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恶都市当卧底的日子》 第1章 下城区 「我有、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对象把他绿了,还把钱都给卷走,上报审判署半个月也没下文。这种情况还有没有办法追回?其中三分之一可以作为酬劳。」 乱坛里这样的求助帖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赛博社会,科技跟道德呈反比发展,规则秩序约等于无,上报审判署无异于往海里丢石头,下城区的各位谁没骂过两句破机构只晓得见人下菜碟。 看发帖人语言青涩没用黑话,八成是中城区来注册的新用户,下面的回帖用语也善良不少。 「亲亲宝贝儿~想怎么追,白追还是红追?顺便一问,三分之一能有多少钱?」 立刻有人跟帖解释:「白追就是他老实交出来,红追就是这样那样逼他老实交出来。」 没等帖主回复,默认红追的用户涌进来,纷纷留言刷屏:「老板!选我!我超能干!」 「老板!选我!我超能打!」 「选我选我!我什么都能超!」 江绩一手搭在车窗外不耐烦地敲着,另一只手点进帖子翻评论想找帖主的报价。 无数条类似的孔雀开屏评论划过去,江绩看见帖主回复首评:「大概两万。」 「……」 瞬间,刚刚跟油锅一样沸腾的评论区沉寂下来。 江绩轻啧一声,骂下城这群东西比审判署还要看人下菜碟,不,看钱。 当然,他这番刻薄评价也包括他自己。看钱下菜碟,江绩比谁都狠,蚊子肉也不放过。 往嘴里丢了颗醒脑的薄荷糖,江绩在死寂的评论区里打字。 「我接,红追白追我都接。私聊。」 帖子因江绩的评论再度沸腾起来,这种破坏市场拉低单价的行为正被整个下城的单手猛烈抨击。 「干啊,你想钱想疯了?搞这种事信不信我挂悬赏弄你啊?」 「有本事你把匿名撤辽!别让老子逮到,逮到把你锤爆,芯片义体通通拆掉卖辽!」 江绩舌尖一顶,薄荷糖在口腔里滑动,移到左脸上顶出个圆润弧度,一目十行浏览着划不到尽头的威胁言论。 他面不改色调出插件,确认使用。 霎时间,所有发布威胁言论的人的脸都被一张足够占满整张屏幕的荧光黄吐舌鬼脸贴纸给照亮。 贴纸可爱顽皮,杀伤力不足但侮辱性拉满。 想象现在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江绩嘴角扬起快意的微笑。 帖子里因为这张贴纸病毒再度陷入死寂,正巧帖主的私信来了。 「我前男友很不要脸,跟他讲道理肯定是没办法把钱拿回来。但我过段时间要去上城区读书,那里的物价特别高,我知道在乱坛上我给的报酬压根不够看,但两万已经是我的最大诚意了。」 江绩回了句没问题,报上一个接单专用的虚假账号,让对方有住址给住址,有工作给工作,他保证把人蹲到。 保证把这两万赚到手。 帖主万分感激地下单去了。 江绩成功谈下一场新业务,但这单的客户还没露面。 看一眼时间,晚上九点二十三。 他已经在这栋破旧的、锈迹斑斑的、被酸雨和岁月侵蚀得随时都会坍塌的嫁接老楼跟前等了二十分钟。 这乘客催他的时候急得像催命,换江绩来催他,可好了,一个电话都不接。 啧,要不等会把他拖进巷子里揍一顿? 「咕叽咕叽!主人,有新消息!」脑海里响起提示音。 造型过时的球形脑机夹在江绩衣领上发出轻微震动,屏幕正中的一只眼机灵地眨了眨,投影出一块光屏。 这小玩意的造型是旧了点,但经过江绩改造,该有的功能一点没少,甚至还多了些有的没的。 新款悬浮式脑机方便但价格高昂,对江绩来说没必要。 要是买了,这小家伙没准还会生气。 江绩收回略带冰冷的目光看向投影。 帖主刚刚依言下了指定单,地址显示是个实时定位,位置在下城六区,跟这里有点距离。 「幸好当时那阵爱得死去活来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我共享给你。」 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猛、这么没素质的吗? 