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余生》 第1章 错吻 彼此相依一起看月亮 嗅着那桂花淡淡的香 那夜的月光仍在天空发亮* 十月,胜成中学,学校空置会议厅内,正在进行晚秋庆典的练习。 台上的少年很高,比立着的话筒要高出一截,侧脸轮廓被白色灯光映亮。 声音清亮,又带了些变声期的沙哑。 风吻过的口红欲盖弥彰 你可还记得我年少时的模样* “今夜你会不会梦月亮。” 门外女声偏冷,含着几分低低的气声,随意哼唱的一句,虽说有些轻微跑调,却有股空灵的慵懒,瑕不掩瑜。 秋薇偏头,看清身旁姑娘的长相,黑长直,眼睫毛颜色很深,像两道小刷子,瞳仁深黑,皮肤却很白,带着点冷气的通透,身形高挑瘦削。 第一眼让人觉得会难接近的类型。 共事几年了,秋薇还是时不时会被直面的颜值暴击到,过几秒回过神,伸手拱了拱她的肩膀:“难得见你唱歌。” 又嘴上打趣起她:“这么有才,还临场改歌词啊。” 时舒回神:“改歌词?” 秋薇说:“你刚刚不是唱什么月亮吗?” “这首歌很火啊,我以前天天听,我很确定,下一句压根就没有出现过月亮。” “不信你自己查查。” 没有月亮吗? 时舒将信将疑,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弹出工作消息,手指划开后,搜索这首歌的歌词。 手指划动歌词,时舒看清那句歌词。 秋薇说:“看吧,是你会不会在远方,我就说我不会记错了。” 纤白指尖微顿,时舒凝神多看了眼,而后锁屏,随口说:“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走吧。” 秋薇问:“就不看了?刚刚不是还特意拐过来,你班上小帅哥还在唱呢。” 本来就是听到,顺道来看一眼,时舒头都没回:“不看了。” 路上,秋薇看了消息,又被叫走。 时舒直接回了英语组办公室,这会各班都在自习,里面有几个年轻女老师在摸鱼,在胜成中学的几大学科组里,英语组以平均年龄最低的优势取得压倒性胜利。 传来几句激动的讨论声。 时舒听到,在讲一个绝世极品帅哥,痞帅又有少年气,她虽然不知道这是在说谁,但有一点很肯定,绝对不在周围,他们学校哪有这号人? 她在饮水机装了杯热水透凉喝。 回到工位,秋薇也回来了,一头扎进去了人堆里。 几秒后,发出声少女心十足的尖叫。 “时舒,时舒,快来看!” 八卦是每个俗人放松的手段,时舒是个颜控,这会也难得对这个不明的极品帅哥的长相生出好奇。 走近一看,手机屏幕上是张财经报道的截图。 男人身着深色手工西装,同色系领带周整,垂眸,签署着一份文件,侧脸轮廓立体又锋利,痞帅的浓颜,鼻梁高挺。 修长指骨握笔,腕表和袖扣折射相得益彰的冷光。 冷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明显,禁欲,又蛰伏着男性的力量感。 “盛冬迟。” 旁边的同事翻起百科介绍:“二十七岁,DM集团创始人。” 这是个对时舒来说,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名字。 比起财经报道上这个沉敛锋芒,却难掩成熟锐利的成年男人。 记忆里那个穿梭在球场上高挑少年,年少时眉眼要青涩些,很惹眼的皮囊,在人群里是绝对的焦点存在,笑起来痞痞的,明朗又意气风发,很有少年气。 “高中,菁清中学,这是学霸啊。” 菁清中学是临北最好的高中之一,录取分数线高到咋舌。 忽而有同事问:“对了,时舒,你高中是不是也是箐清中学的?” “说起来你们差不多大,是学长?还是同一届?认识吗?” 时舒没犹豫:“不认识。” 如果让同事们知道,她这样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跟这位依旧夺目的天之骄子,竟然当过短暂一年的同学,被问起来太麻烦,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八卦。 再说,她也不是很喜欢被追问些,关于旁人有的没的私事。 “哎,这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 “想要联系方式的机会泡汤了。” “你别想了,这么帅还有钱,早被人拐跑了,怎么可能是单身啊!” …… 到点后,时舒从学校出发去附近商圈,跟好友程嘉见面。 时舒正在一目十行地扫过,教导主任私发的大段话。 程嘉瞟了眼,晕字了,吐槽:“这个中年男领导真的好小心眼,这么点小事,至于长篇大论吗?当代文字狱啊,可给他又找到机会来找茬了。” 然后看到自家好友,回了段公事公办的职场废话,又回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emoji。 傍晚商圈人不少,程嘉去买冰淇淋,时舒就站在街边等她。 “哎,时舒!” 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是时舒吗?” 时舒看去,花了几秒,认出这是高一分班前的班长。 班长脸上很惊喜:“真是好多年没见了,程嘉也在。” 程嘉开玩笑:“我还想说,hello,拿我当空气呢。” 班长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你刚刚背着身,还站在暗处,没看清。” “今晚有同学聚会,好久没见了,一起去聊聊吧。” 班长人很好,是个热心肠的姑娘,高一时舒有次低血糖,班长带着她去医务室,还买面包和牛奶给她。 她这样热情,时舒和程嘉都不忍心折了她的面子。 路上程嘉打听:“这次都有谁来?” 班长报了一圈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程嘉好奇问:“那谁呢。” “盛大校草吗?他有事不来。”班长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很熟练了,“看着很遗憾。” 程嘉开玩笑:“遗憾啊,毕竟谁不想再看一眼大帅哥呢。” 毕竟爱看帅哥是人之常情。 班长问:“两位大美女,不会打扰你们晚上的约会吧?” 程嘉摆了摆手:“不会不会。” 没否认,班长问:“有情况了?” 程嘉含糊说:“算是吧。” 时舒也怕麻烦,任由好友打哈哈。 班长很仗义:“行,晚上要有人打听两位大美女的感情情况,一律驳回。” 到了聚会现场,时舒感觉自己差不多是拉过来充数的。 有人虽然不在现场,却依旧是大家讨论的焦点。 程嘉跟她说悄悄话:“没想到他看起来像个多情渣男,脸和身材更像男狐狸精转世,这么多年追他的人都数不清了,竟然没有听说过有女朋友。” “难道是他要求太高了吗?” “但是你说他什么类型,什么级别的美女没见过,到底什么人能入他的眼?我猜啊,他如果不是心里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就是实打实的性冷淡,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舒舒,你觉得呢。” “不知道。” 时舒感觉这个名字,简直要成为她今天的高频词了。 程嘉看她这副淡淡神情:“给忘了,你一直对他不感冒来着。” 从前高中有同学八卦聊起盛冬迟,时舒总是垂头写着试卷,没什么兴趣,也从不怎么参与关于他的任何话题。 程嘉说:“心情不好吗?这里这么热闹,我看你一晚上兴致不高。” “还好。” 时舒想了想:“就是不太喜欢预先的计划被打断,然后中止、临时变动的感觉。” 程嘉耸肩,开玩笑:“可怕的J人。” 时舒说:“羡慕随心所欲的P人。” 过了会,程嘉想去听八卦,又想陪着好友,时舒推她去,自己坐在后门角落里,乐得自在。 手机屏幕显示通来电。 时舒看清备注“文生”,眉头很轻微皱。 对方是外婆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斯文脾气好,因为都受催婚相亲的困恼,三个月前他们达成口头上的协议,约定好在长辈面前,配合说是在培养感情,换得三个月的耳根清净。 