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是当世剑道第一人》 第1章 重来 “拿不起剑的你,怎配与我为敌?” “拿不起剑,就不可用剑?” “我即可言出法随,那我就令这天,这地,这万姓修士皆为我之剑!” 痛。 那痛楚自丹田深处炸开,沿着四肢百骸疯狂流窜,似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她破碎的丹府里搅动。 谢玉钗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处的阁楼狭窄而陈旧,一线惨淡的天光从高处的缝隙漏下,映照出浮尘乱舞。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裳,曾经如玉的身段,此刻瘦得惊人。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声音泄露些许。这位曾经的天骄贵女,此刻只能以此行径维护自己的尊严一二。 血腥味迅速在口中弥漫。 内视之下,一个金色的珠子正悬在她破碎的丹田灵海之上。天珠,这枚耗尽她所有气力、赌上最后一线生机才寻到的异宝,此刻正散发着一种近乎蛮荒的磅礴力量。 疼痛加剧,谢玉钗意识开始徒然减弱,与此同时,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来。 隐隐书影在她识海中急速翻飞。 【谢玉钗,天命之女,出生口含天宪,福泽深厚……】 【然命途多舛,幼年遭劫,丹田被毁,根基有瑕……】 【谢家倾力供养,筑基成功……】 【然变数陡生!天外来客“穿书者”林梦姣降临此界,身负掠夺之能……与另一位身负万千气运者季冷岳联手……】 【谢家衰败……谢玉钗声名狼藉,仓皇逃遁……】 【……终寻得异宝天珠,于破败阁楼中强行融合,九死一生……】 曾经的过往以一种荒诞的形式在脑海中上演,谢玉钗彻底的明白了这一切。 她出生阆缈山谢家。降生时,口含天宪,霞光万里。是天骄中的天骄,贵女中的贵女,是万人羡煞不能耐的命途。 自遇到林梦姣与季冷岳后,她开始屡遭变故。阆渺谢家,一个纵横了十九州数百年的家族,一夕崩塌, 谢玉钗此前一直不明白,也想不通。如今脑海里的书影告诉了她真相。 原来林梦姣不属于十九州,她是域外之人,身上带着一个名叫“系统”的法器,可以通过抢夺他人的机缘而夺得他人的气运。 而季冷岳同自己一起,是十九州当世气运之体。 若放在此前,她只会觉得一切玩笑。 可是此刻阁楼之外的阆缈山,尸骸如山,血气冲天,无不再告诉着她,这一切是真的。 愤怒,极致的愤怒在谢玉钗的躯体中如野火燎原,于此同时冲天的杀意让她暂时忘却了疼痛。 “给我融” 凄厉地低吼声自谢玉钗的喉间溢出,天珠开始颤抖,随即猛地沉入灵海。 一息之间,她的修为从筑基境开始攀升,一直到了合体境。从人界二境,一路到了天界一境。 阁楼外边,天色骤暗,劫云四起。乌云之中是隐隐地电光和轰鸣地雷声。 谢玉琢撑着长枪,“呸”的吐出了嘴里的血水,勾一勾唇,嘲弄的看着对面的人。 “我是不会让你们去打扰三姊的” “不好姣姣,女主修为升到了天界一境的合体境了!快点让男主杀了她,如果第一束雷下来前她没有死,她就可以调动她的天宪之力。言出法随,号令终生!”系统的尖声警告在脑海中响起。 林梦姣脸色一变,连忙转头看向季冷岳开口道:“阿岳,不能再等了” 季冷岳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劫云,他的神识只是浅浅地试探,就被那骇人的天威惊得心神俱震。 “梁叔,拦住他们!” 远处的季家长老们纷纷咬牙,祭出了各自的底牌,死死地拦着欲往这边的谢家人。 “阿琢!”谢玉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季家之人,那双艳丽万分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杀意和决绝,“别让他们打扰三妹”。 “大姊放心,这有我和青女侍们” 谢玉琢提枪直指季冷岳,与此同时,身边突然多出了数道绿色的倩影。 “不过是阆缈山上的霜雪,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林梦姣一招手,一只通体彩光的凤凰出现在了空中:“不知阆缈山上千年的霜雪,是否可以抵挡凤凰的神火?” 与此同时,第一道天雷携着骇人的毁灭之威,“轰”地劈下,径直穿过那小阁,落在谢玉钗的身上。 剧痛之中,一道晦涩古老的字符带着暖黄的光晕,复现在她的识海之中,亘古的呼唤悠悠的在耳边响起。 天雷一道道的落下,阁楼之外的战况愈加惨烈。 最后一道天雷迟迟没有落下,谢玉钗睁开双眼,艰难地站起身来,推开了阁楼的门。 刺眼的光霎时之间冲向眼睑,谢玉钗艰难地睁着眼睛向外看去。 阁楼之外,血气滔天。曾经如仙境一般华贵的阆缈之巅,此刻如地狱一般血流千里,尸骸万千。 “三姊……”谢玉琢看着自己心口处的黑剑有一瞬间的恍惚,听到门后的动静,艰难的回头唤道。 “不!” 谢玉钗目眦尽裂,她猛地接住了倒下的谢玉琢。 曾经清俊飞扬,少年意气的谢家五郎,此刻面色如金,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涌出。 “呵”林梦姣缓缓地拔出谢玉琢身体之中的剑,挑衅地看向面前的谢玉钗。 “‘昔年’本应属于你,如今在我手上,还杀了你的弟弟。谢玉钗,你不是号称天骄中的天骄,贵女中的贵女吗?” 林梦姣轻抚手中黑色的长剑,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的剑灵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昔年,杀了她” 谢玉钗看着迎面而来的剑灵,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抬头环顾阆缈山。大姐谢玉簪倒在了地上,四妹谢玉环抱着大姐的身躯死死地看着季家一群人,二哥谢玉珏在和林梦姣的爱慕者们缠斗着…… 那些本该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向来最不屑一顾,视若尘埃的存在,此刻却成了林梦姣手中斩向谢家的利剑! 