江绩调出定位,心道:算了,关我屁事。 他江绩,能在下城区这种鱼虫混杂的地方混得人人喊打也不是什么好鸟。 正要点开详细看,那个磨磨蹭蹭该挨千刀的乘客终于回了消息:“不是说让你提前等着吗,你人呢?死了?” 江绩轻啧,抬手拨亮顶灯,微光倾洒,照亮简约利落的短发和棱角分明的帅脸。 他装扮干净整洁,白手套、黑衬衣、额前碎发张扬地翘,眼神还有点凶。 下城11区,这种下城区中的下城区基建稀烂,地面坑洼,酸雨连绵,就没个天气好的时候。 哪怕是白天都照不到多少阳光,更别提夜里,其他地区的公共照明最多是靠广告的霓虹灯条。这里的人更抠门,靠的是坑洼处积水的反光。 烂。 烂到爆。 江绩第一次来是这么认为的,第一千次来依旧这么认为。 推门下车时又差点踩进水坑里崴脚,他咬着后槽牙骂了句脏话。 乘客眼睁睁看着雌雄莫辨的冷脸美人下车、挺直腰板,成了比他还高的男人。 他不可思议地惊呼:“就你?一个弱鸡小白脸,你能行吗?” 江绩长相是有点秀气,但弱鸡这词跟他沾不上边,哪个弱鸡敢在乱坛群发挑衅表情包? 再者说,弱鸡怎么了,小白脸又怎么了?开个车还得比谁脸更黑? 说是这么说,但被人羞辱,江绩还是不爽极了,嘴角抽搐,勉强维持住表情,在心里给他记完第三笔。 而后若无其事拉开机门:“乘客您好,上车。” 江绩声音平平,只有面对客户上帝的尊敬。 乘客艳遇泡汤,终于死心,抱着手提箱惋惜地坐进后排,但是嘴里嘟嘟囔囔。 “要不是飞行器送去保养,我才犯不着坐你这破车。” 驾驶位上,指尖在操作台上轻点几下,车门关闭、落锁。 江绩得空看了眼后视镜,眼皮略抬,凶光毕露,嘴里损人不留情:“醉了?说胡话可以,吐车里多加200%的清洁费,不给拿命抵。” 车门关了说话就是硬气。 被那样锐利的眼神一瞥,乘客搂紧手提箱,气势莫名矮下一截。 “你这人……你是来当司机还是杀手的?”他叽里咕噜地吐槽。 “巧了,给钱我什么活都接,下个月档期空闲可约。本人悬赏红榜常年在榜,跟‘樊笼’的疯狼交过锋,战绩可查。想跟我碰一碰?” 乘客下巴都要掉下来。 暗网悬赏红榜在榜? 跟“樊笼”里的疯狼交手完还能全须全尾生活的狠角色? 此刻计较这些话的真假已经没必要了,毕竟没几个人敢堂而皇之拿“疯狼”的名头给自己垫气势。 不是疯了就是找死。 乘客吞了口唾沫:“不、不想。” 江绩冷下脸威胁:“不想死就系好安全带然后闭上你的破嘴,到地方之前一声都不要吭出来。” “那、那你开快点。”乘客窝进角落,底气不足地催促:“我很急。” 哦,急着投胎是吧? 江绩操作飞行器抬升高度,扫了眼乘客的宝贝皮箱,挑眉暗笑:没事,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操纵杆前推,速度骤然拉满。 乘客没说完的话全被后坐力砸回肚子里。 霓虹广告灯点拉扯成斑斓长线定格在车窗,如同幻灯片高速翻页,缭乱复杂,绕得人脑袋发昏,恨不能跳出去吐个痛快。 再度抱紧皮箱,乘客压住呕吐反应怀疑江绩是故意的,便宜没好货。 这么稀烂的驾驶技术还敢开出来招摇,他怎么没把自己给作死? 好在漫长的车程终于过去,这辆飞行器减速、悬停,随后稳稳落在黑手拳击馆附近。 周围是下城区特色环境——无序乱飞的载具、酸雨腐蚀的地面、毫无逻辑的建筑、胡乱堆放的垃圾、劲爆夸张的广告、糜烂发酵的杂味、喧闹炸裂的哄喝。 一个“乱”字可以简单概括,要多乱有多乱。 飞行器停在后门,临近巷子口,现在是拳击馆开放时间,只剩零星几个人没下去观赛押注,靠在后门墙角吞云吐雾,可能是输光了正在懊恼。 后悔是不可能的,下次还来。这些人脑袋里在想什么,江绩一清二楚。 这一带是名义上的拳击馆,现实中的斗兽场,妥妥的三不管灰色地带,哪怕是总审判庭也管不到这里来。 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到处充斥着拳肉碰撞声,筋肉拉扯、骨骼断裂,闷哼和痛呼杂糅,合着遥远的天际线上巨大广告灯牌的节奏一起一伏。 