理被晚风拂得微乱的衣领,又低头拂去白衬衫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哪怕这几天在网吧熬得眼底泛青,他也没让自己显得半分邋遢。骨子里的干净利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从未被这三年的颓废和愧疚磨掉分毫。 阳光穿过场馆的玻璃幕墙,在他脚下投下摇晃的影子,来往人群的笑声、讨论声、乐器调试的叮咚声像潮水般涌来,却连一丝暖意都透不进他紧绷的神经。他抬眼望去,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季过云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色T恤,衣摆被仔细地塞进牛仔裤里,怀里抱着一把黑色吉他,琴包边角有些磨损,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沈钰和韩知时跟在他身侧,三人正朝着门口走来。 隔着喧闹的人群,季雨行能清晰地看到季过云眼底的复杂——有不易察觉的期待,有藏不住的犹豫,还有一层厚厚的疏离,像一块结了冰的玻璃,覆在曾经炽热得能烫伤人的情谊之上。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微微蜷缩,又很快松开,怕指甲在掌心掐出痕迹,破坏了这份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整洁。 “雨行。”是韩知时先开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细碎的阳光,语气温和,却刻意拉开了几分距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这里人太多了。” 季过云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场馆旁的树荫下走去。他的脚步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却没有回头等季雨行。季雨行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带来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他路过门口的垃圾桶时,还顺手弯腰,捡起了地上别人丢弃的纸巾和空饮料瓶,仔细地分好类,分别扔进对应的回收桶里,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沈钰和韩知时很有默契地停在不远处的长椅旁,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却没有靠近。沈钰手里还提着没喝完的矿泉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眼里满是担忧;韩知时则靠在树干上,拿出手机假装查看信息,实则在悄悄观察着两人的动静,生怕气氛会突然失控。 树荫下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季过云指尖偶尔划过琴弦的轻响。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凉意,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季雨行的心上。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里的沉默像越来越厚的雾,压得人喘不过气。 季雨行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哪怕心里满是愧疚和不安,也不愿在季过云面前显得狼狈。他的衣角被悄悄抚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怕惊扰了这份易碎的沉默,更怕自己的慌乱会让对方更加反感。他能闻到季过云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当年在阁楼里闻到的一模一样,干净又清爽,瞬间勾起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回忆。 “你想说什么?”终于,季过云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太多情绪,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季雨行,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季雨行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原本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道歉,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沙哑的气息。他看着季过云,三年前那个下午的画面突然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吉他碎裂的脆响,季过云红着眼眶的模样,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过云,对不起。”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三年前,我不该不小心压碎你的吉他,更不该……更不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选择逃避,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你。” 季过云听到“吉他”两个字,眼神明显暗了一下。他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旋律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像是在诉说着心底的遗憾:“逃避?你不是逃避,你是根本没把我们的情谊,没把我们一起许下的约定放在心上吧?” “不是的!我没有!”季雨行急忙反驳,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他不想让眼泪弄脏自己的脸颊,更不想在季过云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我一直都记得,记得我们一起在阁楼里写歌的夜晚,记得我们约定要一起站上更大的舞台,记得你第一次拿到那把吉他时,眼里闪烁的光……那把吉他,我后来找遍了全城的乐器行,想给你买一把一模一样的,可一直都没找到。” 这三年来,他每次路过乐器行,都会进去看看,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从未放弃。他甚至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都小心翼翼地存了起来,只为了有一天,能亲手送一把新的吉他给季过云,能跟他说一句迟来的道歉。他还会定期把那些钱拿出来整理,确保每一张纸币都平整无褶皱,就像他对这份情谊的珍视,从未有过一丝敷衍。 “不敢?”季过云笑了笑,笑容里却满是嘲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刺进季雨行的心里,“季雨行,你不是不敢,你是懦弱。你连面对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肯给我,现在又何必来找我?难道是因为看到我们要参加比赛,想重新回到这个圈子里来吗?”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季雨行急忙摇头,眼里满是恳求,“我只是想和你解开误会,只是想……只是想再和你一起追逐我们当年的音乐梦想。这三年来,我每天都活在愧疚里,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懦弱,后悔自己的逃避。” 季过云看着他,眼神里的冰冷没有丝毫松动。他想起三年前,自己抱着碎裂的吉他,在阁楼里哭了很久很久。他一次次地给季雨行发消息、打电话,却都石沉大海,那种绝望和无助,他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把吉他,不仅仅是一把乐器,更是他和季雨行情谊的见证,是他们梦想的起点,可季雨行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就那样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追逐梦想?”季过云收起笑容,语气里满是失望,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季雨行,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误会,仅仅是一把吉他那么简单吗?你逃避的这三年,早就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把我们一起许下的梦想,都磨碎了,再也拼凑不回来了。” “没有!我没有磨碎!”季雨行抬起头,眼里满是执着,他的眼神干净又坚定,像极了当年那个在阁楼里,认真和他讨论歌词的少年,“过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弥补你,一定会和你一起,实现我们当年的约定。我可以帮你们写歌,帮你们排练,帮你们做任何事,只要你肯原谅我,只要你肯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季过云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段僵持的关系叹息。他能看到季雨行眼底的真诚和恳求,也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愧疚和不安,可心底的那道伤疤,却始终无法愈合。三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足以改变很多事情,长到足以让曾经炽热的情谊,变得冰冷而陌生。 “机会?”季过云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年前,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那时候,我抱着碎裂的吉他,在阁楼里等了你整整三天,等你一句解释,等你一句道歉,可你却连面都不肯露。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也不需要和你一起实现什么约定。我们的路,早就不一样了。” 说完,季过云转身,准备离开。他的脚步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刻意斩断这段让他痛苦的过往。 “过云!”季雨行急忙上前,想拉住他的手臂,却在指尖快要碰到对方衣袖时,猛地停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掌心干净,没有丝毫灰尘后,才想再次伸出手,却被季过云狠狠躲开了。 “别碰我。”季过云的语气很冰冷,带着一丝厌恶,“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了。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季雨行看着季过云决绝的背影,心里的愧疚和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他站在原地,强忍着眼泪,手指反复摩挲着衣角,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心里的痛苦。他知道,这一次,他又搞砸了。他以为自己鼓起了勇气,以为自己可以解开误会,可没想到,只会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变得更深。 不远处的沈钰和韩知时看到这一幕,都皱起了眉头。沈钰忍不住想上前劝说,却被韩知时拉住了。 “别去。”韩知时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这是他们之间的事,需要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过云心里的坎,不是我们几句话就能解开的。” 沈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担忧。他知道,韩知时说的是对的,季过云和季雨行之间的误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想要让他们重新和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季过云走到沈钰和韩知时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场馆外走去。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怀里的吉他被抱得很紧,像是在寻求一丝安慰。沈钰和韩知时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沈钰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季过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季雨行站在树荫下,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绝望和无助。他慢慢蹲下身,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生怕把裤子弄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笑声和欢呼声,那些声音很热闹,却与他格格不入。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失去季过云了,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也失去了曾经的梦想。可他骨子里的韧劲,却不允许自己就此放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里,渐渐多了一丝坚定。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就这样失去季过云,不能就这样放弃当年的梦想。他要努力改变自己,要拿出面对错误的勇气,要让季过云看到,他是真的想和他解开误会,真的想和他一起,追逐音乐梦想。 他的人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他要为自己,为季过云,为当年的约定,勇敢一次。 季雨行转身,朝着场馆内走去。他想看看季过云他们的表演视频,想了解他们现在的音乐风格,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融入他们的团队。他走到场馆的休息区,找了一个干净的座位坐下,拿出手机,打开了之前搜索到的比赛官网。 官网首页,赫然挂着季过云他们初赛表演的视频。季雨行点了进去,戴上耳机,将音量调至适中。视频里,季过云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眼神专注又坚定,沈钰和韩知时坐在他身边,三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清脆的吉他声、有力的鼓声和温柔的键盘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段动人的旋律。 季雨行静静地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他能感受到,季过云心里的情绪,能感受到季过云对音乐的热爱,也能感受到季过云对梦想的坚持。这段旋律里,有怅然,有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和季过云一起在阁楼里写歌的夜晚。那时候,他们没有专业的乐器,只有一把破旧的吉他和一个二手的键盘,却依旧充满了激情和活力。他们会为了一句歌词,争论到深夜;会为了一个旋律,反复修改无数次;会为了一点小小的进步,开心得像个孩子。那些简单又快乐的时光,像一场遥远的梦,醒来后,只剩下满目的荒芜。 季雨行摘下耳机,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将手机屏幕擦拭干净,然后收起了手机。他站起身,朝着场馆外走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沉浸在回忆里,不能再这样逃避现实。他要行动起来,要为自己的梦想,为自己和季过云的情谊,做些什么。 他走出场馆,沿着路边的人行道,一步步往前走。阳光洒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温暖的力量。他路过一家早餐铺,闻到了油条和豆浆的香味,瞬间勾起了他小时候的回忆。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季过云一起早起,去巷口的早餐铺买油条豆浆,两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吃,一边聊着天,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又惬意。 季雨行走进早餐铺,点了一份油条和一杯热豆浆。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座位坐下,慢慢吃着。早餐铺里很热闹,充满了烟火气,却丝毫没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他吃完早餐,付了钱,然后朝着当年住过的老巷走去。 老巷还是老样子,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涂鸦,墙角的野草长得很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季雨行站在巷口,犹豫了很久,才慢慢走了进去。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也生怕勾起更多痛苦的回忆。 走到曾经住过的那栋楼楼下,他抬头望去,四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现在住了什么人。就是在这栋楼的阁楼里,他和季过云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也是在这里,他不小心压碎了季过云最喜欢的吉他,也压碎了两人之间的兄弟情。 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轻轻抱着膝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大声喊季过云的名字,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在楼下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渐渐升高,巷子里开始出现行人,他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老巷。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而是朝着季过云的出租屋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也不知道自己去了之后,能做些什么,可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季过云的出租屋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小区里的环境很安静,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季雨行走到小区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慢慢走了进去。他按照沈钰曾经无意中提起的地址,找到了季过云住的那栋楼。 他站在楼下,抬头望去,三楼的窗户开着,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他能看到季过云的身影,他正坐在窗边,怀里抱着吉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雨行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想上前敲门,却又没有勇气。他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季过云更加反感,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 就在这时,沈钰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季雨行,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雨行,你怎么来了?过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他心情平复了,我再帮你说说。” “我……我想看看他,想跟他再好好聊聊。”季雨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里满是恳求,“沈钰,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和他解开误会。” 沈钰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奈。他知道,季雨行是真心想和季过云解开误会,可季过云现在的心情,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任何话。他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好吧,我带你上去。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惹过云生气。” 季雨行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沈钰。我会注意的。” 沈钰带着季雨行走上楼梯,楼道里的光线很暗,墙壁上布满了污渍。季雨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脚步也变得更加小心,生怕踩到地上的垃圾。他能闻到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季过云的生活环境。 走到三楼,沈钰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的房门,说道:“那就是过云的房间。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先下去了。” 季雨行点了点头,看着沈钰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打开。季过云站在门口,看到季雨行,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厌恶,他冷冷地说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吗?” “过云,我想跟你再好好聊聊。”季雨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第7章 第 7 章 “过云,我想跟你再好好聊聊。”季雨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就五分钟,听完我没说完的话,你再赶我走,我绝不多纠缠。” 季过云靠在门框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他怀里的吉他被抱得更紧,琴身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压下了几分烦躁:“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有!”季雨行急忙上前一步,又怕触碰到对方的底线,硬生生停在离门框半米远的地方,“三年前我没说清楚,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故意逃避,我是真的没机会跟你解释。” 楼道里的光线昏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身影单薄又执拗,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底的红血丝和浓重的黑眼圈,暴露了他这几天的煎熬。 季过云的眼神动了动,却依旧冷硬:“编故事谁不会?你要是真有诚意,三年前为什么不找我?” “我找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季雨行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委屈和急切,“那天在阁楼,我撞碎你的吉他后,就晕过去了!” “晕倒?”季过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嘲讽像刀子一样割人,“季雨行,你能不能找点像样的借口?不敢面对就直说,装可怜有意思吗?”“是真的!”季雨行急忙抬手,指着自己的胳膊内侧,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几乎要淡去的疤痕,“你看,这是当时琴弦崩开时划到的!我那几天为了赶比赛曲子,熬了两个通宵,本来就发着低烧,接到我妈说我爸在工地摔了的电话,整个人都懵了,撞碎吉他后脑子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过云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阁楼里的吊扇吱呀作响,他抱着碎掉的吉他哭到浑身发抖,而季雨行就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脸色惨白,胳膊上确实有一道鲜红的划痕。只是当时满心都是吉他碎裂的疼和被抛弃的愤怒,那份短暂的慌乱很快就被怨恨盖过,渐渐淡忘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轻易松口。三年的等待和失望,不是一句“晕倒了”就能抹平的。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季过云的声音依旧冰冷,指尖攥得发白,“你醒了之后呢?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让我抱着碎吉他等了你三天三夜,连一句消息都没有?” “我醒过来就在老家的医院里!”季雨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楼道积灰的台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手机丢在了阁楼,我妈哭得快晕过去,说我爸颅内出血要手术,家里连医药费都凑不齐。我跟着她四处借钱,守在手术室门口三天三夜,根本抽不开身!等我爸脱离危险,我立刻回学校找你,可你已经搬走了,电话也换了,同学都说不知道你去哪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信封,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这三年,我打了三份工,攒了这些钱,找遍了全城的乐器行,想给你买一把一模一样的吉他,可它早就停产了。我甚至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所有地方,网吧、琴行、老巷口,可我找不到你,季过云,我真的找不到你!” 季过云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塑料袋上沾着洗不掉的污渍,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显然是被他带在身边很久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可嘴上依旧强硬:“我不需要你的钱,也不需要你的弥补。那把吉他碎了,我们的情谊也碎了,再提这些,没意义。” “有意义!”季雨行上前一步,眼里满是恳求,“我们的梦想没碎!你现在还在弹吉他,还在参加比赛,你心里明明还在乎!过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让我们一起完成当年的约定,好不好?” “约定?”季过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容里满是嘲讽和疲惫,“季雨行,你太天真了。三年前你选择了你的家,我选择了我的音乐,我们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我的舞台,不需要你这个缺席了三年的人。” 他侧身关上房门,门板即将合上的瞬间,语气冷得像冰:“以后别再来找我了,看到你,只会让我想起那把碎掉的吉他。”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季雨行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信封,指尖冰凉。他能听到屋里传来吉他弦被狠狠拨动的声响,尖锐又刺耳,像是在宣泄着积压了三年的怨恨。 楼道里的光线依旧昏暗,刺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裤腿,也打湿了那个装满愧疚的信封。 他知道,季过云心里的坎,不是一句解释、一个信封就能迈过去的。可他不后悔,至少他把憋了三年的话都说了出来,至少他让季过云知道了真相。 过了很久,季雨行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满是失落,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他不会放弃的。 就算季过云现在不肯原谅他,就算他们之间隔着三年的时光和误会,他也会一点点努力,一点点靠近。他会写出更好的歌,会站在和季过云同样的舞台上,让他看到自己的改变和诚意。 总有一天,他会让季过云明白,他从未忘记过当年的约定,从未放弃过这段兄弟情。 季雨行转身,一步步朝着楼道口走去。脚步很慢,却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楼道里的阴影将他笼罩,可他的眼里,却渐渐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光。 而房门后的季过云,靠在门板上,怀里的吉他滑落在地。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那个信封被他扔在地上,塑料袋散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每一张都平整无褶皱,像极了当年那个干净利落、眼里只有音乐的少年。 风吹过窗户,带来楼下隐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过云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被遗忘在角落的信封,指尖微微颤抖。 原谅吗?他不知道。 可心里那道尘封了三年的伤疤,似乎在刚才那番话里,被撬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只是那道坎太深,他还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份迟来的真相和愧疚。 季过云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捡起地上的信封。塑料袋散开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摊开手心,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硌着掌心,每一张都平整无褶皱,边缘甚至带着被反复摩挲的温润触感——就像当年那个总爱把衬衫衣角掖得一丝不苟、弹吉他前会仔细擦拭琴弦的季雨行。 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高中时的阁楼,天窗漏下的阳光里浮着细小的尘埃,季雨行趴在谱纸上写歌词,笔尖顿一下,就会下意识地把纸边抚平;两人凑钱买第一把二手吉他,季雨行把琴身擦得发亮,甚至用软布裹住琴弦,说“这样能保护得更久”;还有那次比赛前,季雨行熬了三个通宵改曲子,眼睛红得像兔子,却还是坚持把两人的乐谱装订得整整齐齐,边角都剪得圆润,怕划到手。 那些被怨恨覆盖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季过云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把信封重新裹好,塞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像是在藏匿一份不敢触碰的心事。 