谢玉钗目光落回怀中的谢玉琢,“三姊……”谢玉琢像抬手触碰她的脸,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脱了力,垂落回去。 谢玉钗痛至麻木的心神开始出现裂缝,密密麻麻的苦涩,绝望,悲愤,挣扎的透了出来。却又在一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杀意。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神剑昔年气势汹汹的斩来,却停在了谢玉钗的身前三寸之地不得寸进。 谢玉钗缓缓地抬起了头,直直的注视着这一把神剑,这一把本该属于她的神剑。 谢玉钗的眼眸自瞳孔为始,开始慢慢罩上一层金色,早已融合了天珠的丹田灵海中掀起了金色的巨浪。 神魂之上,古老的字符,在天宪之力的带动下开始剧烈的抖动。 心中所有堆积已久的情绪,全部在此刻化作无边的杀意缠绕上那些古老的字符。 “不好,快让男主杀了她” 脑海中的系统声音一出,林梦姣猛地看向季冷岳:“阿岳” 季冷岳闻言,身影一动,不夜剑出鞘,凌厉的剑风毫无阻拦的袭向谢玉钗。 但终究是天雷更快一步。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轰然没入谢玉钗眉心,她的眉心刷的裂出一道血痕。 神魂在此刻像是粉碎一般的疼。但谢玉钗面不改色,双眸尽化作纯粹的金,天道法则如游龙一般在其中缓缓流动。 谢玉钗缓缓地开口,古老的语言悠然的响彻十九州。 许多可怕的存在在这一瞬间纷纷睁开沉睡的眼睛。远古的语言带着凝实的杀意自谢玉钗的口中吐出,在虚空凝实,以谢玉钗为中心,围成了一圈。 最后一字落下,万物静止。 以谢玉钗为中心,一道光束拔地而起,并且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扩展。所过之处,所有的物种皆退了色。 十九州,在这一刻静止了,在这一刻退了色。 脑海中那冰冷的书影在此刻疯狂的向前翻动。所有关于她过往的文字,随着书页的翻动,接连消失着。 谢玉钗的意识在吐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剥离溃散。 最后只有烙印在神魂之处,那段带着她滔天杀意与无尽悲痛的古老话语。 “乱吾世法者,当杀。” “夺吾天命者,当诛。” “域外窃运之蟊贼,当——” “神形俱灭!” “若吾无法仗剑斩杀……“” “那便将吾之血肉,吾之神魂” “尽数化成杀人之器!” “三姊?三姊!” 是谁在唤她? 声音清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焦急,穿透了神魂深处那片万物褪色、时空凝固的虚无。 知觉如潮水般涌来,前尘往事的记忆碎片迅速归了位。 谢玉钗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额间无声裂开一道血痕。 “阿姊?你怎么了?”少年大惊,急忙上前。 谢玉钗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朝气飞扬、俊美肆意的面容。与记忆中那张惨白如金、血污遍布的脸,轰然重叠。 “阿琢!” 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 谢玉钗几乎是本能地、死死抓住了谢玉琢的手腕,力道之大,指节瞬间泛白。 谢玉琢心中大震。 他的三姊,是喜悲不显于色之人。 即便幼年遭劫,丹田破碎,承受着非人之痛,她也未曾露出过这般情态。 可此刻,那双通红的眼里,是望不到边际的悲哀与痛苦。那只抓住他的手,冰冷而用力,仿佛要嵌入他的血肉,确认他的存在。 “三姊你可是有感不适?不如我们就此回山,这昆仑仙宗也不是非来不可,到时候让……” 昆仑仙宗四字骤然劈开谢玉钗纷乱如麻的思绪,她连忙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并非炼狱般的阆缈山,而是青鸾车内熟悉的陈设。 鲛绡云锦的软垫,千年沉香木雕琢的案几,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熏香,烟缕袅袅,恍若隔世。车壁之上,谢家族徽在流转的灵光中静默浮现。 青鸾车驾,昆仑仙宗。 电光石火间,前因后果明晰如镜。 十九州有着许多的世家和门派,其中最强大的当属“三姓十门”。阆缈谢家和昆仑仙宗便位列其中。 “三姓十门”为了照拂十九州的年轻修士和各家小辈们,每十年,各家轮流拿出一个秘境,让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进入其中探索机缘。 今年便是轮到了昆仑仙宗。 这里便是她与林梦姣和季冷岳的初见,也是她命运开始改变的节点。 她……回来了? 第2章 庐陵方氏 谢玉钗神识微动,透过车壁向外望去。车外是等候多时的昆仑众人。 “谢家好大的排场!让我昆仑仙宗上下在此苦候,莫非真当我仙宗弟子闲来无事,专程在此恭迎大驾不成?” 青鸾车前,陵户深静立如松。陵氏世代为谢家家臣,他自小便守卫着谢三小姐。 三小姐迟迟没有下车,五少爷上车去查看,如今也没有下来。 他和小姐的青女侍青丝对视了一眼,心中有异,但均面上不显。 突兀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传来。 陵户深寻着声音,目光落在了一个锦衣少年身上。 庐陵方氏。 十九州势力盘根错节,除却“三姓十门”,尚有诸多源远流长的古老世家,底蕴深厚,不容小觑。庐陵方氏便是其中之一。 方文赫嘲弄的看着谢家一行人,心头那点积郁的不忿涌了上来。 他虽为方家这一辈最为受宠的少爷,但因为生母是凡人,在展露天赋前吃尽苦头。 所以他素来讨厌世家的做派。 今天能来此迎接谢家,不过是看在了小师妹的份上。本想着就是走个过场,结果这位传闻中的谢三小姐,迟迟不下车。 “五师兄” 林梦姣开口轻唤方文赫,面上想要制止,但心里却是意料之中的冷然。 “宿主,真不愧是你啊,知道方文赫最是讨厌世家,还特意拉着他来。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精彩。” “第一次见面,我当然要好好探探这位天骄贵女和谢家的底。” 林梦姣看着方文赫刚要说什么,就迎面一阵可怕的威亚。 一股磅礴威压如山岳般轰然降下,目标直指方文赫! 