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1章 第 1 章 [‘一个明媚的午后， 阳光透过树桠间隙，照进窗明几净的教室, 窗外树影摇晃，茂密的枝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 偌大教室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坐在窗边的白衣少年，修长纤白的手指搭在书角， 稀松零碎的日光穿过层层枝叶，打在少年的骨节、指尖， 又在书页上投下斑驳阴影， 离得远了，让人无法看清书中内容， 但少年此刻的目光专注而认真， 又好似被什么所困，眉头轻轻蹙起， 偶有微风卷着初夏微热气息吹动窗边纱帘，又拂过少年的发丝眉梢， 其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 林谕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本不欲打扰， 不想在下一秒，猝不及防撞进少年的视线， 少年似有所感般抬起了头，令林谕与之四目相对，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少年似看出了她的窘迫， 镜片后的双眸微弯，连带着眼角眉梢都舒展起来， 那是一双温柔似水般的眼睛， 眼里没有看破她窘迫的戏谑，只有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看着这双眼睛，林谕平静的心在此刻涌起千万波涛， 她深深注视着少年的双眸， 这双眼里似有万千星河流转，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只见他双唇动了动，温和的嗓音被风包裹着穿过空荡的教室，又传到她的耳边， “林谕”早已听过无数遍的自己的名字却让她心里泛起圈圈涟漪。 “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教材在讲台上，直接领走就可以”， 林谕回过神来“哦哦，好”， “需要帮忙吗？”虽是询问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 从桌前站起身走了过来并抱起桌上那一摞教材， 林谕将桌上剩余零散的教材整理抱起 “你们这节是体育课？” “嗯”身旁人一直在等她整理好， 林谕率先迈步走出教室，身后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你怎么没去上课？”林谕回头看他， 身后人上前一步与她并肩，“看路，这样很危险” 林谕闻言默默回过头正视前方，忽听到身旁传来一声 “在等你”， 林谕脚步顿了一瞬，身旁人似有所察复又补充一句 “桌上有好几个班的教材，怕你认错，老师让我在教室等你过来” 本该是很短的一段路，林谕却觉得走了许久，将教材重新放在讲台上， 林谕转过身向他道谢“谢谢你啊” 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对面的人却仿佛知她心里所想 “何舟聿” 嗓音温和像羽毛一般轻拂过她的心， 教室窗外一株玉兰在早春温柔的风中抽出新条悄悄萌芽......’] “怎么起这么早？”室友下床洗漱看着符月桌上亮着的台灯， 符月停下打字的手“做了个梦就醒了”， 室友点头表示理解“看来不是什么好梦，让你醒这么早”，符月笑了笑没说话。 室友们纷纷出门上课，符月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却出了神， 她与江倚声的初见不似她笔下小说描绘的那般美好， 符月喜欢江倚声，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有江倚声的梦里，可这份喜欢足足延迟了三年， 符月在感情上似乎总是后知后觉， 当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江倚声的心意时，那时的她早与江倚声没有了任何交集。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可对于符月来说， 那短暂而浓烈的回忆却让她在后来的四年里念念不忘。 盛夏的暴雨总是下的突然，雨滴急促又激烈，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雨水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隙不断往里渗透， 在窗台上延伸出长长一条水流，又顺着瓷砖接缝处流下。 符月不喜欢下雨天，这让她感到烦闷，心情随之跌荡。 “我刚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把试卷拿回去吧，下节课讲错题认真听”班主任的话还回响在她耳畔。 上课铃及时打响，“安静”班主任走了进来拍了拍手 “月考成绩名次都出来了，考得好的同学继续保持，考的不好的同学下次继续努力” “这节课我们主要针对这次的数学试卷讲讲错题” “进来吧，江倚声”， 门口走进来一个男生，男生个子不算很高，皮肤有些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丝毫情绪，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江倚声给符月的第一印象是和她班主任很像，那种不苟言笑严肃的样子。 符月最讨厌的就是数学，台上江倚声正在讲题目的第二种解法， 符月却听不下去开始频频走神。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势变得更大了，伴有雷鸣闪电，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整片天空， 明明才刚过正午，外面的天却黑的让人仿佛置身黑夜。 “符月”同桌拿笔戳了戳她“江倚声喊你呢”， 符月回过神站起身看他， 江倚声抬了下眼镜，手指敲了敲黑板上的解题过程“答案是多少？” 