吉他还躺在地板上,琴颈处的划痕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这是他后来用兼职工资买的第二把吉他,音色不如当年那把醇厚,却陪他走过了无数个写歌到深夜的日子。他弯腰抱起吉他,指尖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像一声压抑的叹息。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里传来邻居归家的脚步声、孩童的嬉闹声,还有远处马路上隐约的车鸣,这些鲜活的声响却让房间里的沉默显得更加沉重。季过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抱着吉他,却没有再拨动琴弦。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树叶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恍惚间,竟和当年阁楼窗外的那棵梧桐树重叠在了一起。 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阁楼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他抱着碎成两半的吉他,琴颈断裂处的木头茬刺得手心生疼,眼泪砸在琴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季雨行就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脸色惨白如纸,胳膊上那道被琴弦划破的红痕格外刺眼,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那一刻,他心里是慌的。他想过喊人,想过把季雨行送到医院,可看着怀里彻底报废的吉他,想起自己攒了半年零花钱才买到它的艰辛,想起两人约定要用这把吉他冲进全国比赛的誓言,所有的慌乱都被愤怒和委屈取代。 他恨季雨行的莽撞,恨他毁了自己珍视的东西,更恨他此刻毫无声息的模样——像是在逃避自己犯下的错。 韩知时是后来赶过来的,看到阁楼里的景象,吓得差点叫出声。“过云,这到底怎么了?雨行他怎么了?” “你问他!”季过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地昂着头,“他把我的吉他撞碎了!他就是故意的!” 韩知时蹲下身,探了探季雨行的额头,脸色瞬间变了:“他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快,我们先把他送医院!” “我不送!”季过云猛地后退一步,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把碎吉他,“他毁了我的吉他,他活该!” “过云!”韩知时的语气带着一丝严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雨行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会后悔的!” 季过云咬着牙,看着地板上毫无动静的季雨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疼得厉害。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他转身就往阁楼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老巷的,只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把柏油路晒得发烫,他怀里的吉他碎块硌着肋骨,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走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老巷的影子,才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抱着碎吉他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听韩知时说,季雨行在诊所醒了之后,接到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连一句交代都没有。韩知时还说,季雨行留下了一张写着“抱歉”的纸条,字迹潦草得不成样子。 那一刻,他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他以为季雨行的道歉是敷衍的,以为他根本不在乎这段情谊,不在乎那把吉他,更不在乎他们一起许下的梦想。所以,当父母提出要搬去另一个城市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想逃离这个充满遗憾和背叛的地方,想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这三年,他努力学习音乐,组建乐队,参加比赛,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梦想里。他以为这样就能忘记季雨行,忘记那把碎吉他,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弹起吉他时,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回忆,还是会悄悄冒出来,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他的心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韩知时发来的消息:“过云,复赛的曲目我们再顺一遍吧?沈钰说副歌部分的节奏还可以再调整一下。” 季过云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很久,才缓缓回复:“好,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见。” 放下手机,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那个信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塑料袋,把里面的钱一张张拿出来。大多是十元、二十元的纸币,还有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硬币,被小心翼翼地包在一张纸巾里。看得出来,这些钱都是季雨行一点点攒下来的,每一张都带着生活的痕迹。 季过云数了数,一共三千二百七十元。不算多,却足够买一把中等价位的吉他了。他能想象到季雨行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打三份工,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钱都攒起来,只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把钱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却没有再塞进抽屉,而是放在了书桌的显眼位置。然后,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了进来,拂动着桌上的乐谱,也吹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楼下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线照亮了小区的小路。季过云的目光无意识地往下扫,却突然顿住了——小区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季雨行。 他还没走。 季雨行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膝盖,后背挺得笔直,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他单薄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倔强。他没有玩手机,只是静静地望着季过云所在的这栋楼,眼神专注又执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地想多待一会儿。 季过云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莫名地有些烦躁。他想关上窗户,眼不见为净,可手指放在窗沿上,却迟迟没有动。他就那样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季雨行,看了很久很久。 夜色渐深,小区里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和虫鸣。季雨行依旧坐在长椅上,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他的白衬衫在夜色里有些显眼,风一吹,衣角轻轻飘动,露出他清瘦的腰线。 季过云皱了皱眉,转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自己的黑色外套。他犹豫了一下,又放回了原处,可心里的烦躁却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季雨行这几天肯定没休息好,脸色苍白得吓人,现在又在外面吹着晚风,万一再发烧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季雨行是自找的,和他没关系。可目光再次落在窗外时,看到季雨行忍不住裹紧了双臂,他还是忍不住迈开了脚步。 抓起钥匙和钱包,季过云轻轻带上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了他脚下的路。走到三楼楼梯口时,他又犹豫了。自己这是要去干什么?去劝季雨行离开?还是要跟他说些什么? 他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回到了房间。他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季雨行,三年的等待和失望,不是一句解释就能抹平的。 回到房间,季过云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拿起桌上的吉他,胡乱地拨动着琴弦。刺耳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像是在宣泄着心里的烦躁和不安。弹了一会儿,他又猛地放下吉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被季雨行留下的“抱歉”纸条——这张纸条他一直带在身边,藏在乐谱夹的最里面,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纸条已经泛黄,字迹依旧潦草,却能看出当时书写人的慌乱和愧疚。季过云的指尖轻轻拂过纸条上的字迹,心里的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些。 他打开电脑,登录了当年的社交账号——这个账号他已经三年没登录过了,密码还是当年和季雨行一起设置的,是两人第一次合作写歌的日期。登录成功后,他看到了很多未读消息,大多是季雨行发来的,时间集中在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过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 “过云,我爸手术成功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过云,你在哪?我回学校了,你不在宿舍,你的东西也不见了。” “过云,我知道你生气,可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和你一起写歌。” “过云,我找遍了所有我们常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 一条又一条,消息里的语气从愧疚到急切,再到失望和无助。季过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他能想象到季雨行当时是多么焦急,多么无助。他一直以为季雨行是故意不联系他,却没想到,季雨行一直在找他,一直在等他的原谅。 他滑动鼠标,看到了季雨行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是三年前的中秋节:“过云,中秋节快乐。我今天又去了老巷,阁楼的门锁了,我进不去。我买了一把新吉他,和你当年那把很像,我一直在练习我们当年写的歌,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季过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键盘上,晕开一片水渍。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他错把季雨行的无奈当成了逃避,错把他的愧疚当成了敷衍。这三年,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在痛苦,季雨行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煎熬。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窗边,看向小区门口的方向。长椅上的身影还在,只是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季过云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桌上的外套,快步冲出了房间。 他一路小跑着下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季雨行,跟他说声对不起。 可当他跑到小区门口时,长椅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阵晚风吹过,带来几片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季过云的心里一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他四处张望,小区的小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身影。他又跑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左右张望,也没有看到季雨行的踪迹。 “季雨行!”他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在夜色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站在马路边,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凉了他的心。他不知道季雨行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错过了季雨行。 手里的外套还带着体温,却再也送不出去了。季过云的肩膀微微颤抖,他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三年,他一直活在怨恨里,拒绝接受任何关于季雨行的消息,拒绝承认自己心里还在乎这段情谊。可当真相摆在面前,当他终于想通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一直等他原谅的人,已经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他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必须找到季雨行,必须跟他说清楚,必须重新挽回这段被尘封了三年的兄弟情。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韩知时的电话,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知时,你知道季雨行现在在哪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电话那头的韩知时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过云?你怎么了?哭了?雨行他……他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他要回老家一趟,处理点事情,复赛之前会回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回老家?”季过云的心沉了下去,“他没说具体地址吗?” “没有,他只说处理完事情就回来。”韩知时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过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雨行吵架了?” “没有,我……”季过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韩知时的声音:“过云,你终于想通了?其实,雨行一直都在等你原谅他,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别着急,他说复赛之前会回来,我们还有机会。” 季过云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充满了不安。他不知道季雨行回老家处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按时回来。他只知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过季雨行了。 他挂了电话,转身朝着小区里走去。手里的外套被他紧紧攥着,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走到刚才季雨行坐过的长椅旁,看到长椅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季雨行熟悉的字迹:“过云,我回老家看看我爸,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复赛我会回来的,我会带着最好的歌,站在你面前。等我。” 季过云拿起纸条,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一些。他知道,季雨行一定会回来的。 他回到房间,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在乐谱夹里,和那张泛黄的“抱歉”纸条放在一起。然后,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信封,再次数了数里面的钱。 他决定,用这些钱,买一把最好的吉他。等季雨行回来,他要亲手把吉他送给季雨行,跟他说声对不起,跟他说,他原谅他了,跟他说,他们还可以一起追逐当年的梦想。 夜色渐深,房间里的灯光依旧亮着。季过云坐在书桌前,拿出纸笔,开始修改复赛的曲目。他要把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思念,都写进歌里,等到复赛那天,唱给季雨行听。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和季雨行会重新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一起弹吉他,一起唱歌,一起实现当年的约定。就像当年那样,两个怀揣着梦想的少年,在阳光下,追逐着属于他们的光芒。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火车上,季雨行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少年,在阁楼里,抱着一把吉他,笑得格外灿烂。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复赛那天,他会带着最好的歌,站在季过云面前,告诉他,他从未忘记过当年的约定,从未放弃过这段兄弟情。 火车在夜色中疾驰,载着两个少年的思念和期盼,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而那把碎掉的吉他,那段被尘封的情谊,也在这个夜晚,渐渐开始重连。 第8章 第 8 章 复赛当天的后台,空调风带着微凉的湿气吹过,混杂着化妆品的香气、琴弦的金属味,还有少年们抑制不住的心跳声。季过云靠在墙角,指尖反复摩挲着新吉他的背带,琴身光滑的木纹被体温焐得温热——这是用季雨行攒下的三千二百七十元买的,挑了最接近当年那把二手琴的音色,琴颈处特意做了圆润处理,像极了季雨行当年为乐谱剪去的尖锐边角。 “还有三组就到我们了,雨行怎么还没来?”韩知时跑过来,额角带着薄汗,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季雨行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发的“明天见”,至今没有回复。 季过云的目光扫过后台拥挤的人群,白衬衫的身影不少,却没有一个是他记忆里那个总爱把衣角掖得一丝不苟的人。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三年、最近才重新亮起的对话框,输入“到哪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半分钟,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三年前的阁楼里,他也是这样攥着手机,等季雨行的解释,等来了满屏的未读消息,却最终等来一场不告而别;现在他主动迈出一步,换来的却是又一次缺席。心底那点刚刚松动的坚冰,似乎又开始凝结,带着细碎的凉意,刺得人不舒服。 “会不会是火车晚点了?”韩知时试图安慰,“他老家那边交通不方便,说不定路上耽搁了。” 季过云没说话,只是抱起吉他,走到角落的练习区调试琴弦。指尖划过琴弦,醇厚的音色流淌出来,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滞涩。他弹起当年两人合作的第一首歌,前奏刚起,就下意识地停顿——往常这个时候,季雨行的和声会准时响起,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像天窗漏下的阳光。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琴声,在嘈杂的后台里显得格外孤单。 “下一组,Cloud Over Rain准备!”工作人员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季过云深吸一口气,把吉他背好,朝着舞台入口走去。韩知时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我们先把比赛完成。”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季过云走到中央,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观众席的入口,那里依旧空无一人。台下的掌声雷动,评委席上的老师正低头翻看资料,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 前奏响起,是他熬夜修改了无数遍的曲子,歌词里藏着对三年误解的愧疚,对兄弟情谊的思念,还有那些被时光尘封的细节。他开口唱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阁楼的天窗,落满了尘埃,未完成的乐谱,还夹在旧书斋……” 唱到副歌部分,他习惯性地侧过头,看向身侧——那里本该站着季雨行,像高中时无数次排练那样,两人对视一笑,和声便天衣无缝。可此刻,身侧只有空荡荡的舞台,聚光灯在地面投下一片刺眼的光斑,像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闷得发慌。他想起季雨行留在长椅上的纸条,“复赛我会回来的,我会带着最好的歌,站在你面前”,想起那些社交账号里的未读消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那些滚烫的承诺,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落空。 一曲终了,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甚至有人喊着“安可”。评委们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夸曲子有故事感,唱腔有感染力。可季过云鞠躬时,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快步走下台,吉他的背带硌着肩膀,像当年那把碎吉他的木茬,刺得人生疼。 “过云,唱得太好了!我们肯定能进决赛!”韩知时迎上来,语气里满是喜悦,可看到季过云的脸色,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季过云没接话,径直走到后台的休息区,拿出手机拨打季雨行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他连着打了三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备注显示是“季雨行同乡”:“过云你好,我是雨行的邻居。他爸昨天晚上突然咳血,紧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他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他让我转告你,复赛来不了了,对不起。” “重症监护室”这五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季过云的心上。他想起季雨行留下的纸条,“回老家看看我爸,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原来所谓的“没完全恢复”,竟是如此严重。愧疚瞬间涌上心头,刚才的失落和埋怨,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担忧。 “怎么了?”韩知时凑过来,看到短信内容,脸色也沉了下来,“那雨行现在……” “不知道,电话打不通。”季过云的指尖冰凉,他点开短信界面,想回复一句“叔叔怎么样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和季雨行之间,还隔着三年的误解和缺席,一句关心,似乎都显得格外生分。 后台的喧嚣还在继续,其他乐队的成员在欢呼庆祝,讨论着决赛的安排,可这些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传不到季过云的耳朵里。他抱着吉他,走到走廊的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带着湿热的气息吹进来,拂动着他的头发,也吹乱了心底的思绪。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季雨行苍白的脸,胳膊上被琴弦划破的红痕,还有韩知时说的“他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那时候他只沉浸在吉他被撞碎的愤怒里,根本没注意到季雨行的异常。现在想来,季雨行当时恐怕是强撑着身体,或许那时候,他父亲的病情就已经不好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关系里受伤的人,却没想到,季雨行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接下来的几天,季过云一直关注着季雨行的消息。韩知时托人打听了季雨行老家的情况,只知道他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不稳定,季雨行一直守在医院,没日没夜地照顾。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韩知时提议,“决赛还有半个月,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季过云犹豫了。他想去,很想去看看季雨行,看看那位素未谋面却让季雨行牵挂不已的叔叔。可他又害怕,害怕见面之后,除了一句“对不起”,再也找不到其他话题;害怕三年的隔阂,不是一句关心就能轻易化解的;更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季雨行想起当年的不愉快。 “再等等吧。”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等叔叔情况稳定了再说,现在去,只会给雨行添麻烦。” 话虽如此,可心里的牵挂却越来越强烈。他每天都会给季雨行发一条短信,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简单的一句“叔叔怎么样了”,虽然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但他还是坚持着。就像季雨行当年那样,一遍遍地发消息,一遍遍地等待,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愿意放弃。 他把那把新吉他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在书桌前,每天都会擦拭一遍,像季雨行当年对待那把二手琴那样。他开始补写当年没完成的那首歌,把这些天的担忧、愧疚和思念,都写进歌词里。他想,等季雨行回来,不管他愿不愿意原谅自己,都要把这首歌唱给他听。 决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季雨行依旧没有消息。韩知时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说季雨行父亲的病情暂时稳定了,但还需要留院观察,季雨行可能还是赶不上决赛。 “那决赛……我们还参加吗?”韩知时犹豫着问。Cloud Over Rain是他们三个人一起组建的,名字是季雨行当年取的,寓意“雨过天晴”,少了季雨行,总觉得不完整。 “参加。”季过云的语气很坚定,“这不仅是我们的比赛,也是雨行的期待。我们得替他把这场比赛比完,等他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决赛当天,季过云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当年季雨行常穿的那件很像。他抱着新吉他,和韩知时一起站在舞台入口,等待着上场。后台里,其他乐队的成员都在紧张地排练,气氛格外热烈。 “下一组,Cloud Over Rain!” 季过云深吸一口气,和韩知时对视一眼,一起走上了舞台。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台下的观众席座无虚席。他看向身侧的韩知时,又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那里依旧空着,可他仿佛看到了季雨行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朝着他微笑。 前奏响起,是那首补写完成的歌。季过云开口唱歌,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旧琴弦的震颤,穿过了三年,未说出口的抱歉,藏在字里行间……” 韩知时的和声适时响起,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跨越了时光的对话。季过云的目光扫过台下,突然顿住了——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眼底带着血丝,却依旧挺拔地坐着,正是季雨行。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微微发颤,差点拨错了琴弦。季雨行怎么来了?他父亲的病情好转了吗?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可他不能停下,只能继续唱歌,把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歌声里。 一曲终了,台下的掌声比复赛时更加热烈。季过云鞠躬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季雨行身上。季雨行也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走下台,季过云几乎是立刻朝着观众席跑去。韩知时跟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惊喜:“雨行!你终于来了!” 