方文赫猝不及防,只觉周身一沉,气血翻涌,眼前金星乱冒,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得身侧的季冷岳出手扶住,才堪堪站稳。 他抬头望向威压来源,口中已是血气弥漫。 “陵侍卫是何意?此地是昆仑仙宗,非你阆缈谢家!” 严阅面色一沉,袖袍微拂,无形气劲荡开,瞬间化解了方文赫身上的重压,缕缕精纯灵气更是悄然渡入,抚平其体内隐伤。 陵户深神色不变,只平静迎上严阅的目光,声音无波无澜:“谢三小姐,不容亵渎。谢家,不容挑衅。” 严阅看着车前静立的黑衣侍卫,眼睛微眯。地界二境,化神。不亏是谢家阿,这青年看着年龄也就两百岁不到,竟然已经是化神一阶了。 这次来迎接谢家本应该是掌门师兄的事,哪想到临到半途,莫名落在他的头上。 这半年他一直在外边浪,荡,还一直给掌门师兄发玉符炫耀,偏每次还挑着师兄最忙碌的时间发。 一回宗就被掌门师兄拉来当了苦力,这是理所应当,并且他也和谢家打过交道,知道谢家的做派,本想不过走一遭的力气事,如今看来却是有些棘手。 刚开始谢三小姐迟迟不下车,严阅倒不觉得是其怠慢昆仑仙宗,谢家做不出这等自损的事。 严阅本还在担心谢三小姐出了事情,这到底是昆仑的地界,哪曾想会有不长眼的弟子开口闹事。他这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而其余弟子见此,也都耐不住了。 “这谢三小姐是怎么回事啊迟迟不下车?” “哪怕是阆缈谢家,这也是昆仑仙宗啊” “太张狂了吧,谢家居然敢在宗门的地盘动手,当昆仑的长老们是死了吗?” “他居然是化神境初阶的分神阶,和副长老们一个修为。但幸好严长老是化神境高阶的显圣阶” …… “呵,照我看是那位谢三小姐怕了,听说她丹田早年破碎,如今的修为是靠丹药拉上来的。到了昆仑仙宗,这样少年英才多如牛毛之地,估计自惭形秽了” 议论声四起,谢家一群人不为所动,直到这一句话传出,谢家众人纷纷抬头。而严阅瞬间挡在了那名弟子面前。 “轰!” 恐怖的力量炸开,实力低下的弟子纷纷飞了出去。 “陵护侍卫,如此便不能怪我” 严阅面色肃然,虽知是门下弟子过分,但昆仑颜面不容践踏。他手朝虚空之中一扬,一把银白的剑出现在了掌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冷冽的声音,自青鸾车内缓缓传出。 “阿陵,不得无礼,快和严长老请罪。” 众人循声望去。 此前回车查看的谢家五郎从青鸾车中钻出,站立在门前,微微抬着手,等候着。 一只纤细冷白的手从车内伸出,轻轻地搭在了谢五的手背上。 纤细的手腕上垂挂着一只白玉手镯,玉料通透如水,宛若一汪月色洒在腕间。 严阅细细地打量着那只玉镯,心里猜测着它的品级,待用神识一探,居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 那居然是一只凡间的玉镯! 谢五伸手一引,车帘彻底拉开,一道素色身影缓缓步出。 只见来人一席素白的广绣长裙,衣料是罕见的“月华鲛纱”。走动间,宛若流转的月色。 极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宛若透明,隐隐可见青黛色的血管。搭着那消瘦的身躯,风儿一吹,便好似随风化去。 如云的墨发挽成一个简单垂鬟髻,发间没有任何的珠钗,只在头后半笼着薄纱,纱尾垂落至腰间。远远看过去,好似凡间供奉的一尊玉菩萨。 严阅作为昆仑的长老,也是掌门的师弟,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但见此景,居然微微感到了牙酸心疼。 “月华鲛纱”是非常稀有的灵材,可以炼制天阶法器。自鲛人一组凋零,十九州已难寻其踪影。 这件难得珍贵的料子有一个特点。炼制的法器越高,那么料子越发呈现得像是粗布。 而看谢三小姐身上那月华婉转的样子,这估计就只是一件略带灵气的衣服,连地阶法器都算不上。 真是暴殄天物啊! “严长老,方才谢家多有得罪,还望您海涵。” 谢玉钗向严阅行了一礼,眼中带着歉意。 凌户深也先前一迈,朝着严阅抱拳。 严阅堪堪从“月华鲛纱”上回神,目光落在谢玉钗的脸上,有瞬间的停滞,但很快回神,向谢玉钗回了一礼。 随后也向着黑衣侍卫虚虚抱拳。 “谢家家风,在下清楚。凌侍卫护主心切,在下明白。” 谢玉钗目光落在了最开始搅出事端的方文赫身上。 这位便是林梦姣众多爱慕者之一。 虽然没有参与谢家的围剿,但他给林梦姣的方家神决,可是帮助其破了阆缈山的大阵。 “方公子,得罪了。玉钗身子羸弱,素来深居简出。此次前来,路途遥遥,一时不查,居然晕睡过去。劳烦久候。” 谢玉钗目光一闪,随即向方文赫行了一礼, 这一礼行的非常的标准从容,任何人都挑不出一错。可是这行的却是世家礼,行礼对象是那极其厌恶世家做派的方文赫。 昆仑弟子们开始小声的谈论着,就连严阅也是微不可查的皱了眉头。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方文赫只是愣在了原地一会儿,便僵硬地回了礼。回的还是自己最厌恶的世家之礼。 见此,林梦姣眼神一寒。 “宿主,怎么回事啊?方文赫不是最讨厌世家的这一套吗?” “他是最讨厌世家的这一套,可是这谢三小姐虽然派头足,但看人的眼神没有任何的高傲或者委屈。哪怕他再刻薄,此刻也只能还礼。” “那毕竟是阆缈谢家” “不过宿主,刚刚男主好像没啥反应。不愧是男主啊,你看看周围的弟子哪个没被惊艳到,他居然没啥反应” “怎么没有反应?”林梦姣有些嘲弄,目光划向了一旁的季冷岳。 刚刚谢玉钗下车之际,这位清冷矜贵的男主虽然面色不显,但那眼里细微的波动可是没有躲过她的眼睛啊。 “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啊,有意思。” 林梦姣眼睛底略过一丝兴奋和玩味,目光直直的落在了谢玉钗的身上。 谢玉钗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那恶意与探究并存的目光,抬了抬眼。 触及到林梦姣的瞬间,神魂之中,滔天的杀意不可控制的倾泻而出。 谢玉钗迅速的垂下眼睫。神魂之上,字符微动,动荡的杀意迅速的平息。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有一瞬,好像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再要细究,却无从查证。