符月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黑板，低下头找了纸笔苦算， 同桌好心的递了计算器过来，但是她刚才神游去了一句也没听。 江倚声静静的等了她一会，看出她的窘迫后叹了口气 “坐下吧，认真听”， 他这叹一口气的模样倒是更像她班主任了，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符月，你看看你这次月考名次下降多少？过程全对答案却能算错？” 江倚声刚踏进办公室就听见这么一句，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对隔壁班主任训自己学生并不感兴趣，“老师，我来拿我的卷子” “江倚声你来得正好，蒋老师可是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让你到他们班帮忙讲错题， 学生间的思维总是要相似一些，用你们的解题方法没准能更好理解” “好”江倚声接过卷子点头同意 “两种解法作参考，能听懂哪一种都行”这句话江倚声是看着符月说的， 脑子里又响起办公室那句“过程全对答案都能算错”， 放她身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复又补了一句“注意答案别算错” 对于她走神被江倚声当场逮住这件事符月记了好久， 她不是个好记性的人，抛开记仇的成分， 和江倚声有关的事情她总是记得格外清楚。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到了高中， 她没能与初中的好朋友们上同一所高中，这件事在符月心里一直是一个遗憾。 再次见到江倚声是在书店，彼时符月刚经历了以0.5分之差与重点班失之交臂的打击， 陌生的学校陌生的班级陌生的同学，一切都让符月这个并不外向的人难以融入。 符月看着眼前正坐在窗边翻阅着书籍的江倚声，忽的就想到他数学很好。 鬼使神差的上前厚着脸皮和他打招呼“江倚声，好巧啊”， 看书的人闻言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黑色眼镜。 符月肯定这人对她没印象，于是主动自我介绍“我是...” “符月”对面的人看着她从口中吐出她的名字， 符月惊叹于学霸的记忆力，也没忘了自己打招呼的目的。她可不是单纯为了叙旧， “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江倚声默默点点头给了她联系方式。 符月看着窗外飘落而下的雨丝，檐下颗颗圆润如珠串的水滴正在不断坠落， 第一次觉得下雨天好像也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后来符月在小说中写道 [‘何舟聿个子很高也很瘦，他的脖子很长， 颈侧有两颗黑痣，在同一片区域，上下排列的整齐。 整个人的身材比例很好，皮肤白净，手指修长， 指尖总是微微上翘泛着粉色， 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眼镜，给他整个人增添了更多的书生气。 他的眼睛很好看，看向林谕的目光总是很温柔， 睫毛浓密齐整，垂眸看题时神色专注而认真。 因着这一双好看的眼睛，林谕在听他给她讲题时总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何舟聿看着眼前再一次走神的林谕，脸上不见丝毫生气只是无奈道 “今天就到这吧，说的多了你一时也消化不了” 林谕注意到他的字写的很好看， 清隽俊逸的字体，看着像是有特意练习过， 一旁摊开的课本内页上写着一句话“要找到自己的热爱”。 可惜彼时的她只想着考上一所大学，按部就班的随着人流走，尚且对这句话理解不明....’] 符月的数学一直都很差，于是在有了江倚声的联系方式后，她开始频繁的在聊天软件上联系他。 许是碍于那微薄的同学情谊，江倚声并没有拒绝她， 问他的题目他都一一耐心解答，偶尔在讨教的闲暇之余也会聊上那么三两句。 符月发现江倚声很爱去那家书店，她经常能在书店遇到他， 每次都坐在同一个靠窗的位置，聚精会神看着面前桌上摊开的书。 她心里有了主意， 手机上的交流毕竟有限，哪有当面讲题来的透彻， 于是她便开始了在书店“偶遇”江倚声的计划， 她知晓打扰别人看书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她将错题集中， 每次只在他看完书要离开时才上前问上那么几题。 江倚声对数学题有着浓厚的兴趣，每次看见数学题眼里都有种隐隐的兴奋， 解题时全神贯注的投入，那认真的样子仿佛他在解的是什么奥数难题。 久而久之，去书店倒变成了符月的习惯，而江倚声也适应了这种节奏， 他们渐渐的熟悉起来。 “中秋快乐，江倚声”“中秋快乐，小月牙” 符月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笑了笑，这不仅是江倚声第一次这样称呼她，也是她第一次被人取这样的昵称。 “小月牙”三个字就这样像颗种子一般种在了她的心里， 此后与江倚声的每一次聊天都像在给这颗种子施肥， 直至它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与何舟聿的每一次靠近都像天上落下的一滴雨水滴落在湖面上， 让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因此泛起圈圈涟漪， 此后他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在推波助澜，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让雨势变得更大，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演变成大雨滂沱，在她沉寂已久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之后学业渐忙，江倚声再没有去过书店， 符月与他的“偶遇”也到此为止， 连手机上的消息也慢慢地变成了轮回， 她与江倚声就这样渐渐的淡了联系。 [‘林谕开始练起了字， 她想用自己最喜欢的瘦金体漂亮的写下他的名字， 对任何事都是三分钟热度的她唯独在这件事上格外执着， 特意托人买来字帖一勾一提的认真临摹， 厚厚一摞草稿纸上写满了“何舟聿”， 可她却仍觉不够，又将关于何舟聿的一切认真记录下来， 谁也不知道她有一个藏了很久的本子，里面的内容全都有关于他...’] 