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劫》 第1章 第 1 章 在灵山胜境之巅,一座巍峨庄严的佛殿傲立云端,名曰妙法莲华殿。此殿仿若自天界遗落凡尘的圣境,散发着神秘而祥和的气息,引得四方佛众与尊者纷至沓来,共赴佛陀讲经之盛会。 众佛与尊者自山脚驻足,远观妙法莲华殿,其势恢宏如巨龙蜿蜒盘踞于山巅,与天地融为一体。殿顶覆以琉璃金瓦,在晨曦与暮霭的交织中,闪烁着璀璨而圣洁的光芒,恰似佛光普照,令人心生敬畏。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皆以精妙绝伦之技艺雕琢而成。檐角之上,神兽灵禽栩栩如生,或昂首嘶鸣,似欲冲破云霄;或展翅欲飞,仿佛要遨游于九天之上,尽显灵动与威严。 步入殿前广场,但见青石铺地,平整如镜。广场两侧,矗立着数座高大的经幢,其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梵文经咒,微风拂过,经幡飘动,似有梵音袅袅传来,让人顿感心灵得到了净化。 绕过经幢,一座清澈如镜的莲池映入眼帘。莲池呈圆形,宛如一轮明月镶嵌于大地之上。池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历历可数。池中,千百朵莲花竞相绽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在翠绿的荷叶映衬下,更显娇艳动人。莲花或含苞待放,如羞涩之少女,欲语还休;或半开半合,似犹抱琵琶半遮面,尽显妩媚之态;或完全盛开,露出金黄的花蕊,散发着阵阵清幽的香气,引得蜜蜂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 池边,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如绿色的丝带在空中飘荡。偶尔有花瓣飘落,随着微风在水面上轻轻荡漾,形成一圈圈美丽的涟漪,仿佛是莲花在向世人诉说着佛法的奥秘。 穿过莲池上的石桥,便来到了妙法莲华殿的门前。殿门高大雄伟,以檀香木雕琢而成,其上雕刻着各种佛教典故和吉祥图案。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妙法莲华殿”五个金色大字,字体刚劲有力,气势磅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佛法智慧。 在妙法莲华殿中,众佛与尊者们正襟危坐,静静地聆听着佛陀的讲经。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虔诚和敬畏的神情,仿佛在汲取着佛法的智慧和力量。整个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感受着佛法的博大精深。 此时,微风轻轻拂过,带来莲池的清香和殿内的檀香,仿佛是佛陀的慈悲之手,抚摸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在这妙法莲华殿中,时间仿佛静止了,人们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和喧嚣,只专注于聆听佛陀的教诲,追求着内心的宁静和解脱。 只有一人,被这扑鼻而来的满池莲香诱惑,隐隐躁动不安。此人是海龙王娑竭罗龙王的小女儿,名唤宝锦·离垢锦。宝锦女年方八岁,已深具慧根,颇有修为,是以娑竭罗龙王常带她出来参加法会,甚至龙宫的大型法会也让她来主持。虽还是孩童之身,但因她修为颇高,在参加法会时常以成人之相,此时的她看上去似是年方二八的人间女子之态,生得是端正姝好,容颜英艳。 虽是成人之相,毕竟孩童之心,几个时辰的法会早已让宝锦心中烦闷,如今佛祖让众佛与菩萨各抒己见,正是她可以趁乱放松的时候。宝锦伏在地上,隐藏在众人身后,慢慢地爬向了殿外。 莲池中,多了一尾金鱼。她身躯不大,却游得极欢。在那方清浅的池塘里,碧色莲叶层层叠叠,如绿罗伞盖般舒展。那条金鱼,身披锦绣华裳,金鳞闪烁似星芒。它灵动地穿梭于莲叶之间,时而轻吻莲茎,时而隐于叶影,搅碎了一池静谧,漾起层层涟漪。 在一片荷叶底下躲着一个绿色的身影,它惊诧于莲池的搅动,不安地观察着突然凭空冒出的生灵。那条金鱼,宛如灵动的精灵,拖着绚丽的尾巴,在莲叶的缝隙间轻盈游弋。绿色的身影看呆了,这莲池中一向只有红色的锦鲤,而它那么灵动,那么闪烁,它的每一次摆动,都似在编织着一段绮丽的梦境。 金鱼突然不见了。绿色的身影小心地探出头来,它虽然也是圣境莲池中的灵物,却相貌丑陋,自觉不能现身于美丽的金鱼面前。因此它一直躲在荷叶下,偷偷地看着,直到金鱼不见了,它左右顾盼不着,心里一急,便钻出来寻了。 “青蟾。” 那绿色的身影突然听到有人在池边呼叫了一声,它不知道是不是在叫它,因为它此前也没有过名字。那人是个年轻女孩子的模样,衣着耀眼夺目。 “抓到你了。” 它一愣神,被那女孩子双手抓在了手里。它有些窘迫自己丑陋的外表现于人前,挣扎了两下,并没有脱手。它立即想起那些莲池里的红色锦鲤,总是对它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了,看你在这莲池中也是寂寞,我也无聊,不如我们做个伴。”那女孩子像是确定它能听得懂般,不由分说跟它聊起了天,那语气让它想起了一个词——“朋友”。 不用说,这女孩就是刚才的金鱼,它甚至能看出,这女孩的年纪没有看起来这么大,它在莲池日日受佛法熏陶,早就修成了灵性。 不过,这是它第一次走出来。“青蟾”——这女孩没有问它的名字,直接就这么叫了。 它很开心,它有名字了。 过了半响,宝锦回到了殿中。她依旧像之前那样匍匐着进去,约莫这会儿众佛与菩萨都已经高谈阔论完毕,准备打道回府了,该是没什么人会留意她。 她想错了,众人收了心,停止了谈论不假,殿里却格外地静默,众人皆在沉淀今日的佛法奥义。此时她带着一身水气扑面而来,冲淡了殿中的檀香,清凉凛冽,直入心脾,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难免心中不悦。宝锦在娑竭罗龙王身后安坐了下来,智积菩萨道:“早听闻娑竭罗龙王有一女,名唤宝锦,年方八岁,然深悟佛法,悟性极高,且能言善辩,是以龙王每每引以为傲。” 娑竭罗龙王回头看了一眼宝锦,并未责怪她贪玩懈怠,而是面露自豪之色,点头赞许。 智积菩萨继续道:“然我自修持佛法以来,日夜苦思,不可不谓之艰难,传闻宝锦女年始八岁便身有智慧利根,诸佛所说甚深秘藏,她仅听一遍便可通达,我实不敢信。” 宝锦听闻,缓缓起身施礼,并把她溜出去前文殊菩萨所讲授的《妙法莲华经》当众演绎了一番。 文殊菩萨听了大觉妙哉,道:“这宝锦女功德具足,心念口演,志意和雅,能至菩提。” 一旁的观世音菩萨也颔首赞同。 宝锦对智积菩萨道:“佛法有何难,你自己参悟不透,不代表别人无法参悟,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用不了多久的事情。” 这时,佛陀的大弟子,也是众弟子中具有最高智慧的舍利弗站出来道:“你才八岁,知道什么?不要如此狂妄。你说自己不久就能证得至高无上的佛道,这件事我实在难以为信。“ 宝锦低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价值连城的宝珠,上前献于佛陀,回头对舍利弗道:“我献宝珠于佛祖,佛祖纳受,够不够快?“ 舍利弗点头。 宝锦又道:“既然我可以一下子把宝珠献于佛祖,我就可以一下子成佛。” 舍利弗斥道:“这是何道理?“ 宝锦道:“那就请诸位尊者观我成佛。” 众人闻言皆大惊,包括其父娑竭罗龙王也面露讶色,都觉得此女实在荒唐。 只见宝锦一转身,变了个男子身,接着,忽然之间,往南方无垢世界,坐宝莲华,成等正觉 。 从头到尾几乎是一瞬间,直接从八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佛,只剩下舍利弗懵在原地。 舍利弗定了定神,施佛礼道:“阿弥陀佛,佛道悬远旷大,须历经三大阿僧祇劫才能达成,需极长的时间。而女身乃垢秽之相,不堪为胜法所依。佛经曰,女人有五障——不得作梵天王,不得作帝释,不得作魔王,不得作转轮圣王,不得作佛——诸障碍不除,不能成佛。” 宝锦反驳道:“我一一说与你听。一,成佛不难,献上宝珠象征获得圆满的领悟,这颗圆珠,就代表我修得了圆满的因缘。二,肉身本为垢秽,终将舍弃,不能以女身成就佛道,男身同样也不能。三,求道的本心,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一旦领悟了菩提,则佛法不分年龄,性别,只要顿悟,人人都能转瞬成佛。你们连这一点都无法参透,还修什么正果?” 舍利弗与智积菩萨哑口无言。 佛陀曰:“此宝锦女,三百不可计劫后,当得作佛,佛号曰普世如来,至真等正觉之境。” 大殿外,离殿门口最近的回廊处,站立着一位年轻的护法军神,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他看起来就像人间的一位青年武将,模样不过十**岁的样子,站在那里如松挺立,英姿勃发。他剑眉斜飞入鬓,宛如两柄锋利的宝剑,透着凌厉之气,似能轻易斩断世间一切纷扰;双眸犹如寒夜中的星辰,深邃而明亮,闪烁着睿智与果敢的光芒;鼻梁高挺笔直,似是山峦的脊梁,坚毅而挺拔;嘴唇线条刚毅,紧闭时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知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上扬时却又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他身着一袭玄色劲装,外罩银丝软甲,甲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似是夜空中闪烁的寒星。软甲上绣着精美的云纹图案,线条流畅而灵动,似是随风飘动的云朵,为这肃穆的装扮增添了几分飘逸之感。腰间束着一条金色腰带,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显华贵不凡。他的双手紧握着一把佩剑,剑鞘为黑色,上面刻着古朴而神秘的纹路,似是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鲜艳欲滴,宛如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今日法会的护法神是哪一位尊者?” 殿前阶下,两位罗汉望着这位灼灼闪耀的年轻军神,议论道。 “你说那位,”一位罗汉朝着那边指了一下,“那是毗沙门天王家的三殿下,名唤哪吒。” “哪吒?怎么听起来像个小孩子?” “就是个小孩子,估摸着有六岁了?不过法力极高,修为深厚。” 另一位罗汉点点头:“我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毗沙门天王偏爱此子,因其能力强大,年纪轻轻就成了独当一面的护法军神,不过他出来执行军务时一般会以成人模样示人。” 回廊的另一头走来了一位同样英俊耀眼的护法神,看着比哪吒稍大一些,像是二十多岁的人间青年模样,同样剑眉入鬓,容颜硬朗,身材也略高大魁梧些,鬓边几缕碎发随风轻扬,更添几分潇洒不羁。 他走过来停在了哪吒不远处,哪吒依然纹丝不动,目光炯炯。那护法神姿态显得轻松许多,往一侧廊柱上靠了靠,面带笑意。 “哪吒,该换值了。” 等正觉: 佛教修行的最高目标,佛所具备的“圆满、平等、彻底的觉悟”。 参考《妙法莲华经·提婆达多品》,佛教经典,后秦·鸠摩罗什译,共7卷。 参考《佛说海龙王经·女宝锦受决品》,佛教经典,西晋·法护译著,共5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这位后来的护法神名叫独健,是毗沙门天王的第二子。 哪吒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终于卸下了重任,提着剑缓缓地朝着回廊的尽头走去。走到独健身旁时,独健侧了侧身,将后背抵在廊柱上,面对着哪吒,饶有兴致地打算攀谈几句。 哪吒停下了脚步,看看西方的云朵,赤红一片,法会也临近尾声,已无甚大事。 “听说今天的法会很有意思啊,我做了那么多次护法,一向都是无聊至极,难得今日鸡飞狗跳,可惜了,没赶上。”独健道。 “没赶上也不妨碍你第一时间知道得清清楚楚。”哪吒道。 “嘿,”独健自嘲地笑笑,“躲在大殿后偷看的。” 他一边回味一边描述道:“你刚刚没有看到,一向高傲的舍利弗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还有智积菩萨,平时总是满腹智慧装深沉,你是绝对没有见过这些尊者们露出今天这样的表情。” 哪吒没什么表情,好像没觉得那么有趣。 独健又道:“而让他们这些高人智者吃了哑巴亏的,竟是一个八岁小女孩,你说他们作何感受,我看,这件事可以名垂青史了。。。” 独健津津有味地描述着刚才有趣的一幕,哪吒突然打断了他。 “她叫什么名字?” “你说什么?谁叫什么名字?哦,你说刚才那位小姐姐。”独健一拍脑门。 哪吒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夸张,而且“小姐姐”这个称呼听起来。。。 “谁是你的小姐姐?”哪吒揶揄道。 “我是说你的小姐姐,人家可是比你大,毕竟你才六岁。”独健笑道,“而我呢,则是已经十岁的大人了。” 哪吒不想理这个傻子,继续走了。 “你听好了,她叫:宝锦·离垢锦。”独健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宝锦·离垢锦。”哪吒重复了一遍。 “佛陀预她,将会修成正果,名为。。。”独健还在后面继续八卦,哪吒已经走远了。 毗沙门天王有五子,其中只有老二独健和老三哪吒最为出色,也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护法神。 老二独健性情有些叛逆,不服管束,而老三哪吒自幼生得极为漂亮可爱,讨人喜欢,因此取名“哪吒”,意为可爱。 毗沙门天王不管是出门办事还是访友,总喜欢把哪吒带在身边。近日,天王做客海龙王府上,娑竭罗龙王见宝锦与哪吒年纪相仿,便让宝锦带哪吒到后园玩耍。 哪吒此前一向不与女孩一同玩耍,这回却跟宝锦玩得很好。 两个小童坐在后花园的池塘边,脚丫子放在水里扑腾。在家的时候,两人都恢复了本来的孩童模样。 “宝锦,佛祖世尊预言你将来能成佛,果真吗?”哪吒看着宝锦问道。 “说是三百劫后,谁知道呢,三百劫有多长?”宝锦道。 哪吒愣了会儿神。 “三百劫啊,那很辛苦吧。”哪吒低头想了想,抬头说道,“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了佛,我就做你的金身护法。” “哦?真的?”宝锦惊喜地看着哪吒。 哪吒笃定地点了点头。 时光易逝。时光者,本非实有之体,乃众缘和合之幻相,如镜花水月,虚而不实。于佛眼观之,其流驶之态,恰似虚空里流转的云霭,看似有形,实则无质,于刹那间幻生幻灭,无有停歇。 有人于时光之流转中,觉醒无常之智,知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如露亦如电,不执着于过往之得失,不忧虑于未来之祸福,但于当下这一念心,精进修行,断除烦恼,证得无上菩提。也有人于时光之长河中,如盲者夜行,懵懂不觉其逝,每一弹指间,六尘境界纷至沓来,心念随之迁流不息,如狂风卷落叶,无有定向。往昔之欢愉、苦痛,皆如梦幻泡影,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模糊,难觅其踪。 昔日之盛景,今已成残垣断壁;往昔之故人,或已阴阳两隔。时光荏苒,恰似一场无声的法会,众生皆在其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或喜或悲,或得或失。然而,这一切皆如梦幻,无有自性,当体即空。 大雄宝殿内,香烟袅袅如云雾漫卷,似将尘世纷扰皆隔于外。烛火摇曳,橙黄光芒映照在佛像金身之上,更添神圣庄严。众佛齐聚,宝相庄严,周身散发着柔和慈悲之光。 佛祖端坐莲台,宝相巍峨,双目微垂,似在俯瞰众生疾苦。其声如洪钟,带着超脱尘世的空灵与慈悲,悠悠响起:“众生皆苦,当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方证菩提。”那声音似能穿透人心,涤荡灵魂,让殿内众佛皆沉浸在这无上智慧与慈悲之中。 “今东土中原大地上,孕育出新的人类文明,繁衍至今,已至殷商。然世人蒙昧未开,茹毛饮血,实乃商祚将倾之末世,君上荒淫暴虐以虐民,生民困苦潦倒而失所,纲纪混乱无序若崩弦,礼教德行沦丧如蔽日,四海之内,一片哀鸿之象。诸有智之士、有能之才、有善之德者,当发大慈悲心,行菩萨道,往赴东土胜境。以无上智慧,启迪蒙昧众生;以慈悲愿力,度化苦海有情。于此东土,建殊胜文明之净域,树庄严教化之福田,令众生皆得离苦,共入菩提妙道。” 众佛与尊者皆言“阿弥陀佛”。 大雄宝殿后的法堂,烛光映照着一位高大巍峨的身影,其容若冠玉凝辉,皎皎清朗映乾坤;目似寒星蕴曜,湛湛澄澈破迷尘。眉间一点朱砂艳,透慈悲之妙韵;耳畔双环玉珰摇,显庄严之威仪。身着素袍若雪,广袖轻扬似云,周身隐有祥光萦绕,他手持一份卷宗,正秉神凝视。 不久,门外走来另外两名男子,对着堂内的男子施礼道:“观世音尊者。” “哦,是文殊、普贤两位尊者。”观世音回礼道。 文殊笑道:“听闻尊者近日来日夜操劳,马不停蹄,联络诸神东迁事宜,怎样?进展如何了?” 观世音举了举手中的卷宗,道:“都在这里了。” “哦?”文殊与普贤相视一笑,有些惊讶于这观世音菩萨办事的效率。 文殊接过观世音手中的卷宗,看了眼封底,上书《转生录》。 “为何叫《转生录》?”普贤菩萨问。 观世音道:“尘世如轮转不息,生灭间因果相续,花落成泥又绽新蕊,恰似众生轮回,在无常中寻永恒之悟。” 二位尊者看他讳莫如深地扯了一堆,也不多问,就要翻看。 “哎,且慢,这可是密宗,不可外传。”观世音连忙制止了他们。 文殊见他说的是“不可外传”,并非“不可翻看”,知他是做做样子,倒也不急着翻看,合上卷宗,又道:“对我们几个还有甚可隐瞒的,也罢,我且问你,你可见过老君了?” 观世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往东边的方向看了看,若有所思,道:“想不到,在尚未开化的中原土地上,竟然已经孕育出老君这样的本土神灵,看来,我们东进之路,没有那么简单了。” “你是决意一定要东去了。”普贤道。 “那是自然,那可是一片崭新的土地,有着无限的可能。”观世音道,“怎么,难道你不愿去?” “我倒觉得可去可不去。”普贤道,“反正,想去的大有人在,也不差我一个普渡众生。” “怎么能这样说,”观世音道,“我还是希望,我能跟二位共进退。” “先说说吧,老君提了什么条件?”文殊话锋一转,直击重点。 观世音道:“道祖有言,欲东进者,首先须加入道教。” “这。。。”普贤刚欲质疑,观世音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是以道生佛,要想东进,先要承认这一点。”观世音道。 “一派胡言。”普贤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知道诸位很难接受,觉得对佛祖不尊,但别忘了,正是佛祖要求我们东进的。”观世音也直接挑明。 文殊普贤没话说了。 “此为其一,其二就是,老君与其道兄元始天尊正在筹划封神榜,届时中原将起封神之战,我等东进之人,须得参加此封神大战,封神榜成,则会在中原大地建立起神界体系,诸神各归其位。” “原来老君早有筹谋。”文殊道。 “不然呢,等着我们去救赎吗,所以我说东进并非易事。”观世音道。 “那你还非要去。”普贤略带埋怨道。 观世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文殊见状,想着转圜一下气氛,便拾起手里那本卷宗翻看了起来。 一边翻看,一边逐渐皱眉,道:“你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了。” 上面记录了所有欲东进的神灵,前往东土后的往生之所,这既需要与东土那边交涉,又要联络诸位神灵沟通其意愿,各门各处地跑一遍,实在是颇费周章。 “这上面的人,不论转生何处,何种身份,自会有道家接应,成为道家门徒。”观世音道。 “安排得甚是妥帖呀。”文殊赞许道。 不得不说,这事儿除了观世音,谁也办不了,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 “为何一定要往生轮回?”普贤问。 “你我自然不必。”观世音道,“说白了,这么多神灵纷至沓来,如何让东土之人接受?大多数西方神灵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东土人能接受的身份。这与老君将我们纳入道教体系是一般无二的用意。” 文殊和普贤虽还对东进之事存疑,也不得不拜服,相视一眼,皆静默。 文殊继续翻看,见卷宗上记录道:“毗沙门天王,转生为陈塘关总兵李靖,军荼利明王,转生为其长子金吒,惠岸行者木叉,转生为其次子木吒,哪吒俱伐罗,转生为其三子哪吒。” 文殊不解道:“毗沙门天王子嗣众多,怎么只有哪吒太子跟着他?” 