季雨行站起身,朝着他们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疲惫:“抱歉,来晚了,没错过你们的表演吧?” “没有,刚唱完。”季过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季雨行眼底的血丝,心里的愧疚更加强烈,“叔叔……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了,让我妈看着,我赶过来看看比赛。”季雨行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新吉他上,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这把琴……很好看。” “这是用你攒的钱买的。”季过云连忙说,“我想……等你回来,送给你。” 季雨行却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不用了,那笔钱本来就是我该赔给你的,当年的吉他,是我不小心撞碎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生分,像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两人之间。季过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里的热度瞬间冷却下来。他以为季雨行来了,一切就能回到过去,可没想到,隔阂依旧存在。 “雨行,当年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冲动,没听你解释就走了。”季过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对不起。” “都过去了。”季雨行的目光飘向远方,“那时候我也有错,不该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硬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我爸的情况。”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韩知时想开口打破沉默,却被季过云用眼神制止了。有些话,需要他们自己说清楚,可有些隔阂,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比赛结果还没出来,我在这里等一等。”季雨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像是在回复消息,刻意避开了季过云的目光。 季过云和韩知时也坐了下来。三个人坐在一排,却没有太多话要说。偶尔韩知时会找些话题,季雨行也只是简单地回应,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颁奖仪式开始了,Cloud Over Rain获得了亚军。上台领奖时,季过云特意把奖杯递给了季雨行:“这是我们三个人的荣誉,该有你的一份。” 季雨行却没有接,只是摇了摇头:“我没参与比赛,不能要。这是你和知时努力的结果,属于你们。” 他的拒绝很坚定,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季过云握着奖杯的手紧了紧,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知道,季雨行还没有真正原谅他,或者说,他们都需要时间,才能真正放下过去的隔阂。 颁奖结束后,季雨行站起身:“我该回去了,我爸还在医院,我放心不下。” “我送你去车站吧。”季过云连忙说。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季雨行再次拒绝,他看向季过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决赛结束了,谢谢你的表演,很好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以后?”季过云愣住了。 “我可能要回老家发展了,我爸的身体需要人照顾。”季雨行的声音很轻,“这里的工作,我已经辞了。” 季过云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季雨行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雨行走远,消失在人群中,手里的奖杯变得格外沉重。 韩知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至少他来了,不是吗?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季过云点了点头,却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新吉他,指尖划过琴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回到房间,季过云把奖杯放在书桌的角落,然后拿起那个信封,里面的钱还剩下一些,他没有花完。他又拿出那张泛黄的“抱歉”纸条,和季雨行留在长椅上的纸条放在一起。 窗外的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书桌上的吉他和纸条。季过云坐在窗边,抱着吉他,却没有再拨动琴弦。他知道,原谅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实现的,和解也不是一次见面就能完成的。 他和季雨行之间,就像这把新吉他的琴弦,虽然崭新,却还需要时间的磨合,才能弹出和谐的旋律。而现在,他们都还需要时间,去消化过去的伤痛,去适应彼此的改变。 或许,有些情谊,注定要经历风雨,才能看清彼此的真心。而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季雨行真正放下心结的那一天,等待他们重新并肩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天。 只是这一天,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第9章 第 9 章 决赛的宣传海报早已铺满了城市的大街小巷,季过云走在路上,总能看到“Cloud Over Rain”的名字——那串由英文拼写的乐队名旁,印着一把抽象化的吉他,弦线蜿蜒如云雾,恰好呼应着名字里的羁绊。韩知时每天都会和他讨论决赛的细节,从选曲顺序到舞台走位,甚至连互动环节的台词都反复打磨。可季过云的心思,却常常飘到千里之外的医院,飘到那个既属于季雨行、也属于他的父亲病床前。 他给季雨行发的短信,依旧石沉大海。但他没有停止,有时是清晨的一句“爸今天好点了吗”,有时是深夜的“医院里很冷,你记得多穿件衣服”。这些简短的话语,像是他与季雨行之间唯一还在维系的、脆弱的线,就像“Cloud Over Rain”这个名字,从高中时乐队成立的那天起,就刻着两人无法分割的联结——雨是季雨行,云是他季过云,同父异母的兄弟,本该像云护着雨那样亲近,却被三年前的误解隔得越来越远。 这天晚上,季过云又坐在书桌前,对着那把新吉他发呆。琴弦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伸手拨了一下,“嗡”的一声,余音绕梁,却带着说不出的空落。这把琴是用他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挑了最接近当年那把二手琴的音色——当年那把琴,是父亲在他们十五岁生日时送的,说是“给两个儿子的成年礼”,可后来却在争吵中被他摔得粉碎。他拿起笔,在乐谱上写下新的句子:“监护仪的声响,是最漫长的乐章,你守在病床旁,我在远方念着霜……” 写着写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季过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信人备注是“老家邻居王婶”。他深吸一口气,点开短信:“过云,雨行让我把这个给你。你爸昨晚又咳血了,刚抢救过来,雨行实在走不开,让我转告你别担心。”短信下方附着一个音频文件。 季过云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戴上耳机,指尖轻点播放键。背景里传来隐约的仪器滴答声,接着,是季雨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依旧清晰:“过云,对不起,决赛又缺席了。爸这边刚脱离危险,还不能离开。你送我的那本乐谱,我一直带在身边,扉页上‘Cloud Over Rain’的字迹都快磨掉了。当年没说完的话,等爸好起来,我们一定好好谈谈。还有,韩知时也辛苦了,替我跟他说声抱歉。” 音频很短,只有几十秒,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解释三年前的缺席,却让季过云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季雨行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每一个字都透着煎熬。可那句提及乐队名的话,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原来,他也没忘。更没忘,那是他们共同的父亲。 三年前,父亲的哮喘突然加重,住进了医院。季过云放学回家,却看到自己珍爱的吉他被摔在地上,琴身碎裂,琴弦崩断。而季雨行就站在一旁,身上沾着灰尘,脸色苍白。他瞬间红了眼,以为是季雨行故意的——自从父亲再婚后,他总觉得季雨行抢走了父亲的关注,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冲着季雨行大吼,“这是爸送我的礼物,你嫉妒对不对?” 季雨行当时想解释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跑出了家门。后来他才从继母口中得知,那天是邻居家的孩子来串门,不小心撞掉了吉他,季雨行为了护着琴,还被木茬划伤了胳膊。而父亲当时病情突然恶化,季雨行是急着去医院,才没来得及解释。可等他想找季雨行道歉时,却发现季雨行已经收拾了行李,跟着继母回了老家,从此断了联系。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愧疚里。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季雨行。可年少的自尊心让他拉不下脸主动联系,直到半年前,他在同学群里看到韩知时发的消息,才知道季雨行回来了,还组建了乐队。他鼓起勇气联系韩知时,才有了“Cloud Over Rain”的重组,有了复赛的约定。 “他联系你了?”韩知时的消息恰好发来,后面跟着一个担忧的表情。这些天,他也一直在为季雨行和季父的事操心,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他最清楚这对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的隔阂有多深。 “嗯,发了个音频,爸脱离危险了。”季过云回复,指尖依旧冰凉。 “那就好!”韩知时秒回,“等你爸好起来,你们俩可得好好聊聊。说起来,当年取‘Cloud Over Rain’这个名字时,还是雨行先提的,他说你俩一个像云,一个像雨,虽然性格不一样,但都是一家人,就该互相护着。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就挺在意你的。” 韩知时的话像一颗石子,砸进了季过云的心湖。是啊,高中那年夏天,三人在老阁楼里组建乐队,季雨行抱着那把父亲送的二手吉他,笑着说“就叫Cloud Over Rain吧”,还特意在乐谱扉页写下这串英文,一笔一划认真得很。他说:“过云是云,我是雨,知时是风,风推着云,云护着雨,咱们仨永远都在一起。”可如今,风还在,云还在,雨却缺席了,而他们共同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 决赛的前一天,季过云去组委会确认最终信息,工作人员看着登记册上的“Cloud Over Rain”,笑着说:“这个名字很特别,每次念都觉得有画面感。你们乐队成立很久了吧?”季过云点点头,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个名字,是他们青春里最郑重的约定,是季雨行藏在字里行间的守护,如今却成了他独自坚守的证明——雨未归,云仍在,父亲还在等他们和解。 决赛当天,后台比复赛时更加喧闹。季过云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捡被撞碎的吉他琴弦,被木茬划伤的。他抱着那把新吉他,琴颈处的圆润触感,总能让他想起季雨行当年的细心。韩知时在一旁调试鼓槌,嘴里哼着《拾光》的旋律,却时不时看向季过云,生怕他又陷入沉思。 “下一组,‘Cloud Over Rain’乐队准备!”工作人员的喊声传来,季过云深吸一口气,与韩知时对视一眼,朝着舞台走去。 舞台灯光比复赛时更亮,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观众席座无虚席,荧光棒汇成了一片星海。他走到舞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忽然在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衣角依旧掖得一丝不苟,眼眶带着明显的红血丝,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季雨行。 季过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手指都有些发僵。他怎么会来?爸的病情稳定了吗?他是不是一路没休息赶来的?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却被舞台上的音乐前奏打断。 这一次,他没有弹那首修改了无数遍的歌,而是弹起了当年三人一起写的《拾光》。前奏响起的瞬间,台下的季雨行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季过云开口唱歌,声音比复赛时更加沉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老阁楼的天窗,落满了尘埃,未完成的乐谱,还夹着Cloud Over Rain的期待……爸说的兄弟情,藏在岁月里,没说出口的道歉,还在心底徘徊……” 他特意改了歌词,把父亲和兄弟情嵌了进去,目光一直停留在季雨行身上,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忏悔。而季雨行就那样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他,眼眶一点点变红,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那里面存着几十条未回复的短信,每一条都写着“爸怎么样了”,也存着他对这个弟弟的牵挂和愧疚。 三年前,他之所以选择离开,不仅仅是因为季过云的指责,更因为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季过云。父亲年轻时忙于工作,季过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直到初中才回到父亲身边。而他的到来,无疑让这个本就疏离的父子关系更加微妙。他一直想好好照顾季过云,想弥补这份迟到的兄弟情,可那天却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季过云的怒火刺得遍体鳞伤。这些年,他在老家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一边惦记着父亲和季过云,每次从继母口中得知季过云的消息,都既欣慰又难过。 唱到副歌部分,季过云忽然停下了。他放下吉他,拿起话筒,对着台下说:“这首歌,是我和我哥一起写的,写了三年,也等了三年。今天,我想把它唱完,唱给我哥,也唱给躺在病床上的爸听。我知道,当年是我太冲动,是我误会了他,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台下的观众愣住了,随即有人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响,汇成了一股暖流。 季过云重新抱起吉他,指尖划过琴弦,这一次,旋律里多了几分释然和期盼。而就在这时,一个清澈的和声突然从舞台侧面传来,与他的歌声完美契合——季雨行走上了舞台,手里拿着一把半旧的吉他,琴身有明显的修补痕迹,正是当年那把被撞碎后,他偷偷修好的、父亲送他们的生日礼物。 “未说完的话,藏在琴弦之外,断了的羁绊,终会再连起来……兄弟情如山海,隔不开也拆不散,爸盼着的团圆,我们终会等来……”季雨行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清澈,像当年无数次排练那样,与季过云的歌声交织在一起。 台下的掌声雷鸣般响起,荧光棒挥舞得更加热烈。韩知时站在舞台一侧,眼眶通红,用力地鼓着掌。他忽然想起季雨行当年说“Cloud Over Rain”的寓意,看着舞台上相互映衬的两人,忽然明白:云与雨从来都不是分离的,云为雨遮蔽烈日,雨为云滋润大地,就像这对兄弟,无论隔着多远,无论有多少误解,终究会因为血脉和牵挂,重新走到一起。 一曲终了,舞台上的灯光聚焦在两人身上。季过云和季雨行对视着,没有说话,却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三年的误解、思念、愧疚,都在这歌声中慢慢消解,却又留下了一丝淡淡的生疏——有些伤口,即使愈合了,也需要时间慢慢抚平。 “你怎么来了?”季过云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爸情况稳定了,医生说可以暂时出院观察。”季雨行笑了笑,眼底带着血丝,“我赶了最早的火车过来,幸好没错过你的演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季过云身后的乐队铭牌上,“Cloud Over Rain……这个名字,你一直没改。” 不是疑问,是肯定。季过云的脸颊微微发烫,那些藏在名字里的心事,终究还是被他看穿了。“嗯,没改。”他迎上季雨行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避开,“爸送的琴,你取的名,我舍不得改。” “我也舍不得。”季雨行拿起吉他,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熟悉的音色流淌出来,“这首歌,本来就该我们一起完成。接下来的环节,我想和你们一起。” 韩知时立刻跑上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早就该这样了!‘Cloud Over Rain’,本来就该有三个人!” 接下来的表演,三人配合得依旧默契,仿佛这三年的空白从未存在过。他们唱了当年在阁楼里写的歌,唱了季过云熬夜补写的旋律,也唱了季雨行在老家偷偷写下的歌词。每一首歌,都像是一段时光的碎片,拼凑出他们之间复杂而深刻的情谊——有兄弟间的拌嘴,有朋友间的扶持,还有对父亲的牵挂。 决赛的结果公布,“Cloud Over Rain”乐队获得了亚军。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可三人却显得异常平静。对于他们来说,输赢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断了的琴弦,终于有了续上的可能;隔阂的兄弟,终于有了和解的契机。 后台的休息室里,韩知时去领取奖杯和证书,只剩下季过云和季雨行两人。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谁都没有先开口。 “当年的事,对不起。”季过云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我不该不问清楚就发脾气,也不该一直不理你。” 季雨行摇了摇头,眼底带着一丝愧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就那样走了,不该让你和爸担心。那时候爸病情不稳定,我又放心不下老家的妈,一时糊涂就选择了逃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乐谱,正是当年那本被季过云摔在地上的本子,扉页上“Cloud Over Rain”的字迹被小心翼翼地描过,“我一直带着它,每次想你和爸,就翻开看看。里面的曲子,我都记得。” 季过云接过乐谱,指尖抚过上面泛黄的纸页,那些熟悉的字迹,还有季雨行后来补充的音符,都让他心里一阵酸涩。“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轻声说。 “怎么会不回来?”季雨行看着他,眼神认真,“这里有爸,有你,还有我们未完成的约定。”他顿了顿,补充道,“爸这次生病,一直念叨着我们俩,说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像小时候那样亲近。” 季过云的眼眶又红了。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他们去公园玩,季雨行总会把最大的棉花糖让给他,会牵着他的手过马路。那些温暖的记忆,被后来的误解和隔阂掩盖,却从未真正消失。 就在这时,韩知时拿着奖杯走进来,笑着说:“你们俩聊完了?走,我们去庆祝一下!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烧烤店,今天不醉不归!” 季过云和季雨行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有些隔阂,也不必急于一时消除。兄弟间的和解,就像断弦续上的过程,本就需要时间慢慢磨合。 走出比赛场馆,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璀璨夺目。三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韩知时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说着未来的规划,说要去各地演出,说要发行属于“Cloud Over Rain”的专辑,说要带着作品去医院唱给季父听。 季过云抱着那把新吉他,季雨行背着那把修好的旧琴,两人走在后面,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季过云问。 “我先回老家把妈接过来,然后找个工作,方便照顾爸。”季雨行说,“不过,我会经常和你们一起排练的。我们可以远程沟通,继续写歌。” 季过云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着沉甸甸的承诺。 路过一家乐器行时,季过云停下脚步,看向橱窗里摆放的吉他。“我们下次一起写一首新歌吧,”他说,“就叫《云归雨落》。” 季雨行笑了:“好。不过,这次要一起写完,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不会了。”季过云也笑了,眼底的阴霾终于散去,露出了久违的明亮。 断了的琴弦,或许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但只要彼此愿意,总能找到续上的方式。就像这对兄弟,经历了误解、缺席和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时光的打磨下,慢慢靠近。而“Cloud Over Rain”这个名字,不仅是乐队的象征,更是他们血脉与情谊的见证——云不会离开雨,雨也不会远离云,就像他们,永远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争吵和分歧,但季过云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放手。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未说完的话,那些未完成的约定,都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一点点弥补。 韩知时回头催促他们:“你们俩快点!再不去,烧烤店就没位置了!” 季过云和季雨行相视一笑,快步跟了上去。夜色中,四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第10章 第 10 章 走出比赛场馆的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吹得季过云挽起的袖口簌簌作响。韩知时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嘴里塞满了对烧烤店的憧憬,滔滔不绝地规划着乐队未来的巡演路线,丝毫没察觉到身后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 季过云抱着新吉他,琴身的冷意透过衬衫传到皮肤,像三年前那个摔碎吉他的傍晚,季雨行转身跑开时,留在空气里的沉默。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季雨行,对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衣角掖得一丝不苟,只是握着旧琴背带的手指关节泛着白,显然也在用力。 “刚才在台上,谢谢你。”季过云先开了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刻意避开“哥”这个称呼,就像避开那些被误解尘封的时光。 季雨行脚步顿了顿,转头时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没什么,只是不想让爸的期待落空。”他的目光掠过季过云手腕上的疤痕,又迅速移开,“而且,《拾光》本来就该唱完。” 这话像一根细刺,轻轻扎在季过云心上。他原以为台上的合唱、那句“未断的羁绊”会是和解的开端,可季雨行的语气里,没有重逢的热络,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就像他们只是合作完成演出的伙伴,而非分别三年、血脉相连的兄弟。 韩知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你们俩怎么这么慢?快点啊,再晚真没位置了!”他跑回来拉着两人的胳膊,却感觉到季过云的僵硬和季雨行的沉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怎么了?刚才在台上不是好好的吗?”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又在同一时间别开了视线。 烧烤店的烟火气很浓,滋滋作响的烤肉在铁架上翻滚,蘸料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韩知时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特意叫了几瓶果汁,试图活跃气氛:“来,庆祝我们拿了亚军!也庆祝……雨行归队!”他举起杯子,却见季过云和季雨行只是象征性地碰了碰,都没喝多少。 席间,韩知时努力找着话题,从比赛时评委的点评说到学校里的趣事,可季过云和季雨行的回应都很简短。季过云几次想提起三年前的误会,想问季雨行这几年在老家过得好不好,想问他母亲的身体状况,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季雨行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让他没了开口的勇气。 季雨行则一直低头吃着东西,偶尔抬眼,也只是看向窗外的夜景。他不是不想和解,只是三年的隔阂像一层厚厚的冰,不是一首歌、一次重逢就能融化的。当年季过云的怒吼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解释,那些独自承受的牵挂与愧疚,都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怕说出来会让两人彻底决裂的秘密。 “对了雨行,”韩知时放下筷子,语气认真,“你接下来打算留在这边吗?我们可以一起租个排练室,继续写歌,下次争取拿冠军!” 季雨行放下手中的烤串,擦了擦嘴角:“不了,我明天就回老家。” “啊?”韩知时愣住了,“为什么啊?爸的病情不是稳定了吗?而且我们乐队刚重组……” “我妈还在老家,需要人照顾。”季雨行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次回来,只是想看看爸,还有……完成当年没唱完的歌。”他看向季过云,眼神复杂,“比赛结束了,歌也唱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季过云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冰凉的杯壁让他冷静了几分。他原以为季雨行的出现是长久的回归,却没想到只是一场短暂的告别。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他忍不住开口:“所以,你只是来完成任务的?看完爸,唱完歌,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走了?” “过云!”韩知时急忙打断他,“你别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季过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紧紧盯着季雨行,“三年前你不告而别,三年后你突然出现,唱完一首歌就要走。季雨行,在你心里,我和爸,还有这个乐队,到底算什么?” 季雨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杯子,站起身:“如果你这么想,那就算是吧。”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旧吉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站住!”季过云也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当年的事,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季雨行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他想说“我知道你每天给我发短信”,想说“我知道你一直没改乐队的名字”,想说“我知道你心里的愧疚”,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一句:“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烧烤店,留下季过云和韩知时愣在原地。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季过云此刻的心跳。 韩知时看着季过云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过云,你别激动,雨行他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季过云打断他,声音带着哽咽,“只是不想面对我,不想面对我们之间的一切。他根本就没原谅我,也没打算和我和解。”他拿起桌上的吉他,转身就走,“我先走了。” “过云!”韩知时想拉住他,却没拉住。看着季过云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又看向窗外季雨行远去的方向,心里满是无奈。他原以为这场决赛会是兄弟俩和解的契机,却没想到,反而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更深了。 季过云冒着雨走在大街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抱着吉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季雨行的话——“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比赛结束了,歌也唱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些藏在心底的愧疚和期盼,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尖锐的刺痛。他以为季雨行没忘“Cloud Over Rain”的约定,没忘兄弟情,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走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季过云停下脚步,躲在屋檐下避雨。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季雨行的聊天框,里面全是他单方面发送的短信,没有一条回复。最新的一条,是决赛前一天发的:“哥,我明天就要比赛了,我等你来。” 原来,所有的期待,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将吉他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雨幕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而此刻,另一边的公交站台,季雨行撑着一把破旧的雨伞,站在雨中等车。