其实除去偶尔几次的见面,他们在私底下几乎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本来这个月结束,就该是跟外婆说不合适的时机,时舒却察觉男人的过界,想要入侵她的生活。 再说被对方长辈撞见误认为是男女朋友的事情,已经让她觉得该就此中止,最迟在这个周末,得跟他讲清。 时舒还在想着,鼻尖掠过几分清冽冷调的气息,这不可能是程嘉。 扭头,这才发现右手边站了个男人,很高,刚从后门进来。 臂弯半挽着件深色西装外套,手工的高级质感,很散漫,像是刚从商务场合过来。 视线往上。 男人侧脸轮廓很深,衬衫顶上纽扣被解开了两颗,喉结冷白锋利,瞳色很淡,被昏暗灯光映着,蛊惑人心的多情眼。 鼻尖有颗显眼黑痣,挪不开眼的性感,处于成年男人和少年气的恰如其分。 时舒花了几秒看清,差点以为看错人。 不是说他有事不会来吗? 沉默中。 视线顺着男人视线朝下。 目光落在自己摁灭屏幕的手指上,刚刚第二通来电正被她掐断。 “男朋友么。” 包厢里很闹很吵,时舒甚至没能完全听得清楚,也摸不准是不是依稀听到的那三个字,发出声含糊的声:“嗯?” 含着几分寡淡礼貌的疑问腔调。 男人没开口,时舒也没问。 他们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短短不到一年的同班,分班后就没怎么见过了。本来就算不上熟,多年来更是没有联系,更不是什么可以寒暄多聊的关系。 她觉得自己在男人眼里,已经是个没名没姓的女同学。 握着的手机屏幕亮起,盛冬迟垂眸,漫不经心瞥了眼。 昏暗的角落,无声的尴尬漫延。 时舒握着手机,有些坐不住,随口找了个由头:“我去回个电话。” 又说:“他们都在等你。” “打扰了,借过。” 盛冬迟说完,没再看她,只留下一句客套的话,听着随性,迈着大步离开。 程嘉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全场的那个焦点,说是众星捧月都不为过。 “不是说有事来不了,怎么突然来了?” 程嘉听了会托腮:“有人出生就在罗马,人比人,气死人,羡慕嫉妒小柠檬啊。” “像他这种天之骄子,得天独厚,身上光环多得数不清,衬得我们这些旁人怪黯淡无光的。” “是啊。” 时舒也承认这话。 “哎,你怎么把我的酒给喝了?” 程嘉刚挪回目光,大惊,有些担心地看看时舒,知道她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样。 时舒说:“不小心喝错了。” 程嘉知道她最近忙,还被找茬,心情算不上多好,宽慰了她几句。 声音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传来,时舒压根就没想起教导主任那人来,有些晕,本能下意识地含糊“嗯”了声。 时舒说:“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 程嘉刚想站起来,身后就传来不止叫她的声音。 时舒说:“没事,我自己去吧。” “刚好有票,别耽误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展的吗?” 程嘉看她说话清晰利索,脸上也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让她去。 “要是有事跟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 里面人多还吵,闷闷的,时舒就是想出来透透气,洗了个手出来,那股晕眩就越来越重了。 后背贴着墙边,缓缓蹲下来,想缓一会摇摇晃晃的头晕。 …… “成了迷路的小蘑菇么。” 大片深色阴影覆在脚边,头顶传来道很低的嗓音,好听的淡声,又在尾音泄出几分散漫随意的声调。 时舒本来就晕,听到声音,下意识迷迷瞪瞪地抬头,她这下的动作太过莽撞和突然,恰好半蹲在身前的男人低头,就在那一秒,蹭过柔.软的温热。 一切就像是漫长的电影慢镜头,唇挨到唇,黏在了一起。 是一个完全意料不到的错吻。 甚至她的手指,还很下意识地,紧攥住男人胸膛前的衬衫衣料,在掌心握成胡乱的褶皱。 “啊!” 几步外传来声很稚气的惊叫。 时舒被吓到回神,眼睫微颤,动作快过意识,伸手猛地推开了眼前的男人。 她慌乱对视间,男人浓长的眼睫,冷白锋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头顶灯光昏淡,在深刻的侧脸轮廓掠过蛊惑光影。 又匆匆挪开目光。 那道目光似是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下一秒,落下的深色西装外套覆在了头顶,裹着那股冷冽的气息。 忽而很完整地罩住了她的脸。 时舒又晕,脑海里还很乱。 嘴唇麻麻的触感,像是细小烟花溜过。 “小舅舅!” 程嘉循声看着不远处,年轻姑娘一脸惊慌尴尬地捂住了身边小女孩的嘴唇。 接收到好友从外套里探来的求助视线,程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连忙扶起人。 男人起身,侧脸背光:“送你们回去?” 程嘉还没回答,就被掐了下手臂,按耐下满心的震惊和八卦,露出一脸职场里惯常的礼貌微笑:“不用不用,都是老同学,太客气了,我看舒舒好像不太舒服,我现在就送她回家。” “盛大校草,那、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程嘉扶住后背靠在墙角的姑娘,加快脚步,走远了一小段路,才发现走反了方向,又折返回去。 转角处的人还没走,传来女声:“迟哥,那是你女朋友?你什么时候谈的?” “不是。” “那你……渣男啊!” “乱扯什么。” 传来声漫不经心的语调,喉间似裹着几分混笑,听着不怎么在意。 等着人走了,程嘉又想起刚刚看到的惊愕场面,又看到好友怀里男人的深色西装外套,整个人感觉都凌乱了,说的话都打了磕绊:“你、你们……” 时舒摇了摇头,皱眉:“好晕。” 程嘉看她已经不太清醒了。 车很快打到,程嘉扶着时舒从车后座坐进去,推着她往里坐了个位置,自己也坐上车,朝着司机说:“师傅,可以走了。” 等到车行驶,程嘉忍不住问:“你真醉,还是假醉啊?” 时舒仰靠车后座,闭着眼:“真晕。” 尤其是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整个头皮都快炸开了,感觉更晕了。 程嘉看她微微皱眉,确实是不太舒服的模样:“那你难受,就别说话了。” 后面的记忆,时舒就记不清了,只记得被程嘉扶到家,问她想不想吐,又盯着她洗漱换好睡衣,灌了她小半瓶的蜂蜜水。 倒入熟悉床被里时,整个人陷入片迷迷糊糊间,时舒心想。 那个吻,只是一场意外,抬头的她是肇事者,可恰好低头的盛冬迟也难辞其咎。 成年人之间疏离体面的规则使然,应该也犯不着跟她计较。 再说。 天之骄子和一个普通老师,八竿子打不着的距离。 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 舒舒: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不,你们会结婚(恶魔低语(bushi 新文来啦,这个冬天就由舒舒和阿迟,陪伴大家度过[橘糖] 下本《今雨新婚》,感兴趣专栏可收藏 开文随机100红包~ ps:女主以后会从学校离职,成为专栏记者,现实务必请大家谨慎考虑和选择。 *注明:歌词出自《阿楚姑娘》by梁凡 溺夜大概率定7月,如有意外,不排除12月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错吻 第2章 露台 时舒被闹钟吵起来的时候,头还有些隐隐裂疼,大致洗漱完,看到窝在沙发上睡眼惺忪的好友。 “你怎么不在房间里睡?” 她们关系好,也互相留宿过好几次。 程嘉摆了摆手,起身,用腕间皮筋绑住头发:“你单人床,旁边睡人不方便,而且我最近加班狠了,有点精神衰弱,有点动静就睡不着了。” “哦,我昨晚预约了粥。” “我去煎两个蛋。” 