飞行器刚停稳,剩余车费到账,江绩朝乘客歪了下头,不走心地欢送:“感谢支持,欢迎下次乘坐。服务结束,现在你有三秒钟时间滚出我的车。三、二……” 乘客乱七八糟地推开车门,头发凌乱,手脚发软,扶着墙弯腰吐得天昏地暗。 “呕……” 好悬,差点就要多付两倍的清洁费。 「咕叽咕叽!‘童追’请求跟您通话。」圆脑机又发出提示。 江绩犹豫片刻,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同意了。 “喂喂喂,听得到吗?小江你是不是用我给的插件??角??攻??击乱坛了哈哈哈哈一想到同时有那么多烂人都被亮黄色刺得睁不开眼我就想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的作品!简直完美!对了,忘了恭喜你,你的第七十三个化名也成功登上悬赏榜我已经帮你准备了新身份,至于收费嘛咱俩这关系……” 一连串的话像子弹射过来,冲得江绩耳朵发疼。 他忍不住打断:“再废话,按一个字两千计费。” 顿了两秒,童追幽怨地说:“你好黑。” “没你黑。”江绩回呛。 他俩确实半斤八两。 童追清了清嗓子,终于说起正事:“是悬赏里那个回收义体的大单。其中一具有了踪迹,你去把它收回来,给十万。” 义体,是一种通过与肢体产生链接进而提高肢体功能的高精度机械,通常分为神经义体和生物义体。 神经义体便携,适用范围广;生物义体高效,多数情况下也承担了义肢的功能,但不排除某些极端的改造狂人追求效率会主动更换生物义体。 市面上各种义体都被上城区科技巨擘垄断,但凡涉及定制、安装,价格少说翻两番。 下城区的人不算富裕,要想使用还是得靠某些不可说的门路。 童追口中的大单就是如此,下城B区的大佬疏通关系搞来一批二手义体,美滋滋地等着收货大赚一笔呢,结果半路上就叫人截胡了。 义体悬赏贴得满乱坛都是,好歹找回一具是一具。 虽说江绩手头还有单,但是先急后缓,谁给的钱多谁比较急。 江绩问:“义体、载体信息,任务地址。” “右小腿神经义体。下城11区的苏常。现在位置是黑手拳击馆。”童追看了眼屏幕,又补充道:“后门。” 11区、黑手拳击馆、后门。 诶,这地址怎么有点耳熟啊? 江绩降下车窗,刚要张口,先被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激得皱眉。 他抬手扇了扇,对着刚被赶下车的乘客,试探地叫了声:“苏常?” 撑墙缓神的人下意识应腔,反应过来扭头一看,江绩已经走到边上来了。 江绩表情没变化,将蜷着的右手递过去:“你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苏常疑惑地回忆,想不起什么东西上会有他的名字。 “你的——”江绩咧嘴一笑。 “防备心。” [撒花]开新文了,先放三章,暂定中午12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下城区 第2章 飞行器 江绩摊开手的瞬间白光骤闪,苏常的瞳孔立刻跟着缩放,整个人失去意识,直挺挺地倒下去。 所幸江绩伸手拦了一把,闹出的动静不算大。 他环顾四周,把催眠胶囊装好,熟练地把人往暗地里拖。 巷子外面堆满大黑塑料袋,废弃汽油桶一直摞到深处,码起来比围墙还高。 里面的路灯也懂事,只亮微微一星,看得见但又看不清。 整条巷子就这样半明半暗,唯有一点火光格外橙红,在最高处明明灭灭。 顺着看上去,一双沉静的深色眼睛隐藏在烟雾后,静候好戏。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盯上,江绩把人往墙根一丢,扯出皮箱研究。 怪不得从上车起就抱着它不撒手,原来是里头有被悬赏的义体。 少说值十万,换他他也不撒手。 只不过这只皮箱有点难办,不仅跟苏常手腕铐在一起,还加着一道瞳孔锁。 掰开苏常的眼睛对上去——解锁失败。 江绩有点懊恼。 一具该报废但虚假报废的非法义体而已,搞这么复杂,防谁啊? ……好吧,至少防住江绩了。 