他看着手机里季过云发来的那些短信,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回复。口袋里的乐谱被雨水打湿了一角,扉页上“Cloud Over Rain”的字迹晕染开来,像他此刻纷乱的心情。 他不是不想和解,只是不敢。当年父亲病情恶化,他之所以没来得及解释就离开,除了被季过云的指责刺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偷偷拿着父亲的积蓄,给老家生病的母亲交了手术费。他怕季过云知道后,会觉得他自私,觉得他抢走了父亲的关爱,更怕父亲知道后会生气。这些年,他一直活在这种愧疚和恐惧中,不敢回来,也不敢面对。 公交车缓缓驶来,季雨行收起思绪,踏上公交车。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城市夜景,他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有些隔阂,注定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化解;有些秘密,注定需要更合适的时机来诉说。 而季过云还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坐着,抱着吉他,听着雨声,心里一片茫然。断了的琴弦,真的能续上吗?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未说出口的道歉,还有那份被误解尘封的兄弟情,真的还能回到最初的模样吗? 雨,还在下着,像是在为这段未完待续的故事,奏响一曲绵长而忧伤的旋律。雨势渐急,便利店的暖光透过玻璃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季过云刚把吉他抱得更紧些,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一把黑色雨伞的轮廓穿过雨幕。 “这么大雨,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 沈钰的声音带着点被雨打湿的微凉,却依旧温和。她走到季过云身边,把伞倾斜过来,大半都遮在他和吉他上方,自己的肩膀却露在雨里,很快洇开一片深色。 季过云抬头时,还能看到她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颌线。他之前在复赛后台见过沈钰,她是大赛的特邀音乐编辑,当时还特意夸过他改编的旋律有灵气,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没事。”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想站起身,膝盖却因为蹲得太久有些发麻,踉跄了一下。 沈钰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胳膊时,微微皱了皱眉:“浑身都湿透了,再蹲下去要感冒的。”她把伞塞到他手里,“我在隔壁酒店开了房,先跟我过去换身干衣服,不然吉他也该受潮了。” 季过云没力气拒绝,握着伞的手指有些僵硬。他看着沈钰转身走进雨里,单薄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只好抱着吉他默默跟上。 酒店房间里的暖空调很快驱散了寒意,沈钰找了件自己备用的宽大衬衫和运动裤递给她:“临时找的,你先凑活穿,湿衣服我让人拿去烘干。”她瞥见季过云手腕上的疤痕,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这儿有碘伏和创可贴,等下你擦一下,别感染了。” 季过云沉默地接过衣服,走进浴室时,还能听见沈钰在外面小心翼翼擦拭吉他的声音——她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沈钰已经泡好了两杯热姜茶,放在桌上冒着热气。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乐谱,正是决赛时“Cloud Over Rain”的演出曲单,上面还有她随手标注的笔记。 “刚才在烧烤店,我都看见了。”沈钰先开了口,没有抬头看他,语气却很平静,“季雨行走得很匆忙,你们……吵架了?” 季过云端起姜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说话——有些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更别提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倾诉。 沈钰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合起乐谱:“我认识季雨行三年了。” 这句话让季过云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诧异。 “三年前我去老家采风,遇到过他。”沈钰缓缓说道,指尖摩挲着乐谱的边缘,“那时候他在一家小乐器行打工,白天修琴,晚上就去医院照顾他母亲,偶尔会写些曲子,风格和你很像,都带着点没说出口的牵挂。” 季过云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他在老家过得怎么样?” “不算好。”沈钰叹了口气,“他母亲患有严重的肾病,需要长期透析,医药费几乎掏空了他所有积蓄。我当时想帮他把曲子推荐给唱片公司,他却拒绝了,说不想靠别人,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在做音乐。”她看向季过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他跟我提过,有个弟弟,很喜欢吉他,还有一把父亲送的琴,只是……后来出了点误会。” 季过云的指尖猛地收紧,玻璃杯壁的温度烫得他有些发麻。原来季雨行在老家过得这么难,原来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有太多牵挂和身不由己。可他刚才还在烧烤店冲他发脾气,还在指责他无情。 “他心里一直有你,也有这个乐队。”沈钰继续说,“这次决赛,他其实早就想来,只是他母亲前段时间病情突然恶化,刚做完手术不久。他是赶了一晚上的火车过来的,演出结束后又急着回去,就是怕母亲那边出状况。”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季过云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当年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难处?” “因为他怕。”沈钰的语气很轻,却戳中了要害,“他怕你还在怪他,怕你觉得他是在卖惨博取同情,更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因为愧疚而勉强自己原谅他。他一直觉得,当年没能解释清楚,是他的错;后来没能陪在你和叔叔身边,也是他的错。” 沈钰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他今天在后台留给我的,说如果遇到你,就交给你。” 季过云颤抖着接过纸条,展开时,指尖还在发抖。上面是季雨行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依旧认真,却带着明显的疲惫: “过云,原谅我不能当面跟你说这些。妈刚做完手术,离不开人,我必须回去。当年的事,是我没说清楚,也不该一走了之。那把吉他不是我摔的,是邻居家孩子撞掉的,我护着它时胳膊被划了道口子,现在还留着疤。我拿走爸的积蓄给妈交手术费,一直没敢告诉你和爸,怕你们觉得我自私。乐队的名字,我一直没忘,你写的歌,我也偷偷听过。等妈病情稳定了,我一定回来,跟你好好道歉,也跟你一起完成《拾光》的后半段。照顾好爸,也照顾好自己,别再淋雨了。——哥” 纸条上的字迹有些洇湿,像是季雨行写的时候,指尖也沾了水。季过云看着“哥”这个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纸条上,和那些洇湿的痕迹混在一起。 原来,所有的误解,都源于彼此的隐瞒和害怕;原来,季雨行一直都在默默承受着这么多;原来,那句“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背后藏着这么深的牵挂和愧疚。 沈钰递给他一张纸巾,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似乎不再那么忧伤,反而像是在冲刷掉所有的隔阂和误解。 季过云擦干眼泪,握紧了那张纸条,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坚定的念头。他抬头看向沈钰,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明亮:“沈姐,你能帮我查一下季雨行老家的地址吗?” 沈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她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地址,递给季过云,“我明天也要去那边采风,正好可以带你一起。” 季过云点了点头,郑重地把地址存好。他看着桌上那把被擦干的吉他,琴身的光泽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断了的琴弦,或许需要亲自去系上;错过的时光,或许需要亲自去弥补。 这一次,他不会再等季雨行回来,他要主动去找他,去当面说一句“对不起”,去告诉他,他从来没有怪过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的约定。 雨还在下,可季过云的心里,已经放晴了。 第11章 第 11 章 暖黄的酒店灯光映着纸条上洇湿的字迹,季过云刚擦干眼角的湿痕,房门就被轻轻敲响。沈钰起身开门时,韩知时顶着一头湿发站在门外,手里攥着一把滴水的伞,脸上满是焦急:“过云,你没事吧?我找了你半天——”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就落在季过云身上,顿了顿才憋出一句:“你这穿的是……沈钰的衬衫?” 季过云脸颊一热,下意识拢了拢宽大的袖口。沈钰在一旁笑着解围:“他浑身湿透了,我这儿只有女士衣服能凑活,总不能让他冻着。”说着自然地接过韩知时手里的伞,往门后一放,又递过去一条干毛巾,“快擦擦,你头发也湿得厉害。” 韩知时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视线在沈钰和季过云之间转了圈,耳尖悄悄泛红——刚才在烧烤店分开后,他第一时间给沈钰发了消息,没想到她已经找到季过云,还把人带回了酒店。这份默契让他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只说着:“幸好你找到了他,我刚才在雨里转了好几圈,都快急疯了。” 沈钰没接话,只是从包里拿出那张季雨行留下的纸条:“雨行在后台给了我这个,你们先看看。” 韩知时凑到季过云身边,脑袋和他挨得极近,一起盯着纸条上的字迹。越看,他脸上的焦急就变成了心疼,最后忍不住拍了下大腿:“这傻子!居然一个人扛了这么多事!拿爸的积蓄给阿姨交手术费,怕我们怪他;护吉他被划伤,也不说清楚;妈刚做完手术离不开人,还硬赶过来听我们演出……” 他转头看向沈钰,语气里满是懊恼:“你早就知道他在老家的情况,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特意嘱咐我别让你们知道,怕你们担心。”沈钰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却藏着温柔,“我也是上次去老家采风,偶然撞见他在乐器行修琴,又看到他天天往医院跑,才慢慢问出来的。”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已经帮他联系了更好的肾病专家,阿姨的复查结果还不错,就是需要有人陪着做康复训练。” 韩知时握住沈钰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语气里的依赖和信任,让季过云忽然想起高中时——韩知时总爱跟在沈钰身后,沈钰帮他整理乐谱,他就帮沈钰搬乐器,两人的默契从来都藏在这些细碎的小事里。 “那我们明天就去老家找他!”韩知时转头看向季过云,眼神坚定,“当面把话说清楚,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扛着了。” 季过云重重点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纸条上“哥”字的笔迹,和当年季雨行在乐谱扉页写下“Cloud Over Rain”时一模一样,认真又带着点笨拙。原来那些年的疏离,从来都不是不在乎,而是季雨行把所有的牵挂和愧疚,都藏在了没说出口的话里。 “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早上的高铁票,酒店也订在了雨行家附近。”沈钰打开手机,调出行程单给两人看,“阿姨的主治医生我也约好了,我们到了可以先去医院看看阿姨,再找雨行聊聊。” “太好了!”韩知时眼睛一亮,转头对季过云说,“你放心,有我和沈钰在,一定帮你们把误会彻底解开。到时候我们再约着排练,把《拾光》的后半段写完,还要把你新写的《云归雨落》也编出来,咱们‘Cloud Over Rain’一定要完整地站在舞台上!” 季过云端起桌上温凉的姜茶,一口气喝了下去。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透了心底积压多年的寒凉。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吉他上,映出柔和的光泽。 他看着身边并肩坐着的韩知时和沈钰,两人偶尔交换一个眼神,不用说话就懂彼此的心意。这份安稳的陪伴,让他忽然明白:和解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就像乐队需要吉他、鼓点和和声,兄弟情也需要坦诚、理解和一点点推波助澜的勇气。 “对了,”韩知时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录音笔,“这是决赛时我们演出的完整录音,雨行的和声也录进去了。到时候给阿姨听听,她肯定也为雨行高兴。” 沈钰笑着补充:“我还拍了演出的视频,雨行上台那一段拍得特别清楚,他唱歌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过云呢。” 季过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的阴霾彻底散去。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桌上的吉他,忽然觉得,断了的琴弦,或许很快就能重新奏响;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未说出口的道歉,都将在不远的将来,一一兑现。 高铁穿行在晨雾弥漫的田野间,窗外的绿意被晨光染得温柔。季过云靠窗而坐,怀里抱着那把新吉他,琴身被他用干净的布仔细擦拭过,泛着温润的光泽。韩知时和沈钰坐在对面,两人头挨着头,低声讨论着到了之后的行程,偶尔交换一个眼神,眼底满是藏不住的默契。 “到了县城还要转一趟公交,大概半小时就能到医院。”沈钰调出手机里的地图,指给韩知时看,“我已经跟阿姨的主治医生约好了十点,咱们先去看看阿姨的情况,再找雨行。” 韩知时点点头,顺手给季过云递了一瓶热牛奶:“别紧张,阿姨人特别好,当年我跟雨行去老家找他时,阿姨还给我们做了手工面,味道一绝。”他拍了拍季过云的肩膀,“雨行就是太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你到时候好好跟他说,他肯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季过云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见到季雨行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季雨行会不会愿意见他,更不知道季母会不会怪他当年的冲动。 高铁到站时,县城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三人按照沈钰查好的路线,转了公交,很快就到了医院。医院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滴答声。沈钰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推开门,季过云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季雨行。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头发比在决赛时短了些,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不少,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正拿着一个苹果,小心翼翼地削着皮,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病床上躺着一位中年妇女,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她看到沈钰,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小沈来了?快坐。”目光掠过韩知时和季过云时,她愣了愣,随即看向季雨行,眼里带着询问。 季雨行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到季过云时,眼底满是诧异,随即迅速冷却成一片疏离,握着苹果刀的手指关节泛了白:“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阿姨。”沈钰率先打破尴尬,走到病床边放下水果篮,“阿姨,这是过云,雨行的弟弟;这是韩知时,我们都是朋友。” 季母的目光在季过云身上停留了许久,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复杂,终究还是笑了笑:“是过云啊,快坐吧。雨行总提起你,说你吉他弹得好。” 季过云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季雨行的声音打断:“妈,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别多说话。”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一块递给季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护佑,转头看向三人时,却只剩客套,“这里不方便久留,看完了就请回吧。” 韩知时皱了皱眉:“雨行,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跟你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季雨行放下苹果刀,站起身挡在病床前,像是在刻意隔绝他们与季母的接触,“当年的事,纸条上都写清楚了,没必要再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季过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看着季雨行冷漠的侧脸,鼓起勇气开口:“哥,我知道当年是我错了,我不该不问清楚就冲你发脾气,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扛这么多事。我这次来,是想跟你道歉,也想……” “道歉就不必了。”季雨行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松动,“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没意义。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责任,我们各自安好就好。”他看向沈钰和韩知时,“麻烦你们带过云回去,别在这里打扰我妈休息。” 季母轻轻拉了拉季雨行的衣角:“雨行,别这么说,过云也是一片心意。” “妈,你不懂。”季雨行的声音放低了些,却依旧坚定,“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解不开的误会,不如就让它过去。”他的目光掠过季过云怀里的吉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乐队的事,决赛已经结束了,‘Cloud Over Rain’该散了就散了,别再执着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季过云心上。他原以为季雨行只是碍于面子,只是需要时间缓冲,却没想到他早已想好了要彻底断开联系。他握紧了怀里的吉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所以,你从来都没打算原谅我,也没打算再认我这个弟弟,对吗?” 季雨行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不再看他,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沈钰想开口打圆场,却被韩知时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季雨行的态度太过坚决,此刻多说无益。 季过云看着季雨行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不甘翻涌而上,却又在看到病床上季母担忧的眼神时,强行压了下去。他不能在这里闹事,不能让季母担心。 “好,我走。”季过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的吉他,我一直记得;乐队的名字,我也没忘;你是我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却没有回头。韩知时和沈钰对视一眼,连忙跟上。走到病房门口时,沈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季雨行正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而季母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里满是心疼。 走出医院,阳光刺眼,季过云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抱着吉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心里一片茫然。韩知时和沈钰跟在他身后,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云,你别太难过,雨行他只是……”沈钰犹豫着开口。 “他只是不想再认我了,对吗?”季过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哽咽,“他宁愿把所有事都一个人扛着,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韩知时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他是太怕了。他怕你还怪他,怕你觉得他自私,更怕再次失去。你给他点时间,也给自己点时间,总会好起来的。” 季过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县城的街道很安静,两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他们之间支离破碎的关系。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季雨行原谅他。 而病房里,季雨行在他们走后,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季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雨行,妈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在乎过云。为什么不跟他好好说说?” “妈,我不能。”季雨行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拿了爸的积蓄,我怕他知道后会恨我;我当年没解释清楚,我怕他还在怪我。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让他回去,让他过自己的生活,对我们都好。” 季母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有些隔阂,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化解的;有些伤口,也不是时间就能轻易抚平的。 县城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两兄弟之间的阴霾。 双更[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高铁驶离县城站台时扬起的尘雾还没散尽,季过云站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牌下,手里攥着沈钰临走前塞给他的小旅馆地址,指尖把纸角捏得发皱。韩知时和沈钰上车前反复劝他别太执拗,实在不行就先回去,等季雨行态度软些再过来,可他看着住院楼三楼那扇亮着暖灯的窗户,终究没挪脚。他没跟两人争辩,只说再待几天,等确认季母状态稳些就走,这话半真半假,稳住他们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了点不肯放弃的念想。 小旅馆就在医院斜对面的巷子里,推开木门时,老旧的合页发出“吱呀”一声响,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织毛衣,抬眼扫了他怀里的吉他,随口问了句“住几天”,语气平淡得没带多少情绪。季过云报了个模糊的“先住一周”,接过钥匙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掉漆的木桌,窗户对着巷子深处,能看见几棵歪歪扭扭的梧桐树,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倒比病房里的仪器滴答声多了些烟火气。他把吉他放在桌上,又用带来的干净布擦了一遍,琴身的光泽映着窗外的树影,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和季雨行挤在老家的小屋里,季雨行也是这样,拿着布一点点擦那把旧吉他,擦完了就教他弹简单的调子,那时琴弦没断,两人的话也没堵在心里。 第二天天刚亮,巷口的早餐铺就飘来小米粥的香气。季过云没敢直接去病房,绕到早餐铺买了份小米粥、两个软馒头,又加了一小碟清淡的咸菜——沈钰之前提过,季母肠胃不好,吃不了油腻的。他走到住院楼门口,刚好碰到送药的护士,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早餐递过去,声音放得很低:“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三楼302床的季阿姨,别说是谁送的,谢谢。”护士愣了愣,看了眼他怀里的吉他,又看了眼早餐,没多问,点了点头接了过去。季过云没敢多待,转身躲到楼旁的香樟树下,看着护士走进电梯,心里又慌又期待,既怕季雨行发现是他送的,又盼着季母能多吃点。 没过多久,季雨行拿着空饭盒从住院楼里走出来,应该是去楼下食堂打饭。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色还是没怎么好转,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淡了点,却依旧看得出来没休息好。季过云下意识往树后缩了缩,屏住呼吸,看着季雨行从自己面前走过,两人距离不过几米,季雨行却像是没看见他,目光直直地往前,脚步不快,却没半点停顿。直到季雨行走进食堂,季过云才松了口气,指尖却忍不住攥紧了衣角——他明明就站在这里,季雨行怎么会没看见?或许是看见了,只是故意装作没看见,就像昨天在病房里那样,用冷漠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 他抱着吉他坐在香樟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拨了拨琴弦,弹出几个零散的音符,调子有些涩,顺着风飘出去,在清晨安静的医院门口,显得格外突兀。他连忙收了手,怕吵到病房里的人,也怕季雨行听见。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藏着,他来这里,本就是想靠近,哪怕只是让季雨行知道,他没走,他还在。于是他重新抬手,慢慢弹起一首简单的民谣,调子轻缓,没带多少情绪,却藏着些说不出口的委屈,琴声响在香樟叶间,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刚好能飘到三楼的窗户边。 病房里,季母正靠在床头,护士把早餐递过来时,她愣了愣:“这不是食堂的早餐,是谁送的?”护士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人没说,只让我交给你。”季母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味道很合胃口,心里大概猜到了是谁,抬头看向窗外,刚好能看见香樟树下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可那抱着吉他的姿态,一看就是季过云。她笑了笑,没戳破,慢慢喝着小米粥,语气随意地跟季雨行说:“外面好像有人在弹琴,调子挺好听的。”季雨行刚把洗好的苹果放在桌上,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没抬头,也没接话,只是拿起水果刀,重新开始削苹果,指尖比刚才用力了些,果皮削得有些薄,偶尔会断。 季母看了他一眼,没再提弹琴的事,心里却清楚,季雨行肯定听见了,也肯定猜到了是谁弹的。当年季过云刚开始学吉他,总爱在院子里弹,调子弹得断断续续,季雨行不仅不烦,还会坐在旁边教他,有时两人一起弹,一个弹主旋律,一个弹伴奏,院子里全是琴声响。后来季过云弹得越来越好,比季雨行还厉害,乐队组建后,季过云更是成了主吉他手,每次演出,季雨行看着他的眼神,都藏着骄傲。可现在,不过几年时间,两人却成了这样,连见一面都觉得尴尬,连一句好好的话都没法说。 季雨行削完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用牙签插了一块递给季母,语气还是淡淡的:“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季母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中带点酸,就像他们兄弟俩现在的关系。她想再说点什么,劝劝季雨行别太绷着,可看着季雨行紧绷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季雨行心里苦,当年拿季过云音乐学院学费的事,季雨行一直没敢说,总怕季过云怨他;后来季过云发脾气走了,季雨行更是自责,觉得是自己没解释清楚,才让两人闹成这样。这些年,季雨行没少跟她提季过云,说季过云吉他弹得越来越好了,说季过云参加了乐队比赛,每次提起,眼里都藏着想念,可真到了见面的时候,却又装得那么冷漠。 季过云在香樟树下坐了一上午,中间弹了几首歌,都是些安静的调子,没敢弹当年乐队的歌,怕勾起季雨行的反感。中午的时候,他去巷口的小饭馆点了份青菜面,味道很普通,却比小旅馆里的泡面好吃。他吃得很慢,心里一直在想,季雨行会不会发现早餐是他送的,季母有没有好好吃饭,季雨行现在在做什么。吃完面,他没回旅馆,又回到香樟树下,刚坐下,就看见季雨行从住院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的保温桶,应该是去食堂热汤。这次季雨行没直接走过,而是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吉他上,眼神复杂,没说话。 季过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雨行。过了几秒,季雨行才移开目光,语气冷硬:“你怎么还没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和昨天在病房里一模一样。季过云攥了攥手心,声音放得很低:“我想再看看阿姨,等阿姨状态好点再走。”“不用你操心,我能照顾好我妈。”季雨行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耐烦,“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赶紧回去,别在这添乱。” “我没添乱。”季过云抬起头,眼底藏着点执拗,“我只是想对阿姨好点,她也是我妈,我照顾她,天经地义。”季雨行愣了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他看着季过云,季过云比当年高了些,也成熟了些,脸上没了当年的冲动,眼里却多了些他看不懂的委屈,抱着吉他的样子,和当年在乐队排练室里,一模一样。季雨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涩,可一想到当年拿学费的事,又立刻把那点涩压了下去,语气更冷了:“谁要你照顾?