观世音瞥了一眼卷宗,道:“毗沙门天王生有五子,我却只认识独健跟哪吒。” 言下之意,也只有这两个孩子有用,其他儿子或是不愿东去,或是跟不跟去无甚意义。 “那独健呢?怎么也不见他跟随?”文殊道。 “莫非他不愿前往东土?”普贤问。 “不,他要独自前往。”观世音道。 文殊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上书:“海龙王娑竭罗龙王,为东海龙王敖广。”便将卷宗还给了观世音。 观世音收起了卷宗,亦不再逗留,辞别二位尊者,离开了法堂。 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做。。。 文殊和普贤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丝毫不显疲惫,他的周身,映着东天的朝霞,熠熠生辉。 “这灵山太小,已经不够他施展拳脚了。”文殊道。 观世音脑中仍是那卷宗上最后呈现的一页,那让他又想起他前几日赴海龙王府的经历。 据传说,毗沙门天王五太子为:最胜,独健,哪吒,常见,禅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娑竭罗龙王身居咸海,龙宫隐于沧渊,琉璃为阶,珊瑚作柱,明珠缀于穹顶,流光溢彩。玳瑁梁间,绡纱轻拂,似有仙娥隐现。水波潋滟间,奇珍异宝闪烁,光影摇曳,如梦似幻。此乃龙君之居,尽显海中仙府之精致,非尘世所能及也。 龙王端坐琼玉宝座,威严自生;虾兵蟹将肃立两侧,甲胄生辉。仙娥轻舞霓裳,穿梭其间,乐声隐隐,似从天际飘来。众水族或聚或散,言笑晏晏,一派祥和盛景。远处,鲛人歌女轻抚箜篌,音韵悠扬,引得鱼群环绕,翩翩共舞,好一派海底仙境。 观世音菩萨于龙宫盛景中徘徊,自觉目眩神迷,似入绮梦之境。流光溢彩间,心为物役,然刹那间,忽悟繁华如露亦如电,转瞬即逝。遂静心凝神,于喧嚣中寻得一丝空灵,方知世间盛景,不过心之映照,禅意自生。 遂念道:“繁华盛景如幻泡,耽溺其中魂欲消。莫为浮光遮望眼,心守宁静方为高。” 与娑竭罗龙王交谈了东迁的事宜,彼此竟是息息相通,心照不宣。毕竟,咸海虽大,怎比得上东海之阔,如苍穹之无极。上接天地,横无际涯。朝迎旭日,金光洒于万顷碧波;暮送残霞,绮彩映于千里沧溟。其广也,若天地之无尽藏。 “既如此,我就回去交差了。”观世音道。 “有劳了。”娑竭罗龙王起身相送。 “哦,对了,”观世音驻足又言道:“之前于法会上见宝锦公主,才情卓绝,慧根深植,正是,才凌绝顶傲群伦,慧破重关悟本真。不知此次东迁,她是否相随?” “哈哈,”娑竭罗龙王大悦,道:“尊者实在过奖。小女有几分才思,就敢在众位尊者面前卖弄,实乃不知天高地厚。尊者不可取笑耳。” 话虽如此,娑竭罗龙王那满脸的自豪却被观世音看在眼里。 “小女自然相随。”说着,娑竭罗龙王便送观世音一道走出殿来。 “小女虽有几分慧根,无奈是个女儿身,既不能成佛,也不能成将,日前毗沙门天王带哪吒太子来做客,我观哪吒,便想到,若我宝锦是个男儿身,定会有一番作为。“娑竭罗龙王边走边叹道。 “不必远送。”观世音在殿外劝留。 正是这时,宝锦公主自后院走来,施礼道:“父王,让小女送观世音叔叔一程。” 观世音欣然应允。行至府前,观世音见宝锦面露踟蹰,驻足问道:“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宝锦直言:“听说我等将要往赴东土,轮回转生,这事虽是机密,但我知道是您在负责。” 观世音笑道:“是又如何?” “那我斗胆一事相求。愿我随父亲往生之时,托生为男子。”宝锦道。 “为何?”观世音诧异地问,转念一想,又道:“你父亲方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宝锦低头,有些丧气,道:“我只是想看一看,会有什么不同。” 观世音长舒一口气,道:“明白了。”于是转身辞别,再无多言。 真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啊,观世音心想。 既有海底仙境,自有天宫盛景。位于北天的毗沙门天王宫气象恢宏,朱墙黄瓦耀目生辉。宫门处,蟠龙柱巍峨矗立,似欲腾空。殿内,金丝楠木梁柱雕龙画凤,鎏金器物熠熠生辉。水晶帘轻晃,明珠垂耀,锦缎铺陈似霞,尽显王家富丽堂皇之态。 王宫后院住着毗沙门天王的眷属,院内古木参天,枝叶交错似华盖。回廊曲折,雕梁画栋间彩绘鲜活。庭中青石铺地,光洁平整,几株翠竹点缀,风过处沙沙作响,那声音空灵孤寂,恰似亲人分别时,灵魂深处那一抹难以言说的怅惘与眷恋,在寂静中悠悠扬扬。 “二哥,你为何不同我们一起?” 竹林旁,两个少年正说着话,那年幼一些的少年神色黯然,他没有想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分离。 “哪吒,你还小,理应跟着父王,东迁之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跟着父王。。。妥帖一些。”独健道,“而我,早就受够了那老头的钳制,我总是忤逆于他,他也难以忍耐,这样正好,就让我试试自己闯一闯。” “可你也还小啊,没有父王的庇护,在陌生的东土真的能行吗?”哪吒面带忧虑。 “说什么呢,我可不一样,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在东土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的。”独健带着一脸冒着傻气的天真。 但哪吒知道,他不是傻子,至少不是真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哪吒知道他心意已决。“二哥,你自幼做什么事情,都只听自己的,不论成败,皆不后悔。我无话可说。” “别赌气嘛,”独健揽过弟弟稚嫩的肩膀,安抚道,“我们定会在东土相遇,到时,你别不记得我,你就好好跟着父王,当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父王那么宠爱你,定是受不了苦的,说不定还能帮衬我一二呢。” 在他心里,弟弟就应该是金枝玉叶的太子,受家人宠爱,永远不必遭人胁迫,流离失所。 而他独健,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谁都没法让他屈从。 哪吒想,以后,独健就不再是他的二哥了,还好他足够强大,想必不管在哪里,总能苟延残喘下去吧。 “你看你,这么忧郁干什么,”弟弟的眷恋不舍让独健不免心生悲意,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那位小姐姐去不去?” 没头没脑地一问,哪吒愣道:“去什么?” “去东土啊?”独健道。 “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他也没有去问,这变故来得太快,很多事,很多人,都要从他生命中消失;新的土地,新的生命,纷至沓来,他来不及消化。 海龙王府上一如既往,歌舞升平,幻梦如初。 哪吒站在龙宫外,踟蹰不进。只见水域间虾兵持戟,列阵演练,步伐整齐,喊杀声震彻水域;蟹将挥钳,两两相争,气势汹汹,激起层层浪花。从宫内游出一群人鱼,手握丝竹,身姿婀娜似柳,裙裾飘飞如云。她们歌声婉转,清越悠扬,引得群鱼环绕,随韵律游弋。一时间,丝竹管弦之音、欢歌笑语之声交织。忽又见一群贝仙匆忙采撷珍卉,忙忙碌碌。 熙熙攘攘如往日,一切并无半点变故之意,丝毫不似天王府那般萧索。 车水马龙间听得贝仙谈论,言道龙宫内要举办盛**会,由宝锦公主主持,将携一万名龙女夫人随行,名曰“宝珠盛会”,是以忙着采撷珍贝,做装饰之用。 看来,她是不会去了。 “这不是哪吒太子吗?”一位蟹将游过来询问道,“太子到访可有何事?待我去向龙王通报。” “不必了。”哪吒抬手示意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檀木锦盒,交给蟹将,道:“将此物转交给宝锦公主。” 说罢就要离去。 突然又回头道:“等等。”说着把那锦盒从蟹将手中拿了回来,打开,锦盒内装着他这几日亲手木刻的一尊女身菩萨像,旁边还有一张字条,他取出了那张字条,又将锦盒交还给了蟹将。 “你去吧。”哪吒道。 蟹将听令而去。 哪吒看了眼那张纸,上面写道:“我先去东土,等你归来。” 他把那纸条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弃在了海边。 暮日西坠,若佛祖燃尽千般愿力,将归寂灭。余晖散处,山川黯淡,如离人怅惘。少年于尘路凝望,未来恰似迷蒙荒径,难辨行踪。 第4章 第 4 章 商朝末年,天下纷扰,民风原始而质朴,似未经雕琢的璞玉。村落散布于旷野,茅草覆顶的屋舍错落,四周以粗木为栏,抵御野兽侵扰。人们身着粗麻短褐,面容黧黑,眉眼间透着未经世事的懵懂。日常以狩猎、采集为生,偶有简单农耕,却不懂精耕细作,收成全凭天意。祭祀之风盛行,巫师手持骨杖,念念有词,于简陋祭坛上祈求神灵庇佑。部落间争斗不断,为水源、猎物大打出手,武器不过是粗制的石斧、木矛。在这片古老大地上,文明尚在襁褓,落后却也透着原始的生机。 商末之君,暴虐无道至极,穷奢极欲。大兴土木,筑高台广殿,耗民脂民膏无数。又设苛捐杂税,逼百姓交粮纳物,稍有不从便严刑拷打。百姓苦不堪言,面有菜色,卖儿鬻女者众多,却只能在这暴政下艰难求生。 世人观天地之道,悟因果循环。善念如种,春播秋收,福泽自临;恶行似刃,伤人害己,祸殃必至。天道昭昭,报应不爽,非独人事,万物皆然。 正是观天地玄黄,察阴阳流转,悟得天道因果,如环无端,似链相衔。才曰“大道无为,道法自然”。 “许久不见,尊者近来何如?” 这是文殊第一次在东土见到道家模样的观世音。 “现在已是慈航道人了。”观世音笑笑,无奈道。 他与文殊、普贤一并拜入了原始天尊门下,尊太上老君为师叔。分别为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与慈航道人,同封十二上仙。 “我与普贤讨论过了,佛道共尊,并无不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谁说一个地方只能有一种信仰呢?”文殊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二位能如此想,甚好。”观世音道。 对他来说,他没有想那么多,也许道教只是一个敲门砖,他心中仍念佛祖,不改初心。 “我与普贤已经收了李靖的长子金吒、次子木吒为徒,皆入道教,毕竟你我知道,李靖乃毗沙门天王转生,其子我们也该庇护。”文殊道。 “如此甚好。”观世音并未多说什么。 “三子哪吒,据说生来天命不凡,已有道教仙人看中,定下为徒。”