不过苏常在这边有下家接应,到点没见着人他们必然要找,时间紧任务重。 江绩权衡再三选择破坏,他侧头示意圆脑机动手。 咕叽那只独眼转了个圈,明白他的意思,眯眼从头顶射出一段激光,沿着皮箱边缘切了三条。 江绩立刻上手掀开皮箱,定睛一看,傻眼了—— 箱子里压根没有什么义体,只有一个玻璃礼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三枚芯片。 如果说义体是改造身体,那芯片就是改造大脑,二者是昂贵得不分上下的高精度机械。 这大概还是上城区的原装货,价值不菲。 江绩不想徒增事端,只想找到遗失义体拿赏金,童追嘴碎了点,但不会拿假消息诓他。 箱子里没有,难道在身上藏着? 江绩灵光一闪,随手撩起苏常的裤腿,银白色的神经义体果然就贴在他腿上。 看到义体本尊,江绩有些迟疑,不敢相信三年前的旧款也能值十万。 上面的编号被削平破坏,但是跟童追发的细节图对比,确定无误。 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瞎耽误功夫。 确认过目标,江绩也不多浪费时间,三两下拆除义体,折叠收好。 “笃、笃——” 是脚步声。 江绩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多了双锃亮的皮鞋,欢快的话语从头顶响起:“笑一下。” 旋即白光劈头盖下来,差点把江绩亮瞎。 那人哼笑:“人赃并获。” *! 江绩遮住眼睛,慌乱只持续一瞬间,随后轻蔑一笑:“你以为能拍到什么?一团黑影而已。” 他之所以能一次次被挂上悬赏还活蹦乱跳,多亏了额角的屏蔽贴,它能保证市面上具有留影功能的机器都无法清晰记录佩戴者的面容,哪怕是对真人瞳孔也有一定效果。 江绩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废物东西。” 他一语双关。 “是么?我看看。”来人从相机上扯出一张相片。 上面的江绩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凶狠皱起的眉心异常清晰。 修长指节夹着照片那么一晃,轻而易举就拦下江绩。 这人看着照片,笑容得意:“我倒是觉得挺清楚,连左耳垂上的痣都拍出来了。” “?” 这不可能,江绩对自己做的小玩意很有信心,目前为止还从没翻过车。 但他左耳朵上又确实有颗小痣,不近看压根看不见。 江绩刚想夺过来,照片转眼就换了手。 好快的动作! 清楚江绩的困惑,这人拍了拍古董相机,好心解释:“八百年前的原始款,靠光成像。” 好好好,这下是傻子克高手,老古董打败新科技,谁能想到这玩意现在还有实物能使用。 江绩自认倒霉。 他自暴自弃往墙上一靠,双手环抱:“说吧,怎么才能毁掉照片。” 江绩在下城区得罪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要是让它流出去,他就别想继续混了。 识趣。 来人满意地说:“自我介绍下,下城区审判署费池冠。奉命办案。” 随后一张官方证件亮起来,悬在两人中间,总审判庭的印章在昏暗的环境中愈发显眼。 这微弱的光芒也照清了江绩眼前那张脸—— 一张极具??角??攻??击性的脸。 棱角周正,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明亮,眉心散漫地舒展,眼底却藏着桀骜,像只蛰伏的老虎。 “所以呢?”江绩上下打量,越看越确定他在撒谎,分明是上城来的。 下城区的人不像老虎,一个个都是藏在阴影里时刻预备着扑出来偷袭,趁乱分走一杯羹的鬣狗。 而费池冠单手插兜,肆意随性。 一件花衬衫,敞开大半胸膛,袖口挽到手肘,头发不长不短,正好露出那双凌厉的眉眼。 哪怕穿衣有意靠近下城区的风格,但他往那儿一站,浑身的气质就跟这地方水火不容。 伪装简直拙劣,太拙劣了! “我奉命调查义体盗窃案,刚刚不仅亲眼目睹全过程,还拍下实证。”