高中的生活与她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擅社交的她感到无比孤独，分外想念在另一所高中的初中好友， 好在无法见面的日子里还有眼前的一方小小电子屏， 能击败她这种孤独的， 不过是刚发出去的消息就看见聊天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爱和好友互换彼此高中生活的趣事， 每次一说起这些就一发不可收拾，能聊个没完， 话题也是十分跳跃，但又都能跟上各自的脑回路。 “哎，你还记得江倚声吗？” “就来我们班上讲过题的那个” “听说他喜欢许柚，现在还一直喜欢着” 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她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明明窗外就是艳阳天，是她最喜欢的那种蓝天白云炎日高悬， 她却觉周身冰冷， 房间在背阴面，任凭窗外阳光多好，始终照不进屋内。 她知道好友说的是真的，因为好友与江倚声还有许柚在同一个学校。 手指僵硬着打下“很正常啊，许柚那么优秀，和他挺配的” 点击发送，符月看着聊天界面久久无法回神 好友再发来的消息她已全然看不下去了， “江倚声喜欢许柚”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脑海。 [‘“哎，听说何舟聿喜欢叶盈”“你从哪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你看没看到他两总是在一起” 林谕听着身旁同学的耳语，看着几米开外的何舟聿和他身边的叶盈，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看见他温柔的笑了笑， 林谕很喜欢何舟聿的笑，与旁人的笑都不同。 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笑起来时像一轮弯月。 唇边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一点也不促狭，让人如沐春风。 看着他脸上的的笑林谕心中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何舟聿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明晃晃毫不掩饰的眼神，视线越过身旁的叶盈向她看过来， 眼睛被他唇角渐深的弧度刺到，林谕移开视线。 她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内耗的人，有什么想问的也从来不会憋在心里， 但是眼下操场上人太多了，还是等放学后他给自己讲题时再问吧。 放学后，林谕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何舟聿， 干脆去到他们班门口，值日生正在打扫卫生， “舟聿被叶盈喊走了，好像往操场上去了” 林谕赶忙跑回自己班里， 她的班级在走廊尽头，窗外刚好就是操场， 林谕站在靠窗的位置果然看见了何舟聿和叶盈， 何舟聿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 林谕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他平日里可不会对她笑的这么频繁。 操场上 何舟聿虽然站在叶盈面前听她说话，但叶盈看得出他在走神， 他的视线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她身后， 明明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叶盈有些气恼“何舟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所以叶盈清楚地看见了对面的人 在听到她的话后微微皱了皱眉， 眼神里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不耐， 但转瞬即逝，快到她认为是自己眼花。 他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听她说几句话就不耐烦， 肯定是她刚才看错了，叶盈在心中想。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何舟聿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神色， 但叶盈看着他声音却弱了弱 “咳，学校在抓早恋， 对男女同学间的界限格外重视，所以你最好注意一些...” 她的话还没说完，何舟聿就轻轻地笑了， 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明明笑的格外温柔，反而让叶盈有些心虚。 “就这些？”何舟聿反问道 “还，还不够吗？你和林谕...”叶盈不敢再说了， 因为她看的清楚，对面人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与你无关”何舟聿吐出四个字，转身离开 叶盈听见他用淡漠的声音留下一句 “放学后还约男同学来操场闲聊，要是被校方知道会怎么处理呢” 林谕看见何舟聿离开了操场便赶忙跑下楼， 她迫切的想要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叶盈。 盛夏的雨水总是说来就来，没一会树叶就被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出声， 林谕就站在树下等着他走过来， 看着他慢慢走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林谕，以后找别人给你讲题吧” 她想问为什么，想问他刚才同叶盈说了些什么， 但是看着何舟聿看向她的温柔眼神，林谕忽然就问不出口了。 