时舒周末回家住,有早课的时候会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居室单人宿舍,平方很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是小岛台。 “荷包蛋,糖心还是全熟?” “全熟吧。” 程嘉趿着拖鞋,一头扎进了浴室。 过了会,时舒和程嘉面对面坐在小方餐桌旁,清粥配上外婆做的小菜,吃起来开胃又可口。 程嘉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时舒抿了口清粥:“什么事?” 程嘉幽幽地说:“你强吻男人的事。” “……?” 时舒被呛了下:“咳、咳。” 白皙脸颊都泛起层薄红,好不容易止住了那阵咳。 “你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吓人。” 程嘉盯着她:“我说的是实话,是你心里有鬼。” 时舒反问:“我有什么鬼?” 程嘉拿着两根筷子对戳,比着亲亲的姿势:“你们……嗯……是怎么搞上的?” 时舒说:“没搞,我跟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过联系。” “用词应该严谨和准确。” 说完,她微皱眉头:“你昨晚看清了嘴巴碰到一起了吗?” 程嘉手指迟疑地指着自己:“你这个当事人,确定问我?” 时舒说:“我不记得。” 她那时候又晕,还不清醒,无法确定两片嘴唇到底有没有碰到,还是只是做梦生出的幻觉。 程嘉仔细回想起来:“我也没看清,当时太暗了,我就看到你们头挨到好近,然后你特别紧张慌乱地推开了他。” 那就是没有实证。 时舒心想,又不能去问另一个当事人,昨晚到底有没有碰到你的嘴巴? 那也太尴尬,绝对不可能这样做。 程嘉说:“要不然……” 时舒没犹豫说:“不可能,拒绝。” 时舒给自己洗脑:“成年人之间又不用负责,就算是不小心嘴巴吃了下嘴唇,也不算什么大事。” 程嘉看着这姑娘语气冷静,耳尖却微微发红,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也是,毕竟事关乖乖女的初吻,要是换成是她,现在也很难镇定。 “那,那个呢。” 时舒顺着程嘉指的方向看去,看清搭在沙发扶手处的西装外套,深色,材质讲究,很有质感的男士款。 “我怎么把这件外套带回来了?” 时舒语气带着很深的不解。 程嘉说:“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光顾着震惊带你跑路了,上了车,才发现这件外套,到家你还抱着不撒手,我昨晚废了很大劲,才从你手里扒拉掉。” 大清早在听什么鬼故事,时舒感觉头又在隐隐作痛了,酒真是万恶之源,偶尔一次就给她就捅了篓子回来。 程嘉说:“这个是意大利的手工定做,少说就要十几万,这还是最低一档,随随便便穿辆豪车在身上,也不是没可能,我老板就有好几套。” 时舒忍不住多看了眼西装外套。 果然资本家,这是真的“穿金戴银”吧。 程嘉提醒她:“这个要干洗了,再送回去吧。” 时舒说:“嗯,我今天送去干洗。” 这个价位的西装外套留在宿舍,她都怕自己从家具市场买来的小沙发,会压力大到彻夜难眠。 程嘉问:“你去啊?” 时舒顿了下:“叫闪送吧。” 一晃过了两天,英文组办公室里,秋薇给她分麻薯吃:“你在等谁的消息?这两天一直盯手机。” “有情况啊?” “没情况。” 时舒顺手把手机锁屏,总感觉这两天不妙,眼皮直跳。 聊了几句,快下班,秋薇在旁边补妆。 手机屏幕弹出消息。 程嘉:【有个聚会,来不来?】 程嘉:【来嘛来嘛】 好不容易捱到周五,时舒这两天莫名提心吊胆,生怕手机弹出来条坏消息。 她这两天很忙,又记挂着可能做过的那件“坏事”,晚上刚好可以放空一下大脑。 时舒:【好】 时舒:【地址发我】 跟程嘉短暂聊完,时舒收拾了下工位,想起了什么,看起小程序里的订单。 那件西装外套由于太金贵,她去的楼下那家竟然不能提供服务,还是她昨天特意绕了点远路,换了家干洗。 今天刚洗好,就叫了闪送服务,看了眼已经送到了。 此时,DM集团总公司所在大楼,CEO办公室内。 盛冬迟接通内线电话。 传来秘书的声音:“盛总,有您的闪送,说是位时小姐送来。” “送上来。” 办公室内很安静,这通电话的内容,自然没逃过坐在对面的男人耳里。 “有情况?”陈鹤京说,“倒没听到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里,有哪位是姓时的小姐。” 盛冬迟口吻随意:“鹤京哥,您什么时候有闲心八卦这种事儿了?” “曼姨最近托我家淼淼介绍对象。” 陈鹤京说:“你有情况,就别劳费我太太心神,还累着她。” 介绍相亲对象,能劳费什么心神,这老婆奴当自家媳妇儿是白瓷做的。 盛冬迟说:“我大哥一把年纪了都还在打光棍,盛女士也是,净盯着我一个人了。” “还是比不得鹤京哥,一桩风月事儿,传得沸沸扬扬,世纪婚礼也人尽皆知。” 陈鹤京问:“你怎么想?” “就不劳嫂子费心了。” 盛冬迟懒散笑道:“我么,没情况,也没兴趣。” “走么。” 陈鹤京说:“这么急?有事儿。” 盛冬迟扫了眼消息,没多在意:“阿煜小妹办了场聚会,喊人去撑场子。” “他么,也就是平常嘴上有多嫌弃,其实宠得很,去晚了还指不定怎么催。” - 到了聚会的地方,是栋大别墅,时舒才知道是程嘉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在场是甜品同好交流会,这是蒋家大小姐手里的甜品品牌,最近要营销系列新品,所以在场请来了很多媒体从业人士,还有各行业人士来捧场。 至于时舒和程嘉都是该甜品品牌的忠实吃户和粉丝,程嘉很幸运地抽到张入场券,仅限带一人。 她们都爱吃甜,来的目的很单纯,只有美味的新品甜品。 时舒刚到的时候。 程嘉正跟个男人礼貌微笑:“滚。” 等到人走了,程嘉翻了个白眼:“死渣男还敢凑上来,差点答应当他女朋友的那天,完全就是我这辈子的赛博案底。” 时舒被她的语气逗笑,还没开口,突然看到人群里的男人。 程嘉奇怪看她:“你怎么了?” 突然就跟做贼一样。 时舒说:“快帮我挡挡。” 程嘉:“?” 她下意识偷看了眼,发现竟然是盛大校草来了,怪不得就突然像小白鼠见了猫。 时舒本来也不想这么鬼鬼祟祟的,只是本能的身体动作,在意识先反应过来前,就已经释放出了要躲避的讯号。 实在是那个可能发生过的吻,是她这循规蹈矩的二十六岁生活里,做过的最胆大包天的事情。 程嘉打趣她:“你不是说成年人之间又不用负责,就是嘴巴吃了下嘴唇,不算是什么大事吗?” 如果她有罪,也不应该是让损友重复一遍她说过找补的话,再来惩罚她一次。 食指比在嘴唇前。 “嘘。” 做鹌鹑没出息,但实在有用。 程嘉难得看她这副模样,这个在外总是装正经的冷美人,偶尔慌张一次,又好笑又可爱的。 “不过没想到他也来捧场,蒋大小姐的面子真够大的,就是不知道他那连体婴好兄弟来没来?刚刚也没看清。” 时舒问:“怕碰到你老板?” 程嘉说:“没有一个打工人,想在下班时间还看到老板那张脸。” “你不是喜欢看帅哥?” “如果他仅仅是个大帅哥,活脱脱一个直女天菜,浓颜衣服架,一米九身材超顶,可惜他是我的老板,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每个打工人怨气冲天的星期一,冰封三尺的星期二,庸庸碌碌的星期三,死气沉沉的星期四,以及归心如箭的星期五,还有时不时周末说走就走的加班,我总是时不时想手持加特林,先炮轰了老板,再炸了公司楼。” 时舒说:“深有所感。” 体制里深如潭水,尤其在某个中年领导时不时的找茬后。 “这么巧,时大美女也来玩。” 时舒听到声音,看清人后,心里忍不住为好友默哀:“徐总,没想到你还记得。” “记性好么。”徐今野口吻随性,“都是老校友,叫总也太生疏。” 而刚刚那个放言想炮轰老板的姑娘,现在乖巧得像是班主任面前的小朋友。 徐今野说:“手持加特林,先轰了我,再炸了大楼。” “程秘书,挺有理想。” “祝你有机会早日实现。” 程嘉一秒切换职业微笑:“徐总,您说笑了,刚刚都是喝醉的胡言乱语。” 徐今野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走开前,叫了侍应生。 “给程小姐来杯柠檬水。” 等男人走远,程嘉左手握着自己喝的那杯柠檬水,右手握着老板叫来的一模一样的另一杯,心如死灰:“我完了。” “我竟然惹了我们集团里那个最面热心黑新官上任的太子爷,还脑抽了,拿着杯柠檬水诓骗他是酒。” 时舒扶住她的肩膀:“没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程嘉犹豫地问:“你是说……?” 时舒深思说:“至少他不会以左脚迈进办公室的理由开除你。” 程嘉沉默并无助:“……” 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安慰好吧。 另一边,徐今野径直上楼,有人想趁机攀谈,看他实在没有兴致,也不敢拦。 就在露台边休息区域的真皮沙发,难得安生的角落,已经有两个男人落座。 徐今野坐在侧边,随口问:“怎么你跟过来了?你哥呢。” 方楚奕说:“这话说得可就嫌弃了。” “多想了。” 徐今野自是不吃这套:“一个大男人搁这儿矫情什么呢。” 方楚奕被噎了下:“那你刚刚掉队,又在憋什么坏呢。” 最不想看到笑的,就是这俩男人,个顶个的心黑蔫坏,会作践人。 徐今野唇角微勾了勾:“逮到只兔子,平时装得还挺像回事儿。” 方楚奕说:“默哀,祝福,为那只被你盯上的可怜无助的兔子。” 转眼。 “您又在笑什么?” 盛冬迟懒撩眼眸:“你管得挺宽。” 方楚奕刚刚出师未捷,这会来劲了:“就刚刚,我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一见到你就跟见鬼似的。” “您跟人时大美女有什么过节?” 手机屏幕亮起,垂眸,特助的来电。 盛冬迟起身把西装外套排扣系上,抄起手机。 方楚奕有爱美怜惜之心,劝道:“这么多年没见了,又是老同学,有话好好说,就算是算账,也给点面子。” 盛冬迟说:“谁说了算账么。” 方楚奕腹诽道,说不算账谁信,就刚刚时大美女那反应,跟撞到债主上门似的。 “不过,倒也确实欠了我样东西。” “?” 方楚奕又劝:“您还能缺什么,不要紧的东西,就算了吧。” 盛冬迟懒得搭腔。 方楚奕劝着,好奇心起来了:“什么东西就这么重要?” 要知道这人,打小被众星捧月惯了,性子说好听点是恣意随性,说难听点,那就是内里薄情,没什么放在眼里、心里。 “初吻。” 男人语调漫不经心的,径直走去露台。 方楚奕脑袋嗡嗡的,像是听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一句话,顿了,噎了,才一言难尽地问:“是他在开玩笑,还是我疯了?” “谁知道。” 来了新消息,徐今野瞥了眼,拉黑了搭讪的号码,神情颇为兴致缺缺,唇角扯着抹弧度:“他嘴里你见过几句正经话。” 方楚奕:“……” 真不知道他表哥,怎么跟这俩人成天混一块的? 哦,差点给忘了,他表哥也心黑。 真特么是一路货色。 - 时舒只是到小花园散步了会,就被绊住了脚步。 碰到的人是大学的一个学长,见到面很自来熟地问路,随后跟听不懂成年人礼貌的话似的,开始扯自己事业有多成功。 时舒最反感这种搭讪,不怀好意,还要踩对方一脚,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她正准备开口打断,突然察觉到视线,抬头。 那是极其惊艳的一眼。 头顶露台黄昏的光影渡过,最先入眼的是那颗鼻尖的黑痣。 男人侧脸深邃痞气,瞳仁很浅,在微醺昏色里映成琥珀色,眼睫浓长,这双多情眼里盛着轻佻和浮浪,又被眉宇间的少年气冲淡,复杂、又摸不透。 远比一道永远学不会的数学题难解。 那道目光淡瞥过她和身旁男人,指腹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下。 眸中没什么情绪地挪开,说得上无动于衷的态度。 冷白指骨握着手机,垂眸发消息。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了下。 时舒下意识觉得有点好笑,她这个手机还挺凑巧应景的。 搞得就像是给她发消息一样。 时舒笃定是运气不好,才会被闲来无事到露台透气的男人撞见。 管潜视线却在他们之间,似是有些忌惮露台上男人的神情,低声:“认识?” 这话里欲语还休的探听意味太明显,就当着面,时舒选了个谨慎回答:“不认识。” 管潜神情这才松动多了,抬头,语气热络:“盛总,您这是来透气?” 商人所在处处都是名利场,这样上赶着攀关系的谄媚模样,完全没有刚刚话里话外的秀优越感。 这对男人来说,该是司空见惯的情况,甚至懒得抬眼:“是么。” 脸上神情没变,唇角勾着抹散漫的笑,气场却冷淡。 热脸贴了冷屁.股,时舒看出管潜不悦,也只能受着,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拿出了十足做小伏低的架势。 她不准备干站着,刚好趁机脱身:“学长,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不熟,帮不了你。” “你和盛总慢慢聊,我先走了。” 说完,学长还做模做样地挽留了下,时舒懒得看他多演,敷衍了句走开。 走远后,微风吹来花香,还是没人空地的空气新鲜好闻。 手机再次振动。 时舒这才拿出手机,聊天框里冒着两个红点,手指快过意识,直接点开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上面那条消息:【外套收到了】 下面那条看清后:【被强吻的是我,你躲什么?】 心头一跳。 目光缓缓定格到,这个在记忆里极其陌生的头像。 她怎么不记得有加过他的好友? 时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果然眼皮跳了又跳(bushi[让我康康] 随机100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露台 第3章 搭车 时舒看到这条消息,才能确认那晚唇贴着唇的事,不是她醉酒时发生的一场梦。 是真的嘴巴吃了嘴巴。 经由当事人证实,无从抵赖。 她几年前换过手机,再之前的聊天记录没有保存,甚至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时候加过的好友。 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二十分钟后,程嘉叹了口气。 听到身旁也传来了声叹气,轻轻的,幽幽的,莫名好像还能听出几分悔恨的意味。 程嘉扭头问她:“我叹气就算了,你叹什么气?” 时舒看她眼,垂眸,继续回起教务群里的消息:“相逢何必曾相识。” 程嘉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当了语文老师。” 时舒说:“巧了,我也不知道。” 程嘉:“……?” 是在逗她玩,还是跟她说什么冷笑话? 结束的时候,时舒跟程嘉告别,对方时不时就低头盯下手机的消息,也没注意到好友微微皱起的眉头。 两个人心思各异,站在一起,心思早就飘到身外了。 时舒去了外婆的小店,开在家小学外的托管。 说起来,她籍贯在南方,十三岁跟着调职的妈妈到了临北定居,户口也迁到这里,而外婆则是实打实的南方户口南方人。 最近小店重新装了柜子,下午送走最后一个小朋友,正在歇业,郭岚坐在木桌旁,时舒帮忙跟着一起穿豆结签。 郭岚说:“最近又有几个小朋友的家长来交钱了,都是熟人介绍。” 时舒劝了句:“小孩子多了闹腾,也别太辛苦。” 郭岚说:“我心里有数,我收拾好自己,给你攒嫁妆钱,再给自己攒好养老钱,给你减轻负担,等以后你结婚生孩子,还可以能帮你照看。” 时舒知道外婆是为她考虑,也知道老人家闲不下来,也最好有点自己的事干,半年前得知邻居家的爷爷老年痴呆了,精神奕奕的人,现在连亲孙女都认不出来了。 嘴唇微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 墙上挂钟不停。 过了会,时舒说:“我刚刚来,还看到你搬柜子,下次有这种事,就打电话给我,反正我过来一趟也不久。” 