费池冠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神色晦暗,似笑非笑:“看你手法娴熟,不是第一次干吧?” 江绩对他的指控嗤之以鼻:“下城区没什么义体医生,义体这东西是个人都会拆。” “是么。”费池冠的神情看着不像是信了。 神经义体虽然无需手术就能安装,但同样需要跟神经链接,精细程度不是随便谁来都能把握。 不过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 江绩耸了下肩:“信不信由你。” 正是畏惧高性能义体的价格,下城区居民才选择基础功能完备的神经义体,促使非法义体产业诞生—— 上城区内本该被销毁的废弃义体流入市场,被破解、改装,最终非法流通于下城区。 这也是费池冠来到这里的原因。 前段时间上城区出现了几起神经义体盗窃事件,下手就像江绩这样,打晕生抢,简单粗暴。 据说失窃的义体九成九都会流向下城区黑市,所以他才申请来这种灰色地带蹲守。 “这件义体……”费池冠正要问些话,一点红光落在江绩眉心。 不好! 板机扣动的瞬间,江绩跟费池冠齐齐飞扑进黑暗中躲藏。 身后的汽油桶被飞弹击中,“砰”的被炸得稀碎,碎片四溅。 “黑吃黑?”费池冠靠墙蹲着,镇定自若地擦掉手上灰尘。 “黑个屁,”江绩不爽反驳:“我可是下城区少有的好人。他们是冲着箱子里的东西来的。” “这个?”费池冠从兜里掏出个玻璃礼盒。 什么时候顺走的?! 江绩瞪直了眼睛,他还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你真是会找死,什么东西都敢碰?” 但费池冠无所谓一笑:“人是你弄晕的,箱子是你切开的,里面的东西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 江绩在心里口无遮拦地大骂费池冠。 还以为他是什么莽撞无畏的正义署员,没想到是个时刻准备甩锅的心机狗。 骂完费池冠,江绩心里给上城区审判署也记了一笔。 真是越来越没落了,什么破烂玩意都收? 他冷冷收回目光:“那你就留着,万一里面藏了个追踪器,看你是先被打成窟窿筛还是被剁成饺子馅。” 说完,江绩把咕叽摘下来丢进巷中。 顷刻间,整条巷子连带着他的飞行器都被白烟笼罩,烟雾效果可以持续一分钟。 江绩掩着口鼻往车上冲,路过咕叽顺手把它捡起来揣兜里。 刚挪进驾驶位,副驾的车门又被人拉开,费池冠也跟着钻进来了。 “开车。”命令下得十分顺口。 “?” 江绩抽空瞥他一眼:“态度这么差,你以为你在跟谁讲话?” 费池冠笑容灿烂,重复道:“开车。” 玻璃礼盒在费池冠手中抛了两下,妥妥的威胁。 这玩意还不扔打算留着过年吗?! “**,疯子!”江绩深呼吸,立刻把操纵杆拉到底,飞行器即刻攀升。 但几乎是升起来的瞬间,正下方就传来爆炸声,他们俩刚刚跟死神擦肩而过。 费池冠淡定地说:“果然有追踪器。” “这里是下城区,没有才不正常。”江绩满头黑线。 他在脑子里飞速规划逃生路线,指尖几乎在面板上搓出火星子。 飞行器仰头冲进云霄,趁机把紧咬的直升机甩开一大截,而后猛降高度,一头扎进狭窄昏暗的巷子,贴墙穿行。 费池冠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追踪器来,凑到眼睛前认真观察,分析款式,似乎打算从里面发现什么端倪。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查案。 江绩眼角抽搐,一下夺走,扬手把追踪器丢出去:“喂,你是不是得罪领导被发配来的?” 费池冠搓搓指节,没有因为江绩的冒犯生气,只慢悠悠问:“怎么说?” “这还要我说?” 江绩忽然闭了嘴,盯着面板上多出的俩红点,猛地侧拉操纵杆,飞行器整个竖起,从两栋建筑之间的缝隙里穿过,车门跟墙体亲密接触,火光四溅。 直到操纵杆放平,红点消失,四轮重新着地,行驶平稳,江绩才继续说。 “对这里压根不了解。