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温柔是有些不同，还是出于他良好的个人修养， 她猜是后者，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温柔。 对她是，对叶盈也是，永远都是这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雨势渐大，树下也免不了遭到雨水的侵袭， 水珠自头顶的树叶坠落，不断地滴在他们身上， 到后面已然变成雨丝飘落而下。 林谕不知道她的视线究竟是因为雨水模糊还是其他， 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何舟聿脱下外套靠近她将外套遮在她头顶，复又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他放在身侧的手，拇指正在食指第二关节侧面摩挲。 他就这样用那双永远盛满温柔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 看着她沉默着淋雨，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林谕什么也问不出了，心中的情绪一下哑火， 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他就是这样的， 她喜欢他的温柔却也在此刻无比厌恶他的温柔。 仔细回想，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 是她主动央着他给自己补课，他从来都没有主动过， 不主动却也不拒绝，是因为无关痛痒.....’] 在得知江倚声喜欢许柚后，符月便再没有主动找过他， 她怕自己的消息对他来说是一种打扰，虽然只是问他错题， 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种微妙的情绪， 她害怕自己的行为会给他造成不必要的负担，甚至引起他的厌烦。 即使这一切并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却叫她陷入无尽的内耗。 有关于他的事符月总是会想很多，脑中思绪混乱无休止发散。 [‘“舟聿，昨天来找你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你啊”听着身边同学的话， 他擦黑板的动作没停，头也不回“不是”。 “那你喜欢她吗？我感觉她还挺好看的”， 何舟聿想起昨天放学后操场的谈话， 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冰冷吐出一句“不喜欢”。 不过叶盈的话也提醒了他，虽然他不在乎，但是林谕不行， 其实以她现在的成绩只要认真听课跟上节奏，就算不补课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她对自己好像没什么信心。 同学被他陡然冰冷的声音刺到， 他一贯是温柔好脾气的模样，语气什么时候这么凶过。 也不知道昨天来找他的，那个叫林谕的女生怎么惹到他了。 何舟聿拿着黑板擦准备去教室外拍粉笔灰，却在门口停顿了一瞬， 脚步转了个方向走回窗边对着角落的垃圾桶， 粉尘落在他额前发丝上，镜片后的眼角微弯，双眸盛满细碎微光。 门外墙壁拐角处有一小片衣角沐浴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林谕不主动找他，他便也没来找过她， 可是他的身边永远围绕着众多女生，那些女生看他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有意疏远与他的无动于衷， 让他们在此后的高中生涯里再没了交集....’] 高三那年，许是压力过大的原因，符月出现了躯体化反应， 有一阵子她总是觉得反胃，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权当是吃坏了东西，后来越发严重她才不得不去了医院， 在那里让她遇到了许久没见的江倚声。 她拿着检查报告走出科室，余光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转身。 “符月”江倚声喊她， 他看到了自己，符月心想。 “好巧啊，江倚声”依旧是这句开场白，符月回过身看他走近， “你生病了？”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刚拿到的报告，又抬眼对上她的眼睛 “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触及他的视线符月眼神闪躲，目光左右移动最后又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报告 “可能是吧，医生说是胃炎，倒也不是很严重...” 江倚声闻言眉间微动，不赞同的看着她 “既然生病了那就要遵医嘱好好吃药，就算不严重也不能大意” 符月点了点头，抬眼看他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岔开话题“你来医院干嘛？” 他手里什么也没拿，“查视力，验光”江倚声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戴了挺久，感觉度数又长了，测完视力该换一副了” “那你可以试试半框架眼镜，应该挺适合你的” 她自诩挑东西的眼光还不错，便对他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江倚声看了看手里的眼镜似是在思考她的话， 复又戴上眼镜“也好，可以试试” 正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窗外树影摇晃，有风吹过抖落一地花瓣。 