文殊又道。 观世音只是点点头。 东土的局势,远比他想象得要混乱。 诸神之间,各自为政,无统一之管辖,缺乏制衡之机构,说白了,各自有一套各自的章法,且各派随意行事,散乱无序。虽有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谋划封神榜,说到底也只是道教内部阐、截二派内讧分裂所至,目的只在于道教一统。 即使借由封神大战强行封神,使得各神归其位,谋其事,也只是初步建立了一个天庭体系,许多权力仍分散各处,道教根本无法触及,就比如海中龙族,地府冥界,都各自为政。尤其是地府,本是掌管生死、轮回往生的重要一环,如今只由阎罗王独掌大权,道教虽设天庭,到目前为止只是名义上的存在,对阴司管辖甚少,根本难以制衡。 这真是麻烦呀。 这些日子,他游走世间,便已是大开眼界,竟有神祗好抢人妻者,独恶一方,无人管制。更有邪神或居于海外仙岛,或占据仙山,各自逍遥,这里面,尤以通天教主的截教派弟子为胜。截教本来倡导有教无类,万物生灵不分贵贱皆可修仙,各凭本领,这本来是好事。但正因其有教无类,如果管辖不力,这些教众邪心四起,既有那一心修道的,也有那为祸人间的。 观世音长叹了一口气。也许封神榜真的能起一些作用,但总而言之,他此时对这场封神大战毫无兴趣,他想走到民间去看看,他心头萦绕着两个字—— 苍生。 东海浩渺,云水相接之处,隐现龙宫琼宇。龙族居于水晶之殿,鳞甲辉映,金光夺目。东海龙王敖广端坐于珊瑚宝座,威严庄重,目如朗星,掌管四海风雨。龙子龙孙,或嬉戏于碧波之间,或腾跃于云雾之上,皆具神通,变化无穷。其声如雷鸣,震慑四方;其形似长虹,横贯天际。东海龙族,乃水中之神,司职降雨润物,护佑一方生灵。每逢大旱,便施甘霖,泽被苍生,故受万民敬仰,香火不绝。 在这片东土大地上,龙族乃天地间灵瑞之象征,肩负着守护人间、调和万物的神圣职责。当人间久旱无雨,大地干裂,生灵苦不堪言之时,龙族便化作甘霖使者。巨龙翻腾于云海之间,口吐清泉,化作细密雨丝,洒向人间每一寸干涸土地。禾苗得润,渐露生机;江河重满,欢歌流淌,人间重归丰饶。若遇洪水肆虐,龙族又化身为中流砥柱。它们以伟岸之躯,疏导水流,护佑城池村落。用神力筑起无形堤坝,让汹涌波涛归于正道,保人间安宁。龙族,以慈悲为怀,用神力维系着人间与自然的平衡,成为人间永远的守护。 时敖广生有三子,尤以第三子敖丙卓尔不凡,出类拔萃。这位三殿下生得是一身灵秀,玉面如霜,眉似远山含黛,眸若寒星透澈。银蓝长发如瀑垂落,身着冰晶战甲,流转幽光。龙角峥嵘,自带几分清冷孤傲,周身萦绕着清冽仙气,仿若自九天寒渊踏浪而来的谪仙,清冷出尘,风姿卓绝。 其人年少而颖慧超群,悟性卓绝如灵犀通窍。于术法之道上,进境神速,未及弱冠,便已将降雨之技融会贯通。敖广看重此子,又逢人间旱魃为虐,便差其施法布雨,泽被苍生,为父分忧。其功绩上达天听,遂受天界敕封,荣膺降雨正神之位。 敖丙受封之后,更常借着出门办差之由,于陆地上玩耍,踟蹰于五湖之内,游走于山水之间,好不快活。这大江南北,山川河脉,烟火人家,尽是他的去处。偶遇民疾,仗义行事,也曾贸然施法,惹出祸端。如此这般,龙王皆未怪罪。 一次,敖丙沿着河道出游,途径一座城郭,见田地里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饥困,于龙王庙前求雨多次,久未回应,怨声载道。敖丙不忍,连发数道行雨令,然而此地因犯了劫数受天命不该行雨,只见乌云密布,几个时辰却不见一滴雨水,敖丙见行雨令不灵,情急之下,运用法力生发大水灌溉农田,然而水势湍急,冲进城道,导致城中一片混乱,连龙王庙都冲了,当地城隍随即着人来拿敖丙,敖丙见事不妙,仓惶奔逃,逃至河边,化成个鲤鱼跳水而去。 当时有个渔民名叫“周老幺”,这天打渔时网到一条金色鲤鱼,见其灵性十足,便将它放生。后来周老幺遇水寇抢劫,情急之下,跳水逃生,却意外被龙王的巡海夜叉抓进龙宫。 此巡海夜叉名叫李艮,生得面相丑陋,一身青皮,身带狼疮,青面獠牙,发似朱砂,手持一柄大斧。周老幺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无门,夜叉回禀龙王后,将周老幺拘押待审。 不多时,见三太子敖丙匆匆而来,急切询问收押之人何在。 李艮道:“小殿下,何故询问?” 这李艮修行已久,得灵霄殿玉帝亲笔批奏为巡海夜叉,行事妥帖,武力齐备,自三太子幼时,便一直贴身相随。 敖丙急道:“你且别多问,只说他在哪里?” 李艮一向惟三太子之命是从,遂去暗室,将周老幺提了出来。 “小殿下,前时东南海域闹水寇,烧杀抢掠,惊动龙王,此人误闯龙宫,形迹可疑,我还要。。。”李艮跟在后面犹疑道。 “你且别管,我自带他去见父王,我自有说法。”敖丙道。 李艮由着敖丙带周老幺前往大殿,又恐此人欲图不轨,只好一路紧紧相随。 到了大殿上,面见龙王,敖丙直言此人乃其恩人。龙王诧异,细问之下才知,周老幺放走的金色鲤鱼正是龙王的三太子所化。龙王又惊又喜,感叹道:“此真乃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 遂赏其夜明珠,珊瑚树,鲛绡纱,好言安抚,差人送至岸上。 时至五月。 骄阳似火,热浪初涌,熏风拂面,蝉鸣阵阵。敖丙因前时于人间闯祸遇险,被其父东海龙王禁令在府,不得出行。 李艮怕他烦闷,时常从岸上捎些趣玩,以供消遣。 那日龙宫一切如常,风平浪静。敖丙端坐宫中,修习术法,忽觉地动山摇,宫墙震荡。敖丙坐立不稳,便急忙赶到大殿,询问事出何因。 龙王道:“地不该震,何故宫殿摇晃?我已遣巡海夜叉李艮,上岸查看是何人作怪。吾儿且等片刻。” 李艮一路寻至海口,此海口名曰九湾河。李艮往九湾河一望,见水俱是红的,光华灿烂,水中一孩童拿一红罗帕蘸水洗澡。李艮看出那红罗帕乃是宝物,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动荡。正是这小儿洗澡,搅动东海之水,使得水晶宫晃得乱响。 李艮分水而来,大叫道:“那孩子,你拿了个什么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摇动?” 那孩子约有七八岁模样,生得白白嫩嫩,甚是可爱。 他回头一看,只见水底冒出一怪物,面色发青,头发赤红,巨口獠牙,手持大斧。那孩童也不害怕,只是惊道:“你这畜生,是个什么东西?还会说话?” 李艮闻言大怒,道:“吾乃东海龙王钦点巡海夜叉,你怎么骂我是畜生?”说罢分水一跃,跳上岸来,举斧便朝着那男孩顶上一斧劈来。那男孩正赤身站立,见怪物来得凶猛,将身躲过,把右手腕子上套的金圈往空中一举。原来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陈塘关李靖的第三子哪吒,那金圈乃是个法宝,原系昆仑山玉虚宫所赐太乙真人镇金光洞之物,后被太乙真人送给了徒弟哪吒。如此宝物,李艮哪里经得起,那乾坤圈打落下来,正落在李艮头顶上,只打得脑浆迸流,即死于岸上。李艮死时,口中还含糊道:“小殿下,千万莫来。。。” 哪吒见那怪物脑浆迸流而死,也不害怕,笑道:“把我的乾坤圈都污了。”随即又到石头上坐下来,将那圈子放在水中冲洗。 如此一来,龙宫动荡得更加厉害。那红罗帕本是混天绫,也是太乙真人所赠宝物,水晶宫经此二宝震撼,险些把宫殿都晃倒了。 龙王坐立难安,道:“李艮前去探查,还未回来,怎么晃得更加厉害?” 话音未落,只见龙兵来报:“巡海夜叉李艮被一孩童打死在陆地,特来回禀龙君。” 龙王大惊:“李艮乃灵霄殿御笔点差的巡海夜叉,怎可随意打死?” 遂传令:“点龙兵,待我亲去,看是何人。” 话未了,只见三太子敖丙上前道:“父王稍安勿躁,李艮跟随我许多年,我自要为他讨个说法,且让孩儿出去拿来便是。“ 龙王见状应允。敖丙忙调龙兵,上了逼水兽,提画杆戟,径自出水晶宫来。 参考:《封神演义》,明,许仲琳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哪吒在河中,只见水势大开,浪如山倒,波涛横生,平地水涨数尺。不由得感叹:“好大水!好大水!” 忽见波涛中现一水兽,兽上坐着一人,银甲裹身似寒霜凝就,眉峰如刃,眼藏霜雪,手持画戟,冷峻骁勇之气破风而出。大叫道:“是何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艮?” 哪吒起身道:“是我。” 敖丙见是一小童,问道:“你是何人?” 哪吒道:“我乃陈塘关李靖之子,我父亲乃镇守此间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他无干,他劈头便是一斧,我打死了他,又有何妨?” 敖丙大惊,心想这孩子虽然年幼,打死别人却神色自若,道:“泼贼!夜叉李艮乃御笔亲差,你敢大胆将他打死,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敖丙拿起画戟便刺,来捉哪吒,哪吒手无寸铁,压低身子猛地冲过去,道:“且慢动手,你是何人?通报个姓名,再打不迟。” 敖丙道:“我乃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是也。” 哪吒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龙王之子,怪不得如此狂傲。我管你是龙王太子还是什么别的,若是惹恼了我,连你东海那条老泥鳅都捉出来,把皮也剥下来。” 敖丙自幼在龙宫,千尊万贵,众人逢迎,金枝玉叶,父宠母爱,哪容得下别人如此诋毁辱骂其父,大叫一声:“气煞我也!你这混蛋,这等无礼!” 又提戟刺来,步步紧逼。 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绫往空中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将三太子敖丙裹下逼水兽来。哪吒抢一步赶上前去,一脚踏住敖丙的颈项,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三太子的元身打出,是一条青龙,在地上挺直而死。 哪吒惊道:“打出这小龙的本相来了。” 他自观察那龙身,青鳞覆体似碧玉雕琢,龙须飘曳如云,叹道:“听闻龙身上处处是宝,我今打死条龙,这龙身硕大无法带回去,也罢,不如把龙筋抽出,做一条龙筋绦给父亲束甲。” 哪吒把三太子的筋抽了,欢喜地带回家去了。一旁随行的家将吓得浑身筋骨酥软,腿慢难行,好歹挨到李府门前。 哪吒一回家,拜了母亲,便径直去了后花园,做龙筋腰带。 且说敖广在水晶宫,只听得龙兵来报说,“陈塘关李靖之子哪吒把三太子打死,连筋都抽去了。”敖广听闻,大惊道:“我儿乃兴云步雨滋生万物正神,怎说打死就打死了!李靖,你在昆仑山学道时,我与你也有一拜之交,你竟敢纵子为非作歹,将我儿子打死,这已是百世之冤,怎敢又将我儿子筋都抽了!”