像你这样的愣头青擅闯下城区就是个死。谁派你来谁就最想你死。” “是这样么。”费池冠似乎没有把江绩的话放在心上,紧盯面板说:“似乎甩掉了。” 紧追的直升机在江绩刚刚的极限操作后就没了影踪,大概是没跟上,丢失了目标。 江绩眉心没松,忽然扭头说:“费署员,我教你个下城区生存法则怎么样?” “哦?” 费池冠很有兴趣地看向江绩,问:“什么法则?” “法则第一条,下城区没有好人,不要相信任何人。”江绩手腕翻转,指间多了张照片,他朝费池冠歪了下头。 看见照片,费池冠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确认,身侧的门骤然弹开,紧接着他胸口挨了江绩一脚狠踹—— 整个副驾立刻跟车身脱离,连带系着安全带的费池冠一起被踹出去,丢垃圾似的随着惯性被甩飞。 费池冠抓着座椅失控地翻滚几周,最后狠狠撞在墙上才停下来。 他耳边嗡嗡响,脑子里还回荡着江绩的话—— “法则第二条,尤其不要相信我!” “呵,说了句废话。”费池冠身上多了几处擦伤,胸口印上个灰脚印,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伤不是大事,就是他极少像现在这样狼狈,心里过不去。 费池冠扯开安全带,一脚将副驾座椅踢飞十几米,江绩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他对下城区的刻板印象。 粗鲁、善变、谎话连篇。 还没松口气,费池冠头顶倏然掠过两辆直升机,目标明确。 没一会,刚才扔下他的那架飞行器像被什么咬住,骤然攀升,两架直升机一左一右牢牢把它钳在中间,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 接着数颗飞弹同时发射,在夜空里拖出明显的灰迹。 “轰——” “轰——” 接连不断的爆响传来,火光映进费池冠眼里,他清晰看见那辆飞行器被火焰吞噬,随后失控、坠落…… 「像你这样的愣头青擅闯下城区就是个死。」 “看来不是愣头青也活不了。” 费池冠摸了支烟叼在嘴角。 没点。 但盯着飞行器坠落的天空看了很久。 这就是下城区。 第3章 还没死 「咕叽咕叽,‘唐薄荷’申请跟您连线。」 江绩翻了个身,眉心微皱,语气里是严重缺乏睡眠的疲惫。 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同意连线。 唐薄荷,别名三不知,真名未知,年龄未知,籍贯未知。 她是江绩昏了脑袋发善心给救出来的,看样子是被人绑架,过程中伤到头,记忆出了点问题。 那会真是一问三不知,江绩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握着江绩给的糖说自己叫“薄荷糖”。没办法,江绩就叫她唐薄荷了。 之后她非跟着江绩回下城区,江绩要赚钱抽不开身,就找童追给她找个活。 童追让她跟着自己混,混倒也混出了点名堂,唐薄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充满活力:“给你一次机会,猜猜我在哪儿?” 江绩揉捏眉心,随口说:“乱坛总部。” “你怎么知道?!”唐薄荷十分惊讶。 江绩如实说:“我听童追说你去那儿学习。怎么样,还适应吗?” 她重重嗯了一声,骄傲地说:“简直不能再适应了。他们实力都一般般,还是我最厉害。” 江绩跟着笑笑:“厉害厉害,注意安全。” 那头有人叫唐薄荷的名字,她匆匆应了一声,又跟江绩说:“我知道,先不说了,回去给你带特产。” “谢了。”江绩忍俊不禁:“但乱坛的特产,难不成是悬赏?” “嘘,秘密。”唐薄荷跟他卖关子:“先就这样,拜拜。” 挂断通话,江绩望着屋里投进来的阳光发呆。 半地下室的遮光屏年久失修,正午左右会从坏掉的地方透进阳光,照得满地斑驳。 这间房子他很少来,一直没空管,浸湿纸巾拍上去的效果也没差,只是暴晒久了难免有脱落。 