高考前夜，符月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江倚声，高考加油，提前祝你金榜题名”她看见了聊天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面秒回“高考加油，所得皆所愿” 这是她刚在空间发的一条动态，原话是 “高考加油，祝我们都能所得皆所愿” 原来他有看到啊， 高考结束后符月如愿考上了省外的学校，她想请江倚声吃饭以示感谢， 但又怕太过直接显得尴尬，于是还请了熟悉的三五同学。 可江倚声却拒绝了，“心意领了但吃饭就免了” 符月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涌起的失落。 或许等上了大学就好了吧，符月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十八岁的夏天总是有许多遗憾，这件事算一个。 第3章 第 3 章 [‘高中三年一晃而过，她最终还是与何舟聿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优秀如何舟聿，在哪都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他的辩论赛向来座无虚席，最佳辩手的决赛更是如此。 林谕承认自己还是没有放下他， 室友早早的出门去抢了位置还顺便帮她也占了座， “前排的近距离能更好的瞻仰何舟聿的辩论风采”这是室友原话。 当然，何舟聿也没有让她们失望，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 在身旁队友因为对方辩手提出的观点太过刁钻而卡壳时， 他及时救场，接着队友的观点陈述起来， “原因的理由主要是基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 以及民事侵权的精神损害赔偿的一个法律规定” “当侵权行为发生时，致受害人死亡，其近亲属有权利提起精神损害赔偿。 那么基于此权利...” “基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以及道路安全条例 需要主动禁止未满12周岁的未成年人去骑乘自行车， 在本案当中我们可以发现...” “那么因此，我方认为， 被告以一个间接的方式共同造成了一个侵害的结果，以上” 何舟聿抬起手用食指指侧推了一下眼镜上的横梁，论述完毕。 林谕放在座位下的手紧张的手心冰凉直冒冷汗， 反观何舟聿却冷静的仿佛不是本人站在场上一般， 句句清晰，字字珠玑，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很有条理，反驳的论点也是有理有据， 林谕心下赞叹不已。 对面被何舟聿抛出的论点辩驳的哑口无言， 这一场辩论终是以何舟聿所在的一方获得了胜利， 何舟聿也取得了评委的一致认可，获得“最佳辩手”的荣誉。 比赛结束后林谕才知道何舟聿是带病上场，哪怕发着高烧也不影响他的发挥， 去校医室看何舟聿时他还在反复观看比赛视频，复盘自己的不足。 即使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对待任何事物都极其的专注认真， 也还是会被他打动。 她觉得自己同何舟聿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符月就开始频繁的梦到江倚声，这实非她所愿。 索性直接删除了关于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切断与他有关的每一个梦境。 但她没有想过这梦境从来不由她意。 梦是，感情是，他也是。 符月又一次从梦中醒来，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室友“又做梦了？”符月点头默认， “你今天不出门吧，外面正在下暴雨，没事还是别出去了”室友将正在往下滴水的伞撑起放到阳台， “不出”符月看着阳台外面的倾盆大雨， 正对着阳台的那颗树正在接受着暴雨的洗礼，树枝都被倾泄而下的雨水压弯了， 枝桠上的叶子在雨中显得愈发翠绿。 她与室友是两个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故事， 室友高中三年的暗恋终于在大学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像小说中才有的剧情，图谋已久，得偿所愿。 她与室友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说室友是全身充满着正能量的活泼开朗小太阳， 那她就是悲观敏感自怜自艾，浑身都充斥着负能量的泥沼里的野草。 她羡慕着室友身上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活力， 羡慕着室友说做就做从不拖沓的行动力。 在室友身上，她看见了自己所有缺乏的不具备的那些好的品质。 这一对比，相形见绌。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别人身上找自己想要的样子， 只是看着不去行动，总有一天她会后悔。 [‘后来林谕将重心放在了自己身上，不再去频繁的打扰何舟聿， 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同他之间的差距，她想要奋力追赶。 很长一段时间林谕都没有再联系过他， 但她知道像何舟聿那样清风霁月的人，身边也从来不缺追求者。 林谕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临近毕业，林谕一边熬夜赶论文一边忙着找工作，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听说何舟聿获得了北城一所高校的保研名额，她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毕业合影时，林谕远远地看着被人群包围的何舟聿，她知道他在变得越来越好。 而她，无论如何努力追赶都不可能达到他那样的高度....’] 毕业的事让符月忙的焦头烂额， 单休的实习工作和一改再改的毕业论文都让她疲惫不已， 学生思维与初入职场的心态、为人处世模式的转变都让她无暇分身。 那段时间里忙碌又充实，大抵是她荒废的大学四年里最有所收获的时光。 好在忙起来后符月就很少做梦了，也可能是睡觉时间变少了。 