好像就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严阅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佩剑“银屑”,哪怕只有一瞬,他的剑也被那道近乎凝实的杀意,勾起了战意。可是好奇怪,杀意荡然无存,他居然都找不到其存在过的痕迹,若非“银屑”的反应,他都要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了。 “系统,刚刚那是杀意?” 身为末世强者,林梦姣对杀意很是敏感。 “正在为你检测……宿主,并未检测出杀意和杀意存在的痕迹” 林梦姣微微垂头,是她的错觉? 季冷岳左手微曲,就在刚刚,他躯体之中的部分龙骨在一瞬间立出骨刺,刺得他浑身剧痛。他看着面前如天人般的少女,心里划过莫名的情绪。 好奇怪,这谢三小姐是怎么回事?等会儿回去定要问问那位知晓天地的“石中仙”。 “诸位,劳烦久候。”谢玉钗朝立在车边的青丝点了点头,其迅速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只见青衣白发的女侍双手一翻,一只锦盒便落在手中。 “为表歉意,便取了些丹药犒劳各位” 青丝向前一动,青鸾车旁的女侍们就悄无声息的跟至其身后,手上皆显出一只锦盒。 待到锦盒一开,众人皆是惊喜。 “是化灵丹!” “天!居然是五品化灵丹!” 化灵丹是常见的辅佐修行的丹药。但五品的化灵丹,就算对于昆仑仙宗的弟子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 严阅见此,也是为弟子们感到开心。看着谢玉钗的目光愈加的柔和。 哎,美人长得美,事也做得美啊。 “可是谢二郎炼制的丹药?” 提及二哥,谢玉钗的内心一软,刚要开口回应,便被谢玉琢抢先一步。 “一出手就是五品的丹药,也只有三姊了。三姊用的丹药都是二兄练的,就没有低于五品的。我和其他两个姊姊想要二兄的丹药都得求上一求。” 谢五一脸酸样的凑到了谢玉钗的面前。 “三姊,见者有份,我也要” 谢玉钗详装嫌弃,推了推谢五的脑袋,但也还是往谢五的手中放了个瓷瓶。 “你啊真是” “见者有份的话,我也可以有吗?” 谢玉钗诧异的看向面前偏头的严阅。这位年轻的化神三阶长老,她是有所听闻了解。 前世,林梦姣靠着名曰“系统”的法器,在昆仑仙宗如鱼得水。昆仑之人不是与其交好就是心生爱慕,厌其行径者,下场皆惨淡。 但还是有很少一部分人不买其帐,但实力过于强悍,倒也没什么影响。面前这位没什么正形的年轻大能便是其中一位。 “谢二郎的丹药,是个人都会心动吧” 严阅摸了摸下巴,浑然不觉尴尬的开口。 谢玉钗失笑,递出了一只玉瓶。 严阅接过之后连忙塞进储物戒,随后偏头张望。 应该没人看到吧?不然掌门师兄知道后,会从他手里扣走的。师兄是不缺,但看不得他好。 “谢三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人群之中,骚动再起。 第3章 谢家众人 “林师妹,这是五品化灵丹诶” “对啊对啊,虽然师妹可能不差,但收下也没有什么损失” 青丝审视着面前的女孩。这应该就是那位璞玉真人的小弟子了,果然如传闻之中的那样娇俏可人。 璞玉真人收下方家公子之后就对外界说了不再收徒。哪曾想三年前,忽然到了凡间带回一个女孩,收作小弟子。 这位小弟子只花了三年便到了练气中阶,并在昆仑试会上夺得了练气境的魁首。 “师尊常教曰,修行需脚踏实地。梦姣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年龄最小,修为最低。师兄们榜样在前,梦姣不敢有任何的依赖丹药的念头” 此话一出,几个劝说林梦姣的弟子皆面露愧色。 是啊,像是季师兄方师兄那样优秀的人收下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可他们这些还没筑基的人得到了这五品丹药之后,是否会心中生出懈怠? “梦姣幸得璞玉真人青睐,收入门下。衣食住行不受苛待,丹药法器也都不紧。所以这枚丹药梦姣不敢也不能收。不若转增给其他更有需要之人?” 闻言其他弟子都甚是感动。 “林师妹真好啊” “不仅对修行那么的上心,对我们也很关照” 听着周围的夸赞,青丝只觉得荒唐。 可能旁人不懂其中的关巧,她虽是阆缈山上的霜雪所化,但也在谢家多年,那点弯弯绕绕的勾当,她很是清楚。 先不说这一枚丹药只是小姐的歉意,在所有人包括那位最先挑事的方家少爷都已经收下的情况下,这姑娘的行为无疑是在踩着小姐和谢家给自己造势。 念此,青丝看向林梦姣的目光趋冷,随后平静的开了口:“姑娘拒绝的东西,我们自是不会转增他人。谢家送出的东西,也是没有收回的道理” “既如此……” 青丝的目光落在了锦盒之中的丹药,一道灵力划过,那枚五品的丹药就在众目之下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得一干二净。 “便让它散入天地吧” 众弟子皆是大惊。 “这可是五品丹药啊” “这就是阆缈谢家吗?当真是……” 围观的弟子仿佛想要感叹什么,但思来想去,终究是不知道以什么词来形容。 谢玉钗静静地看着此景,面色无波无澜。 旁人看去也只以为她毫不在意,可只有她知道,此刻她神魂之上,杀意暴涨,宛若实质一般,撕咬着她的神经。插曲很快过去,谢玉钗被严阅领着见过昆仑的掌门后,便被带到了住处。 穿过几重云雾缭绕的山峦,眼前景致豁然一变。 “此处便是……”严阅话音戛然而止,脚步顿住,望着前方,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迟疑,“……你们暂居之所。” 若不是十分清楚这里是昆仑地界,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误入了中州王朝的行宫别苑。 只见白玉铺成的台阶之上,玄色的宫殿拔地而起。灵玉雕琢成的琉璃瓦上撒了一层稀碎的金箔,日光一过,泛着五色的光晕。 檐下,几方精巧的珠灯安静的垂挂着。风儿一吹,便缓慢旋着。 此刻正值梨花之季,昆仑上下都是梨花的香味。但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却是一种清淡的梅香。这是谢二特意为谢三调制的,一种以西禅落梅为主的熏香,主以稳心神。 谢玉钗看着面前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奢华做派,眉眼一弯。