说着是痛心彻骨。 随即,敖广化作一名秀士,径直往陈塘关来寻李靖说理。李靖听得缘由,便往后园寻哪吒问道:“我儿,你在此做何事?” 哪吒答道:“孩儿今日无事出关玩耍,至九湾河,因天气炎热,下水洗个澡。怎奈有个夜叉李艮,孩儿又不曾惹他,他不仅骂我,还拿斧来劈我。是以孩儿一圈打死了。不知又有个什么三太子叫做敖丙,持画戟刺我。被我用混天绫裹他上岸,一脚踏住颈项,也是一圈,没曾想打出一条龙来。孩儿想龙筋最贵气,因此抽了他的筋来,正在此打一条龙筋绦子,给父亲束甲用。” 李靖吓得张口结舌。半响,大叫道:“你这冤家!你惹下大祸了。你快出去见你伯父,自己回他话吧。” 原来,李靖自幼访道修真,拜西昆仑度厄真人为师,学成五行遁术。因仙道难成,故遣下山辅佐纣王,官居总兵,享受人间之富贵。曾于昆仑山修道之时与敖广相交。 哪吒道:“父亲放心,不知者不怪罪,筋又不曾动他的,他要,原物奉还就是,待孩儿见他去。” 哪吒急忙来到大厅,上前施礼,称:“伯父,小侄不知敖丙乃我世兄,一时失错,望伯父恕罪。龙筋原物在此,交付明白,分毫未动。” 敖广见那龙筋,睹物伤情,对李靖道:“你生出这等恶子,你适才还说我弄错。如今他自己供认,你可过意得去?况且我儿子乃是正神,夜叉李艮亦是御笔点差,岂容你父子无故擅自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问你的师父要你!” 敖广说罢扬长而去。 李靖顿足放声大哭:“这祸不小!” 夫人听见前庭悲哭,忙问左右侍从,侍从回禀:“今日三公子因游玩,打死龙王三太子。适才龙王与老爷折辨,明日要奏准天庭。” 夫人忙至前庭,来看李靖。李靖见夫人来,止住眼泪,忿恨道:“我李靖求仙未成,谁知你生下这样的好儿子,惹此灭门之祸!龙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杀害,明日玉帝准奏,我和你多则三日,少则两日,俱为刀下之鬼!”说罢又哭,哭得惨切。 夫人听罢泪如雨下,指着哪吒道:“我怀你三年零六个月,方才生下你,不知受了多少辛苦。谁知你是灭门绝户之祸根也。” 哪吒见父母哭泣,顿时立身难安,双膝跪下,言道:“爹爹,母亲,孩儿今日说了罢。我师父太乙真人说,我不是凡夫俗子,乃是灵珠子转世,这些法宝都是师父所赐,料想敖广也怎么不得我。我现在就去乾元山金光洞,问我师尊,师尊必有主意。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敢连累父母?” 哪吒说罢,出了府门,抓一把土,往空中一洒,寂然无影。正是借土遁之术往乾元山来。 哪吒到了金光洞外,候师法旨。金霞童子忙通传师父:“师兄候法旨。” 太乙真人道:“着他进来。” 金霞童子至洞门对哪吒道:“师父命你进去。”哪吒到碧游床倒身下拜。 太乙真人问道:“你不在陈塘关,到此有何话说?” 哪吒道:“回禀师尊,承蒙您的恩情,降生陈塘关,至今已经七载。昨日偶到九湾河洗澡,不曾料遇敖广之子敖丙,我与他争吵起来,乃至兵戈相向,弟子一时失手,将他伤了性命。今敖广欲奏天庭,父母惊慌,弟子心甚不安,无门可救,只得上山,恳求老师,赦弟子无知之罪,望师父垂怜,救我一救。” 太乙真人心想:“虽然哪吒无知,误伤敖丙,这是天数。今敖广虽是龙中之王,只是个兴云步雨之神,哪吒受天命,他岂能装作不知?这么点小事就去烦扰天庭,真是不识大体!” 忙叫道:“哪吒你过来,你把衣裳解开。” 太乙真人用手指在哪吒前胸画了一道符篆,吩咐哪吒道:“你到宝德门,如此如此。事完后,你回到陈塘关与你父母说,若有事,还有师父,决不干碍父母。你去吧。” 哪吒听了师父之言,离开乾元山,径直往宝德门来。哪吒到了宝德门,来得尚早,不见敖广。又见天宫各门都未开,哪吒便站立在聚仙门下等候。不多时,只见敖广身着朝服,璆锵作响,径至南天门。见南天门未开,敖广道:“来早了,黄巾力士还不曾到,且在此等候片刻吧。” 此时,哪吒看得见敖广,而敖广看不见哪吒,正是因为太乙真人在哪吒前胸画了符篆,名曰“隐身符”。 哪吒见敖广果然在此等候,要上奏玉帝,心中大怒,撒开大步,提起手中乾坤圈,照着敖广后心就是一圈,将他打了个饿虎扑食,跌倒在地。 哪吒赶上去,一脚踏住敖广后背,敖广扭颈回头看时,认得是哪吒,不觉勃然大怒,况且今又被他打倒,用脚踏住,挣脱不得,于是大骂哪吒道:“竖子!即便将你剁成肉酱,也不足以抵偿你所犯下罪过!” 哪吒被他骂得性起,恨不得就要一圈打死他,无奈太乙真人吩咐过,便只是按住他道:“你叫,你叫,我便打死你这老泥鳅也无甚大事!我不说,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不是别人,乃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是也,奉了玉虚宫法牒,托生陈塘关李家为子。因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姜子牙不久就会下山,我乃是破纣辅周的先行官。偶因九湾河洗澡,你家人欺负我,是我一时性急,便打死他两条命,这也是小事。你却就因此上本玉帝,我师父说,就连你这老蠢物都打死了,也不妨事。” 敖广听罢,骂道:“好小子,打得好,打得好! 这本是讥讽,哪吒却道:“你要打,就打你个痛快。” 说罢拎起拳头来,或上或下,一口气打了一二十拳。直打得敖广喊叫。 哪吒道:“你这老蠢材,真是顽皮,不打你,你是不怕的。” 古人云:“龙怕揭鳞,虎怕抽筋。” 哪吒将敖广朝服一把拉去了半边,左边胁下露出鳞甲。哪吒用手连抓数把,抓下四五十片鳞甲,鲜血淋漓,痛伤骨髓。 敖广疼痛难忍,只能大叫:“饶命!” 哪吒道:“你要我饶命,我不许你上本,跟我往陈塘关去,我就饶你。你若不依,一顿乾坤圈打死你,料有太乙真人做主,我也不怕你。” 敖广遇着恶人,横行无忌,无人敢管,只得应承道:“愿随你去。” 哪吒放了敖广起来,敖广起来后,正要同哪吒去往陈塘关,哪吒又道:“早听说龙会变化大小,若是变大可撑天柱地,若是变小可藏身一粒种子当中。我担心要是你走了,我去何处寻你?你变成一条小小蛇儿,我带你回去。” 敖广不得脱身,没奈何,只能变作一条小青蛇儿。哪吒拿来放在袖子里,离开了宝德门,往陈塘关来,不用片刻便至帅府。家将忙通报李靖道:“三公子回府了。” 李靖听闻,甚是不乐。哪吒进府来拜见父亲,只见李靖愁眉不展,愁容满面,便上前来请罪。 李靖问道:“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哪吒道:“孩儿往南天门去了,请回敖广伯父,叫他不必上本。” 李靖大喝一声:“你这说谎的畜生!你是何等之辈,敢往天界去?全是一派胡言,欺瞒父母,着实可气!” 哪吒道:“父亲不必如此大怒,现在敖广伯父可以为我作证。” 李靖道:“你还在胡说!你伯父如今在哪里?” 哪吒道:“在这里。” 哪吒从袖子里取出青蛇,往下一丢,只见敖广一阵清风,化为人形。李靖吃了一惊,忙问道:“兄长为何如此?” 敖广大怒,把南天门遇到哪吒,被其痛打之事说了一遍,又把胁下被哪吒剥去的鳞甲与李靖观看,道:“你生出这等恶子,我把四海龙王齐约到灵霄殿,申明冤屈,看你如何理论!” 说罢,化成一阵清风去了。 李靖捶胸顿足道:“此事愈发严重,如何是好?” 哪吒走到近前,跪下回禀道:“父亲,母亲,只管放心。孩儿去求救师父,师父说我不是私自投胎至此,乃是奉了玉虚宫符命来保明君,就算是连四海龙王都一并杀了,也不妨事。若有大事,自有师父担着,父亲不必挂念。” 李靖毕竟是修道之士,虽修道不成,然其三子皆拜于道人门下,道门之中玄妙,他亦明白一二。又见哪吒南天门打敖广的手段,既能上得天界,其中必有缘故。 殷夫人终是爱子之心,见哪吒站立旁边,李靖烦恼,面上流露出恨儿子之意,连忙对哪吒道:“你还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到后边去。” 哪吒听母亲命令,径自往后园去了。 参考:《封神演义》,明,许仲琳著。 注:本章基本为封神演义情节,属上下文情节需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且说敖丙殒命之后,浑浑噩噩之间,被人用铁索牵着,勾到了阴司。 彼时阴司仍由阎罗王一人掌权,天庭并无干涉。地方神灵或分割一处,不愿受阎罗王制裁,也有自设阴司的,自行管辖,比如酆都六宫,泰山府君等。甚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地方阴神,十分混乱。 当时的阴司又称冥界,阎罗王为冥主,掌管地狱以及生死轮回。这来勾敖丙的正是鬼差黑白无常,只是当时龙族与冥界几乎没有什么来往,所以敖丙并不认识这二位。 白无常面容惨白如霜,高帽写“一见生财”,白衣飘似鬼魅,嬉笑间透着诡异亲和;黑无常面色黝黑似铁,帽书“天下太平”,黑衣沉若阴云,冷峻中带着肃杀威严。这二位鬼差牵着敖丙的魂魄一路走过黄泉,并不曾发一言。 黄泉路黯黯幽幽,弥漫着灰蒙雾霭。路旁彼岸花似血盛放,摇曳生姿。阴风瑟瑟,裹挟着孤魂的轻叹。昏黄光影中,那路似无尽头,敖丙终于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魂魄已经离开躯体,正在缓缓迈向未知又神秘的彼岸。他忍不住了,问道:“你们是何人?带我去何方?” 白无常回过头,非常礼貌而官方地回答道:“此处乃幽冥界,我们是索魂使者。” 敖丙觉得有些混乱,他是东海三太子,从来没去过什么幽冥界,他们龙族寿命很长,起码比人间的凡人要长上许多,所以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印象中,他也没有过什么亲人故去。 他时常去人间游历,知道凡人有生老病死,要轮回转生,可他是正神,是龙族,怎么会也来到这冥界呢? 他停下了脚步,不肯继续前行了,黑白无常见状也停下来,回头望他,敖丙道:“二位差使,我乃东海龙王三太子,不该到这幽冥界来,二位是不是抓错了?” 白无常朝他走了两步,从袖中拿出个卷轴,打开看了一眼,又抬头望他一眼,道:“没错,东海龙君三太子敖丙,不是你么?” 敖丙讶然,点点头道:“是我没错。” 白无常道:“咱们这里有张封神榜单,乃是太上老君与我家府君做的交易,凡是榜上有名字的,一旦死后,魂魄由我冥府暂留收押,等到封神大战结束,一并发往封神台。你放心,不拉你去地狱,也不去六道轮回。” 那白无常和颜悦色,敖丙却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封神大战,什么封神榜,我怎么不知道?我已是灵霄殿御笔亲封的正神,为何还要封神?这封神榜上可是有我?” 白无常笑而不答,那黑无常看似没什么耐性,道:“这其中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要知道不是封神榜上的,还请不动我二人亲自来拿,你且说,你是不是死了?” 