总之，对她而言，可能是好事。 随着她敲下的小说字数越来越多，她电脑里虚构的故事也在一点一点的完整起来， 她塑造出的人物好像也在慢慢的长出自己的血肉。 她的内心逐渐趋于平静也在此时升起一个隐约的猜想， 自己之所以会梦到他，或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才会频频怀念过去。 关于他的记忆是那段难忘时光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符月留恋的不是他而是过去的美好回忆。 他像一针镇定剂出现在她的梦里，给予她现实中无法获得的慰藉。 只是这个猜想一直不曾被印证，毕竟自己与他早已全然没了联系。 其实连符月自己也不能确定她对江倚声的情感，毕竟她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新鲜感都会很快过去，她想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于是符月有意的淡忘这一切，刻意忽略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毕业后她与何舟聿还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是在那场辩论赛后才加上的联系方式。 双方依旧默契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就像高中时的她有意疏远和他的无动于衷。 不过如今恰恰相反，是林谕的有意亲近，而他仍旧不动如山。 今天是春节，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 林谕有些纠结，突然就忘了自己大晚上跑出来是要做什么， 从货架上随手拿一瓶饮料结账就出了便利店。 这会时间还不算晚，马路上尚有行人来往， 远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隐约还能听见孩童嬉笑声。 “林谕”她闻声回过头，便利店门口何舟聿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林谕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何舟聿”林谕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你来买东西？”“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人同时开口， 何舟聿将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林谕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东西， 也对，这么冷的天出来肯定是有事， “学校门口的烤红薯，要吃吗？”何舟聿问她 林谕点点头“好啊”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是为了什么， 刚在心里想到的他和自己想吃的烤红薯一起出现，倒是有些巧的，不过更多的是幸运。 高中校门口的烤红薯很好吃，她很喜欢。 每次下晚自习遇见摆摊卖烤红薯的都会买上一个，天冷的时候刚烤好的红薯热气腾腾， 一来可以暖手二来可以做晚上的宵夜。 “昨天刚到，只有一周的假，初五就要回去了”林谕回他 这红薯味道倒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说起来她爱吃红薯这个习惯还是因为他， 高中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他的喜好，红薯就是其中一个。 她和何舟聿在路边慢悠悠散起步，林谕低头看着手里的红薯又抬头看看身旁的人， “吃不下别硬撑”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手” 林谕接过纸巾摇了摇头“不能浪费” 三口并作两口将红薯吃得干干净净，又把皮扔进路边垃圾桶。 何舟聿看着她又笑了， 他的身后是泛着暖黄色微光的路灯，灯光正在不停闪烁忽明忽暗，将他唇边的笑模糊。 看着他的笑，她心中涌起波澜， 会不会他对她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感？ “5...4..3”“2...1..”路边商店的电视里传来正在播报的新年钟声倒计时。 “新年快乐，何舟聿”林谕脸上绽开笑容， “新年快乐，林谕”听到他的回应她用力攥了攥手，在心里偷偷给自己打气，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向着路灯下的他走近， “何舟聿，做我男朋友吧”她看向他的眼睛， 眼前的人睫毛轻颤，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林谕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沉吟片刻从唇边吐出一字“好”， 零点一过新年烟花准时升空，伴随着鞭炮声格外热闹， 她看向黑夜中绽放的缤纷色彩，刹那火光照亮了她双眸，绚烂倒映在她的眼底。 何舟聿看着她眼里的烟火，双唇动了动，声音却被耳边的烟花爆竹淹没的彻底。 他轻轻皱了皱眉，好在这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 待到这一场喧嚣都落幕，四周重归于寂静之时，林谕笑着问他 “你刚才说了什么？烟花声太大了我没听见” 他摇了摇头“无事”，顿了顿又开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身侧的拇指又开始摩挲着食指关节。 何舟聿在楼下目送她上楼后，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 看着楼道灯一层一层亮起又一层一层熄灭，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凛冬已至，夜晚的风也格外凌冽，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欲坠， 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久到身上的热量都散尽，周身重陷冰冷，他才缓缓迈开步伐往回走。 