一旁的谢玉琢更是是乐出了声。 一路走来,他们也是对昆仑仙宗有了些了解。虽是“三姓十门”,但昆仑以剑开宗立派,而剑修大多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方才面见掌门的昆仑主殿在外人眼中那已算是庄严肃穆,宏武气派,但在钟鸣鼎食的阆缈谢家眼中,那宫殿可谓是素净……清苦。 有了前面的对比,面前这行宫就显得非常的奢华和突兀,甚至带着几分张扬。 前世临行前,大姊特意寻她,让她无需过多担心。 “那昆仑仙宗虽是‘三姓十门’,然门风朴素……甚至可称简陋……” “谢家与昆仑仙宗的关系还算比较友好,你们也都已至筑基,之后往来也更密切。琢儿环儿倒也还好,就是担心你,在家待惯了,也精细惯了,这一下到了外头,怕这苦你吃不了” “我便和那昆仑的掌门要了一座山头,提前遣人去布置了。东西都是家里带过去的,你的灵玉床我也给你搬过去了。” 前世她见此景只是好笑,如今再见,只觉得恍若隔世。 “……这?” 严阅实在是疑惑,终是开口看向了一旁师兄的剑仕。 怎么他才出去游离了一个甲子,昆仑转性了?也不对啊,刚刚在师兄那里也都还是一切照旧啊! 掌门的剑仕是知道,谢家大小姐以数万灵石换了昆仑一座山头的自主权。但也是第一次踏足这里,他也是被震住了 他刚要开口,一旁的谢三小姐就开了口。 “抱歉,家姊担心我们住不惯便如此。可能这手笔有点夸张了,实在是惊扰了。” 这哪是夸张啊,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但目光落在谢三小姐的身上,严阅突然就觉得合理了。 他试想了一下,如果谢三小姐是住在昆仑寻常屋子里的,只有一房一几,除四壁之外,皆空空如也。那属实有点憋屈了。 这样金贵的人儿,就得住在如这行宫一般的奢华之地。 送走昆仑的人之后,谢玉钗就被谢五拽着进了行宫,屏退了众人。 “三姊,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在人前的镇定,此刻尽数化作惊疑和担忧。 谢五的目光落在了谢三的眉间,为了掩盖突然出现的血痕,此刻那点着一枚钿花。 谢玉钗眼眸微垂,并未作答,只是吩咐:“开水镜,联系家中” 谢五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柄小巧的铜镜,向其注入了些许灵力。 随着嗡鸣声起,铜镜漂至空中,迅速放大。待停止涨大之后,自镜中吐出一帘水幕。水幕之上灵气闪烁,不一会,上面出现了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 于此同时,行宫之中空气微动,一座可以阻挡窥探的阵法,迅速罩住了谢三谢五。 “出了什么事情,要动用水镜联系?” 谢玉簪有些疲惫的躺在贵妃塌上。此刻她并未束发,如墨的青丝就这般随意的散着。 近日山中事务繁杂,又逢甲子一度的逐鹿大会在即,娘亲当了甩手掌柜,将一切事务都丢给了自己和谢二。 实在是劳累啊。 她好不容易忙中偷闲的歇息一会儿,便被水镜唤醒了。 “阿姊,是我。” 谢玉簪听到是谢三的声音,微微坐直了身体,眼睛里慵懒的神情一正。 谢家主脉这一代,五个孩子皆声名赫赫。唯独三妹谢玉钗被疑是名不副实。 谢三因为丹田问题,深居浅出,很少在十九州抛头露面。当其他的兄弟姊妹都已在各大比试之中锋芒毕露,唯有她迟迟不出山。 这一次昆仑秘境,是谢三第一次踏出阆缈山,但其实谢家更多担心的是谢五,而不是谢三。 倒不是因为谢三实力有多强悍,毕竟丹田破损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很少有人知道,谢家有一部分的家业是谢三在掌管。近年来那些令人胆寒的,狠辣凌厉的处事手段,其实都是出自谢三之手。 如今谢三居然动用“水镜”联系家中,那必然是出了大事。 “三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谢玉簪神色担忧,心中已经计较着自己要如何最快的抵达昆仑仙宗。 “阿姊……”谢玉钗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眼睛就红了,声音的尾端已经带上了微弱的哽咽,“唤阿娘他们一起吧” 观着水幕上谢玉钗的神情,谢玉簪的心被狠狠地揪住。当下立刻双手结印,不过片刻,四道人影就在房内显出。 “阿姊唤我何事?” “阿姊阿姊,我来啦” “何事如此惊慌?” “簪儿因何所扰?” 看着水幕上那些至亲的身影,谢玉钗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全都瓦解。前世隐忍不落的泪,在这一刻终是落下。神魂之上,被杀机掩盖的悲痛,此刻倾巢而出。 谢玉钗只感到自己的感知一麻,意识险些抽离。 还好……还好此刻他们都安好无事。 还好……还好一切都可重新来过。 “三姊!”一旁的谢五急切的走向谢玉钗。 看着泪水不断地阿姊,谢五只觉得呼吸都重了几分。抬起手想要搂住她,但最后也只是抬手小心的拭去谢三脸上的泪。 “三姊,别怕,我们都在” 水镜另一头已经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钗儿受欺负了?”谢芳灼看着水幕上泪落不止的谢三只觉得心疼得无法呼吸。 “昆仑应该没这个胆子……”顾青和皱着眉开口,话未落,接触到妻子犀利的目光,这位剑道大能瞬间住了口。 “此次宫灯秘境虽是燃灯道祖遗留下的时空碎片,但也不是非去不可。钗儿身体不好,非必要无需远行。就是你一个劲的撺掇我” “我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就放心让钗儿独自前往。早知如此,我便一定让影阁陪同前往。” “你以为我不想影阁陪着钗儿吗?若真要让影阁显身昆仑,怕是昆仑都要以为我们要与其开战了……” 顾青和有些委屈,但目光触及到水幕上女儿的身影,委屈尽数化作懊悔。 什么昆仑仙宗?早知如此,不用劳烦什么影阁,他亲自护在女儿身侧,看谁敢让他的女儿受委屈。 稳住心神之后,谢玉钗斟酌的开了口:“我做了个梦……” “醒来之后我发现神魂可动用天宪之力。但因为修为所限,目前只能用一次” 话毕,谢玉钗抬头看向了水幕上的四人。前世种种,减缩成了聊聊几语。 她隐去了很多细节,也没有提到林梦姣和季冷岳。只是提及谢家衰败,阆缈被围,父母为替帮自己找寻天珠而陨落遗渊的结局。 水镜两端是极致的安静。 