敖丙回想了一下,想起他在九湾河口被一孩童拿红绫困住,又拿金圈砸了顶门的事情,想必是被那孩童打死了,忽觉心中悲凉。想自己平日里便时常贪玩上岸,频频涉险,上次承蒙周老幺好心搭救,没想到今日果真命遭此劫了。 可他也不能死得无缘无故,他乃是受天庭敕命的司雨正神,并无犯下过错,凭什么遭此恶手,想来李艮身为巡海夜叉,也是不明不白得死于这孩童之手。这孩童哪里来的神力他不知晓,但人间有王法,天界有天规,他不信他父王会坐视不管。 敖丙道:“既如此,我便随二位冥使走一趟,我父亲乃东海龙王敖广,此事必不会不管,定会有一番主张。” 白无常还是笑笑不语,牵着他走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敞亮之所,雾气渐消,上有一座楼台高筑,青石斑驳覆满苔痕。台上魂灵面容凄苦,伸颈凝望故乡,泪坠石台,台下阴风卷着残叶悲号。 “这可是个好地方,名曰‘望乡台’,在地府,多少魂灵梦寐以求之处。”白无常道,“你便在此处拘留。” 黑白无常并未带着敖丙上台,而是来到望乡台下一方净室,着敖丙进去,便将门栓锁上了。这里不似地狱,却身在地狱。 敖丙环顾这净室,四壁空空,窗上没有窗纸,只有几根木条。 他听到黑白无常边走边议论道:“为何要将他们这些人关在这里?” “你当他们是谁?那都是日后有神职的,总不能让他们下地狱吧。” 虽这么说,这里也不是什么待客之所,四壁冷清,桌子上仅有一根蜡烛,幽幽烛火似鬼火明灭,与时而弥漫的朦胧雾气交融,晕出片片昏黄,如梦魇般裹住孤魂的凄惶。 烛火中,敖丙注意到,在这间暗室里还关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魂,这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她发髻微乱,珠翠零落,虽身着昔日华服,却难掩憔悴。她静静地坐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那方小小的天空,眼神里满是落寞与绝望。 敖丙来后,这妇人仍一言不发,只是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嘴角似是噙着一抹苦笑。敖丙默默地来到另一边的角落,蜷缩着坐了下去,这方囚室里听不到酷刑惨烈,只听到望乡台上的哀嚎声。他坚信,不消多时,他父王一定会寻来,带他回家。 再说哪吒听了母亲命令,到后园坐了一会儿,心里越发觉得烦闷,便出了后园门,上了陈塘关的城楼来纳凉。 哪吒爬上城楼,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好玩的地方。” 他只见兵器架上有一张弓,上面刻着“乾坤弓”,有三支箭,上书“震天箭”,哪吒当即高兴起来,便把弓拿在手中,取下一支箭,搭在弦上,往西南方一箭射去。只听一声响,红光缭绕,瑞彩盘旋。 哪吒不知道,此弓箭乃陈塘关镇关之宝,名曰“乾坤弓”,“震天箭”,自从轩辕黄帝大破蚩尤,留传至今,并无人拿得起来。 今日哪吒拿起来,射了一箭,直射到骷髅山白骨洞,有一位石矶娘娘,其门人名曰碧云童子,正拿着花篮出来采药,来到山崖之下,被这一箭正中咽喉,翻身倒地而死。 没过多时,另一门人彩云童子看见碧云中箭而死,急忙报与石矶娘娘道:“师兄不知何故,被箭射咽喉而死。”石矶娘娘听说,走出洞来,行至山崖边,看见碧云童儿,果然中箭而死。只见箭翎下刻有名讳“镇陈塘关总兵李靖”字号,石矶娘娘怒道:“李靖,你修道不成,我在你师父面前说让你下山,去求人间富贵,你今位至公侯,不思报答我的恩德,反而用箭射我的徒弟,恩将仇报。” 于是叫道:“彩云童儿看着洞府,待我拿李靖来,以报此恨。“ 石矶娘娘乘着青鸾而来,只见金霞荡荡,彩雾绯绯,不消片刻便到了陈塘关。石矶娘娘在半空中大呼道:“李靖出来见我!”李靖不知道是何人喊叫,急忙出来看时,像是石矶娘娘。李靖倒身下拜道:“弟子李靖拜见。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石矶道:“你干的好事!还在这里花言巧语。”便将八卦云光帕往下一丢,命黄巾力士:“将李靖拿回洞府来。” 黄巾力士拿了李靖到白骨洞,石矶下了青鸾,坐在蒲团上,力士把李靖拿到面前跪下。石矶道:“李靖,你修仙不成,已享得人间富贵,是多亏了何人?如今不思报答,反而起了歹意,将我徒弟碧云童儿射死,有何理说?” 李靖不知何事,真是平地起风波,李靖道:“娘娘,弟子今日所犯何罪?” 石矶道:“你恩将仇报,射死我门人,你还故意推托不知?” 李靖道:“箭在何处?” 石矶道:“取箭来给他看。” 李靖一看,确实是震天箭。李靖大惊道:“这乾坤弓,震天箭,乃轩辕黄帝留传,至今是陈塘关镇关之宝,谁人能拿得起来?这是弟子时运不顺,遇见怪事,希望娘娘念在弟子无辜被冤枉,冤屈难明,放弟子回关,查明射箭之人,待弟子拿来,分出青红皂白,不至冤枉无辜。如果找不到射箭之人,弟子死也瞑目。” 石矶道:“既如此,我且放你回去,你若查不出来,我问你师父要你!你去吧。” 李靖连箭带回了陈塘关,进了帅府,殷夫人不知何故,见李靖凭空被人拎去,正在惊慌之时,李靖回去见到夫人,夫人问:“将军因为何事被凭空摄去?让妾身惶恐不安。” 李靖顿足叹道:“夫人,我李靖为官二十五载,谁知今日命途不顺,关上城楼有乾坤弓,震天箭,乃是镇压此关之宝,不知何人取了此箭来射,把石矶娘娘徒弟射死,箭上刻有我官衔,刚才就是被她捉去,要我抵偿性命。我苦苦哀求,回来查访是何人所为,拿了去见她,才能还我清白。” 李靖又道:“若论此弓箭,别人也拿不动,莫非又是哪吒?” 夫人道:“岂有此理!难道敖广的事情未了,他又敢惹出这是非?就是哪吒,也拿不起来。” 李靖沉思半晌,计上心来,叫侍从道:“去请三公子来。” 不一会儿,哪吒来见,站立一旁。 李靖道:“你说你有师父担着,叫你辅佐明君,你何不去学习些弓马本事,将来也好去效力。” 哪吒道:“孩儿正有此意。方才偶然在城楼上,看见放着把弓箭,于是我射了一箭,只见红光缭绕,紫雾纷霏,把一支好箭射不见了。” 把李靖气得大叫一声:“逆子!你打死三太子,事情尚未定,如今又惹下这等无涯之祸!” 殷夫人默默无言。 哪吒不明就里,便问道:“为何?又有什么事?” 李靖道:“你方才一箭射死石矶娘娘的徒弟,娘娘将我捉去,被我苦劝,放我回来,寻那射箭之人,原来却是你!你自己去见娘娘回话!” 哪吒笑道:“父亲且息怒。石矶娘娘在哪里住?她的徒弟在何处?我怎样射死他?平地里赖人,我不服。” 李靖道:“石矶娘娘在骷髅山白骨洞,你既然射死她的徒弟,你去见她!” 哪吒道:“父亲此言有理,我便同去什么白骨洞,若问明白了还不是我,便要打他个翻江倒海,我才回来。父亲请先行,孩儿随后。” 父子二人各自借土遁往骷髅山来。 参考:《封神演义》,明,许仲琳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话说李靖到了骷髅山,吩咐哪吒道:“你站立在此,待我进去,回了娘娘法旨。” 哪吒冷笑道:“我就在那里等着,凭空赖我,看她如何打发我。” 李靖进到洞中,参见了石矶娘娘,娘娘问道:“是何人射死碧云童儿?” 李靖回禀娘娘道:“就是李靖所生逆子哪吒。弟子不敢有违,已将人拿在洞府前,听候法旨。” 娘娘命彩云童儿:“着他进来。” 且说哪吒看见洞里有一人出来,暗自想:“常言道,打人不过先下手。此间是她巢穴,若打起来,反为不便。”遂拎起乾坤圈,一下子打过来。 彩云童儿不曾提防,被夹颈一圈,“呵呀”一声,跌倒在地。 彩云童儿眼看性命将危,娘娘听得洞外有人跌倒的声响,急忙出洞来,彩云童儿已然躺在地下挣命。 娘娘道:“好个孽障!还敢行凶,又伤我徒弟!” 哪吒只见石矶娘娘头戴鱼尾金冠,身穿大红八卦衣,麻履丝绦,手提一柄太阿剑赶来。哪吒收回乾坤圈,又再次打了一圈过来。 娘娘看是太乙真人的乾坤圈,道:“呀,原来是你!”娘娘用手接住了乾坤圈,哪吒大惊,忙挥舞着七尺混天绫来裹娘娘,娘娘大笑,将袍袖往上一迎,只见混天绫轻轻地落在娘娘的袖子里。 娘娘叫道:“哪吒,再把你师父的宝贝用几件来,看我道术如何!” 哪吒手无寸铁,拿何物来迎敌,只得转身就跑。 娘娘道:“李靖,不干你事,你回去吧。” 李靖回关去了,石矶娘娘追赶哪吒,飞云掣电,雨骤风驰,赶了许多时,哪吒只得往乾元山来。 到了金光洞,慌忙走进洞口,朝着师父下拜。太乙真人问道:“哪吒为何这等慌张?” 哪吒道:“石矶娘娘诬赖弟子射死她的徒弟,提着宝剑前来杀我,把师父的乾坤圈、混天绫都收去了。如今追着弟子不放,现在就在洞外,弟子没办法,只得求见师父,望乞救命!” 太乙真人道:“你这孽障,且在后面桃园内暂避,待我出去看看。” 太乙真人出来,身倚洞门,只见石矶满面怒色,手提宝剑,恶狠狠地赶来,见到太乙真人,行礼道:“道兄请了。” 太乙真人还礼。 石矶道:“道兄,你的门人倚仗你的道术,射死贫道的碧云童儿,打伤了彩云童子,还拿乾坤圈、混天绫来伤我。道兄,好好地把哪吒叫出来见我,我还可以好脸相待,息事宁人,如若道兄偏护,只恐怕是明珠弹雀,反为不美。” 真人道:“哪吒是在我洞里,要他出来不难,你只要到玉虚宫,见吾掌教师尊,他说让把人交给你,我就给你。哪吒奉了御敕钦命出世,辅保明君,非我一己之私。” 娘娘笑道:“道兄此言差矣!你拿教主来压我,难道你纵容徒弟行凶,杀我的徒弟,还用大话来压我,难道我不如你,我就善罢甘休了?” 太乙真人道:“石矶,你总说自己德行高尚,可你乃截教,吾乃阐教。我们阐教这些人,一千五百年都没斩断‘三尸’(注:道教里指贪、嗔、痴等执念),犯了杀戒,所以才降生到人间,靠征战杀伐来完成这场劫数。现在成汤合灭,周室当兴,玉虚宫主持封神,我们这些人也该享受人间的富贵。当初三教一起签了《封神榜》,我师父让我们教里的弟子下凡,降生出世,辅佐明君。哪吒是灵珠子转世,就是来帮姜子牙灭成汤的,这是奉了元始天尊的命令。就算伤了你的徒弟,那也是天数。你总说自己本事大,早晚能飞升成仙,像你们这样无忧无虑、无辱无荣的,好好修行就是了,为何要平白无故动怒,自己毁了修行的正道呢?” 石矶娘娘压不住心头火气,喝骂道:“道乃同为一理,凭什么你就觉得比我高一等?” 太乙真人道:“道虽同为一理,但不同人、不同派各有自己的主张。” 石矶娘娘大怒,手持宝剑朝着太乙真人劈脸砍过来,太乙真人让过,抽身又回到洞中,取剑来挂在手上,又暗自装了另一件宝物,朝着昆仑山方向下拜道:“弟子今日在这山上开了杀戒。” 拜完,出洞对石矶道:“你根基浅薄,修行艰难,怎敢在我乾元山如此放肆逞凶?”石矶又一剑砍来,太乙真人用剑架住,叹道:“善哉!” 石矶本是一块顽石成精,吸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行了千年仍没修成正果,恰逢这一场大劫,真身难存,才来到此山。一来是石矶气数已尽,二来是哪吒该在这里出世——天命已定,如何能躲? 