手机震动，是她发来的消息，一条语音“你到家了吗？外面下雪了” 一片雪花飘落在手背还来不及感受它带来的凉意就被体温融化，消失在眼前。 何舟聿看着自头顶不断飘落的雪花，手指在键盘上打好回复又一字字删除。 “嗯，看到了”林谕点开语音消息听见他的声音，又推开窗户， 将手机拿到唇边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初雪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不会走散’” 对面回的很快“你编的？” “不不不，这怎么能叫编呢。这句话可是出自伟大诗人林谕之口， 她说何舟聿和林谕一定会永远在一起，往后许多年的初雪他们都会跟对方一起看” 对方正在输入中....林谕等了好一会对面才回“嗯，你该睡觉了， ‘著名学者’何舟聿也说过‘熬夜是会变丑的，望周知’” 这人居然还知道调侃她了，果然学坏就在一瞬间，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有在影响他吧，林谕对这个认知感到很开心。 “晚安”“晚安”.....’] 第4章 第 4 章 很显然符月这次低估了自己， 她越是努力的刻意遗忘反而让她记得越发清晰。 毕业后符月回了趟老家，收拾房间里杂乱无章的旧物时，从书里掉出一张草稿纸， 这本书是她高中时为了写好作文特意买来的参考，被她翻阅过无数遍， 如今书边都已泛黄，书角处翘起。 符月弯下腰捡起地上略显眼熟的草稿纸，打开发现纸上密密麻麻， 满是用瘦金体书写的“江倚声”三个字。 脑海中的回忆如潮水般瞬间向她涌来，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在眼前渐渐清晰。 大年初三，符月刚放下手机准备睡觉，零点一过，手机震动提醒她有新消息， 符月没想太多拿起手机却发现是江倚声发来的视频， 视频中录下的是她元旦时随口提及的烟花， “元旦快乐，江倚声” “元旦快乐，符月” 符月好像听见了烟花的声音，但是从她这个角度向窗外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对于这种转瞬即逝的美好，人们似乎总是格外的有执念。 “如果过年你回老家能看到烟花的话，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对面很快回道“那你肯定能看到” 对于他的这句话符月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并不觉得他会将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记在心里， 看着视频里不断升空绽放的烟花，符月心里也放起了烟花， 并不长的视频，她却反复看了许多遍， 对面又接着发来消息，“本来还想录一个更大更漂亮的， 举着手机录完了才发现自己忘记按开始，就没录下来”“有点可惜” 没关系，符月在心里默默道，你能发给我就已经令我感到很开心了。 但是回过去的信息却是几句感谢的话，看着对面正在输入中，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过来。 屏幕渐渐暗了下去，聊天界面依旧是以她结尾。 现在想起来，她的暗恋就像这场烟花一样，短暂的绽放最后无疾而终， 像他举起手机没能录下的烟花，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同样的，绽放在她心里的那朵烟花，他也毫不知情。 [‘林谕就这样跟何舟聿谈起了异地恋，都说时间和距离会消磨感情， 再深厚的情谊也会随之消散，再相爱的两个人也终将会走散。 可她不信，她对自己对何舟聿更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 身边的朋友谈了又分，分了又和，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但她和何舟聿依旧在一起。 何舟聿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在感情里百分之百的专心， 随时都会主动报备从来不用她开口问。 林谕知道他一贯如此，对任何他想要去做的事都会全身心投入，力争将事情尽善尽美， 何舟聿对自己总是有着近乎严苛的高标准。 “下周一要外出做法律援助，这次去的村落有些偏远， 山里信号不好估计之后的几天不能经常与你联系....” 林谕听着他的报备知道他又要忙起来了，法律援助不是那么好做的， 之前虽然也有过，但这次是偏远的山里，她有些担心。 “嗯，我知道，不用担心我，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她拿着手机移步到窗边， 手机那端的人嗓音温和又轻柔，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好，就一周” 就一周他就会回来，这次忙完他就能有时间去看她，电话那头的何舟聿在心里默默补充。 “嗯，知道啦”听着他的声音林谕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一窗之隔的玉兰花开的正盛，玻璃反射出的光线投在花瓣上，星星点点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像乌云蔽月临空遍布的极夜繁星，又像微风拂过湖面吹皱的粼粼一江水， 打开窗户和风携着花香飘进屋内，散落一地春光。 窗外已经是春天了...’] 符月犹豫再三还是将东西收拾好放回了原位，她似乎格外念旧， 对一些收了好久的旧物总是舍不得扔。 脑中的思绪有些混乱，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江倚声的感情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变得不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我也不知道” 桌上的电脑还开着，自动播着剧集。 