郭岚说:“细胳膊细腿的,你手是天天拿粉笔的,哪干得了这种粗活。” 时舒说:“外婆你也别瞧不起我,大学饮水机的桶装水都是我扛上五楼。” “也别不服老,还当是二十年前,万一折到腰,绊一脚,那多得不偿失。” 郭岚笑了笑:“好,下次打电话给你,你把小尹叫过来帮忙。” 说到小尹,时舒手指微顿:“外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郭岚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不合适?” 时舒轻“嗯”了声。 “是不合适。” 郭岚想得开:“那就换一个,虽然小尹这孩子,确实一表人才,工作好,性格好,那也架不住我们舒舒不喜欢。” “刚好何阿姨前两天还跟我说,想给你介绍对象,一表人才,说是开公司的,周末要不去见见?” “等回头我再帮你物色几个,老是有人想要你的电话号码,我一个都没给。” 时舒说:“外婆,先缓缓吧。” 郭岚也没逼太紧:“也不急,多看看,多见见,没准哪天就看碰到合适的了。” 时舒心想哪有那么容易碰到合适的人,喜欢和心动更是渺茫中的渺茫,至少她对此不报有任何的期待。 晚些时候,时舒坐在角落,回完了家长的消息。 时舒起身,走到后间,听到声喉咙里的闷咳。 掀开卷帘布的手指顿住,时舒看到一手抵唇,另一手锤腰的老人家背影。 其实外婆身体不算是硬朗,眼角粗粗密密的皱纹,走路的时候,背看着有些弓,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时舒没开口说话,也没走进去,收手转身的时候,微垂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其实知道,自从前些年母亲因病去世后,外婆就对她结婚的事格外上心,生怕年纪大了,万一哪天没睡醒,留下外孙女一个人没依没靠,她不放心,也太担心。 郭岚从后间出来:“明天有早习,你早点回宿舍。” “一罐萝卜干,另一罐是雪菜,饺子是荠菜猪肉馅,早上蒸着吃,配点粥,都是你爱吃的。” 时舒接过外婆塞到手心的环保袋,垂眸看到里面是做好的小菜罐和饺子。 只是听着这些话,心口卷起点微涩。 时舒微沉了口气:“外婆,相亲的事。” 郭岚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吧。” “不用。”时舒说,“就周末吧,外婆你说得对,是要多见见,也多看看。” 郭岚脸上果然露出惊喜的笑容:“那我待会打电话约好。” - 下午,盛冬迟从自己书房里出来,刚结束场国际线上会议。 一楼处的沙发边,陈稚念正在给小侄女剥桔子,小姑娘家家被家里养得娇气,馋甜桔子,又不想手上沾那股涩.黏。 陈敏珠正抱坐在盛绮曼怀里撒娇:“姨奶奶,你别愁啦,小舅舅不用你担心结婚的事情的!” 盛绮曼听得直被逗笑,逗小朋友。 “阿珠宝贝,那你说,为什么不用担心你小舅舅了呀?” “因为、因为……” 陈敏珠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想起了姑姑叮嘱她不要跟别人说的事。 陈稚念坐在两步之外,帮忙不了捂嘴,只能拼命使眼色。 然后被三姨含笑瞥了眼,认怂,默默继续剥着手里的桔子。 盛绮曼说:“阿珠宝贝儿,姨奶奶在这,别怕,要说什么就说什么。” 陈敏珠自然也看到走来的小舅舅。 盛冬迟刚来,什么都没听到,就斩获个眼刀,心想真冤枉,随意坐在沙发一边,懒散笑了笑:“让你说,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字么。” 陈敏珠哦了声,老老实实小声说了:“我看到小舅舅晚上跟漂亮姐姐亲嘴。” 盛绮曼秀眉皱起,扭头就问:“是哪家的姑娘?” “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盛冬迟,你是不是看你妈太闲,给你尽心尽力找相亲对象,你倒好,都亲上了,一点消息都不说,当你妈,当家里人是外人吗?” 盛冬迟说:“她有男朋友。” 盛绮曼没往别处想:“她没有男朋友,怎么跟你亲的?” “成天逗你亲妈好玩吗。” 是啊,有男友还亲了他。 盛冬迟唇角勾着抹懒散弧度,嗤了声。 盛绮曼又说:“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是耍流/氓。” “你是不是跟人姑娘吵架了,惹她不开心了,所以现在不想跟你过了?” “跟你说,要是没见到你未来媳妇儿,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盛冬迟握起手机,起身。 盛绮曼问:“去哪?” 盛冬迟没回头,喉间混着笑:“您都放这种狠话了,不得先找人么。” 身后还传来盛女士的嘀咕声。 “天天没个正行,哄骗亲妈倒是有一手。” 盛冬迟开车一路出了老宅,顺道接了个搭车的男人。 方楚奕就住附近,看热闹:“哟,盛大少爷,您这是被赶出家门了。” “不巧,您这儿前脚刚出门,曼姨的电话就打到我妈那儿了。” 盛冬迟说:“这年头,催婚倒快成丧心病狂了。” “我家大哥就快二十九岁的老男人,难道不该催么。怪不得他天天在外面跑,合着是在长辈面前眼不见心不烦。” 方楚奕很公道地说:“这一点,我完全能理解曼姨,毕竟你大哥看着像个正经人,不会乱来。” “你嘛,明眼看渣男花心脸,靠不住,不正经。” 盛冬迟笑骂了他声:“哪就不正经?” 方楚奕支起招:“你就往外头随便问个谁,你和你大哥,谁长得像个同时有二十个多女朋友的时间管理渣男?” 盛冬迟挑了下眉头:“要我选,首先排除我大哥。” “他么,闷骚,老不正经,真为我未来可怜的大嫂惋惜和担心。” 方楚奕说:“你还挺有闲心,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盛冬迟说:“犯得着担心么。” 方楚奕难得看他在谁那吃一次闷亏,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嘲笑机会:“曼姨可放话了,看不到你带未来媳妇儿回家,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摇摇头:“可我看呐,人时大美女对你是没点感冒的意思。” “再说了,我还特意打听了嘴,据说是有情况,要是真名花有主了,你就惨咯。” 盛冬迟说:“做三么。没这个兴趣。” 他看了眼消息,随意回了条,在红灯结束的时候,开出了一小段,停在路边。 “叫助理来接,不然打车。” 方楚奕说:“至于么,就说了几句让你不开心的,犯弃友重罪。” 盛冬迟说:“其实也没多大事儿,这样,你承认我犯了弃狗罪,我也就劳驾绕个远路,继续搭你一程,也不是不成。” 占便宜都到这儿了,方楚奕不客气地笑骂:“去你的。” 修长指腹轻叩了下方向盘,送客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了。 方楚奕简直都要气笑了,推车门:“活该孤寡。” 盛冬迟说:“共勉。” 方楚奕手落在车门,不走,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说真的,去哪?” 其实他也就是嘴嗨,心里也不觉得这男人会对谁真的上心。 “被叫家长,不顺路。” 男人只留下随意一句,越野大g嚣张地扬长而去。 - 英语组办公室隔壁,待客室内,时舒没想到等的家长,竟然就是盛冬迟。 自此上次别墅底下的那条消息后,那个突然冒出的对话框,变得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已经压到了底下。 可能时间确实是成年人最有效的良药,几天过后,再次见到了面,远远没有之前别墅聚会那次的尴尬。 也可能是因为现在身处学校,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她是主,男人是客。 “请在这里签名。” 男人垂着眸,浓密眼睫半挡住,这双深情眼里的轻佻多情,衬衫顶上纽扣被解开了两颗,冷白喉结锋利,身形修长,矜贵又散漫。 水笔在登记表上洇开黑墨,日光下折射着腕表的冷光。 