石矶与太乙真人你来我往打斗起来,双剑交锋没几个回合,就见彩云间光华闪耀,石矶把八卦龙须帕抛向空中,想伤真人。真人笑道:“这种邪物怎能伤得了我?”随即口中念咒,用手一指那帕子:“此物不落,更待何时?”那帕子就掉落在地。 石矶大怒,脸色涨得像桃花,剑舞得如雪片纷飞。太乙真人道:“事已至此,不得不动手了。”说着纵身一跃,跳出圈外,把九龙神火罩抛到空中。石矶见罩子飞来想躲,却已经被罩在里面。 再说哪吒看见师父用这宝贝罩住了石矶,叹气道:“要是早把这东西传给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于是出洞去见师父。 太乙真人回头看见徒弟过来,心里暗道:“呀,这小顽皮,看见这罩子肯定想要。但现在他还用不上,等姜子牙拜将之后,才能传给他。”连忙喊道:“哪吒,你快去!四海龙王已经奏请玉帝,要来捉拿你的父母了!” 哪吒听了这话,满眼是泪,恳求真人道:“求师父怜悯弟子的一双父母!是弟子自己闯了祸,却连累父母,我心里怎么能安心呢?”说完放声大哭。真人见哪吒如此,便附耳言道:“你如此如此,可救你父母的危难。”哪吒连忙拜谢,借着土遁往陈塘关去了。 再说太乙真人用罩子困住石矶后,石矶在罩子里分不清东南西北。真人双手一拍,罩子里腾地燃起火焰,烈光四射,九条火龙盘绕——这是用三昧真火烧炼石矶。一声雷鸣后,石矶的真身被炼了出来,原来是一块顽石。这石头生在天地初开之前,经过地、水、火、风的淬炼才成了精怪,如今天命已尽,该在此地身死,所以显出了本来面目。这是太乙真人在这场劫数里第一次开杀戒。真人收了神火罩,又收回乾坤圈、混天绫,回洞去了。 哪吒赶到陈塘关,只见帅府前一片喧闹。众家将见公子回来了,忙向李靖禀报:“公子回来了。”四海龙王敖广、敖顺、敖明、敖吉正看着,就见哪吒高声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死敖丙、李良,我来偿命,哪有儿子闯祸连累父母的道理!” 他又对敖广道:“我不是凡人,乃灵珠子转世。奉了玉虚宫的符命,应天命下凡。我今日剖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双亲。你们意下如何?如若不肯,我就和你们一起去灵霄殿见玉帝,我有话说。” 敖广也曾在昆仑山修道,知晓道中玄机,即是见了玉帝,恐怕也奈何不得他。听了这话,思忖万分,道:“也罢,你既如此,救你父母也算有孝名。”四龙王便放了李靖夫妇。 哪吒便右手提剑,先砍断一条胳膊,接着剖开自己的肚子,剜出肠子、剔下骨肉,散了自己的七魂三魄,一命归西。四龙王依着哪吒的话回去了。 殷夫人见到哪吒的尸身,用棺木装殓后安葬了。 且说敖丙在阴司冥界关押等待,浑浑噩噩,暗无天日,也不知时间流逝,这暗室里,就一直只有他跟那位妇人。那妇人始终坐在一处角落,一言不发,似一尊雕塑般。 敖丙有时从那扇小窗往外望去,见黑白无常牵着个穿戴尊贵的老者,待他们走近些看时,见是个文官打扮,头戴纱帽,五绺长须,蟒袍玉带,足登金履,面容严肃清烁。只是那锦袍中间前胸处剖开了个大洞,显得不甚和谐。 他们走过这暗室,却没有进来,而是继续行往别处去了,途中,敖丙听到那老者问黑白无常道:“姜王后关在何处?” 黑白无常没有答话。 过了一些时日,敖丙又从小窗看到,黑白无常牵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凤冠霞帔加身,绫罗锦绣曳地,走过时,仍是没有停留,向着别处而去,那妇人也问了句:“姜王后关着哪里?” 黑白无常仍然没有答话。 此时,那一直坐在角落巍然不动的妇人脸上却神色微动,随即,眼神更加凄楚。 这二位正是相继身死的皇叔比干和黄贵妃。 敖丙终于忍不住叫住了黑白无常,道:“两位阴差,请留步。” 白无常走过来问:“何事啊?” 敖丙道:“这段时日,恍恍惚惚不知外面世界如何,请问我父王东海龙君可有来阴司寻我?” 白无常道:“不曾。” 敖丙黯然道:“怎会。。。” 白无常嬉笑道:“这里是阴司,你父王怕是寻不到这里的。难不成,你希望他也身死?” 黑无常过来板着张面孔道:“我们冥界只听命于冥主阎罗王,并不受天庭管辖,跟你们东海更是从无往来。” “不过三太子殿下我们还是看几分薄面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你关在这么好的地方,要知道,其他人。。。”白无常嬉笑,言语未尽。 敖丙又问道:“那,将我打死的那孩子,怎么样了?我父王可有为我讨回公道?” 黑无常转身就要走,白无常稍加阻拦,道:“告诉他也无妨。” 于是面色和煦地对敖丙道:“四海龙王联名上奏玉帝,讨要说法,那孩子。。。已经自裁于陈塘关前了。” 敖丙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总算冤屈得报,我就知道,父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罢了,又回到角落去,无休止地继续翘首以盼。 参考:《封神演义》,明,许仲琳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且说哪吒死后魂魄飘飘荡荡,随风而至,来到了乾元山。他原是宝物灵珠子所化,借了李靖夫妇的精血,故有魂魄,自然魂魄没有阴差来拿。 金霞童子进洞府禀报太乙真人:“师兄的魂魄在幽冥界飘飘荡荡,顺着风停了下来,不知是什么缘故。”真人一听就明白情况,连忙出了洞府。他吩咐哪吒道:“这里不是你安身之所。你回陈塘关,托梦给你母亲:出城关四十里有座翠屏山,山上有片空地,让你母亲在那里建一座哪吒行宫,你受三年香火,就能重新立于人间,辅佐真主。快去,别耽搁!” 哪吒听了,离开乾元山回到陈塘关。正赶上三更时分,他来到母亲的卧室叫道:“母亲,我是哪吒啊。如今我魂魄无依无靠,还望母亲念在孩儿死得好苦,在离此地四十里外的翠屏山上,给我建座行宫,让我受些香火,好去天界托生。孩儿感激母亲的恩德胜过天渊。” 夫人醒来,才知是场梦,忍不住大哭起来。李靖问道:“夫人为何啼哭?”夫人把梦中的事讲了一遍。 李靖大怒道:“你还哭他!他把我们害得不浅!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因为你思念他,才有了这些颠倒混乱的梦,不必多疑。”夫人便不再说。 可第二天哪吒又来托梦,第三天也来。夫人一闭眼,哪吒就站在跟前。过了五七日后,哪吒生前性格勇猛,死后魂魄也很刚烈,便对母亲道:“我求了你数日,你全然不念我受苦而死,不肯给我建行宫,我就搅得你全家不得安宁!” 夫人醒来,不敢告诉李靖,暗中叫心腹之人拿些银子,去翠屏山动工建宫,造了一座哪吒神像,不到一个月就完工了。哪吒在翠屏山显灵,打动了百姓,求什么应什么,因此庙宇越来越兴旺,十分规整。 再说李靖因为东伯侯姜文焕为父报仇,调了四十万大军在游魂关与窦荣交战,窦荣无法取胜。李靖在野马岭操练三军,紧守关卡。一天回兵路过翠屏山,见路上扶老携幼、进香的男女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李靖在马上问道:“这是翠屏山,怎么这么多人来往不断?”军卒回答:“半年前,有位神道在这里显灵,千请千灵,万请万应,祈福福至,消灾灾除,所以四面八方的人都来进香。” 李靖听罢,便问军卒:“此神姓甚名谁?”军卒答:“是哪吒行宫。”李靖大怒,传令:“安营!待我上山进香。” 李靖纵马往山上走,进香的百姓连忙避开。他纵马直到庙前,只见庙门上方高悬一匾额,写着“哪吒行宫”四个大字。进庙一看,哪吒的神像和生前一模一样,左右还立着鬼判。李靖指着神像骂道:“畜生!你生前连累父母,死后还愚弄百姓!”骂完,就举起六陈鞭,一鞭把哪吒的金身打得粉碎,又一脚踢倒鬼判,传令道:“放火烧了庙宇!”又吩咐进香的百姓道:“这不是什么正神,不许再进香。”众人吓得急忙下山。李靖上马,怒气冲冲地走了。 李靖带兵回到陈塘关帅府,下马后传令:“将人马散了。”随后走进后厅,殷夫人出来迎接。 李靖骂道:“你生的好儿子,先前害我不浅,如今你又替他建造行宫,蛊惑百姓。你是要把我这身官服葬送了才肯罢休!如今奸臣当道,况且我又不与费仲、尤浑这些人往来,若是有人传到朝歌去,奸臣上本参我装神弄鬼,愚弄百姓,岂不白白地断送我这些年的功绩!这些事都是你这妇人瞎搅和出来的!今日我已经把他的行宫烧了,你要是再敢帮他修,到时候我连你一起收拾!” 再说哪吒那一日出门办事,不在行宫,等到回来,只见庙宇无存,满地都是烧黑的土和红色的灰烬,两个鬼判哭着出来。哪吒问道:“怎么回事?”鬼判回答:“是陈塘关的李总兵突然上山,打碎了您的金身,还烧了行宫,不知何故。” 哪吒一听,道:“我本来已经把骨肉还给父母,和他没关系了,他为何要打碎我的金身、烧我的行宫,让我无处安身?”心里越想越气,想了一会儿,道:“不行,得去乾元山走一趟。” 哪吒受了半年香火,已经有些身形,很快到了乾元山金光洞,金霞童子带着哪吒去见太乙真人,真人道:“你不在行宫里受香火,来这里干什么?” 哪吒赶紧上前拜见,把父亲打碎他的金身、烧毁行宫,自己没地方依靠,只能来求师父帮忙的事说了一遍。 真人道:“这确实是李靖不对。你已经把骨肉还给父母,和他没关系了,但他不让你受香火,你怎么能成形呢?正好姜子牙要下山了,既然你来了,我就帮你做件好事。”说完叫金霞童儿:“去把五莲池中的莲花摘两支,荷叶摘三个来。” 童儿立刻取了荷叶、莲花,放在地上。真人把莲花瓣铺成三垛,又将荷叶梗儿折成三百个骨节,荷叶铺在上面,分别放在上、中、下三处,对应天、地、人。接着把一粒金丹放在中间,用法术催动先天之气,运转九次,分开“龙、虎、坎、兑”(道教术语,指阴阳调和),把哪吒的魂魄往那莲花、荷叶里一推,喝声道:“哪吒!还不化成人形,更待何时!” 只听“砰”的一声,里面跳出来一个人:脸白若敷粉,唇红似涂朱,眼神炯炯发亮,身高有一丈六尺——此乃哪吒的莲花化身。只见他相貌英气逼人,眉目如剑含威,黑发高束成飒爽马尾,金冠点缀其间。身着红金相间铠甲,胸甲处莲花耀目,外披流云红袍翻飞如焰,腰束金甲带,下着同色战靴,一身装束华丽威武,飘带萦绕添几分神俊风姿。这正是姜子牙伐纣先锋官是也。 他见了师父,拜倒在地。 真人道:“李靖毁你泥身的事,确实令人伤心。” 哪吒道:“师父在上,此仇不报,决不罢休!” 真人道:“你随我到桃园里来。”真人传给了哪吒火尖枪,不一会儿哪吒便已经自己运用纯熟。哪吒就要下山报仇。真人又道:“枪法好了,赐你脚踏风火二轮,另外授予你灵符秘诀。”真人又给了他一个豹皮囊,里面装着乾坤圈、混天绫、一块金砖,便道:“你去陈塘关走一趟吧。” 哪吒磕头谢过师父,上了风火轮,两只脚站稳,手提火尖枪,径直往陈塘关去了。 哪吒到了陈塘关,进关后直奔帅府,大喊道:“李靖赶紧出来见我!”有军政官进去禀报:“外面有个三公子,脚踩风火轮,手提火尖枪,口口声声叫老爷您出去,不知道是何情况,请老爷定夺。” 李靖喝道:“胡说!人死了哪有复活的道理!”