我妈有我照顾,你赶紧走,别在这晃悠,影响别人休息。” 说完,季雨行没再看他,转身快步走向食堂,没再回头。季过云坐在树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疼,眼眶忍不住泛红。他知道季雨行在赶他走,知道季雨行还没原谅他,可他不想走,他怕自己一走,两人之间就真的没机会了。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没让眼泪掉下来,重新抱起吉他,指尖又开始拨弦,这次弹的是当年他和季雨行一起写的第一首歌,调子比刚才沉了些,藏着说不出口的想念,琴声响在风里,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季雨行从食堂出来,手里拿着热好的汤,刚走到住院楼门口,就听见了琴声。那首歌他太熟悉了,当年两人写了半个月,改了无数次,每次弹起,都觉得满心欢喜。可现在再听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疼又涩。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没进去,也没回头,就那么站着,听着琴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琴声停了,才慢慢走进住院楼。 接下来的几天,季过云每天都在清晨去早餐铺买早餐,托护士送给季母,然后坐在香樟树下弹琴,中午去巷口的小饭馆吃点东西,下午接着坐在树下,有时弹琴,有时就那么坐着,看着住院楼的窗户,一看就是一下午。季雨行每天都会遇见他,有时是去打饭,有时是去打水,有时是送季母去做检查,每次遇见,季雨行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就冷着脸赶他走,可季过云始终没走,依旧每天在香樟树下待着,依旧每天给季母送早餐。 季母心里越来越清楚,季过云是真心想道歉,也是真心想靠近,可季雨行一直绷着,她也没辙,只能偶尔旁敲侧击地提几句。这天下午,季母做完检查回来,靠在床头休息,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忽然跟季雨行说:“过云这孩子,性子也挺执拗,跟你小时候一样。”季雨行正在收拾检查报告,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没接话。季母又说:“那天他说,没忘乐队的名字,没忘你是他哥,这话听着,心里挺暖的。当年他小,不懂事,冲你发脾气,你别跟他计较,你比他大,多让着点他。” “妈,不是我不让着他。”季雨行放下检查报告,声音放得很低,眼底满是无奈,“当年我拿了爸留给他的学费,那是他盼了好久的,他该恨我的。我没脸见他,也没脸跟他解释,万一他不原谅我,万一他连这个妈都不认了,怎么办?”“傻孩子,过云不是那样的人。”季母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当年你爸走的时候,特意跟我说,让你好好照顾过云,你做到了,过云心里清楚。他知道你拿学费是为了给我治病,不会怪你的,只是你们俩都憋着不说,才让误会越来越深。” 季雨行没说话,低头看着季母的手,季母的手很薄,因为生病,没多少力气,却依旧带着温暖。他心里其实也知道,季过云没那么小气,可他就是怕,怕自己解释了,季过云还是不原谅他,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这些年,他一个人扛着照顾季母的压力,又要想着赚钱,还要担心季过云,心里早就累了,可他没地方说,只能自己憋着,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冷漠的面具下。 窗外的琴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弹的是首安静的钢琴曲改编的吉他曲,调子温柔,没带多少情绪,却让人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季母笑了笑:“过云弹得越来越好了,比当年厉害多了。”季雨行抬起头,看向窗外,香樟树下,季过云垂着眼,指尖在弦上慢慢移动,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有些孤单。他心里忽然泛起一点心疼,可很快又被理智压了下去,他别开眼,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试图掩饰眼底的情绪。 季过云弹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就停下了手,靠在香樟树上休息。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里面有很多乐队比赛时的照片,还有几张他和季雨行小时候的合照。照片里,季雨行搂着他的肩膀,两人笑得很开心,那时季雨行还没这么冷漠,他也没这么执拗,兄弟俩亲密无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句话都没法好好说。他看着照片,眼眶又开始泛红,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里季雨行的脸,心里默念:哥,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也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我真的没怪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说,想回到以前的样子,你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可他知道,季雨行不会轻易松口,季雨行心里的坎,没那么容易过去。他收起手机,看着住院楼的窗户,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他不走了,就在县城待着,找份工作,一边赚钱,一边照顾季母,一边等季雨行原谅他。哪怕等一年,两年,哪怕永远都等不到,他也不想走,至少这样,他能离季雨行近点,能知道季母的情况,能让季雨行知道,他没走,他一直在。 当天晚上,季过云去小旅馆退了房,把吉他寄存在老板娘那里,然后在县城里找了家小小的酒吧——酒吧老板也是个喜欢音乐的人,看他弹了一首吉他曲,就同意让他留下当驻唱,晚上唱三个小时,薪水不算高,却足够他在县城生活。他在酒吧附近找了间小小的出租屋,房间比小旅馆还小,却很干净,窗外能看见街道上的灯火,比医院附近热闹多了。收拾好东西后,他去超市买了些水果和牛奶,又去早餐铺买了份晚餐,这次没托护士,而是直接走到302病房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季母的声音:“请进。”季过云推开门,看见季雨行正坐在病床边,给季母揉着肩膀,两人都愣了愣,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尴尬。季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过云来了?快进来坐。”季过云点点头,走进病房,把东西放在桌上,声音放得很低:“阿姨,我买了点水果,你尝尝,还有晚餐,清淡的,你吃点。”季雨行停下揉肩膀的手,转过头,看着季过云,眼里满是诧异,随即又冷了下来:“你怎么还没走?” “我不走了。”季过云抬起头,看着季雨行,眼神很坚定,“我在县城找了份工作,就在附近的酒吧当驻唱,以后我可以经常来看看你,也能帮你照顾阿姨。”季雨行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满是不满:“谁要你帮忙?我自己能照顾好我妈,你赶紧走,别在县城待着,回你的城市去,过你的日子。”“我的日子,就是想跟你和解,想照顾阿姨。”季过云没退,声音依旧坚定,“哥,我知道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在县城待着,不打扰你,就偶尔来看看阿姨,这样总可以吧?” 季母连忙打圆场:“雨行,过云也是一片心意,他想在县城待着,就让他待着吧,反正也不碍事,还能偶尔来帮衬帮衬。”季雨行看着季母,又看了看季过云,眼里满是挣扎,他想赶季过云走,可看着季过云坚定的眼神,又看着季母期待的目光,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季过云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就像当年他走的时候,不管怎么劝,都没留住。 过了几秒,季雨行别开眼,语气冷硬:“随你,别打扰我妈休息就行。”说完,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空饭盒,“我去洗饭盒。”然后快步走出病房,没再看季过云一眼。季过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季雨行没再赶他走,这已经是进步了。季母笑了笑:“过云,别跟他计较,他就是嘴硬心软。”季过云点点头,走到病床边,帮季母把晚餐打开:“阿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季母拿起筷子,慢慢吃着,季过云坐在旁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偶尔帮季母递张纸巾,气氛比之前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些尴尬。吃完晚餐,季过云帮着收拾好,又陪季母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没敢提当年的事,也没敢提季雨行,怕又惹得季雨行不高兴。聊了一会儿,季母有些累了,想休息,季过云就起身告辞,走到病房门口时,刚好碰到洗完饭盒回来的季雨行。 两人对上眼,没说话,季过云愣了愣,先移开了目光,轻声说了句“阿姨要休息了,我先走了”,然后快步走出了病房。季雨行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里的饭盒还在滴水,溅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水印,就像他心里的情绪,压抑不住,一点点溢出来。他知道,季过云不走,对他来说,是煎熬,也是诱惑——他既怕季过云一直待在身边,让他忍不住说出当年的事,又盼着季过云能留下,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扛。 接下来的日子,季过云每天晚上去酒吧驻唱,白天就去医院看看季母,有时带点早餐,有时带点水果,偶尔帮季雨行搭把手,比如帮季母打杯水,或者去楼下取个快递。季雨行依旧对他很冷漠,很少跟他说话,就算说话,也都是些客套又疏离的话,可没再赶他走,也没再阻止他来看季母,算是默认了他在县城待着的事。 酒吧里的生意不算好,晚上来的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偶尔有几个年轻人,都是来听歌的。季过云每次驻唱,都会弹几首安静的歌,很少弹当年乐队的歌,可偶尔忍不住,还是会弹一首,每次弹起,心里都藏着些说不出口的想念。有一次,他弹起了“Cloud Over Rain”乐队的成名曲,调子张扬,带着当年的热血,琴声响在酒吧里,让几个年轻的客人眼前一亮,忍不住跟着哼唱。季过云弹着弹着,忽然想起了决赛那天,季雨行站在舞台上,眼神坚定,和他一起弹这首歌,台下全是掌声和欢呼声,那时他们离梦想那么近,兄弟俩也那么亲密,可现在,梦想没了,兄弟情也断了。 他越弹越难过,指尖忍不住有些颤抖,调子也乱了些。就在这时,酒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是季雨行。季过云愣了愣,连忙停下了手,看着季雨行,眼里满是诧异——季雨行怎么会来这里?季雨行没看他,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舞台。 季过云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该继续弹,还是该停下。酒吧老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弹啊,刚才弹得挺好的。”季过云犹豫了几秒,还是重新抬手,弹起了一首安静的民谣,调子比刚才沉了些,没带多少情绪,却藏着满满的委屈。他不敢看季雨行,只能低着头,指尖在弦上慢慢移动,琴声响在酒吧里,和之前的热闹完全不同,带着些淡淡的忧伤。 季雨行坐在角落里,看着舞台上的季过云,心里五味杂陈。他其实是来给季过云送东西的——季母今天特意让他买了些水果,让他给季过云送过来,说季过云驻唱辛苦,让他多吃点。他走到酒吧门口,刚好听见季过云弹乐队的成名曲,心里一下子就被揪紧了,忍不住走了进来。看着季过云低头弹琴的样子,看着他指尖的颤抖,季雨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心疼,他知道,季过云心里也不好受,当年的事,不是季过云一个人的错,他也有错,错在没解释清楚,错在一直躲着季过云。 可他还是没勇气走过去,没勇气跟季过云好好说说,只能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季过云弹了一首又一首,直到驻唱结束,才拿起吉他,走下舞台。他走到吧台前,想结账走,却看见季雨行还坐在角落里,手里的白开水没喝几口。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过去,声音放得很低:“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给你送点水果。”季雨行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果袋,递给他,语气依旧冷漠,没带多少情绪,“她说你驻唱辛苦,让你多吃点。”季过云接过水果袋,指尖触到季雨行的手,两人都愣了愣,连忙收回手,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季过云看着水果袋,心里泛起一点暖,却又很快冷了下去——这是季母让送的,不是季雨行自己想送的。 “谢谢阿姨,也谢谢你。”季过云声音轻,没抬头。“不用谢,我只是顺路。”季雨行别开眼,“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看我妈。”说完,他没再看季过云,转身快步走出了酒吧,没再回头。季过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拿着水果袋,心里又酸又疼。他知道,季雨行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只是那道坎,他始终跨不过去;他们之间的误会,也始终解不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季过云依旧每天去酒吧驻唱,每天去医院看季母,季雨行依旧对他很冷漠,两人之间依旧没什么交流,可气氛却比之前缓和了些,至少季雨行没再赶他走,偶尔还会跟他说几句话。季母偶尔会劝劝季雨行,偶尔也会劝劝季过云,让他们别太执拗,可两人都没听,依旧各自憋着,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 有一天,季母突然有点不舒服,脸色发白,呼吸也有些急促。季雨行慌了,连忙按了呼叫铃,护士和医生很快就来了,检查了半天,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累着了,让季母好好休息。季过云那天刚好在病房,看着季母不舒服的样子,心里也很慌,连忙帮着递水、拿毛巾,忙前忙后,直到季母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 季雨行看着季过云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感动,他第一次觉得,有季过云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可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季过云身边,声音放得比平时柔和了些:“谢谢你。”季过云愣了愣,抬起头,看着季雨行,眼里满是诧异——这是季雨行第一次跟他说谢谢,也是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柔和的语气。他连忙摇摇头:“不用谢,阿姨也是我妈,照顾她是应该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没再说话,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季过云看着季雨行的眼睛,眼里满是复杂,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些说不出口的情绪。他忽然想跟季雨行解释当年的事,想跟季雨行说,他没怪他拿学费,想跟季雨行说,他想回到以前的样子。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他怕季雨行又会冷下来,怕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会变得尴尬。 季雨行也看着季过云的眼睛,眼里满是挣扎,他想跟季过云解释当年的事,想跟季过云道歉,想跟季过云说,他没放下,他一直都想认他这个弟弟。可他还是没勇气,他怕季过云不原谅他,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过了几秒,季雨行别开眼,转身走到病床边,看着季母,没再说话。季过云也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水果,开始削苹果,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病房里的空气依旧安静,可却比之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一团乱麻,缠在两人心里,解不开,也剪不断。 季过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比之前缓和了些,可依旧没和好,季雨行心里的坎,依旧没跨过去,当年的误会,依旧没解开。他也知道,想让季雨行原谅他,想让两人和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能需要很久,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可他没打算放弃,他会一直留在县城,一直照顾季母,一直等,等季雨行愿意跟他解释,等季雨行愿意原谅他,等两人之间断了的弦,能重新续上。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等待,到底要等多久,而季雨行心里的那道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跨过去。县城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巷口梧桐叶的清香,吹进病房里,吹在两人身上,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阴霾,也吹不开两人心里的结。断了的琴弦,依旧没接上,这份被误解和愧疚缠绕的兄弟情,依旧陷在僵局里,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希望。 过云追雨中T_T 今天好兄弟生日祝好兄弟生日快乐[加油] (也是把季雨行和季过云人设搞出来的好蜜蜜[墨镜]我管雨行她管过云[狗头]) 2025.11.2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季母气色渐稳,能靠坐起身,偶尔还能和护工说几句家常。季过云依旧每日来,带些温软的点心,帮着整理床头柜,或是坐在窗边静候,不吵不闹,只在季雨行忙不过来时搭把手递个东西,话依旧少得可怜。 季雨行对他的态度没再冷硬,却也远谈不上热络。两人同处病房,多半是沉默,季雨行照看季母,季过云就低头摩挲吉他弦,琴身泛着哑光,再没敢在病房外弹过当年的曲子。偶尔目光撞见,也只是飞快错开,像怕碰着什么烫手的东西,连客套的寒暄都省了。 这天午后,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病床边,季母精神好,拉着两人说话,聊起小时候季过云总跟在季雨行身后跑,抢他手里的糖,季雨行嘴上凶,却从没真跟他计较。季过云听着,嘴角抿出点浅淡的笑意,抬眼时刚好撞上季雨行的目光,那目光里没了往日的冷意,竟藏着点细碎的温和,可不过一瞬,就被季雨行迅速收回,转头去给季母倒水,背影绷得笔直。 季过云心里微颤,指尖攥了攥吉他背带,没敢多问。他知道这已是难得,季雨行肯卸下几分防备,却绝不会轻易松口和解。 傍晚季过云要走,季雨行刚好要去食堂打饭,两人前后脚出病房,走廊里人少,脚步声格外清晰。季过云走在后面,看着季雨行的背影,他比当年瘦了些,肩背却依旧挺得直,只是那背影里,总透着股藏不住的疲惫。 “哥,”季过云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有些发飘,“明天我带点你爱吃的酱菜来,阿姨说你最近没胃口。” 季雨行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淡淡应了声“不用”,语气没带敌意,却也没半分暖意,说完便径直往前走,没再停留。 季过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电梯,心里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下,不疼,却泛着涩。他早该习惯季雨行的疏离,可每次主动示好被婉拒,还是忍不住失落。 之后几日,季过云依旧按部就班来医院,只是不再刻意找话,偶尔季母提起往事,他便顺着应两句,季雨行大多沉默,只在季母问起时,才答一两个字,两人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回季母想吃巷口的蒸饺,季过云跑去买,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盒,一盒给季母,另一盒悄悄放在季雨行手边的桌角,没说话,转身坐在了窗边。 季雨行瞥见那盒蒸饺,包装是他熟悉的样子,是小时候两人常吃的那家。他指尖动了动,没碰,也没说什么,等季过云去走廊接电话时,才默默把蒸饺塞进了抽屉,却直到晚上,也没拆开。 季过云在酒吧驻唱,依旧多唱安静的民谣,偶尔唱到动情处,眼底会泛起红,台下常来的女客人心细,看出他情绪不对,偶尔会递杯温水,劝他别太压抑。季过云每次都道谢,却从不多说,有些心结,终究只能自己扛。 有天夜里驻唱结束,他抱着吉他走在巷口,撞见季雨行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像是在等谁。两人撞见,皆是一愣,气氛瞬间僵住。 “哥,你怎么在这?”季过云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哑。 “妈让我给你送点汤,说你驻唱费嗓子。”季雨行递过保温桶,眼神避开他,语气平淡,“顺路,别多想。” 季过云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桶身,心里也暖了些,却不敢表露,只轻声说“谢谢”。 “不用,我走了。”季雨行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像是在逃,怕多待一秒,就会露了破绽。 季过云抱着保温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打开桶盖,是温热的银耳汤,放了冰糖,甜度刚好,是他喜欢的口味。他知道,这绝不是季母随口叮嘱,是季雨行记着他的喜好,却偏要找借口掩饰。 汤喝进胃里,暖烘烘的,心里却更涩了。季雨行明明在意,却偏要装冷漠;明明心里有愧,却不肯听他一句解释;明明两人都苦,却偏要这样耗着。 回到出租屋,季过云把吉他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拨了下弦,音色清亮,却没了往日的兴致。他拿出手机,翻到沈钰发来的消息,沈钰问他和季雨行有没有好转,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只回了句“还好,没吵架”。 他不敢说,两人依旧没和好,不敢说,季雨行的疏离比吵架更磨人,更不敢说,他心里的那点希望,正在一点点被消耗。 第二天去医院,季过云把保温桶还回去,季雨行没接,只说“放那吧”,目光落在别处,没看他。季母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想劝两句,却见两人都低着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兄弟俩,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肯释怀,旁人再劝,也没用。 季过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梧桐叶渐渐泛黄,风一吹,落了满地。他想起小时候,两人在院子里捡落叶,季雨行总把最完整的叶子给他,说要夹在书里做书签;想起季雨行教他弹吉他,手指耐心纠正他的姿势;想起他走那天,季雨行站在门口,没说话,眼里却满是不舍。 那些时光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如今两人近在咫尺,心却隔着万水千山,连一句真心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季雨行在病房里忙前忙后,偶尔余光瞥见季过云落寞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下,疼得慌。他知道季过云没怪他,知道季过云留在县城是真心想弥补,可他过不了自己这关。当年拿了季过云的学费,毁了他的音乐梦,这份愧疚像块石头,压在他心里好几年,怎么都挪不开。他怕自己松口,就会耽误季过云一辈子,怕季过云哪天后悔,会恨他;更怕两人和好后,再想起当年的事,依旧会有隔阂。 他宁愿季过云怨他、恨他,也不愿他因为自己,困在这小县城,委屈了他的才华。所以他只能装冷漠,只能把他往外推,哪怕自己心里也疼,也只能硬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季母的身体渐渐好转,能下床慢慢走两步,病房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些,可季过云和季雨行之间的那道坎,依旧没跨过去。 季过云依旧每日来医院,带些点心,帮些小忙,偶尔和季母说说话,对季雨行,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疏离;季雨行依旧对他淡淡的,不冷不热,却会悄悄记着他的喜好,会在他晚来时,下意识往门口看,会在他生病时,默默递上感冒药,却从不承认是特意准备的。 两人就这么卡在中间,没和好,没疏远,像两根平行线,看得见彼此,却始终没交点。 季过云知道,季雨行心里的结,没那么容易解开;季雨行也知道,季过云的执着,没那么容易放下。 只是这份僵持,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他们兄弟俩,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当年无话不谈、并肩弹琴的日子。 窗外的风越来越凉,梧桐叶落得更急,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声响,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愈发沉重。断了的弦,依旧没接上;隔了的心,依旧没靠近;这份被误解和愧疚缠绕的兄弟情,依旧陷在僵局里,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希望。 这天晚上,酒吧里人多热闹,季过云弹到兴起,指尖用力过猛,“嘣”的一声,吉他弦突然断了一根,刺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氛围。他愣在原地,看着断了的琴弦,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眼眶瞬间红了。 常来的女客人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没事吧?弦断了能换,别往心里去。” 季过云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没事,谢谢。”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抱着断弦的吉他提前离开,没走酒吧正门,绕了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里没灯,只有月光漏过树叶洒下细碎的光,风一吹,落叶沙沙响,格外冷清。他抱着吉他蹲在墙角,指尖摸着断了的琴弦,忽然就红了眼眶。这把琴陪了他好几年,就像他和季雨行的关系,明明还连着,却断了关键的弦,再也弹不出当初的调子。 回到出租屋,他找出备用琴弦,坐在桌前试着更换,指尖却控制不住发颤,绕了好几次都没绕好,琴弦缠在琴轴上,乱成一团,像他心里的情绪。他烦躁地把琴弦扔在桌上,双手抱着头,压抑许久的委屈、无力、难过,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肩膀微微颤抖,眼泪砸在桌角,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季雨行放下愧疚,才能打破这僵局。他试过靠近,试过解释,试过等待,可每一次,都被季雨行的冷漠挡回来,每一次,都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第二天,季过云没去医院,也没去酒吧,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拉上窗帘,一天都没开灯。季母没见到他,心里着急,催着季雨行去看看。季雨行嘴上硬邦邦说“他成年了,丢不了”,手里却已抓起外套,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 到了出租屋楼下,他仰头望,三楼窗户拉着帘,没半点光。抬手敲门,敲了三声,里面静得像没人。季雨行心一紧,又用力敲:“季过云,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开条缝,季过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尾泛红,脸色苍白得没血色,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有事?” 季雨行推门进去,屋里暗沉沉的,空气里飘着点吉他弦的金属味,桌上断弦、新弦搅在一起,杯子里的水早凉透了。他皱紧眉,没看季过云,只盯着桌上的吉他:“弦断了怎么不换?” “不想换。”季过云别过脸,往屋里退了退,“弹不弹都一样。” 季雨行没接话,径直走到桌前,弯腰捡起地上的工具,指尖捏起新弦,动作熟稔地穿弦、绕轴。他手指粗粝,却透着稳,调音时指尖轻拨,细碎的音符在暗屋里飘着,像回到多年前,他坐在老家炕边,教季过云调第一把旧吉他。 季过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又热了。这么多年,季雨行什么都记得,记得怎么换弦,记得他喜欢的调,却偏偏记不得,他从没想过怪他。 弦很快换好,季雨行拨了个和弦,音色清亮,却没再往下弹,把吉他往桌上一放,起身就走:“妈让你没事去医院看看,别总躲着。” “哥。”季过云突然叫住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明明在意,为什么非要装冷漠?” 季雨行脚步顿住,背对着他,肩膀僵了僵,没回头:“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妈操心。” “我没多想。”季过云往前走两步,声音带了点颤,“你会等我下班,会给我买早餐,会帮我换弦,这些我都知道。哥,你别再用愧疚绑着自己了,行不行?” 季雨行猛地转身,眼神又冷了下来,语气硬得像冰:“知道了就别戳破。季过云,我帮你换弦,是看这琴可惜;去医院,是看妈着急,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懂点事,就别再纠缠,好好弹你的琴,要么回你原来的城市,要么在这儿好好过,别总围着我转。” 他话说得狠,转身时手却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他怕再待一秒,就会被季过云眼里的委屈戳破伪装,怕自己撑不住松了口,又害了季过云。 季过云看着他摔门而去,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慢慢滑坐在地。屋里又只剩他一人,刚调好的吉他静静立在桌上,音色清亮,却没人想弹。他抱着膝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以为季雨行肯来,肯换弦,是松动的信号,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季雨行的心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他拼尽全力靠近,只换来一身凉。 之后几日,季过云照旧去医院,却更沉默了。他坐在角落,要么低头玩手机,要么望着窗外,季母找他说话,他就应两声,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光。