盛冬迟签好名,从登记表上抬眼。 眼前姑娘打扮很清爽利落,薄款打底毛衣配A字直筒长裙,黑白灰的经典配色,乌黑的长直发垂落到身后,那股知性冲淡了点五官生就的冷感气质。 “时小姐。” 盛冬迟把水笔和签字表归还:“哦,现在该叫时老师才对。” “我是这小子的哥哥,他妈是我小姨。” 时舒垂眸,看了眼签字表,上面笔迹微草,像竹,很有风骨的瘦削嶙峋。 谁来看,都会暗叹是一手好字。 林琛原介绍起来:“哥哥,这是我们英语老师,小时老师,目前兼任代班主任。” 盛冬迟瞥他:“你还挺嬉皮笑脸。” 时舒心想,他们的关系应该极其好,怪不得少年在见到来人的瞬间,就松了一大口气。 “盛先生,这次叫林琛原同学的家长来,是谈一下部分学科的学习态度问题。” 上课铃声响起。 林琛原屁.股还黏着椅子,装作没听到,试图蒙混过关。 时舒还没开口让他回去。 林琛原脸上笑容刚堆起,半大的少年,正是皮猴又讨打的年纪,被一道随意散漫的眼刀刮来,脸上的嬉皮笑脸收了个干净,只能老老实实去上课。 “时老师,请说。” 林琛原一步三回头,没人看他,在心里哀嚎:“……” 完了,最大的帮手叛变了。 之后,时舒尽职尽责地跟家长聊了四十来分钟。 盛冬迟瞥了眼:“规定的时间,不是四十五分钟?” 时舒顺着目光,在指导手册上看到那行黑字——学生家长的沟通时间应当单次控制在四十五分钟。 这人坐在了对面,眼还挺尖。 她反手盖住,握笔,在家长沟通册上的用时栏,写下清清楚楚“四十五分钟”的五个大字。 又听到声懒散低笑:“时老师,你这工作做得不到位,不会被扣绩效么。” 时舒收笔:“……?” 还是第一次还是见,这么当学校是自己家的自来熟家长。 忍不住心下纳闷,他到底是家长,被老师叫来学校沟通学生的学习情况,还是领导来视察监督工作的? 手册被大致整理好,十几秒。 时舒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提醒了句:“盛先生,现在距离下课铃响还有三分钟。” 盛冬迟说:“倒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们学校的老师灵活工作,还流行跟人报幕。” 时舒:“……” 这嘴不捐,实在是暴殄天物。 出了待客室,时舒拿着拎包走出来,看到从语文组办公室门口,特别不经意走出的人影,她径直走开。 “帅哥,你是学生家长吗?” 明晃晃的搭讪。 几秒后。 身后传来:“时老师。” 时舒没停脚步。 心想她刚刚提醒过不领情,这会神佛来了都挡不住她准时下班。 “时舒。” “小时老师。” 一遍还能解释没听到,两遍三遍了,时舒也只能回头,从目光礼貌询问。 盛冬迟问:“琛原在学习上还有些事儿,时老师,方便再给我点时间细谈么?” 问得合情合理,很充分的正当理由,甚至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顶着特意来搭讪的女老师那道看电灯泡的视线,时舒说:“嗯,可以。” 成功下了教学楼,远离即将面临的丧尸潮后,时舒在心里送了口气。 时舒要去赴约:“盛先生,是打算等会你的弟弟?” “刚打铃就准备跑了。” 盛冬迟了如指掌:“怕被我抽。” 时舒看他也不像会打人的性格,还是很有教师职业道德地提了嘴:“盛先生,体罚并不是正确的教育方式。” 身侧传来声沉沉的低笑,裹着成年男人的磁性动听,竟听出几分明朗的少年气。 似是自黄昏晚霞落下的树梢,撒下一地的光亮斑驳,那个蹁跹逃走的瞬间夏日。 笑她的一本正经。 “小时老师。” 男人咬字混着几分笑,透着股散漫的坏劲儿:“你性子挺有趣。” 有趣。 几乎是跟她绝缘的一个词。 时舒心想,就照男人这副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这句不走心的褒义句,怪不得从高中那会朋友就多得不像话,人缘好。 就连随口批发的一句话,也说得过于动听,如假似真的。 盛冬迟问:“要出学校?” “嗯。” 时舒说:“盛先生,再见。” 男人口吻听着随意:“嗯,再见,小时老师。” 时舒走到门口,避开人群,走到对面的街道,打了辆车去商圈,她今晚去陪一直在国外的室友,这次在临北中转航班,很想见她一次。 几年没见,一聊就是两小时的时间。 分别,朋友去机场赶航班,时舒打算去外婆店里一趟。 时舒顺路到了学校外的寄存点,半小时前刚到,刚好把给外婆买的按摩仪取上。 手机振动的同时,她看清来电人,眉毛很轻地微皱。 更没想到,就在旁边街道的两步之外,男人竟然就站在那里。 “尹先生。” 时舒的口吻很疏淡,带着几分被打扰的冷意。 尹文生开口:“是打算去外婆那吗?我送你。” 时舒说:“不用了,谢谢。” “时舒,我们谈谈。” 在错身时,时舒避开男人伸来拉她手腕的手。 尹文生下意识做了拦人的动作,见她回避的意思明显,讪讪收手。 时舒说:“我想我们要谈的,那天我已经发消息说得很明白了。” 尹文生说:“那是你单方面的意思,你不回消息,也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来找你,时舒,给我个机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时舒最不喜欢这种死缠烂打,在她明确表明今后不要继续联系的情况下,还动用电话和短信的手段,甚至蹲点她。 正在对峙间。 突然的鸣笛声,就在身侧传来。 这阵动静,顿时引起两人的注意力。 大g的车窗摇下,男人手肘就随意撑在窗沿,懒撩眼眸,侧脸深邃又痞气。 “小时老师,怎么转眼不见人了?说好要细谈我弟弟的学习沟通,上车继续聊么。” 浅色眼瞳似浸着几分笑,忽而挪了点视线,这才是像是看清她身侧还有个男人。 “哦,原来小时老师,这是有约了?” “之前跟你约好了,这是我的工作,没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时舒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可也没犹豫可以趁机脱身的机会,走上前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车窗已经被摇上,车内不闷,很好闻,混着股冷调气味。 “现在下车,说几句还来得及。” 听到身侧这话,拉起安全带的纤白手指微顿,时舒扭头看去。 冷白修长的指骨,慢条斯理地解下价值不菲的腕表,随意抛到中控台面上。 “啪嗒”声,银色表盘折射着冷光。 男人微掀了掀眼眸,几分颇为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就这么搭高中同学的车走,不担心男朋友心里有意见么。” 前一秒的盛总:做三么。没这个兴趣 后一秒的盛茶茶:不担心男朋友心里有意见? [狗头] 随机100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搭车 第4章 扯平 时舒不动声色瞥了眼后视镜,而后挪开目光:“不会有意见。” 平静理智的语调,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留恋心软的意味。 后视镜里映着站在街边的男人身影,路灯落着,暑气里难掩几分寂寥。 大g随之被启动。 最近天气转凉,临北十月是晚秋,白天夜里有温差,车窗外暮色隐隐,在树影晃晃里淌过一地夜色。 一路驶到附近的街道,后视镜里倒映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趁机脱困完,时舒思忖现在回去,也可能会碰到人,更不想打扰到外婆,还是决定改天再去一趟。 “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 应该道的谢,还是要说出口的。 盛冬迟说:“不客气。” “今天你也帮我解围了次。” 说的是他被女老师堵住搭讪,拿跟她细谈当幌子的事情。 说完后,车内气氛再次沉默。 时舒除了在熟人面前,在人际交往里话少,不是主动、擅长的类型,也不怎么会找话题。 时舒张了张嘴唇,打算让男人把自己随意放到街边下车。 只是她还没开口。 “分了?” 