谢芳灼执掌谢家权柄百年,历经无数风浪,但从未像此刻一般血色尽失。 倒不是为了自己和丈夫的劫难,而是听闻自己和丈夫离去后,五个子女那样惨淡的结局。 一股寒气自心口蔓延,发寒的向身上扩散。谢芳灼只觉背后已是挂满了汗珠。 第4章 剑气与神魂异动 水镜两端落针可闻。众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却比先前的喧哗更加沉重。 虽然谢玉钗拖言为梦,但在场的人都心似明镜。 谢三因为丹田破损,修为难以精进。而她与生俱来的天宪之力,需要以极高的神魂强度,方可调动法则,与天地共鸣。 修士的神魂之力又和自身的修为挂钩。 那并不是飘忽的梦境,而是未现的将来……或者说是已过的昨日。 “阿娘,我即刻启程,次日半晚便可到达昆仑仙宗。依三娘所言,她此刻神魂当有异状,需要详查一番。”谢玉珏率先打破死寂,向前请示道。 谢玉簪闻言亦是颔首,看向母亲的眼神柔和却又坚定:“如此我便随二郎一同前往” “我也要去!”谢玉环凑到了谢芳灼面前,摆弄着她的衣袖,虽是撒娇,眼底却藏着浓烈的担忧,“宫灯秘境之后就是逐鹿大会,横竖我们也都前往昆仑,早晚而已。三姊这般,我实是担心。” 谢芳灼看着如今鲜活各异的孩子们,面上血色渐显。和身旁的顾青和对视了一眼后,拧眉沉思了片刻才开口:“你们都好好待在山里,宫灯秘境之后再启程。” 见小的们再要说些什么,谢芳灼抬手制止住了未出的话头,接着未尽之言说了下去:“我和你们阿爹亲自走一趟,山里的事务便交由你们。”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皆面露惊异,连顾青和也呆愣了一瞬。 谢玉钗闻言,眼里微有波澜。 阆缈山和昆仑仙宗算得上是“三姓十门”中关系亲厚的。 阿爹出身昆仑,师承剑道至尊——藏锋老祖,论起辈分,更是是如今昆仑掌门的师叔。 阿爹亲至昆仑看她,她倒是不意外。但阿娘竟也要过来,不仅是她意外,水镜两端皆是心中咦咦。 当年,阿爹继承了藏锋老祖的衣钵,修的是无情道。彼时的阿爹天赋卓绝,早已被视为藏锋之后的剑道魁首。 哪曾想,修到一半,遇到了彼时名动十九州的阿娘。 这一见,无情道不修了,剑也不练了,整日整日追在阿娘的后头当尾巴。 藏锋老祖看不下去了,将阿爹拘于昆仑。 阿娘知道之后,便单枪匹马杀上了昆仑。 彼时藏锋老祖给了阿娘两个选择:要么静候阿爹修至天界一境,要么打败自己座下另一位亲传,也就是顾青和的师弟——如今剑道第一人的顾流年。 彼时阿爹只有地界二境,要突破到天界何其遥远,阿娘自是不愿。 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了。 顾流年虽然不似如今这般无敌手,但亦修炼至剑尊。阿娘自是无法敌过。于是使了诈,赢下了比赛。气得老祖当场将她逐出昆仑, 阆缈谢家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啊,自那之后阿娘便再未踏足昆仑。 即使大婚时,藏锋老祖送来骇世之礼,欲邀阿娘前去昆仑,阿娘也始终未予回应。 “怎么?你这昆仑可是什么我不能踏足的宝地?”谢芳灼对上顾青和那错愕的表情,冷声笑道。 顾青和连忙摆手:“不不……” 谢芳灼凌厉的目光一转,眼神温柔的落在水幕上:“钗儿好好的,这些琐事不用放在心上。左右我们都还活着,天塌下来也轮不着你撑着。” 水镜之后,众人散去,谢玉钗独坐在白玉床上闭目,意识悄然沉入体内。 丹田一如既往带着丝丝缕缕的裂纹,与未融合天珠的状态别无二致。 而那高悬古语的神魂和金色潋滟的识海却已然一副融合天珠的样子。 谢玉钗心念微动,神识铺开,属于合体境的威压浩浩荡荡的展开,谢玉钗反应过来急忙收敛, 昆仑后山,云雾迷蒙。 山亭中,闭目的白衣剑修骤然睁眼,神识顺着威压,寻至那奢华的行宫。神识刚要侵入查看,便被浩大的阵法阻隔。 剑修微微眯眼,并指一扬。虚空中凝出一道雪白的剑气,极速朝阵法破去。 剑气将要触到那浩大的阵法之时,法上那隐约的印记炸出刺眼的光亮。 看清印记的瞬间,剑修微拧的眉头瞬间展开了,虚空中的剑气便随着清风散于天地间,无影无踪。 谢家啊……难怪这行宫做派如此夸张…… 不过谢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合体境? 白衣剑修略一思索,体内剑意徒然暴涨,灵脉如针扎一般的痛。剑修双手归元,动荡的剑意归于平息,喉间溢出血气。他忙以广袖捂之,剧烈的咳嗽后,雪白的衣裳上染上零星的血点,宛若雪地中绽开的梅。 左右没在昆仑闹事,便随他吧…… 白衣剑修眼眸归闭,天地间重回宁静。 在那强悍的神识扫来的瞬间,谢玉钗便察觉到了不对,骤然清醒。 好险。如今她的修为只有筑基二阶,哪曾想神魂居然还保留了前世的修为。 她朝着窗外,剑气袭来的方向看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神魂之上,古老的字符微动,被压制的杀意瞬间如刀一般,割据着她的神经。于此同时无边的苦意沁入四肢,心中一阵绞痛。 谢玉钗微微吐出一口气,正要再探识海,寝殿的门被轰然撞开。 “碰!” “三姊!你没事吧!” 谢玉琢长枪一扬,出现在了门外。 谢玉钗目光落在谢玉琢身上那寒光凛冽的护甲上,和藏于袖口处的一抹黄——蕴含着爹爹全力一击的符纸,嘴角微抽。 再一看谢五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谢玉钗的脑袋只觉嗡嗡。 “小姐,出了何事?”陵户深长刀出鞘,目光迅速扫视着殿内。青丝领着的青女仕们,手上皆握着银白的匕首。个个聚气凝神,如临大敌。 “无事……我刚刚在摆弄爹爹给我的护身之器……”谢玉钗轻抚眉心,淡定的把锅推给了顾青和,“你们退下吧。” 众人退下后,谢五一收自己的本命武器,小心的踏入殿内。 “阿爹何时给了你这个护身法器,我都不知道!我都没有!” 谢玉钗抚眉:“……是我” 谢五迅速反应过来,长出一口气:“唉你没事就行,阿爹也没那么偏心……等等!” “你何时合体境……”谢五眼睛徒然睁大,刚要问询,忽的瞥见她眉间的血痕。随后迅速忆起谢三所云之梦。 “看我这一惊一乍的,像是个傻的……”谢五嘟囔着走到了谢玉钗的面前蹲下。抬眼巴巴的望着谢玉钗。 谢玉钗看着仰头的谢五,不知怎么想到了她在山上养的凡犬,伸手揉了揉谢五的脑袋。 “对了。”谢五自袖中掏出通信玉符,“阿爹给你发了消息,你别错过了。” 谢玉钗接过通信玉符,查看顾青和发来的消息后,心下计算着其至昆仑的时间。 “三姊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晚膳!” 谢五离开后,谢玉钗摩挲着通信玉符,忆起刚刚拿到骇人的剑气。 顾流年,阿爹的师弟,当世剑道第一人。 当年阿爹与阿娘陨落遗渊的消息传回时,顾流年便启程遗渊。 临行前特意来了一趟阆缈。 彼时,看起来和她一般羸弱的白衣郎君,并指一挥,虚空中便显出剑的光影。 霎时,天地便失了色,只有一道雪白的,不带任何瑕疵的剑气,自斜阳处升起。 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划过天空,慢得让人可观清每寸的轨迹。近乎凝滞的缓慢,让所有人都清楚的感知,那剑气蕴含力量之恐怖。 剑气所过之处,皆凝成一层单薄的霜雪。 彼时阆缈正是烂春之际,翠绿青葱的山头瞬间负上一层霜雪。 谢玉钗心念微动,想起曾经阿爹和她闲聊的三言两语。 十九州对这位剑道第一人的了解甚少,世人只见过他的两式剑诀。 他在阆缈留下的那道剑气所使的剑诀,便是其中之一,名曰“三千界”。 谢玉钗抚了抚额间裂出的血痕,眼神一暗:林梦姣,只能她来杀。那些被其夺的“机缘”,在上一轮的光阴中,皆沾着谢家的血,她绝不会用。如此便只能另寻机缘,来对抗她那些古怪的神通。 眼中闪过那柄穿透谢玉琢躯体的黑剑,压制的杀意不受控的动荡。 谢玉钗额旁青筋暴起,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旁人决计猜不到,那泛着莹润的玉手曾是拿剑的。 如今她缺一把对抗“昔年”的剑,但她自己却再也拿不起剑。 不过好在,她可引用一次天宪…… 神魂中的字符忽然颤动,还未等谢玉钗反应,便觉眼前一黑,五感迅速褪去。 跌至白玉瓷地之时,谢玉钗的神魂深处,忽明一道刀影。 谢玉钗好似身处混沌之中,五感皆是迷蒙。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双眸”。 面前是一本巨大的书影。 她尝试环顾四周,一转眼,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疯狂撞击,撕扯她的神经 此处绝非十九州…… 谢玉钗凝神,目光落在面前巨大的书影上。 瞬间,金光一显。 书页开始快速的翻动着,哗啦作响。 随着书页的翻动,书影上空接连闪过多样的画面。 那些画面皆是模糊的,但每一幕都好像浸着无边的悲伤,凝聚了无尽的憾恨。 谢玉钗强打精神,眯着眼仔细辨别,试图分辨画面中的内容。 目光触上画面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杀意从四周升腾,迅速压过了画面散发的悲凉。 暗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凝结。 谢玉钗背后一凉,本能地想要召唤护身法器,双手结印,却发现更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甚至连最简单的灵诀也无法引动。 杀意越来越浓,近乎实质。厚重粘稠般的体感,让谢玉钗的心跳狠狠一震。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破空袭来! 之后尽量隔天的12:00点更。谢谢大家的支持![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剑气与神魂异动 第5章 杀人刀 只一息,谢玉钗手指便点上眉心的血痕,试图调动天宪。 可是竟也毫无反应! 电光火石间,谢玉钗已明晰。此处乃是她的神魂! 念至,一道黑色的虚影带着极致的杀意和恐怖的力量袭来。 这究竟是何物?此刻她该当如何? 无法行动的谢玉钗只觉一股怒意如火燎般,自胸腔漫至四肢。 此为我的神魂,何来你造次! 极致的怒意下,谢玉钗突感四肢一轻,先前那宛若山压的僵硬荡然无存。 还没反应过来,虚影已至身前三寸之际。 谢玉钗终于看清眼前之物! 那是一把银白的薄刀,大概有小臂那么长,三指宽的刀身闪烁着苍白的寒光。刀尖处凝着一点诡异的暗红,如血般泛着腥意。 眸中映出薄刀的瞬间,谢玉钗脑中清楚的显出这把刀的名字“杀人”。 薄刀直指谢玉钗的眉心! 谢玉钗忙转身躲避。 哪曾料到,那柄诡异的刀忽的化作薄雾,扑上她的眼睑。 视线迅速模糊,谢玉钗的意识瞬间熄灭,又重新归于长久的静默。 “乱吾世法者,当杀” …… 好似有什么声音从静默之中传来。 谢玉钗挣扎着要张开“双眸”。 有丝丝缕缕的色彩,照进她的世界。 “夺吾天命者,当诛。” “域外窃运之蟊贼,当——” “神形俱灭!” 声音越来越大,愈加凄厉尖锐。 “若吾无法仗剑斩杀……” “那便将吾之血肉,吾之神魂——” “尽数化作杀人之器!” 最后一字自耳边轰鸣落下,谢玉钗终于从黑暗中浮出,“睁眼”所见是一道血色身影。 看清面前之人的面容,谢玉钗只觉得脑中轰鸣,心神剧震动。 那血色的倩影,面上竟和自己一般无二! 只见“她”满身血污,双目紧闭。眉间裂出的那道血痕,正不断溢出丝丝缕缕的金光和红线。 金色神圣煌煌,红色杀意绞绞。两道截然相反的气息在虚空之中疯狂交叠,最后汇聚成了那把银白的刀。 看着如此诡谲的一目,谢玉钗心中骤然发寒,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此处。 一种超乎认知的直觉在心中疯狂生长。她莫名的觉得,如果“她”此刻睁眼,一自己的生命便会寂灭! 与此同时,“她”竟真的眼皮微动,以一种缓慢的睁开双眸。 谢玉钗的灵魂在疯狂的战栗着,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她,比之刚才,更甚的危机感诞生! 跑,快跑!必须马上离开此地! 谢玉钗尝试着后退,却发现她此刻居然无法动弹! 四肢宛若坠了千斤,极是沉重。 怎么办?我竟要亡于此地? 眼瞧着“她”的眼睛已然半睁,谢玉钗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的颤动。 “钗儿!”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际。与此同时,谢玉钗感到全身一暖,随后鼻尖隐约传来了一股清淡的梅香。 这是……阿爹?! “呼!” 谢玉钗终于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大口的呼着气,额间已然挂满了冷汗。 “钗儿!” 谢玉钗被身旁之人一把扶住。 “阿爹……” 谢玉钗转头刚要呼唤,眸中显出的却是一道陌生的面孔。 “钗儿,你怎么样了?快让阿爹看看!” 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容,却发出熟悉的声音。谢玉钗背部瞬间绷直,目光闪动着警惕。 她应当醒了? “钗儿,是我们!” 又一道陌生的面孔凑了上来,担忧的摸了摸她的脸。 属于阿娘的气息传来,谢玉钗缓了一会儿,仔细打量着面前白发青衣的“青女侍”,才迟疑地开口唤道:“阿爹阿娘?” “快让阿娘看看。你这是怎么了?琢儿说你昏迷后,我和你阿爹便连夜赶至昆仑仙宗。因为没有提前招呼,我和你阿爹便易了容,以青女侍和剑侍的身份进来了” “什么没提前招呼啊,你阿娘听闻师父回了昆仑……疼疼疼!” 谢芳灼一脸温柔的看着谢玉钗,一手却狠狠地揪住了顾青和的耳朵。 “钗儿你可知自己的情况?”顾青和捂着自己的耳朵,认真道。 谢芳灼知道其是为了转移话题,但事关要紧,随即也是神色一正。 谢玉钗如实的讲述了自己昏迷期间的所见。 “你已经昏迷了三日。这期间我尝试探查你的神魂,皆被一道金光隔绝。今日,你突然睁眼,眼眸却化作一片金色。我再次尝试探查,方才窥见一丝状况” “正如你所言,你的神魂之上悬浮着古老的字符。我细细感受,那应是承接你天宪之力的引物。先前你说可以动用一次天宪,是因字符中只有一道亮起。” “据我推测,字符的点亮应当与你的修为相关。你之前提到的记住草药,珏儿已备齐了” 谢玉钗闻言有一些惊喜,水镜时她便向二兄吐露一些位置——藏着可修复她丹田的药材之地。 如此,在天珠出世前,她丹田的问题便可以缓上一缓,修为也不会寸步无前。 “你先别太过高兴”顾青和看着谢玉钗亮晶晶的眼,有些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开了口,“你神魂藏着一异物,我瞧着像是一 把刀,它正不断的吸取字符上的力量。” 谢玉钗闻言便要潜入识海查看,却被谢芳灼一把拦住。 “先别轻举妄动,若此时你再昏迷,两日后的宫灯秘境你便无法参加。当初水镜中,你可曾言,宫灯秘境藏有不可错过的机缘。”谢芳灼温柔的理着谢玉钗额前的碎发,“你先安下心准备着此次秘境。至于你的神魂之异,便先交由我们。” 提及宫灯秘境,谢玉钗闭了闭眼,暂且稳住了心神。 谢玉钗试着引动天宪,发现一切正常,如此便先不计较神魂的问题。 “让青雀来给你瞧瞧,若是身体无误,便先歇息准备。左右我们如今都在昆仑,你把心放回肚子里。” “好。” 在青雀确认自己身体无误后,谢玉钗便于房中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谢玉钗双手一翻,一把古琴出现在了她的怀中。谢玉钗有些怀念的看着怀里的老伙计,内心涌起了几分庆幸。幸好一切都已重来,“丝桐”也未被林梦姣的凰火烧毁。 因丹田有损,所以谢玉钗无法使用刀剑一类的强悍武器,也无法如法修一般,无媒介的引用天地灵气,而其余之道,也与她不和。最后她成为了一名音修。 谢玉钗轻抚着琴身,不知是怎么,“丝桐”竟有些许的颤动,好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这把琴是谢玉钗在凡间某处乐坊中寻到的。虽然琴身和琴弦皆是凡物所造,但"丝桐"却是实打实的上古神器。 谢玉钗指尖虚浮过琴弦,并未触及,空中却自发荡开了一片涟漪,一丝细微的嗡鸣无从由的散在了空中。好似有什么古老的意识被唤醒,在混沌之中发出了呓语。瞬间,周遭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寂静。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丝桐”由凡间的桐木和蚕丝制成。这样一把凡物,本不应该是可供修士使用的。但其中却存在着一道来自鸿蒙初开的声音——“寂静”。 丹田破碎后,谢玉钗一度难寻适合自己的法器。毕竟好的法器是不会选择她这个“有损”之人。 而“桐丝”最开始的名字是“废琴”。 “废琴”择“损人”,实是天经地义。 谢玉钗合眼,曾经执剑的手轻轻搭上了琴身。随着手指轻动,周遭的声音全部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寂静。谢玉钗的动作愈加快速,纤细的手指在丝弦之上快速的翻飞。实质的杀意并着苦涩的痛楚自谢玉钗的躯体透出,并迅速与“寂静”融为一体。 窗外,谢芳灼有些担忧的看向谢玉钗的所在。 “这般杀意和痛苦……恐怕钗儿要生心魔了。” “若你我去走一遭钗儿的经过,怕都不只是生了心魔。” 顾青和想起探查谢玉钗识海时感受到的一切,便心如刀绞一般。 念起谢玉钗的梦,谢芳灼浑身泛起了冷意:“簪儿刚刚来信,五叔那边却有异动。阆缈谢家这般的庞然大物,要想你我之后便崩塌瓦解,必定是内里起了蛀虫。” “恐不止五叔一脉。”顾青和低头抿了口茶,宽慰道,“钗儿之事你无需担忧,我已找到解决之策。” “连你都无法抵挡那‘刀’,这十九州又有谁的神魂在你之上?如是你想请藏锋那老货……” “师父那辈的大能自是不愿沾因果,更何况钗儿带的因果极重。就算师父无异,我心下也过不去。”顾青和摇头打断了谢芳灼。 “如此,你可有人选?”谢芳灼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钗儿的事情却是难办。天界二境之上的大能皆可通天,早已不愿再沾染因果。而如顾青和这般天界一境者,却难寻神魂更强之人。 “夫人可是忘了我的师弟?” “顾流年?” “世人只知他是天生剑骨,但却不知他亦是天生剑魄与剑魂!”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出自白居易《废琴》: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 古声澹无味,不称今人情。 玉徽光彩灭,朱弦尘土生。 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 不辞为君弹,纵弹人不听。 何物使之然?羌笛与秦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杀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