季雨行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堵着,却依旧没开口,只是每次打饭,都会多带一份季过云爱吃的菜,放在桌上,不说谁的,季过云吃,他就当没看见,季过云不吃,他也不催。 这天季母要做复查,季雨行推着轮椅,季过云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没说一句话。走廊里人多,有人不小心撞了季过云一下,他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水果滚了一地。季过云弯腰去捡,季雨行也停了脚,蹲下身帮着捡,指尖偶尔碰到一起,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捡完水果,季雨行把袋子递给他,没看他:“小心点。” “谢谢。”季过云接过,声音轻得像风。 复查结果还好,季母心情松快些,拉着两人说要吃巷口的馄饨。季雨行推着轮椅走在前面,季过云跟在后面,路过一家琴行,季过云脚步顿了顿,里面挂着把新吉他,样式和他当年想买的一模一样。 季雨行余光瞥见,心里沉了沉,没回头,脚步没停。 馄饨铺里,季母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给季过云,又夹给季雨行,笑着说:“多吃点,补补。”两人都应了声,低头吃着,没说话。邻桌有人在聊乐队,说当年“Cloud Over Rain”在市里比赛拿奖,可惜后来散了,太可惜。 季过云筷子顿了顿,眼底掠过丝落寞。季雨行也停了筷,指尖捏着筷子,指节泛白,却没抬头,只把碗里的馄饨往嘴里塞,味同嚼蜡。 季母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有些话,说了没用,两人心里的结,得自己解,可这解,不知要等多久。 从馄饨铺出来,季母累了,季雨行推着她先回医院,让季过云自己逛逛。季过云没逛,就站在琴行门口,看着那把吉他,看了很久。 傍晚去酒吧驻唱,他没弹民谣,偏偏弹了当年乐队的成名曲,调子张扬,却被他弹得满是落寞。台下有人喝彩,他却没笑,眼神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唱到一半,他看见季雨行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袋子,没进来,就那么站着,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季过云指尖一顿,调子乱了半拍,很快又稳住,却没再看门口,只顾低头弹琴。 唱完下台,季雨行已经走了,门口留着个袋子。打开一看,是盒润喉糖,还有张纸条,字迹潦草:少唱高音,别伤嗓子。没署名,却一眼能认出是季雨行的字。 季过云捏着糖盒,心里又酸又涩。季雨行总在看不见的地方对他好,却从不肯在他面前软半分。这份藏着愧疚的温柔,比直接的冷漠,更磨人。 他把糖盒放进兜里,拿起吉他准备走,酒吧老板递来瓶水:“你哥挺疼你,刚才在门口站了好久,问你最近累不累,还让我多照顾着点。” 季过云愣了愣,没说话,低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却没尝出半点味道。 回到出租屋,他把润喉糖放在桌上,和那把换了新弦的吉他摆在一起。窗外夜色浓,风卷着落叶敲窗,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知道季雨行在意他,知道季雨行心里苦,可两人之间的那道坎,依旧没跨过去。 季雨行怕耽误他,怕他后悔,把他往外推;他想靠近,想和解,却总被挡回来。断了的弦能换,可断了的隔阂,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补。 日子就这么耗着,没和好,没疏远,就卡在这不冷不热的地方。季过云依旧驻唱,依旧去医院,季雨行依旧冷漠,依旧悄悄在意。两人像两条平行线,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得见彼此的难,却始终没交点。 季母偶尔还会劝,见两人都没反应,也只能叹气。她知道,有些事急不来,得等一个契机,可这个契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深秋的风越来越凉,梧桐叶落满街道,季过云抱着吉他走在巷口,看见季雨行从对面走来,手里拎着给季母买的药。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各自往旁边让了让,擦肩而过。 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中间飘过,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们隔在两边。断了的弦换了新的,可兄弟间的那道缝,依旧没填上,透着冷,藏着疼,看不到尽头。 第14章 第 14 章 深秋转凉,季母身体渐稳,医生说再观察半月便能出院。季过云依旧每日来医院,只是话更少了,大多时候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发呆,吉他也很少再带来,像是怕那琴身映出的过往,戳破两人刻意维持的平静。 季雨行开始忙着找出院后的住处,想离医院近些,方便后续复查。他没问过季过云的意见,也没提让他一起搬,依旧把他当局外人,却会在路过季过云出租屋楼下时,下意识放慢脚步,抬头望一眼三楼的窗户,确认灯亮着,才默默离开。 这天季过云驻唱到深夜,走出酒吧时,巷口飘着细雨,凉得刺骨。他没带伞,缩着肩往出租屋走,刚拐过街角,就看见路灯下站着个人,手里拎着把黑伞,是季雨行。 两人撞见,皆是一愣,雨丝落在肩头,很快洇湿了衣料。季过云没动,也没说话,看着季雨行,眼底藏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季雨行沉默几秒,走上前,把伞递给他,语气依旧平淡:“拿着,下雨了。” “不用。”季过云别过脸,声音有些发哑,“几步路就到了。” 季雨行没收回手,伞柄往前递了递:“别感冒,妈看见又要操心。”还是那套借口,却比往日多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季过云盯着那把伞,伞面干净,是新的,不像季雨行平时用的旧伞。他知道季雨行是特意来送的,却偏要找理由,心里又酸又涩,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接过了伞,轻声说:“谢谢。” “嗯。”季雨行应了声,没再多说,转身就走,脚步很快,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没回头看一眼。 季过云握着伞柄,指尖触到微凉的金属,心里却没半点暖意。他撑开伞,慢慢往回走,雨丝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像极了两人之间没说出口的话,堵得人喘不过气。 第二天去医院,季过云把伞还回去,季雨行正帮季母收拾东西,头也没抬:“放那吧。” 季过云把伞放在墙角,刚要坐下,就听见季母问:“过云,你在县城打算待多久?总在酒吧驻唱也不是长久事。” 他愣了愣,没说话,眼神下意识看向季雨行。季雨行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却没接话,像是没听见。 “我……没想好。”季过云低声说,语气里藏着些茫然。他留在县城,本就是为了季雨行,可两人始终没和好,他不知道这份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季母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看了季雨行一眼,眼里满是无奈。 季雨行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下,他知道季过云的心思,却不敢接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让他留下,可又怕他留下,会耽误他一辈子。这份矛盾像根刺,扎在心里,怎么都拔不掉。 出院那天,沈钰特意从外地赶来帮忙。见到季过云和季雨行依旧疏离,沈钰想劝两句,却被季母用眼神拦住。季母知道,有些事,得靠他们自己想通。 季雨行租了间一楼的小房子,带个小院子,方便季母活动。沈钰帮着搬东西,季过云也跟着忙前忙后,搬箱子、擦桌子,没说一句话,却很利索。 季雨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复杂,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递给他一瓶水,没看他。 季过云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没说话,转身又去帮忙。 沈钰看在眼里,心里着急,趁季雨行去厨房烧水,拉着季过云到院子里:“过云,你跟雨行哥到底怎么回事?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打算好好说说?” 季过云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沙哑:“我说了,他不听,他心里的坎,没那么容易过去。” “那你就一直耗着?”沈钰叹了口气,“你在这小县城待着,放弃那么多,值得吗?” “值得。”季过云抬头,眼里满是执拗,“只要他肯原谅我,肯跟我和好,我待多久都愿意。” 沈钰没再劝,他知道季过云的性子,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中午吃饭时,气氛依旧沉默。沈钰找话题聊,说当年乐队的事,说以前比赛的趣事,想缓和气氛。季过云偶尔应两句,季雨行却始终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饭,脸色淡淡的。 饭后沈钰要走,拉着季雨行单独说:“雨行哥,过云没怪你,当年的事,他早就释怀了。你别总用愧疚绑着自己,也别委屈他,你们是亲兄弟,哪有解不开的结。” 季雨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沈钰离开,眼神复杂。 沈钰走后,院子里更安静了。季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季过云坐在旁边陪着,季雨行在屋里收拾东西,偶尔透过窗户看一眼院子里的两人,眼神里藏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过了会儿,季母睡着了,季过云轻轻把她扶回屋里,盖好被子,刚要出来,就撞见季雨行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气氛瞬间僵住。 “谢谢。”季雨行先开了口,声音很轻,没看他。 “不用。”季过云别过脸,往旁边让了让,“阿姨睡了,别吵着她。” 季雨行没说话,擦肩而过时,衣角不小心碰到季过云的手臂,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各自往旁边退了一步,气氛更尴尬了。 季过云走出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季雨行什么时候才会放下愧疚。 季雨行在屋里站了很久,看着窗外季过云落寞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堵着,疼得慌。他知道沈钰说的是对的,可他过不了自己这关,他怕自己松口,就会耽误季过云,怕他后悔。 日子依旧像以前那样,季过云每天去酒吧驻唱,晚上回来,会去季雨行家看看季母,帮着做点家务,没说话,做完就走。季雨行依旧对他淡淡的,却会在他晚回来时,留一盏灯,会在季母念叨他没吃饭时,默默煮碗面,放在门口,等他来拿。 两人依旧没和好,依旧没疏远,像两条平行线,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得见彼此的难,却始终没交点。 有天晚上,季过云驻唱时,遇到几个醉汉闹事,吵着要他弹低俗的歌,他不肯,就被推搡了几下,吉他也被碰倒在地。老板赶来劝开,醉汉走后,季过云捡起吉他,发现琴身被磕出了一道痕,心里有些难受。 回到出租屋,他坐在桌前,看着琴身的划痕,指尖轻轻摩挲着,忽然就红了眼眶。这把琴,像他和季雨行的关系,明明很珍惜,却还是被磕出了痕,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第二天,他没去酒吧,也没去季雨行家,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看着吉他发呆。季母没见到他,心里着急,让季雨行去看看。 季雨行到了出租屋,敲门没人应,心里一紧,绕到窗户边,看见季过云坐在桌前,对着吉他发呆,脸色很难看。他抬手敲门,声音有些急:“季过云,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季过云看着他,眼里满是疲惫:“有事?” 季雨行走进屋,看见桌上的吉他,琴身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心里瞬间明白了,语气沉了沉:“怎么回事?” “没事。”季过云别过脸,“不小心磕到了。” 季雨行没说话,拿起吉他,仔细看了看划痕,又看了看季过云,发现他手臂上有块淤青,心里更疼了,却没表露,只是说:“我认识个修琴的,明天带过去修修。” “不用了,凑合用吧。”季过云低声说,没什么兴致。 季雨行没接话,把吉他放在桌上,转身走了:“我去给你买份吃的。” 没等季过云拒绝,他就走了出去。季过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季雨行明明在意,却偏要装冷漠,这份藏着愧疚的温柔,比直接的疏离,更磨人。 很快,季雨行买了份热乎的粥和包子回来,放在桌上:“吃点吧,别饿坏了。” 季过云没动,季雨行也没催,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过了会儿,季过云拿起勺子,慢慢喝起粥,没说话。 季雨行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下,犹豫半天,终于开口:“过云,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回去吧,别在这待着了。” 季过云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还是想赶我走?” “我是为你好。”季雨行别过脸,声音沙哑,“你在这,没前途,还容易受委屈,回去吧,好好弹琴,别再围着我转了。” “为我好?”季过云笑了笑,眼里满是苦涩,“季雨行,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把我推开?就是让我看着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就是让我们兄弟俩这辈子都这样生分?” 季雨行没说话,喉结滚了滚,眼里满是挣扎。 “我不回去。”季过云语气坚定,“除非你跟我和好,除非你放下心里的愧疚,否则我不会走。” 季雨行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红血丝,语气硬得像铁:“我说了,不可能!你别再逼我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摔门而去,留下季过云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粥和包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以为季雨行会松口,以为他会懂自己的心思,可到头来,还是这样。季雨行心里的坎,像一座山,压在两人之间,怎么都跨不过去。 季雨行走出出租屋,站在巷口,心里疼得慌。他知道季过云委屈,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可他没办法,他过不了自己这关,他怕自己松口,就会耽误季过云一辈子。 风卷着落叶,吹在脸上,凉得刺骨。季雨行蹲在巷口,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压抑许久的愧疚和难受,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 日子依旧在僵持中过着,季过云依旧没走,依旧每天去酒吧驻唱,依旧每天去看季母,只是不再跟季雨行说话,哪怕擦肩而过,也只是低头走过,连眼神都不碰。 季雨行心里更疼了,却依旧没松口,只是对季过云更好了些,会悄悄给酒吧老板打电话,让他多照顾季过云,别让他受委屈;会在季过云生病时,默默把药放在门口,附上纸条,写着吃药的剂量;会在季母提起季过云时,偶尔应两句,语气不再那么冷漠。 可两人依旧没和好,依旧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断了的弦换了新的,琴身的划痕修好了,可兄弟间的那道缝,依旧没填上,透着冷,藏着疼,看不到尽头。 季过云知道,这份等待,可能还要很久,可能永远都没结果,可他没打算放弃。他会一直留在县城,一直等,等季雨行放下愧疚,等两人之间的那道坎,终于能跨过去的那天。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要等多久。 第15章 第 15 章 入秋之后,雨总来得没头没尾,这天傍晚又飘起细碎的雨,季过云驻唱结束走出酒吧,巷口的路灯被雨雾裹着,晕开片模糊的暖黄。晚风吹过,带着雨后的湿冷,卷着墙角落叶打在脚踝,他下意识缩了缩裤脚,把吉他包往肩上又拽了拽,琴身贴着后背,隔着衣料传来点熟悉的沉,像这些年没敢放下的牵挂。刚迈出两步,就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站着人,身形挺拔,手里捏着个白色药盒,指尖被雨浸得泛白,是季雨行。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都没动。雨丝落在季雨行的发梢,凝着细小的水珠,顺着额角往下滑,没入衣领,他没撑伞,藏青色外套的肩头已经洇湿了一小块,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肩线。季过云喉结滚了滚,先移开目光,指尖攥紧吉他包的背带,布料硌得掌心发紧,转身往出租屋走,脚步刻意放得快,不想再陷进没话找话的尴尬里,更怕多看两眼,就忍不住戳破两人刻意维持的平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踩着积水,发出轻浅的“哒哒”声,跟了他半条巷。季过云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后背僵得发紧,却始终没回头,直到季雨行的声音在雨里飘过来,比平时软了点,还带着点没散去的凉意:“胳膊上的淤青,没再疼了?” 他脚步猛地顿住,指尖攥得更紧,背对着季雨行,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雨打湿:“早好了。”其实那片淤青前几天还泛着浅紫,只是他没说,也没想让季雨行知道,没想到那天他匆匆一瞥,竟记在了心里。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季雨行没再追问,空气里只剩雨丝落在地面的轻响,过了几秒,又听见他说:“酒吧老板说,你这几天总唱到后半夜,别熬太狠,妈问起,我不好说。”还是借着季母当借口,可语气里的在意,藏都藏不住。 季过云心里又酸又闷,像被什么堵着,堵得他喘不过气。季雨行总这样,明明事事都留意,偏要绕着弯子,明明心里记挂,偏要装得冷漠,这份藏着掖着的温柔,比直接的疏离更磨人。他没接话,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慢了些,刚拐过街角,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力道很轻,带着点犹豫,还透着指尖的凉,季过云猛地回头,撞进季雨行的眼里。他眼底映着路灯的光,混着雨雾,竟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慌,像做错事的孩子,手里还捏着那盒药,慢慢递到他面前,指尖微微发颤:“备着点,万一再碰到事,别硬扛。” 季过云盯着那盒药,是活血化瘀的喷雾,包装很简单,是街角药店最常见的款,价格不贵,却看得他眼眶发紧。他想起那天季雨行摔门而去时,眼里的红血丝,想起他蹲在巷口抱头的模样,又看眼前人发梢的水珠往下滴,落在衣领上,晕开更深的痕,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下,软了大半,却偏要扯出点冷意,故意气他:“不用,我没事,死不了。” 他想抽回手,季雨行却没松,指尖攥得紧了点,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还有点无措:“拿着,别较劲。” 两人僵持着,雨丝落在脸上,凉得透,顺着脸颊往下滑,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季过云看着他眼底的慌,看着他冻得泛白的指尖,忽然没了较劲的心思,慢慢抽回手,没接药,只是低声说:“我真没事,不用浪费钱,你赶紧回去,别感冒了。” 季雨行没收回手,沉默地站在雨里,睫毛上凝着水珠,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忽然把药塞到他吉他包侧袋里,动作快得像怕他拒绝,塞完就往后退了半步,别过脸,耳根竟泛了点红:“放着也不占地方,别废话。” 季过云没再推,侧袋里的药盒硌着肩,竟透出点暖,顺着肩头,慢慢蔓延到心里。他没说话,也没再往前走,就站在雨里,看着季雨行的侧脸,看着他抿紧的唇,忽然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也记挂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问出口,得到的又是“不可能”,怕这点难得的平和,又会被瞬间戳破。 季雨行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声音更轻了:“赶紧回去,雨要大了。”说完,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脚步有点急,像是在逃,没回头看一眼。 季过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进雨雾里,直到看不见,才慢慢收回目光,摸了摸侧袋里的药盒,指尖传来的凉,却让他心里暖得发慌。他撑着没掉眼泪,转身往出租屋走,楼道里没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却没像平时那样慌,反而走得很稳,因为知道,有人在记挂着他。 回到出租屋,他先把吉他轻轻放在桌上,琴身被雨打湿了点,他拿过干布,小心翼翼地擦着,动作轻柔,像在呵护什么珍宝。擦完吉他,才从侧袋里摸出那盒药,拆开包装,喷头冰凉,对着胳膊上早已淡去的淤青喷了点,药味散开,带着点清苦,像两人这些年僵持的日子,苦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滋味。 他坐在桌前,看着吉他琴身的光泽,想起小时候,季雨行第一次教他弹吉他,也是这样,耐心地帮他调弦,帮他按品位,指尖磨破了,就给她贴创可贴,那时两人多好,好得像一个人,从没想过,后来会走到这一步。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眼泪落在琴身上,他赶紧抬手擦掉,怕把琴弄湿,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 第二天去看季母,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季雨行蹲在墙角,手里拿着块细砂纸,正慢慢打磨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他背上,投下细碎的影,竟少了些平时的冷硬,多了点柔和。季过云没说话,放轻脚步走过去,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那把吉他——琴身的划痕早就修好了,他此刻正打磨着琴颈边缘,动作很慢,很认真,像是怕有毛刺硌手。 吉他靠在墙上,琴身擦得发亮,连琴弦都换了新的,是他平时常用的型号,音色清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季过云站在原地,忽然想起那天季雨行拿着吉他看划痕时,眼里的疼惜,想起他说要找修琴的人,原来不止是找,还亲自过来打磨,甚至记得他常用的琴弦型号。 季雨行听见脚步声,手顿了顿,指尖捏着砂纸,没回头,只是把砂纸放在旁边,拿起吉他,轻轻拨了下弦,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散开,带着阳光的暖。他指尖落在琴弦上,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过了会儿,才低声说:“修琴的师傅说,琴颈有点糙,磨磨顺手,弹着舒服。” 季过云没说话,走到他旁边蹲下,看着琴身的光泽,看着季雨行指尖的薄茧——那是以前练吉他磨出来的,后来他不弹了,茧子淡了些,却没完全消失。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那天……谢谢你送的粥,还有药。” 季雨行拨弦的手顿住,指尖僵了僵,终于侧过脸看他,眼神有点闪躲,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散,耳根又悄悄泛了红。 院子里很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琴弦偶尔发出的轻响,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让人犯困。季母坐在屋里的藤椅上,隔着窗户看外面的两人,嘴角悄悄扬了扬,没出声打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欣慰——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季过云看着季雨行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点浅影,竟显得格外柔和,没了平时的冷硬,也没了眼底的愧疚,只剩难得的平静。他忽然想问,你是不是也没放下,是不是也在等,是不是也想跟我和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问出口,打破这份平静,更怕得到的还是拒绝。 季雨行慢慢放下吉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没看他,只是说:“妈说想喝巷口那家的豆浆,还想吃油条,我去买,你在这陪她会儿。”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很稳,擦肩而过时,季过云忽然听见他低声说:“酒吧那边,我跟老板说了,以后不让你唱后半夜,最多到十一点,工资没少给。”声音很轻,像随口一提,却藏着他没说出口的用心。 季过云猛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出门,没回头,却觉得那背影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软。他蹲在吉他旁,指尖轻轻拨了下弦,清脆的声音散开,像打破了点什么,又像还停在原地,心里的那道冰,好像慢慢开始化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陪着季母晒太阳,季母絮絮叨叨地说以前的事,说他小时候调皮,总跟着季雨行后面跑,说季雨行疼他,有好吃的总留给他,有好玩的先让他玩。季过云静静听着,偶尔应一声,眼神落在屋里的方向,心里暖烘烘的,像被阳光裹着。 没过多久,季雨行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豆浆油条,一个装着季母爱吃的糖糕。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先给季母倒了杯豆浆,递到她手里,又拿起一根油条,递到季过云面前,动作有点生硬,却没了平时的冷漠:“吃吧。” 季过云愣了愣,没接,只是看着他,眼里满是意外。季雨行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把油条往他手里塞了塞,语气硬了点:“拿着,别让妈看着。” 季过云没再拒绝,接过油条,咬了一口,还是热乎的,香得他眼眶发紧。他慢慢吃着,没说话,季雨行也没说,只是坐在旁边,陪着季母,偶尔应两句季母的话,气氛竟难得的平和,没有之前的尴尬,也没有疏离。 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悄悄变了点。季过云不再唱后半夜,每天晚上十点多就结束驻唱,走出酒吧时,偶尔会在巷口看见季雨行的身影,有时拿着伞,有时空着手,就站在路灯下,看见他出来,要么递把伞,要么转身就走,从不多说一句。 季过云没再拒绝过伞,也没再主动说多余的话,只是接过伞时,会轻声说句谢谢,季雨行也只会应一声,声音很轻,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有几次,季过云接过伞,看着季雨行转身要走,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季雨行脚步会顿一下,要么说“路过”,要么说“给妈买东西,刚好碰到”,借口依旧老套,却没了之前的生硬,季过云也没拆穿,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 有天晚上没下雨,月色很亮,像铺了层白霜,洒在巷子里,清透又温柔。季过云走出酒吧,没看见季雨行的身影,心里竟莫名空了点,像少了点什么,脚步也慢了下来,有点失落。他慢慢往回走,刚拐过街角,就看见季雨行站在他出租屋楼下,手里拿着个纸袋,靠在墙上,月光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眼柔和了许多。 季雨行看见他过来,从墙上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把纸袋递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点月光的凉,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妈做的包子,韭菜鸡蛋馅的,你爱吃的,让我给你送来。” 季过云接过纸袋,指尖传来热气,暖得他手心发烫。他低头看着纸袋,声音有点哑:“谢谢,麻烦你跑一趟。” “嗯。”季雨行应了声,没走,就站在楼下,看着他,月色落在他眼里,亮得晃眼。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语气有点犹豫,还有点无措:“过几天,妈生日,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在家做,妈说想热闹点。” 季过云猛地抬头,看着季雨行,眼里满是意外,还有点藏不住的雀跃。这些日子,他每次去看季母,都是帮着做家务,陪季母说说话,从不在那吃饭,季雨行也从没留过,这次主动说让他一起吃饭,还是季母生日,他心里又惊又喜,像揣了只兔子,蹦蹦跳跳的。 季雨行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别过脸,语气硬了点,像在掩饰什么:“是妈的意思,你要是不想来,也……” “我来。”季过云没等他说完,就赶紧应了下来,声音里带着点久违的雀跃,还有点没藏住的激动,“我肯定来,妈生日,我怎么能不来。” 季雨行愣了愣,转头看他,月色落在他眼里,亮得晃眼,嘴角好像还悄悄扬了下,快得让人没看清。他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点,像是在逃,却没像以前那样,头也不回,走到巷口时,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刚好撞见季过云的目光,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都愣了愣,季雨行赶紧转回头,脚步更快了,耳根泛着明显的红。 季过云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忽然笑了笑,嘴角扬得很高,眼里满是笑意,还有点没散去的雀跃。纸袋里的包子还热着,热气透过纸袋渗出来,暖了手心,也暖了心里那片僵了许久的地方,连带着月色,都变得更温柔了。 他拿着包子,慢慢往楼上走,楼道里依旧没灯,可他却觉得很亮,心里的光,比任何灯都亮。回到出租屋,他拆开纸袋,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韭菜的香混着鸡蛋的鲜,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味道,季母的手艺,一点没变,季雨行也记得,记得他爱吃韭菜鸡蛋馅的包子。 他慢慢吃着包子,心里满是期待,期待季母生日那天的饭,期待能跟季雨行多说几句话,期待两人的关系能再近一点。他知道,季雨行心里的坎还没跨过去,那份愧疚还没放下,可至少,他不再只想着推开他了,至少,他愿意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了。 这顿饭,或许是一点转机,或许还是老样子,可他愿意等,愿意慢慢熬。这些年,他等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委屈,都没放弃,现在看到了希望,更不会放手。哪怕还要很久,哪怕还要慢慢磨,只要季雨行肯往前迈一步,他就愿意朝着他,走剩下的九十九步。 接下来的几天,季过云总忍不住期待,甚至开始想,季母生日那天,他该带点什么礼物,该说些什么话。