男人的嗓音偏低,裹着成年男性的磁性性感,又偏生混着股漫不经心的语调,别样的抓耳。 时舒一时微怔,随后反应过来,是在说她和尹文生之间的关系。 刚刚那种对峙,确实不明情况的人,容易误会成是对吵架冷战的情侣。 街道口一道长红灯,路灯高矗,撒下一地昏淡模糊的霓虹色。 沉默中。 随意撑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指骨,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下。 “还是说,他从来就不是你的男朋友,只是你某一个相亲对象,干脆在长辈面前将错就错,就此打配合应付家里人。”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顿,时舒没料到男人此刻洞察的敏锐,竟然猜得丝毫不差。 不过转念,就这种法子,在当代年轻一代眼里,也不算什么新奇事。 “他确实不是我的男朋友。” 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也没必要被旁人一再误会。 “看来是过界了,就被抛弃了?”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说辞,用抛弃来说太冤枉,只是终止合作关系。 “盛先生,说笑了。” 时舒敛了敛神情:“从来没有过实质的关系,怎么能用得上抛弃这个词。” 她的语调冒着冷气,竖起成年人处事规则的边界。 所释放的潜台词意味也很明显——我们同样也不是可以谈论这些话题的关系。 其实她倒不觉得他是那种探听旁人私事的多事性子,更像是随口一说。 可显然,他们并不适合言深交浅。 没人再开口的间隙,时舒再次微张嘴唇的时候。 急促的振动声却突兀响起。 时舒垂眸,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响,显示是班里女学生的家长的来电。 对方打得急,又是这个时间点,难免心里会有点不妙咯噔的担虑感。 时舒抬眼,看到盛冬迟侧眸看过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时老师……”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女人急切的嗓音传到耳畔。 这一声,就坐实了她不妙的第六感。 “时老师……菡菡放学就没到家,我这才下班,孩子他爸以为去她小姨家了,去接发现她压根没去,问了邻居和亲戚,还有玩的好的同学,都没有见到人……” 时舒冷静地说:“那你和孩子爸爸,继续在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找,再问问人,我现在去学校,找人调监控看看。” 对方连忙感激地说:“好好好,时老师,真是谢谢你,大晚上还麻烦你跑一趟……” 语气急切,带了点没控制住的哽咽。 挂断电话。 天下父母心,时舒也为人子女,很能理解这种担忧的心情。 虽说这辆车内空间已经够宽敞,仍旧因着密闭,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学生家长的都听得很清晰。 车被内空调常温偏凉点,她的手心却渗出了点薄汗。 盛冬迟问:“去学校?” 时舒扭头“嗯”了声:“麻烦在前面把我放下去就行。” “我送你。” 时舒说:“不用,太麻烦了。” 男人却没停车:“大晚上,时老师一个人在外面找人,黑灯瞎火,又是从我的车下去,换成是你,作为老同学,放心得了么。” “你现在下车,去学校也是打车,我顺路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再说找人,多一个人也是一个帮手。现在么,学生的安全才最重要。” 对方说得句句在理,时舒客套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间。 就在犹豫的一两秒内,她就已然丧失了先决权。 “谢谢。” 她由衷地说。 到了学校,门卫认得时舒是学校老师,大致讲明了情况,登记出入表后放行。 车一路行驶到行政楼底,时舒拨了保卫处电话,有人员来帮忙查看监控室录像。 终于查到女孩在五点三十,消失在南边教学楼的盲区。 大概率是一直没有离校。 他们立即前往南边教学楼,这里是艺术楼,平常人不多,庭院里生了点杂草,灯光全熄,瞧着格外黑黝黝的。 跟别说,这时起了大风,伴着斜斜的雨点砸落,男人高大的身影从昏暗走来,往她手里塞了把黑色大伞。 “撑着伞,找人要紧。” 时舒刚抬眼,都来不及回话,只看到折返的背影,男人肩腿比例极佳,一步快当她两步。 时舒走进庭院,黑伞在头顶撑开,雨点在伞面敲下愈加急促嘈杂的声响。 时舒拿着手电筒,一边探照,一边叫着女孩的名字。 束状的白光晃来晃去,远处也传来交错呼叫的男声。 是盛冬迟和保安在跟她一起找人。 南方这一整片的栋楼,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时舒收伞,上了对面这栋楼,黑色皮鞋的跟,在楼梯上传来没有节奏的脚步声。 突然听到声类似是撞击的声音,过堂风灌过,又像是她的错觉,学校里不少野猫,或许是她的动静惊扰到了它们。 时舒扭头,看向走廊深处的那片漆黑,走近,试探性地又扬声叫了女孩的名字。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阵急促的哐当声。 时舒快步走近,发现是学校里被废弃的器材室,门被上了锁,她敲了敲门,确认情况:“章菡,你在里面吗?有没有事吗?” “是我……时老师……是你吗?” 里面传来急切哆嗦的声音,十六岁的女孩,被关在没人漆黑的器材室这么久,明显是吓坏了。 “是,我是时老师,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叫人来开锁。” 过了半小时,匆匆赶来的学生家长,一把抱住受了惊吓的女儿。 又连忙朝着时舒和旁边的人道谢。 时舒劝道:“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今晚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学校里很安静,这会雨停了,地面上湿漉漉的,只有风刮来凉丝丝的的声音。 时舒坐在副驾驶座上,车朝着校门口的方向驶去。 一时没有人说话。 时舒提了这么久的心,到了这会安静的时刻,总算是平稳。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今晚自己的学生会出任何的事情。 出校门也需要登记,时舒从车窗还表,侧了点头,看到身侧男人垂眸,看了眼握着的手机,眉头微微皱起。 “是有事吗?” 盛冬迟随意锁屏:“没事儿。” 门卫放行。 车驶出了校门。 从今晚接到电话,盛冬迟送她来学校,又一直帮她找人。 时舒心里很感谢他,大晚上还愿意陪她跑来跑去,从始至终都没说句抱怨的话,更没有半点不耐。 在她一向的印象里,他这副肆意张扬的性子,当初在学生时代,就是人缘好到爆的类型,女生堆里讨论他,男生堆里他是混得最开的那个,不少人都曾受着他随手施为、或多或少的几分好。 像是悬着天边的太阳,灼烈、夺目。 也就像是在今晚。 就算是面前是一个多年没联系,没什么交情的高中同学,也能及时地伸出援手,耐心备至。 眼看着车停在了校门口外街道的空地,时舒张了张唇:“盛……” 本意是想答谢,却就在开口时,喉间突遇股阻力,嘶哑了下,音劈了。 嘴唇表皮微微发干,泛了点白边,今天课多,讲了大白天课,大晚上又在找人,这会嗓音带了哑。 时舒习惯了,嗓子哑了点,就等回去含两颗润喉片,对于老师来说,算是职业病里很习惯的问题。 “我口渴了。”盛冬迟忽而说,“方便等会再走么。” 大晚上陪她找人,时舒本就该答谢,就算是请他吃顿饭都是应该的,更别说,还只是喝水这点小事。 “嗯,方便。” 这里的校门口有便利店,两道身影依次走了进去,接连叮咚两声,听到耳熟到麻木的女人电子音。 盛冬迟先她一步:“水?” 时舒不愿多麻烦他:“嗯,就那瓶吧。” 