现在距离江绩刚睡下不到三小时,昨晚上死里逃生,又亲眼见证唯一动产被炸得稀烂,心力交瘁,要不是他狡兔三窟,恐怕到现在还在外面流浪。 一想到昨晚上的事就烦,江绩揉揉头发想睡个回笼觉,但被唐薄荷的电话搅得彻底没了睡意,干脆起床带上义体突袭童追家。 烫手山芋还是趁早交出去,换点真金白银拿着才是王道。 童追家在下城1区,说是家,其实对他们来说就是个落脚点而已,随时都能放弃。 但是童追是个情报贩子,危险系数不高,有台脑机就够他生存,也就不怎么挪窝,挺好找。 他家江绩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直上八楼,敲了敲窗户。 遮光屏关上两块,正正好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童追人没露面声先到,但是跟江绩的脑机打招呼:“你好哇,咕叽。” 咕叽站在江绩肩上乖巧地冲他眨眼睛。 随后童追看向江绩,笑得欠揍。 “呦,小江。怎么把头都搞破了,跟哥说说,没准哥能帮你解决。” “你话真多。” 伤是江绩昨晚弃车逃生时无意间蹭破的。 擦伤而已,他就没用治疗仪,只贴了创口贴,乍一看像刚跟谁干过架。 童追“唰”地拉开门,顶着蓬乱的头发邀请江绩:“进来详聊。” 其实童追比江绩还小个三四岁,刚成年不久,身高将将一米八,脖子上成天挂着把骚蓝色的耳机,张扬叛逆、个性十足。 “进去?你……确定?”江绩探头往这位游戏宅男的房间里扫了圈。 各色芯片码出一座座小山,单人床当沙发,沙发当衣柜,衣柜装大屏,大屏不工作只连脑机打游戏,甚至现在都还停留在“WIN”的页面。 根本无处下脚好吗? 这工作态度,也不怪唐薄荷能弯道超车了。 看见江绩明晃晃的嫌弃,童追推了把鼻梁上的无镜黑框,不认同地解释:“我这是最流行的凌乱风,你不懂。” 纯纯小屁孩。 “我确实不懂。”江绩没话讲,把义体递过去:“确认下,没错就打款。” 童追接过来看了眼,确实没错。 但相比任务义体,他对江绩身上的伤口更感兴趣,神秘兮兮地把人拽进去。 “我听说昨晚4区爆发了一场热斗,AT5微型飞弹追着一台飞行器打,最后两架蚊型机报废,飞行器被轰成渣,驾驶员生死不明。” 童追盯着他的额头,亮起八卦星星眼:“小江小江,跟我讲讲呗,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绩推开眼前的毛茸脑袋,避而不答,反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形象?” 童追哼哼一笑:“不然呢?” 他又坏笑着凑近问:“诶,黑手拳击馆一楼接待处也差点被炸平,你知道他们在乱坛挂了多么巨额的悬赏吗?” 听到又被挂了悬赏,江绩一阵头疼,只想赶紧脱身:“没事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钱还赚不赚了?” 一听童追提到钱,江绩停住脚步,往门框上一靠等他继续讲。 “我就知道,你个财迷。”童追精准吐槽。 别人不清楚,童追还算了解江绩。 他比谁都爱赚钱,流水夸张,简直把钱当命,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江绩挥霍起来更快,又把钱当草除,一到月底余额就清零。 他拆下一块屏幕,点了几下递给江绩:“义体调试单,去掉给我的提成,你到手能有小十万。” 要说下城区什么工种最吃香,那必然是义体医生。 宽泛来讲,义体医生还包括设计制作义体的工程师,但下城区条件有限,找到个能出手安装、敢操刀移植的伪医生就很不容易了。 更多的是像江绩这样半路入门,看了几张知识芯片就出师的半吊子。 好在江绩只谋财不害命,他只做现成义体的调试和维修,其余动刀见血的工作一律不接,也因此名声不显,单不多,还得接别的活挣钱。 童追时常调侃他有天赋,再多学学没准能进垄断八成义体生意的“经脉”工作,在那里挣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但江绩对此总是懒得回应。 