他去药店给季母买了些营养品,又去花店挑了束康乃馨,还特意去琴行,挑了套新的吉他弦,想送给季雨行——他知道,季雨行以前很爱弹吉他,只是后来,因为那些事,再也没碰过,他想,或许有一天,季雨行能重新拿起吉他,两人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起弹琴,一起唱歌。 季母生日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没风没雨,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艳,透着淡淡的香。季过云早早地就来了,手里拎着礼物,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季雨行在厨房忙碌,穿着围裙,动作有点笨拙,却很认真,额角还渗着汗。 季母坐在院子里择菜,看见他来,笑着招手:“过云来了,快坐,歇会儿。” 季过云走过去,把营养品和花递到季母手里:“妈,生日快乐,一点心意。” 季母笑得合不拢嘴,接过东西,眼里满是欣慰:“你有心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季过云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旁边的菜,帮着季母择菜。厨房的门没关,他能看见季雨行忙碌的身影,心里暖烘烘的,像被阳光裹着。过了会儿,季雨行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碗,看见他,愣了愣,才开口:“择完了?帮我把菜洗了吧。” “好。”季过云应了声,拿起菜,走到水池边,认真地洗着。季雨行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复杂,还有点没藏住的温柔,过了会儿,也拿起菜,站在他旁边,一起洗。 水池边很窄,两人靠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空气里满是蔬菜的清香,还有点莫名的暧昧,没有尴尬,也没有疏离,只有难得的平和。 季过云洗着菜,偶尔侧过头,看一眼季雨行,他正认真地洗着黄瓜,指尖沾着水珠,阳光落在他手上,亮得晃眼。季过云看着看着,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季雨行听见了,侧过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笑什么?” “没什么。”季过云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洗菜,嘴角却还扬着,“就是觉得,今天天气挺好。” 季雨行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也悄悄多了点笑意,没再追问,继续洗菜。两人一起洗菜,一起切菜,一起做饭,虽然没说太多话,却很默契,像小时候那样,一个递刀,一个接盘,一个开火,一个添菜,配合得恰到好处。 中午吃饭时,桌子上摆满了菜,都是季母爱吃的,还有季过云爱吃的韭菜鸡蛋馅包子,是季雨行早上特意做的,虽然卖相不太好,味道却很正宗。季母坐在主位,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眼里满是欣慰,拿起筷子,笑着说:“吃吧,都别客气,今天高兴。” 季过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是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味道很好,比外面饭店做的还好吃。他抬头看了眼季雨行,季雨行刚好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眼里的隔阂,好像又少了点。 季母给季过云夹了块排骨,又给季雨行夹了块,絮絮叨叨地说:“你们俩啊,都是好孩子,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总记在心里,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结。” 季过云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饭,眼眶有点红。季雨行也没说话,拿起筷子,给季过云夹了个包子,声音很轻:“吃个包子,别光吃菜。” 季过云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热乎的馅烫得他舌尖发麻,却暖得他心里发慌,眼泪终于忍不住,落在了碗里。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吃饭,没让季母和季雨行看见。 季雨行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下,有点疼,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给她递了张纸巾,动作很轻,很温柔。 吃完饭,季过云主动收拾碗筷,季雨行也跟着帮忙,两人一起洗碗,一起擦桌子,院子里很静,只有水流的声音,还有两人偶尔的低语,气氛格外温馨。 季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嘴角一直扬着,慢慢闭上眼,睡得很安稳,她知道,她的两个孩子,终于要和好了。 收拾完,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阳光落在身上,暖得让人犯困。过了会儿,季雨行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犹豫,还有点愧疚:“过云,以前的事,对不起。” 季过云猛地抬头,看着季雨行,眼里满是意外。季雨行没看他,只是看着地面,声音有点哑:“当年的事,是我太冲动,不该怪你,更不该把你推开,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季过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哥,我也有错,不该跟你赌气,不该走那么久,让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季雨行转头看他,眼里也满是红血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久违的温暖:“都过去了,以后,别再走了。” 季过云看着他,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却笑得很开心:“不走了,哥,以后我都不走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季雨行也笑了,眼里的愧疚终于散了些,只剩下温柔,他抬手,轻轻擦去季过云脸上的眼泪,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嗯,好好在一起。”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让人安心。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艳,花香四溢,像两人之间终于解开的结,像那些年没说出口的牵挂,终于有了归宿。 季过云知道,他们之间的坎,终于跨过去了,虽然花了很久,虽然受了很多委屈,可终究是和好了。他看着季雨行,眼里满是笑意,心里的那片空,终于被填满了,以后,他再也不用等了,因为他知道,季雨行不会再推开他了,他们会像小时候那样,好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第16章 第 16 章 清晨六点半,季过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季雨行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醒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指尖在输入框里反复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一个“嗯”。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听见楼下传来自行车链条转动的轻响,推开窗户往下看,就看见季雨行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后座绑着一个竹筐,筐里装着刚从早市买回来的青菜,露在外面的菜叶还沾着露水,被晨光染成了浅金色。 季雨行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往楼上看,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两人都愣了一下,季雨行先勾了勾唇角,抬手朝他挥了挥,竹筐里的香菜晃了晃,碎露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撒了一把细钻。 季过云也跟着笑了,手指在窗沿上轻轻敲了敲,像在回应他的挥手。直到季雨行骑着自行车拐进巷口,他才收回目光,心里像被什么揉了一下,软得发疼。 他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季雨行已经在季母家的厨房里忙开了。油烟机嗡嗡地转着,锅里的油溅起细碎的响,季雨行系着季母的碎花围裙,正弯腰翻炒着锅里的鸡蛋,蛋液在热油里鼓起泡泡,香气顺着油烟飘出来,裹着厨房的暖,把整个屋子都填得满当当。 “醒了?”季雨行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他,手里的锅铲还沾着点蛋液,“锅里熬了小米粥,你盛一碗先喝着,煎蛋马上好。” 季过云走到灶台边,看见锅里的小米粥熬得稠稠的,表面浮着一层米油,像小时候季母熬的那样。他拿起碗盛了一碗,粥的温度从瓷碗传到掌心,暖得他指尖发颤。他喝了一口,米香混着淡淡的甜,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把昨晚没睡踏实的疲惫都化掉了。 “季母呢?”季过云问。 “去隔壁李婶家了,说要讨点腌萝卜的方子,”季雨行把煎蛋盛进盘子里,金黄的蛋皮上撒了点细盐,“她说你小时候最爱吃我煎的蛋,要我多煎两个。” 季过云看着盘子里的煎蛋,边缘焦得刚好,像一朵绽开的花。他想起小时候,季雨行第一次学煎蛋,把鸡蛋煎得糊了半边,却非要塞给他吃,说“哥煎的蛋,再糊也好吃”,那时候他皱着眉吃完,季雨行却笑得像得了什么奖。 “哥,”季过云轻声说,“你煎的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吃。” 季雨行的动作顿了顿,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耳根又悄悄红了:“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吃完早饭,季母还没回来,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季雨行手里拿着一把旧蒲扇,轻轻扇着风,风里带着院子里栀子花开的香。季过云看着他手里的蒲扇,扇面上还画着一只笨拙的兔子,是他小时候用彩笔涂的,颜色已经褪得发浅,却还能看清兔子圆圆的耳朵。 “这蒲扇,你还留着?”季过云问。 “嗯,”季雨行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拂过扇面上的兔子,“季母说,这是你给我画的,要我好好留着。” 季过云的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酸意涌上来,把眼眶都浸得发湿。他看着季雨行手里的蒲扇,想起小时候,他拿着彩笔在扇面上涂涂抹抹,季雨行在旁边看着,笑着说“我们过云画的兔子,比集市上卖的还好看”,那时候的风也是这样软,带着栀子的香。 “哥,”季过云轻声说,“我们……去后山走走吧,小时候我们常去的那个地方,现在应该开满了野雏菊。” 季雨行的眼里闪过点光亮,他点了点头:“好,我去拿件外套,后山风大。” 后山的路比小时候难走了些,杂草长得很高,把原本的小路都遮得差不多了。季雨行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把挡路的杂草拨开,偶尔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担心:“小心点,别摔了。” 季过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金边。他想起小时候,季雨行也是这样走在前面,牵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说“过云别怕,哥在”,那时候的他,总觉得季雨行的背影是全世界最可靠的墙。 走到后山的空地时,果然开满了野雏菊,白色的小花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散落在草地上的星星。季过云蹲下来,摘了一朵雏菊,递给季雨行:“哥,给你。” 季雨行接过雏菊,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没缩,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他看着手里的雏菊,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刚哭过的眼睛。他想起小时候,季过云也是这样,摘了雏菊递给他,说“哥,这花像你笑起来的样子”,那时候他还笑他,说“花哪有人的样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季过云,眼睛比花还亮。 “过云,”季雨行轻声说,“对不起,以前……以前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该……不该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季过云的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轻疼,又酸。他看着季雨行,眼里满是认真:“哥,我没怪你,真的,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季雨行的眼里泛起了红,他点了点头,声音很哑:“好,往前看。” 两人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山,风里带着野雏菊的香,还有彼此的呼吸。季过云靠在季雨行的肩膀上,像小时候那样,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在他的心尖上。他知道,那些涩意还没完全消失,那些坎也没完全跨过去,可只要能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只要能听见他的心跳,他就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第17章 第 17 章 季过云靠在季雨行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野雏菊的清芬,暖得让人不想挪开。风轻轻吹过,掀起两人的衣角,白色的雏菊在草地上摇摇晃晃,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细碎的金箔。 “哥,你看那边,”季过云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坡下,那里长着一片不知名的小蓝花,星星点点嵌在绿草间,“小时候我们总在那摘花编花环,你还说要给我编一个最漂亮的,结果编到一半就被蜜蜂蛰了手,哭着说再也不摘花了。” 季雨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眼底漾着温柔的暖意,耳尖却悄悄泛了红:“我记得,那时候你还笑我胆小,转身就跑去给我找蒲公英,说吹了蒲公英,蛰的包就不疼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软糯,像被阳光晒软的棉花。 “哪有,我那是担心你,”季过云脸颊微红,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温热,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痒,“谁让你笨,不知道蜜蜂会蛰人。” “是,我笨,”季雨行顺着他的话应着,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时,指尖微微发颤,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那时候总想着护着你,却总把事情搞砸,连编个花环都能让自己受伤。”他的动作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怕稍一用力,就会惊扰了眼前的人。 季过云握住他放在膝头的手,他的手掌带着薄茧,却格外温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他心里踏实得不像话。季雨行的手不算宽大,指节修长,被他握住时,轻轻蜷缩了一下,像只温顺的小动物,没有挣脱,只是静静任由他握着。“没有搞砸,那时候的花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季过云轻声说,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纹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哥在,我就觉得安心。” 季雨行反手轻轻回握他的手,指腹轻轻按压着他的指尖,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带着满心的愧疚与珍视,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两人静静坐了许久,直到风渐渐凉了些,季雨行才站起身,伸手拉起季过云,指尖的力道轻柔,生怕弄疼了他:“该回去了,季母该等急了,我们摘些雏菊带回去,给她插在花瓶里,她肯定喜欢。” 季过云点点头,弯腰小心翼翼地摘起雏菊,指尖避开花瓣上的露水,生怕碰坏了这娇嫩的花。季雨行也蹲下身,陪着他一起摘,两人的指尖偶尔碰到一起,都像是被烫到般轻轻一顿,季雨行的耳尖红得更甚,睫毛轻轻颤动,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摘花,只是动作愈发轻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暧昧与温柔。 不一会儿,两人就摘了满满一捧野雏菊,白色的花瓣沾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季雨行找了根柔软的草绳,指尖微微用力,把花束轻轻捆好,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认真,递到季过云手里时,眼神里藏着几分期待:“拿着吧,你摘的花,比我摘的好看。” 季过云接过花束,鼻尖凑近闻了闻,清冽的香气涌入鼻腔,心里甜丝丝的。他牵着季雨行的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一次,两人走得很慢,脚下的杂草似乎也没那么碍事了,季雨行偶尔会被路边的石子绊一下,身体轻轻晃悠,季过云总能及时稳住他,他便会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小声说“谢谢”,模样温顺又乖巧。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花的香气,裹挟着两人的低语,漫过整片后山。 回到家时,季母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看见两人手里的花束,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哟,这野雏菊开得真好,看着就清爽。” “妈,我们摘来给你插瓶的,”季过云把花束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后山的雏菊全开了,特别好看。” “好好好,还是你们有心,”季母接过花束,小心翼翼地捧着,转身往屋里走,“我去拿个花瓶,把花插起来,这院子里摆上这么一束花,看着都热闹多了。” 季过云看着季母的背影,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转头看向季雨行,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目光里藏着几分依赖,像个需要被呵护的小孩。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酸涩与隔阂,似乎都在这笑容里淡了几分。 中午,季母做了一桌子家常菜,都是季过云小时候爱吃的。红烧排骨炖得软烂,汤汁浓郁,清蒸鱼鲜香味美,还有一盘清炒时蔬,脆嫩爽口。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季母不停给两人夹菜,嘴里念叨着:“过云多吃点排骨,补补身子,你看你这阵子瘦了不少;雨行也多吃点,天天干活,得好好补补。” “妈,我自己来就行,你也吃,”季过云接过季母夹来的排骨,心里暖暖的,眼眶微微发热,很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这样的温暖,是他盼了很多年的。他转头看向季雨行,见他碗里堆了不少菜,便拿起公筷,给季雨行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地挑去鱼刺,轻声说:“哥,吃鱼,刺挑好了。” 季雨行抬眸看向他,眼里闪过几分惊喜与羞涩,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小口吃着鱼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浅浅的弧度,心里像揣了颗甜甜的糖,连带着鱼肉都格外鲜香。他也想给季过云夹菜,手伸到半路,又悄悄缩了回去,指尖轻轻攥着筷子,耳尖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季雨行给季母夹了一筷子鱼,声音轻柔:“妈,你也别光给我们夹,你自己也多吃点,别累着。” “不累不累,看着你们回来,我心里高兴,干活都有劲了,”季母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满是欣慰,“以前总盼着你们能常回来,现在好了,过云也回来了,咱们一家人总算能好好聚聚了。” 饭桌上,季母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说起两人小时候的趣事,说季雨行小时候性子软,总被邻居家的小孩欺负,每次都是季过云站出来护着他,季雨行就躲在他身后,眼眶红红的,却还是小声说“别欺负我哥”。季过云听得认真,偶尔插几句话,季雨行则安静地听着,脸颊泛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季过云,眼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与依赖,像只黏人的小猫。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落在餐桌上,映得饭菜格外诱人,也把这一室的温馨衬得愈发浓厚。 吃完午饭,季过云主动收拾碗筷,季雨行也跟着进了厨房,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洗碗,一个擦桌子,动作间带着莫名的默契。水流轻轻流淌,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洗洁精香味。季过云洗碗时,季雨行站在一旁,悄悄递过干净的抹布,指尖碰到他的手时,快速收回,脸颊发烫;季过云擦桌子时,会特意把季雨行手边的区域擦得干干净净,偶尔侧头看他,能看见他认真的模样,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格外好看。暖融融的气息包裹着两人,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哥,下午你有事吗?”季过云一边擦着碗,一边轻声问。 “没事,怎么了?”季雨行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几分期待,声音软软的。 “我想整理一下以前的东西,在阁楼里放了好些年了,说不定还能找出些小时候的玩意儿,”季过云眼里带着几分期待,“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季雨行毫不犹豫地答应,眼里闪过几分欣喜,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像个得到应允的孩子,“小时候的东西,我也很久没见过了,正好一起找找,看看能想起多少往事。” 两人收拾完厨房,就往阁楼走去。阁楼许久没人上来,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阳光从阁楼的小窗户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阁楼里堆着不少旧箱子,里面装着两人小时候的衣服、玩具,还有一些老照片,满满都是岁月的痕迹。楼梯有些陡峭,季雨行走在后面,脚步轻轻,时不时提醒季过云“慢点走,小心滑”,语气里满是担忧。 季过云打开最上面的一个木箱,里面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还有一个布偶兔子,兔子的耳朵已经有些磨损,眼睛也掉了一只,却是季过云小时候最宝贝的玩具。他拿起布偶兔子,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灰尘,眼里泛起怀念的笑意:“这个兔子,还是你给我买的,那时候我过生日,你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在集市上给我买的,我高兴了好几天,天天抱着睡觉。” 季雨行凑过来看了看,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脸颊微红:“我记得,那时候你抱着兔子,说要一辈子都带着它,结果没过多久,就把兔子的眼睛弄丢了,还哭了好久,我哄了半天才哄好。”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笨拙地哄着季过云,心里又软又暖,那时候的依赖,似乎从未真正消失过。 “哪有哭好久,就哭了一小会儿,”季过云脸颊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都是你记错了。” 季雨行笑着躲开,伸手打开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叠老照片。他拿起照片,一张张翻看,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动作轻柔。照片上的两人还很小,穿着朴素的衣服,脸上带着稚嫩的笑容,有的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季雨行靠在季过云肩头,眼里满是依赖;有的是在后山摘花,季过云牵着他的手,他跟在身后,笑得眉眼弯弯;还有的是和季母一起过节,他躲在季过云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模样乖巧又温顺。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两人难忘的时光,也藏着季雨行从未言说的心意。 “你看这张,”季雨行拿起一张照片递给季过云,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照片上,季过云坐在石阶上,季雨行依偎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朵小雏菊,凑到他嘴边,两人笑得格外灿烂,“这是你八岁那年,我们在院子里晒太阳,你说要给我摘最香的花。” 季过云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稚嫩的自己和温顺的季雨行,眼眶渐渐湿润。那时候的时光多好啊,没有离别,没有隔阂,只有彼此陪伴的温暖,还有季雨行藏在眼底的依赖。他抬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季雨行,轻声说:“那时候,我总想着要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现在也一样。” 季雨行听到这话,心里一暖,眼眶微微泛红,抬头看向季过云,眼里满是温柔与动容,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酸涩又温暖。他悄悄往季过云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靠着他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带着满心的依赖,仿佛这样就能汲取足够的温暖与勇气。 两人翻看着老照片,聊着小时候的趣事,阁楼里时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偶尔也会有轻声的叹息,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温暖着彼此的心房。季雨行偶尔会说起小时候的窘迫,说自己怕黑,晚上总偷偷跑到季过云房间,挤在他身边睡觉,说自己不会做手工,每次都是季过云帮他完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却又藏着满满的怀念。季过云静静听着,时不时揉一揉他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陪着他,再也不让他独自承受害怕与窘迫。 不知不觉,夕阳已经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小窗户洒进阁楼,给那些旧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季雨行靠在季过云肩头,眼皮轻轻耷拉着,带着几分倦意,像只困倦的小猫,呼吸轻轻浅浅的,拂过季过云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暖意。 “该下去了,妈该准备晚饭了,”季过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生怕惊扰了他,“这些照片,我们拿下去整理一下,好好收起来。” 季雨行缓缓睁开眼,眼里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时,脚步微微晃了一下,季过云及时扶住他,他抬头冲季过云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依赖的憨态:“有点腿麻了。” 季过云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往楼下走:“慢点走,别急。” 季雨行乖乖地靠着他,脚步轻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满是踏实。下楼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卷。 晚饭依旧是季母亲手做的,简单却温馨。吃完晚饭,季母坐在院子里乘凉,季过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给她捶着腿,季雨行则回屋拿出了那把旧吉他。吉他的琴身已经有些磨损,琴弦也换过几次,却是季雨行小时候最珍爱的东西,以前没事的时候,他总爱抱着吉他弹唱,季过云就坐在旁边听,眼里满是欢喜。 季雨行抱着吉他坐在石凳上,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清脆的琴声在院子里响起,带着几分青涩与温柔。他抬头看向季过云,眼里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轻声问:“想听什么?” 季过云停下捶腿的动作,抬头看向他,嘴角扬起笑意:“随便,你弹什么我都爱听。” 季雨行脸颊微红,低下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缓缓弹奏起来。琴声轻柔舒缓,像山间的清泉,缓缓流淌在院子里,裹挟着栀子花香,漫过每一个角落。他的指尖纤细修长,在琴弦上灵活地跳动,眼神专注又认真,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格外动人。 季母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静静听着琴声;季过云坐在一旁,目光紧紧落在季雨行身上,眼里满是温柔与宠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人和这动人的琴声。 弹到一半,季雨行轻轻开口唱了起来,他的声音轻柔细腻,带着几分独特的软糯,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歌词里满是温柔的情愫,藏着他从未言说的心意。唱到动情处,他抬眸看向季过云,眼里满是缱绻与温柔,指尖的琴声也愈发轻柔,像是在诉说着藏在心底多年的思念与眷恋。 