便利店门口。 时舒接过矿泉水,常温。 “谢谢。” 男人没搭腔,喉间却传来声混笑。 像在笑她的事事礼貌客套,句句挂谢。 时舒微垂着眸,手指拧开瓶盖。 几秒后,常温的矿泉水在喉咙润过,缓解了那股发干发紧的感觉。 身侧传来握住矿泉水瓶的细碎声响。 时舒偏了点视线。 瓶身被男人随意抓到掌心。 他微仰着头,薄薄颈间皮肤上喉结凸出锋利的棱角,下颌刀刻的线条感利落干净。 冷白喉结上下滚动。 说不出的性感。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不太礼貌地多停留了大约几秒。 时舒挪开目光,忽而瞥到白色甜筒机,价格牌上标着四元一个,想起她从前上高中的时候,有时候会跟程嘉各买一个,下意识就多看了几眼。 盛冬迟刚喝完水,就看到这姑娘盯着甜筒机,发了一两秒的呆:“想吃?” 时舒收回视线,不愿意承认:“小朋友爱吃的东西。” 转眼。 盛冬迟再次迈进便利店,叮咚声,还是那道不变的女人电子音。 隔着玻璃橱面,时舒看到盛冬迟要了两个原味奶油甜筒。 上次聚会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都变了许多,她忽而记了起来,他这副嗜甜本性倒是从一而终,就连甜筒都要吃两个。 高中时盛冬迟爱吃甜的名声人尽皆知,别人抽屉里是各种习题册,这人却是各种类型的糖果。 棕色篮球大喇喇放在桌底,少年叼着棒棒糖,握着笔,给问题的同学写解答过程,浅色眼瞳被阳光映照成琥珀色,鼻尖的黑痣落着光点,偶尔回句那帮不正经的兄弟,散漫含混的笑骂。 程嘉说这样很像只大狗狗,头顶看起来手感很好rua,可惜没人摸得到。时舒却觉得这个描述不怎么准确,人畜无害不像他的底色,如果是硬要用犬科形容,那也该是很有攻击性的大型狼犬。 时舒跟出来的盛冬迟对上目光。 “需要帮个忙,方便吗?” “什么忙?可以。” 还没说是什么就答应,这姑娘想报答两清的礼貌态度太明显。 “不小心多买了一个。” 盛冬迟笑了笑:“需要小时老师帮个忙,别浪费,解决一下。” 奶油色的甜筒在眼前微晃了晃。 时舒刚还答应了“可以”,也不可能反口拒绝,接过冰淇淋和店家附赠的那张纸巾,看到男人咬了冰淇淋,自己也抿了口。 原味,奶油甜香,凉丝丝的。 “没想到你现在口味还这么小朋友。” 这话一出,盛冬迟微挑眉头。 一股无声的尴尬沉默蔓延开。 时舒险些咬到舌尖,自觉失言,她难道是昏了头?眼前并不是好友程嘉。 她不该跟他开这种熟稔的玩笑。 “小时老师,那你么。” 时舒心微微悬了点,意识到男人接下来那半句会是对她的评价。 “口不对心。” 成年人那点伪装的嘴硬,沦为被当场戳破得一干二净的泡沫。 时舒脸颊微热,她皮肤白,那点薄红像是晚霞。 也就是这片刻的分神,融化的甜筒尖,像是窄窄的奶油滴到打底薄毛衣,时舒连忙用手心握着的纸巾擦拭。 薄薄浅灰色上还是留下团显眼洇色。 时舒发现盛冬迟没多分余光给她。 她这点动作的动静,压根瞒不过身侧。 只是刚刚还不怀好意地戳破她,这会就自觉地当做没看到,没让她尴尬。 他好像总能戳到交际的那个点,少一分欠缺,多一分过犹,绅士又强势,不惹人反感。不正经和可靠,在他身上构成特别又矛盾的气质,引人想往里窥探,却看不清摸不透,很招人。 也难怪他历来的追求者数不胜数,趋之若鹜,确实不是件难理解的事情。 冰淇淋被解决。 时舒扔掉那小圈包装纸,夜更深,雨后的风刮来阵冷气。 很突然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 传来车门被打开的声响,时舒抬眼,看到盛冬迟拎着件深色西装外套到面前。 “不用了。” 时舒嗓音发哑,鼻尖泛着点微红。 披外套,身体裹上男人气味这种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裹着几分暧昧的色彩。 上次她喝醉了,没能注意,披着又抱了他的西装外套一路,这会清醒的时候,怎么都不能接了。 盛冬迟说:“别着凉了。” 时舒说:“我不冷。” 只是就在说完的下一秒,身体反应就背叛了她,又是个偏头受冻的喷嚏。 下一瞬,修长指骨伸来,那件西装外套被披到她肩头,强势、却又很绅士,有分寸感的动作,披完就拉开距离,压根没碰到她分毫。 顿时拢住身躯的温热,鼻尖嗅到那股陌生冷调的气息。 这种西装外套,高级的手工质地,其实很忌讳沾上点什么。 薄款打底毛衣上洇着深色的污渍,更别说,后背和肩头有找人时蹭落的墙灰,还有半干的雨水,他分明知道,没有半点在意,也不嫌脏。 这应该是另外一件西装外套,时舒还记得上次把罩到头顶的那件外套带回去,被眼尖的程嘉看出来是意大利品牌定制,她老板也有好几套,价格昂贵。 时舒抬眼,看到男人稍稍正色了点。 “之前在车上,是我说话没分寸,冒犯到了你,还请别放在心上。” “天冷,外套就披着。” 时舒觉得还是要说:“我的衣服会弄脏你的外套。” 盛冬迟口吻随意:“衣服么,脏了就洗,洗不干净就扔,再怎么,也比不得人金贵。” 时舒微仰点头,才能跟男人对视:“至少六位数以上的定制西装,就当一次性消耗品,盛先生给姑娘披外套的绅士习惯,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说完,她又说:“刚刚是我胡言乱语,还请盛先生包涵,别放在心上。” 盛冬迟不露声色挑了挑眉。 他在车上冒犯过她一回,她便找准时机如法炮制回敬了次,平静着张脸,内里却是不服输的刺人劲儿。 盛冬迟唇角极淡微勾:“扯平了?” 时舒说:“嗯,扯平了。” “还有,今晚所有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就算是高中老同学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份上来。” 更何况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情。 在时舒处事规则里,习惯一件事归一件事,车上的那点冒犯,计较归计较,说清了不留疙瘩,后面感激也归感激。 客套疏离了一晚上,这会脸上几分真心实意的笑,让这副清冷疏淡的眉目,都染上点柔和。 时舒说:“不早了,盛先生早回,我的宿舍就在附近,外套这两天干洗好寄给你,改天我请你吃顿饭。” 请吃饭这句成年人之间不成文的规则,她其实说得真心实意,盛冬迟愿意赴约,她请顿饭表示答谢,如果对方只是想当作句体面的客套,她也理解。 “行啊。” 男人答得随意,猜不透有没有当真。 时舒转身离开,突然身形不稳。 她今天有节讲座,脚下穿的黑色皮鞋是细跟,刚好死死卡进了地里的缝隙。 用强力,又怕折了跟,到时候只能一只脚踮着,一瘸一拐地走,太丢人。 偏这时身后传来声低笑,招人的鼻音,压根不避着点。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嘲笑人似的。 时舒脸颊腾起热度,传来脚步声,然后眼睁睁看着盛冬迟半蹲在身前。 察觉到男人要做什么,她惊到。 “别动。” 盛冬迟掌心半抵,托住黑色皮鞋的后跟鞋帮,制住那点的微小挣扎。 她的骨架偏纤长的类型,嶙峋骨感的脚踝,不盈一握,蹭到指腹略带粗糙的茧,像被烫到。 反应不过来地僵在原地,两瓣唇,因着惊愕微微张了点。 半蹲在身前的男人,眉目褪去了几分少时的青涩,浓长深密的眼睫垂着,五官愈加痞帅深邃。 另一手握住她细细的鞋跟,卡着缝,修长指骨使了点巧劲拔出来。 卡缝的细鞋跟得到解救,时舒被放开,察觉男人起身,大脑发白地抬眼。 路灯矗着,男人的身材比例极好,衬衫下依稀可见肌肉轮廓的线条感,宽肩窄腰,收束进笔直劲实的长腿。 时舒算得上是南方基因里比较高挑的身高了,可站在男人面前,就被衬得单薄娇小了起来。 目光便隔着晚风撞上。 “之前那个问题,给女孩披外套这种事儿。” 男人的口吻听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说是第一次做,你信么。” 咳、咳[让我康康] 盛茶茶:第一次给女孩披外套 舒舒:有零个人问过了? 随机50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