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报:“老爷要是再不去,他就要打进府里来了!”李靖大怒:“还有这种事?”赶紧提上画戟,骑上青骢马,出了府门。 只见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提火尖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李靖大惊,问道:“你这畜生!生前就作怪,死后还变成鬼,又来这里捣乱?” 哪吒道:“李靖!我已经把骨肉还给你,和你没关系了,你为何去翠屏山打碎我的金身、烧我的行宫?今天我非要找你报那一鞭之仇!”说完把枪一晃,朝着李靖刺过来。李靖举画戟抵挡,只见风火轮与战马盘旋,戟和枪你来我往。 哪吒力大无穷,三五个回合就把李靖打得人仰马翻,李靖筋疲力尽,汗流浃背,只能往东南方向逃跑。哪吒大喊道:“李靖别想跑!今天不杀你我绝不回去!”在后面紧追不舍。 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哪吒的风火轮跑得快,李靖的马慢,李靖心里发慌,只能下马,借着土遁逃走了。 哪吒笑道:“五行之术,乃道家平常,难道你借土遁逃了,我就没法收拾你?”他双脚一蹬,驾起风火轮,只听风火呼啸,像飞云闪电般追了上去。 李靖心里犯嘀咕:“今天要是被他追上,一□□死,那可怎么办?”他见哪吒越来越近,正走投无路,忽然看见一名道童,顶着头巾,道袍大袖,麻履丝绦,来者乃是九公山白鹤洞普贤真人的徒弟木吒。木吒喊道:“父亲,孩儿在此!”李靖一看是次子木吒,这才放下心。 原来,普贤真人与徒弟木吒正在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那里做客,文殊广法天尊见山中林鸟惊飞,走兽狂躁,掐指一算,惊道:“好个孽障,竟然追杀生父,如此大逆不道。”于是,把哪吒正在追杀李靖正向五龙山而来一事道出。 文殊广法天尊与普贤真人本就知晓李靖乃毗沙门天王转世,哪吒乃毗沙门三子转世,普贤真人叹道:“这孩子,不知是受了何人教唆,竟做下此大逆不道之事。道兄莫急,我让其兄长木吒前去教训一番。” 哪吒驾着轮正追赶,见李靖和一个道童说话,便落了下来。木吒上前大喝:“慢着!你这孽障好大胆!子杀父,忤逆□□。趁早回去,饶你不死!” 哪吒道:“你是谁,敢说这种大话?” 木吒道:“你连我都不认得?我是木吒,是你二哥。”木吒上山修行之时,哪吒还未出世,自然是不认得。 哪吒方知是二哥,忙叫道:“二哥,你不知其中缘故。”哪吒把翠屏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木吒大怒道:“你这逆子!”举剑就朝哪吒砍来。 哪吒挺枪挡住道:“木吒,我和你没仇,你让开,我只找李靖报仇。” 木吒大喝:“好个孽障!焉敢大逆不道!”提剑又打。 哪吒道:“这是上天注定,该我活他死。”手中的枪劈面回击。两兄弟你来我往,大战起来。 哪吒见李靖站立在一旁,又恐怕他逃跑了,哪吒性子急,一枪挑开剑,用手取出金砖往空中一扔。木吒没防备,被金砖砸中后背,摔在地上。 哪吒又驾起风火轮去追李靖,李靖转身就跑。哪吒叫道:“就算你逃到海岛,我也要取你首级,才能消我恨!”李靖往前狂奔,像丢了魂的飞鸟、漏网的游鱼,不知东南西北。他跑了好一会儿,见甩不掉哪吒,叹气道:“罢了!罢了!想我李靖前世不知作了什么孽,致使修仙未成,又生出这等冤家。也是活该如此,不如自己用刀戟将自己刺死,免受此子之辱。” 他刚要动手,忽然有人喊道:“李将军切莫动手,贫道来了!” 来人是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手执拂尘而来。 李靖见了,忙喊:“老师救我!”天尊道:“你进洞去,我在这儿等他。” 没过多久,哪吒雄赳赳气昂昂地驾着风火轮、手持火尖枪赶到。他看见一个道士,就问:“那道长,看见一个将军往云里雾里跑了吗?”天尊答:“方才那将军进我云霄洞里去了。你问他做什么?” 哪吒道:“道长,他是我的对头。你好好地把他交出来,此事与你无干,若是让他逃了,那就由你替他挨我三枪。” 天尊道:“你是什么人?如此狠,连我也要戳上三枪。” 哪吒不知道这道人的来历,喊道:“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徒弟哪吒!你可别小看了我!” 天尊道:“我从未听过有什么太乙真人徒弟叫做哪吒的!你在别处撒野就算了,在我这儿可撒不得。要是撒野,我就把你捆在洞内吊三年,打二百扁拐。” 哪吒哪里知道好歹,把枪一挺就朝天尊刺去。天尊侧身躲开,往自己的洞府跑去。哪吒驾着风火轮紧追不舍。 天尊回头见哪吒追得近了,从袖中取出一件法宝,名叫“遁龙桩”,也叫“七宝金莲”,朝空中一抛。只见四下里狂风骤起、云雾弥漫,尘土飞扬,法宝落下时带着声响,把哪吒砸得昏昏沉沉,分不清东南西北,黑蒙蒙地辨不清方向。他的脖子被套上一个金圈,两条腿也各套了一个金圈,被绑在黄澄澄的金柱子上站着。 哪吒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天尊道:“好个孽障!撒野撒得好啊!”接着喊金吒:“把扁拐拿过来!”金吒连忙取来扁拐,送到天尊面前禀告:“扁拐在此。”天尊道:“替我打!”金吒领命,举起扁拐对着哪吒一顿打,打得哪吒的三昧真火七窍齐喷。天尊道:“先停手吧。”便和金吒一起进洞府去了。 哪吒心里想:“没追上李靖,反倒被他打了一顿扁拐,还走不了。”他咬牙切齿,恨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只能站在原地,气得怒火冲天。 哪吒正烦恼时,看见一个身着大袖宽袍、踏着丝绦麻履的人走来——正是太乙真人。哪吒一见,连忙喊道:“师父!求您救救弟子!” 哪吒叫了好几声,太乙真人没理他,径直进洞了。白云童子禀报道:“太乙真人来了。”文殊广法天尊迎出洞来,对太乙真人拉手笑道:“你的好徒弟,倒叫我替你教训。”两位仙长坐下来。 太乙真人道:“我因为他杀心太重,特意送他来磨练性子,谁知他果然得罪了天尊。”天尊吩咐金吒:“把哪吒放了。”金吒走到哪吒面前道:“你师父叫你。”哪吒道:“你明明是在刁难我,用什么障眼法把我困住不能动?还来消遣我!”金吒笑道:“你闭上眼睛。”哪吒只好闭眼,金吒画了道灵符,收了遁龙桩,哪吒急忙睁眼看时,身上的圈和桩都消失了。 哪吒点头道:“好好好,今天吃了大亏,先进洞见师父,再做处置。”两人进洞,哪吒见打他的道人在左边,师父在右边。太乙真人道:“过来,给你师伯磕头!”哪吒不敢违抗师命,只得下拜,又道:“多谢师伯教训。”转身再拜师父。 太乙真人叫道:“李靖过来。”李靖俯身下拜。真人道:“翠屏山的事,你也不该气量太小,才导致父子不和。”哪吒在旁边气得面红耳赤,恨不能吞了李靖,两位仙长早看穿他的心思,真人道:“从今往后,父子不许再翻脸。”又吩咐李靖:“你先去吧。”李靖谢过真人,就出去了。 哪吒急得敢怒不敢言,只在旁边抓耳挠腮、长吁短叹。真人暗笑,道:“哪吒,你也回去吧,好好看守洞府。我和你师伯下棋,一会儿就来。”哪吒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乐开了花,道:“弟子明白。”连忙出洞,踏起风火轮,去追李靖。 追了一阵,哪吒见李靖在前面驾着土遁,大叫:“李靖别跑,我来了!”李靖看见,叫苦道:“这道人说话不算数!既然先让我走,就不该放他下山,才是真为我好。这才多久就放他来追我,真是做事没头没尾,怎么对付他?”只能继续往前逃。 李靖被哪吒追得走投无路,正危急时,见山岗上有个道人倚着松石问道:“山脚下可是李靖?”李靖抬头一看,忙道:“师父,末将正是李靖。”道人问:“为何如此慌张?”李靖答:“哪吒追得太紧,求师父救我!”道人道:“快上山岗,站到我身后,我来救你。” 李靖跑上山岗躲在道人身后,还没喘过气,就听见哪吒的风火轮声响,眼看他追到岗下。哪吒见岗上有两人,冷笑道:“难道这一回又要吃亏?”便踏着轮上山岗。道人问:“来者可是哪吒?”哪吒答:“正是我。你这道人为何让李靖站在你身后?” 道人问:“你为何追他?”哪吒又把翠屏山的事讲了一遍。道人道:“你既已在五龙山说清此事,又来追他,是你失信。”哪吒道:“你别管我们,今日我一定要擒他泄恨!”道人道:“你既不肯罢手,”便对李靖道,“你与他打一场,让我看看。” 李靖道:“老师,这畜生力大无穷,末将打不过他。”道人站起身,朝李靖啐了一口,又在他背上打了一掌:“你尽管打,有我在此,无妨。”李靖只得持戟刺向哪吒,哪吒举火尖枪迎战,父子二人在山岗上打了五六十回合。这一回哪吒竟被李靖打得汗流浃背,连画戟都招架不住,跳出圈外,一枪朝道人刺去。 道人张口吐出一朵白莲花,接住了火尖枪,道:“李靖,住手。”李靖停手后,道人对哪吒道:“你这泼皮!你父子相斗,我与你无仇,为何刺我?若非我用白莲接住,岂不是被你暗算?这是何道理?” 哪吒道:“先前李靖打不过我,你却啐他、打他一掌,分明是你搞鬼,让我打不过他,我这才刺你泄愤。”道人怒道:“你这泼皮,竟敢刺我!” 哪吒大怒,把枪一展,又劈头刺来。道人跳开一旁,袖袍往上一举,只见祥云缭绕、紫雾盘旋,一件器物落下来,将哪吒罩在玲珑塔里。道人双手在塔上一拍,塔里燃起火焰,把哪吒烧得大叫“饶命”。 道人在塔外问道:“哪吒,你可认你父亲?”哪吒只得连声答应:“老爷,我认父亲了。”道人道:“既认父亲,我便饶你。”连忙收起宝塔。哪吒睁眼一看,浑身上下,并没有烧坏一点儿。他暗自想:“竟有这等怪事!这道人真是装神弄鬼!” 道人道:“哪吒,你既认李靖为父,向他磕头。”哪吒本不愿,可道人要再祭塔,他只得忍气吞声低头下拜,脸上仍有不服之色。道人又道:“还要你口称‘父亲’。”哪吒不肯答应,道人道:“你既不称‘父亲’,还是不服,再取金塔烧你!”哪吒慌了,连忙高叫:“父亲,孩儿知罪了。”他嘴上叫着,心里却不服,只是暗暗咬牙,心想:“李靖,你得一直带着这道人!” 道人唤李靖:“你且跪下,我传你这座金塔。若哪吒不服,你便祭起此塔烧他。”哪吒在旁暗自叫苦。道人道:“哪吒,你父子从此和睦,日后同做一朝大臣,辅佐明君修成正果,不必再提旧事。你回去吧。”哪吒见此情形,只得回乾元山去了。 李靖跪下道:“老爷广施恩德,解弟子危难,请问老爷高姓大名?在哪座名山、何处仙府修行?”道人道:“贫道是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你修炼未成,该享人间富贵。如今商纣失德、天下大乱,你不必做官,隐居山谷暂忘名利,等武周兴兵再出来建功立业。” 李靖叩首在地,回关隐居去了。 参考:《封神演义》,明,许仲琳著。 注:本章基本为封神演义情节,为上下文需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