季过云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听着他动人的歌声,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痒,脸颊发烫,心跳也渐渐加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季雨行眼里的情意,那是藏了多年的依赖与爱慕,像陈酿的酒,越品越浓。 一曲终了,琴声渐渐消散在风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彼此的心跳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轻响。季雨行放下吉他,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敢再看季过云,指尖轻轻攥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又羞涩。 “哥,你唱得真好听,”季过云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眼里满是动容,“很久没听你弹吉他唱歌了。” 季雨行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眼里闪过几分欣喜,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声音软软的:“你喜欢就好,以后……以后我常弹给你听。” “好,”季过云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我一直都喜欢听你弹。”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栀子花香,也带着两人之间淡淡的暧昧与温柔。季母早已悄悄回了屋,把空间留给了他们。院子里,两人静静坐着,偶尔对视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脸颊泛红,心里满是甜蜜与羞涩。 季过云起身走到季雨行身边,轻轻拿起吉他,递到他手里,轻声说:“再弹一首吧,我还想听。” 季雨行接过吉他,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又一首温柔的曲子缓缓响起。这一次,他没有唱歌,只是专注地弹奏着,琴声里满是温柔与眷恋,像是在诉说着两人多年的羁绊与思念。季过云坐在他身边,肩膀轻轻靠着他的肩膀,静静听着琴声,偶尔转头看他,能看见他认真的侧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月光渐渐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与院子里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温柔地包裹着两人。琴声在夜色里流淌,带着两人的心意,漫过院子,漫过岁月,也漫过彼此的心尖,把所有的涩意都酿成了温柔,把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陪伴,往后的日子,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便是最好的时光。 夜色渐深,琴声渐渐停下,季雨行收起吉他,转头看向季过云,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轻声说:“夜深了,该休息了。” “嗯,”季过云点点头,扶着他站起身,“走吧,回去休息。” 两人并肩往屋里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走到房门口,季雨行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季过云,眼里带着几分羞涩与依赖,轻声说:“过云,晚安。” “晚安,哥,”季过云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季雨行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脸颊依旧发烫,心里满是甜蜜与期待。他靠在门后,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快速的心跳,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眼里满是温柔的光芒。 季过云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也扬起笑意,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些隔阂需要慢慢化解,还有些心意需要慢慢诉说,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只要这份温柔与依赖还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回到房间,季过云躺在床上,脑海里满是季雨行的身影,他温柔的笑容,羞涩的模样,还有弹奏吉他时专注的神情,都深深印在他的心里。他拿起手机,看着季雨行早上发来的消息,指尖轻轻在屏幕上划过,心里甜丝丝的。他编辑了一条消息,犹豫了许久,最后只发了一句“哥,今天很开心”,发送成功后,他紧紧握着手机,期待着他的回复。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季雨行发来的消息,依旧是简单的几个字,却带着满满的温柔:“我也是,晚安。” 季过云看着消息,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心里暖得发烫。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脑海里依旧是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暖涩交织的时光,像星星一样,照亮了他的心房,也让他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窗外,月光皎洁,栀子花香随风飘进房间,带着温柔的气息,包裹着沉睡的人,也包裹着两人之间,那份藏在岁月里,温柔又缱绻的心意。往后余生,愿岁月温柔,彼此相伴,再也不分离。 第18章 第 18 章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房间时,季过云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翻个身摸向枕边的手机,屏幕上安安静静躺着一条凌晨发来的消息,是季雨行发的,只有一张照片——窗台上摆着昨晚摘的野雏菊,沾着晨露,晨光落在花瓣上,亮得晃眼,底下配了两个字:好看吗? 季过云弯着嘴角回了句“好看,比你还好看”,刚按下发送键,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力道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是季雨行的声音,软乎乎的:“过云,醒了吗?妈让我叫你起来吃早饭。” “醒了,马上来。”季过云应着,麻利地起身穿衣。推开门时,正撞见季雨行站在走廊上,穿着件浅灰色的薄卫衣,头发还带着点没打理好的蓬松,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见他出来,眼睛亮了亮,把水杯递过来:“刚倒的,温的,先喝点水。” 指尖碰到水杯壁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到心口,季过云接过喝了一口,抬眼就看见季雨行耳尖悄悄泛红,眼神躲闪着往楼下看,小声说:“妈煮了粥,还有你爱吃的茶叶蛋,我剥好了一个,放你碗里了。” 下楼时,季母已经把早饭摆上桌,白粥熬得稠糯,冒着淡淡的热气,茶叶蛋的香味飘满了屋子。季过云刚坐下,就看见自己碗里卧着个剥得干干净净的茶叶蛋,圆润光滑,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季雨行坐在他对面,低着头小口喝着粥,睫毛垂着,能看见耳尖那点没褪去的红,手里拿着个茶叶蛋,指尖轻轻捏着,像是在琢磨怎么剥才不会碎。 季过云拿起筷子,夹了块咸菜放进他碗里,轻声说:“别光喝粥,就点咸菜。” 季雨行抬眸看他一眼,眼里闪过几分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拿起咸菜就着粥吃,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浅浅的弧度。季母坐在一旁看着他俩,笑着打趣:“你俩小时候就这么黏,过云总护着雨行,现在长大了,倒还是没变。” 季过云脸颊微热,没说话,只是往季雨行碗里又添了点小菜。季雨行剥好手里的茶叶蛋,犹豫了一下,轻轻放进季过云碗里,声音细若蚊吟:“给你吃,我再剥一个。” 早饭吃得安安静静,却满是暖意。饭后季母要去集市买菜,叮嘱他俩在家待着,要是闷得慌就去后山逛逛,还特意说后山的野草莓该熟了,要是看见能摘点回来。季过云应下,看着季母出门后,转头看向季雨行:“哥,要不要去后山看看?妈说有野草莓。” 季雨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啊,我好久没摘过野草莓了,小时候总跟你一起去,你每次都能找到最红最甜的。” 两人换了轻便的鞋子,往后山走去。清晨的后山带着点湿凉的水汽,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踩在草地上,能听见露水沾湿裤脚的轻响。阳光穿过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走了没多远,季过云就看见路边的草丛里藏着点点鲜红,眼睛一亮,拉着季雨行的手腕走过去:“你看,这儿有野草莓。” 季雨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颗颗小小的野草莓红得透亮,藏在翠绿的叶子间,看着就诱人。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摘一颗,却又怕碰掉了上面的露水,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谨慎。 季过云笑着蹲在他身边,手把手教他:“轻轻捏着草莓蒂,一拽就下来了,别碰果肉,容易坏。”说着,捏起一颗最红的,递到他嘴边,“尝尝,甜不甜。” 季雨行脸颊一红,微微仰头,张嘴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果香,甜得让人心里发暖。他眼睛弯成了月牙,点头说:“甜,特别甜。” 两人蹲在草丛边,一边摘野草莓一边闲聊,指尖偶尔碰到一起,都像是被烫到般轻轻缩一下,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摘。季过云摘到又大又红的,就先递到季雨行嘴边,看着他小口吃掉,眼里满是宠溺;季雨行也会把自己摘到的好的留着,悄悄放进季过云手里的小竹篮里,耳尖始终泛着淡淡的红。 竹篮很快就装了小半篮野草莓,红莹莹的,看着格外喜人。季过云起身伸了个懒腰,瞥见不远处的坡上长着一片蒲公英,白色的绒球在风里轻轻晃动,笑着说:“哥,你看那蒲公英,小时候你总爱吹,说能把愿望吹到天上去。” 季雨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起身走过去,摘了一朵蒲公英,捏在手里轻轻晃了晃,转头看向季过云:“那时候不懂事,总瞎许愿,现在想想,最想要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季过云愣了一下,看着他眼里的温柔与认真,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暖意,刚要开口,就见季雨行抬手把蒲公英凑到嘴边,轻轻一吹,白色的绒絮随风而起,漫天飞舞,像散落的星星。季雨行看着飞舞的绒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满是憧憬,阳光落在他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季过云静静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没有纷扰,没有隔阂,只有彼此陪伴,像回到了小时候最纯粹的日子。他悄悄走近,抬手轻轻拂去季雨行发间沾着的一片蒲公英绒絮,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发丝,柔软的触感让人心头一颤。 季雨行转头看向他,眼里闪过几分羞涩,脸颊微红,轻声说:“风大了,要不要往回走?草莓也摘得差不多了。” “好。”季过云点点头,提起竹篮,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走吧,别着凉了。” 季雨行的手轻轻蜷缩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牵着,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心里格外踏实。两人并肩往回走,脚步放缓,聊着小时候的趣事,说起曾在这后山追着蝴蝶跑,摔得满身泥土却笑得开怀;说起曾在树下乘凉,季过云给季雨行讲听来的故事,季雨行就靠在他肩头,听得格外认真。 回到家时,季母还没回来。两人把野草莓倒进干净的盘子里,挑去叶子和杂质,用清水轻轻冲洗干净,红莹莹的草莓泡在清水中,看着愈发诱人。季过云拿起一颗递到季雨行嘴边,笑着问:“洗干净了,再尝尝?” 季雨行张嘴吃掉,甜美的滋味漫满心尖,他也拿起一颗,递到季过云面前,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你也吃。”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你一颗我一颗地吃着野草莓,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偶尔有鸟儿落在院墙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格外热闹。季雨行吃到一颗格外甜的,眼睛一亮,连忙递到季过云嘴边:“这个超甜,你尝尝。” 季过云张嘴吃掉,果然甜得齁人,嘴角扬起笑意,看着他眼里的欢喜,心里也跟着甜丝丝的。他忽然想起昨晚季雨行弹吉他的模样,轻声问:“哥,昨晚你弹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季雨行脸颊一红,眼神躲闪了一下,小声说:“是我自己瞎编的,没名字。” “很好听,”季过云看着他,眼里满是认真,“以后你再弹,我帮你记下来,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季雨行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眼里闪过几分惊喜与动容,轻轻点头:“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季母的声音,两人连忙起身迎上去。季母手里拎着满满两大袋菜,看见院子里的野草莓,笑着说:“哟,真摘着野草莓了,看着就甜,中午洗干净了当饭后水果吃。” 季过云接过季母手里的菜,季雨行也连忙帮忙拎着,三人一起往屋里走。季母一边收拾菜,一边念叨着中午要做什么,说买了新鲜的排骨,要做玉米排骨汤,还买了季过云爱吃的鲜鱼,要做松鼠鱼。季过云坐在一旁帮忙择菜,季雨行则在旁边递盘子递碗,偶尔帮着洗几颗青菜,三人分工合作,屋里满是烟火气,温馨又热闹。 中午的饭菜格外丰盛,玉米排骨汤炖得鲜香浓郁,玉米的清甜融入汤里,喝一口暖到心底;松鼠鱼炸得金黄酥脆,浇上酸甜的酱汁,看着就诱人;还有几盘清炒时蔬,脆嫩爽口。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季母不停给两人夹菜,让他们多吃点,季过云也时不时给季雨行夹一块鱼肉,细心地挑去鱼刺,季雨行则悄悄给季母夹了块排骨,轻声说:“妈,你也多吃点。” 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伴着饭菜的香气,漫满了整个屋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季过云看着身边温柔的季雨行,看着眼前慈祥的季母,心里忽然无比踏实,原来他盼了这么久的家的温暖,从来都没有走远,只要身边有他们在,便是最安稳的归宿。 吃完午饭,季母去午休,季过云收拾完碗筷,就看见季雨行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那把旧吉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琴身,像是在琢磨什么。季过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问:“想弹琴了?” 季雨行抬头看他一眼,眼里带着几分羞涩,轻轻点头:“想弹给你听。” 他调整好琴弦,指尖轻轻拨动,熟悉的温柔旋律缓缓响起,比昨晚多了几分轻快,像是在诉说着此刻的欢喜。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指尖在琴弦上灵活跳动,认真又专注的模样,让季过云挪不开眼。 这一次,季雨行没有唱歌,只是安安静静地弹奏着,琴声在院子里流淌,伴着风穿过树叶的轻响,格外动人。季过云静静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脸上,心里满是温柔与宠溺,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裹挟着琴声,漫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一曲终了,季雨行放下吉他,转头看向季过云,眼里满是期待:“好听吗?” “好听,”季过云笑着点头,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比昨晚的还好听。” 季雨行脸颊微红,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眼里满是欢喜。他往季过云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靠着他的肩膀,轻声说:“过云,以后我们常回来好不好?我想陪着你,陪着妈。” 季过云心里一暖,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认真,轻轻握住他的手:“好,以后我们常回来,再也不分开了。” 季雨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里泛起淡淡的水光,轻轻点头,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院子里的野雏菊开得正好,散发着清冽的香气,两人并肩坐着,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的体温交融,心里满是踏实与欢喜。 往后的日子,或许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但只要身边有彼此相伴,有家人在侧,那些过往的遗憾与隔阂,都会慢慢消散,剩下的,只会是岁月的温柔与安稳,还有藏在时光里,从未改变的眷恋与陪伴。 傍晚的风渐渐带上了凉意,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暖橙,院子里的野雏菊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清芬愈发绵长。季雨行靠在季过云肩头,指尖轻轻勾着他的掌心纹路,声音轻得像晚风拂叶:“过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总在院子里等夕阳落完吗?你说夕阳是把天染成了蜜糖色,等天黑了,就能摘一颗糖吃。” 季过云低头看他,见他眼里映着天边的晚霞,亮得像盛了星光,嘴角弯起笑意:“当然记得,那时候你信以为真,天天盼着天黑,等不到糖还会偷偷抹眼泪,我只好把藏起来的水果糖塞给你,骗你是摘来的晚霞糖。” “哪有偷偷哭,就一次而已,”季雨行脸颊微红,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不服气的软糯,“而且那糖确实甜,比后来吃过的任何糖都甜。” 季过云抬手拢了拢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拂过他微凉的耳尖,轻声说:“以后想吃糖,我天天给你买,买最甜的那种。” 季雨行抬眸望他,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胳膊,把脑袋埋得更浅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浅的气息,心里安稳得不像话。 夜色慢慢沉下来,月光悄悄爬上屋檐,洒下一片清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青石板上。季母从屋里出来,见他俩依偎着看月亮,笑着递来两件薄外套:“夜里风凉,披上,别着凉了。” 季过云接过外套,先给季雨行披好,细心地拢了拢领口,又把自己的外套穿上。季雨行裹着带着暖意的外套,抬头看向季母,眼里满是温顺:“妈,你也早点休息,别等我们了。” “不急,看着你们这样,我心里踏实,”季母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回屋时,脚步都带着轻快,“夜里要是饿了,厨房有温着的糕点,自己去拿。” 院子里又只剩两人,月光皎洁,虫鸣阵阵,伴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格外静谧。季过云牵着季雨行的手,慢慢在院子里踱步,踩过被月光照亮的石板路,脚步声轻缓,像踩在柔软的时光里。 “哥,”季过云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以前我总想着往外走,觉得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可走了这么久才发现,最想要的,从来都是家里的这抹月光,还有身边的你。” 季雨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眼里泛起淡淡的水光,嘴唇动了动,喉咙发紧,半晌才挤出一句轻声的话:“我也是,这些年我总在等,等你回来,等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能安安稳稳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坐着看月亮,都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季过云心头一紧,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又珍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了,一直陪着你。” 季雨行靠在他怀里,鼻尖抵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那声音像定心丸,让所有的不安与思念都渐渐消散。他轻轻环住季过云的腰,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脸颊蹭过他温热的衣襟,小声说:“不怪你,你能回来,就够了。” 月光下,两人相拥而立,风带着雏菊的清香,裹挟着彼此的心跳,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缺席的岁月,那些藏在心底的牵挂,都在这温柔的夜色里,慢慢沉淀成最珍贵的念想。 不知站了多久,季雨行轻轻推了推季过云,小声说:“有点冷了,我们回屋吧。” 季过云点头,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指尖始终紧紧握着,不肯松开。进屋后,季过云给季雨行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小口喝完,才放心地坐在他身边,拿起白天整理出来的老照片,一张一张慢慢翻看。 照片里的两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脸上带着稚嫩的笑容,有的是在田埂上追逐,有的是在雪地里堆雪人,还有的是依偎在季母身边,眼里满是纯粹的欢喜。季雨行指着一张两人并肩坐在门槛上的照片,眼里带着怀念:“这张是你十岁生日那天拍的,妈煮了鸡蛋,你非要分我一半,说生日要一起过才热闹。” “嗯,那天你还送了我一个亲手折的纸船,说能载着愿望远航,”季过云看着照片,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后来纸船被雨水打湿了,你难过了好久,我陪你折了一晚上,折了满满一盒子。” 两人对着老照片,絮絮叨叨聊着过往的点滴,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在彼此的话语里渐渐鲜活,每一个细节,每一次陪伴,都藏着最真挚的情意。不知不觉,夜已深沉,季过云见季雨行眼皮渐渐耷拉下来,眼里满是倦意,轻声说:“困了就去睡吧,别熬着了。” 季雨行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起身时脚步微微晃了一下,季过云连忙扶住他。送他到房门口,季雨行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季过云,眼里带着几分不舍,小声说:“过云,晚安。” “晚安,哥,”季过云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好好睡,我就在隔壁。” 季雨行轻轻“嗯”了一声,推开门走进房间,却没立刻关门,而是从门缝里探出头,看了季过云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眼里闪过几分笑意,才轻轻关上房门。 季过云站在门口,直到听见屋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渐歇,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他拿起手机,翻看着白天和季雨行摘野草莓时拍的照片,照片里季雨行手里捧着一颗红透的野草莓,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他编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这张照片,文案只有简单四个字:失而复得。想了想,又点开和季雨行的聊天框,发了一句“睡个好觉,梦里有晚霞糖”,才放下手机,闭上眼。 窗外月光依旧皎洁,雏菊的清香顺着窗缝飘进来,裹挟着温柔的夜色,漫进房间。季过云脑海里满是和季雨行相处的点滴,从清晨的温水,到午后的琴声,再到傍晚的相拥,每一个瞬间都暖得让人安心。他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再有无尽的等待,不会再有遥远的距离,只要彼此相守,每一个朝朝暮暮,都会满是温柔与欢喜。 第二天清晨,季过云是被厨房传来的轻响吵醒的。他披衣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季雨行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正小心翼翼地搅着锅里的粥,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侧脸认真又温柔。 季母站在一旁,笑着指点他:“火再调小一点,不然粥容易糊底,过云爱吃稠点的,再熬会儿就好。” 季雨行点点头,依着季母的话调整火候,指尖轻轻握着锅铲,动作带着几分生疏,却格外认真。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来,看见季过云,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声音软乎乎的:“你醒啦,粥马上就好。” 季过云走进厨房,看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米香,心里暖融融的:“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熬粥了?” “想让你起来就能喝到热粥,”季雨行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搅着粥,小声说,“妈教我熬的,说是你小时候最爱喝的小米粥,加了点红枣,应该会甜。” 季母笑着打趣:“雨行一大早就拉着我问你爱吃什么粥,非要亲手熬,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季过云看着季雨行泛红的耳尖,看着他认真熬粥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暖意,走上前,轻轻帮他拢了拢滑落的围裙带子:“辛苦你了,哥。” 季雨行抬眸看他,眼里满是欢喜,轻轻摇了摇头:“不辛苦,你喜欢就好。” 没过多久,粥就熬好了,盛在白瓷碗里,米香混着红枣的清甜,暖乎乎的冒着热气。季过云坐在桌前,喝了一口粥,清甜的滋味漫过舌尖,暖到心底,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抬眼看向季雨行,见他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期待,笑着说:“好喝,比妈熬的还香。” 季雨行眼里瞬间闪过几分雀跃,嘴角扬起大大的笑意,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连忙拿起勺子,也喝了一口,眉眼弯弯地说:“真的好喝,那以后我天天给你熬。” “好,”季过云点头,往他碗里夹了个茶叶蛋,“多吃点,不然熬粥该饿了。” 早饭依旧温馨,阳光洒在餐桌上,映着两人眼里的笑意,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饭后,季过云提议去镇上逛逛,说好久没回来,想看看镇上的变化,季雨行自然满口答应,眼里满是期待。 两人并肩走在镇上的小路上,路边的商铺大多开着门,传来阵阵吆喝声,热闹又鲜活。季过云牵着季雨行的手,慢慢走着,偶尔指着路边的店铺,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以前这儿是家小卖部,我总攒着零花钱,来给你买水果糖,老板都认识我们了,每次都会多给一颗。” 季雨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如今那里已换成了一家小超市,他笑着说:“我记得,每次你给我糖,都让我藏起来吃,怕妈说吃多了坏牙齿,结果每次都被妈发现。” “那是你藏得不好,总把糖纸落在口袋里,”季过云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走,去超市里看看,给你买些爱吃的糖。” 走进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摆得整整齐齐,季过云拉着季雨行走到零食区,拿起一盒水果糖,递到他手里:“这个和小时候吃的味道很像,要不要试试?” 季雨行接过糖盒,指尖摩挲着包装盒,眼里满是怀念,轻轻点头:“要,小时候总觉得这糖是最好吃的。” 季过云又拿起几样他爱吃的零食,放进购物篮里,转身看见货架上摆着包装精致的香芋派,想起那天在湖边吃的味道,顺手拿了两盒:“这个也买些,想吃的时候就能热来吃。” 季雨行看着他熟练地挑着自己爱吃的东西,看着购物篮里渐渐堆满的零食,心里甜丝丝的,悄悄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满心欢喜。 结账出门时,季过云拎着满满一袋零食,季雨行走在他身边,偶尔伸手帮他扶一下袋子,两人聊着天,笑着走过热闹的街道,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走到镇口的老槐树下,季过云停下脚步,指着老槐树说:“你看这棵老槐树,小时候我们总在树下乘凉,你爬树还摔下来过,哭着说再也不爬树了,结果第二天就忘了,又拉着我来。” 季雨行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调皮,总爱跟着你疯,每次闯了祸,都是你护着我。” 两人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季过云打开刚买的水果糖,剥了一颗,递到季雨行嘴边:“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季雨行张嘴吃掉,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和记忆里的味道渐渐重合,他眼里满是笑意:“是以前的味道,还是一样甜。” 季过云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味漫开,心里满是踏实。他转头看向季雨行,见他嘴角沾着点糖屑,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动作自然又温柔。季雨行脸颊微红,抬眸望他,眼里满是缱绻的温柔,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光。 风轻轻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裹挟着两人之间的温柔情意,漫过镇口的小路,漫过岁月的长河。往后的日子,没有离别,没有等待,只有彼此相伴的朝朝暮暮,只有藏在烟火里的温暖,还有那份刻在时光里,从未改变的深情与眷恋,岁岁年年,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