他接过屏幕扫了眼,是生物义体的常规调试。 又看过详情后,江绩点头答应:“没问题。完事后钱打进新账户。” 童追摆摆手示意没问题,眼神盯着乖巧安静的咕叽桀桀一笑:“诶,小咕叽留给我玩两天呗。 “整个下城区都找不到这么灵性的脑机,我想拆开研究研究。” “……” 那叫玩儿吗?那叫肢解。 江绩用想刀人的表情婉拒了他的请求。 “不行算了。”童追气鼓鼓地赶客:“你走吧,我要打游戏了。” 正好江绩还有别的事要忙。 临走前,他问童追:“最近的旧车市场怎么走?” 在下城区行走没有代步工具不行,尤其是悬赏压身又忙着赚钱的江绩。 童追露出一副“果然没冤枉你”的表情。 他友情赞助江绩一张手绘电子地图,并热心叮嘱:“买辆便宜的,再被炸了不心疼。” 江绩立刻回怼:“去你的。” 鉴于之前的四座飞行器目标大,他特地选了前后两座的甲壳虫型车,便于应对突发状况。 只是这车除了外观能看,其他哪都不行。 跑,一顿两顿,飞,忽上忽下,安全系数近乎为0,能不能活着到达目的地全靠运气。 江绩临时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顺便把车修理一番。 最近的落脚点在4区。 数字区的房子总是建得比蜂巢密集,外墙脆皮,像油炸过的响铃卷,室内布局千篇一律,走错房间的概率极高。 这里平时人来人往,但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更方便隐藏。 江绩的房间在二楼,尾房、长租、超低价。不过他不常来,因为这里吵闹至极,白天黑夜都一样。 房间内很简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没什么生活痕迹,毕竟只是狡兔其中一窟。 进了门,江绩下意识反锁,他记得在这里留了一个工具箱,可以试着修修那破车。 找到一半,房间门忽然被人敲响,连着三下匀速的敲门声。 “咚、咚、咚。” 动静十分平和,可江绩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自从来了下城区,他就没听过这样礼貌的敲门法。 尽管内心狐疑,但江绩自认为不至于前脚落地后脚就被人寻仇。 他凑近猫眼,只看见了一个身影,稍微松口气,一边警惕屏气一边缓缓拉开门—— 看清来人,江绩凝滞了两秒钟。 门外的费池冠也有些意外,眼神飞快在江绩身上过了一遍,神色玩味:“我这是见鬼了?还是说你侥幸没被炸死?”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真不中听。 江绩皱着眉头,二话不说要把门拉上。 “你对上帝都是这态度?”费池冠将手卡在门缝里,把沟通页面亮在江绩眼前。 上一个顾客被他亲手闪晕,现在自己也被他拒之门外,看来下城区的规矩还真就是没有规矩。 江绩心想他算个屁的上帝,载具被炸的事还没跟这人算账。 但是目光无意掠过光屏,看见内容,他的神色骤然认真起来。 这页面江绩再熟悉不过,是乱坛。 内容大致是费池冠在上面找了个向导,沟通完付过定金后,对方给出的见面地点是这里。 “署员先生,恭喜你。” 江绩弯起嘴角,幸灾乐祸地说:“又多了桩诈骗案要处理。”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这是对方在空手套白狼,用假地址套真定金。 4区他不常来,大概是被人当成空房用来甩锅了。 **。 江绩忽然有些不爽。 幕后黑手最好别让他逮着,不然肯定要把这人的手脚都卸掉。 费池冠手上用力,门被拉开一些,黝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江绩,显然不相信。 “乱坛都是匿名,我怎么确认不是你贼喊捉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