一个人在家时她总想要有些声音，即使她并没有在看，只是在收拾东西。 她往电脑上瞟了一眼，剧情进展到男主站在女主家门口纠结着要不要去表白， 她刚才听到的那一句正好是男主内心的一段自我独白， 镜头一转，同一时间男主身后四季轮换，像播放的幻灯片，无数次站在女主家门口的回忆不断闪现， 树上的枝条抽出新芽，长出茂密的绿叶，随即变黄悉数掉落，又变成光秃的枝桠，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 这声音还在继续， “从春天到夏天， 从夏天到秋天， 从秋天到冬天。 你知道季节是在什么时候转换的吗？ 你知道从冬天转换到春天的准确时间点是什么时候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就像不知道季节何时转换。” 恰如我对你的喜欢。 符月的心突然被击中，这一刻脑中的思绪才终于清晰明了起来。 [‘林谕病了，病的突然， 醒来时是同事在她床边，心里说不上来失望与否。 她得的是急性肠胃炎， 之前有段时间工作压力大，她的胃隔三差五就会疼，去医院拿过好几次药， 医生建议她去做个胃镜，后面她却一拖再拖， “谢谢你啊，医药费我现在转给你，公司那边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一个人可以的” 林谕嘴唇有些干，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嗓音，同事将水递给她 “工作上的事你先别操心，安心养病。 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手机响了好几次，我就帮你接了，是你男朋友打来的， 我跟他说了你生病的事，他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 林谕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将杯子放回原位 “他还有说什么吗？” 同事想了想“没了，他是不是很忙啊， 接电话的时候感觉那头声音挺嘈杂的，信号也不是很好，断断续续” “嗯，山里信号确实不好”她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即便再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也难以抑制的涌起酸涩，眨了眨眼将湿意逼回。 林谕将这一切归咎于窗外的大雨，是窗外的雨淋湿了她的眼睛，她最讨厌的就是雨天。 病房外也种着玉兰，玉兰花期格外的短，通常只有一到两周的时间， 雨水不断冲刷着窗外盛放的玉兰，然而无论如何肆虐玉兰依旧□□，呈现出花开的完美状态。 但林谕却觉得这花要败了，虽然花瓣一直在苦苦支撑没有倒下， 可从她的视角看去，其下根系已然快要脱离枝桠。 五天后林谕依旧一个人，在病床上躺了许久，这样的生活让她有些累了， 她已经好得差不多，医生说她可以收拾东西提前出院， 春天的这场雨并没有持续多久，窗外天气已经放晴了， 临走前林谕向窗外看去，那只玉兰花依旧立在枝头，只是不像雨中那般□□，有些摇摇欲坠， 整朵花正保持着欲落不落的姿态....’] 起风了，符月合上电脑起身来到窗边，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枯黄的落叶， 树上的叶子也所剩无多，在萧瑟的风中晃晃悠悠， 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 雨水伴随秋风飘过来，拍在她伸出窗外的手上，掉进手心有些凉。 她第一次见到江倚声也是在雨天，仔细想了想好像与他为数不多的见面大都在雨天， 与他的回忆似乎都染上了雨天特有的属于潮湿泥土的水腥气。 符月发现虽然他已经远离了自己的生活，但他带给自己的记忆却如影随形。 第5章 第 5 章 [‘深山里， “她现在怎么样了？”这是他第一次在语气中露出焦急的情绪， “还没醒，医生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还要再留院输液观察一周” 听着对面的回复何舟聿一直紧握着的手终于稍微松了松，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将语气放的平缓 “我会尽快赶过去，这几天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电话里传来杂音，医院人口流动大， 家属的哭声病人的呼喊声，医者之间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对面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回道“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何舟聿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来了之后才发现村民法律意识淡薄的程度远超他们想象， 好不容易找了机会给林谕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心中有些不安。 给村民普法间隙再一次拨通电话，这一次电话终于通了却是她同事接起的， 得知林谕生病昏迷住院，他第一次发觉几千公里的距离竟然如此遥远，让他无法立刻赶到她身边。 那边还在等着他回去，匆匆交代完挂了电话，何舟聿眉间微蹙， 刚才说的太急了山里信号又差，也不知道她同事听清了没有， 他必须尽快处理好自己这边的事赶回去见她。 普法宣传第一阶段结束后何舟聿熬夜赶出了一份详细的， 针对普法中村民存在的法律盲区，日常生活中可能会发生的诈骗拐卖案例的解决方案， 以及后续普法需要着重注意的地方，将这份报告交给同学。 “这边还需要你们多花些时间，我有事要去z城一趟” 何舟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着，可翻来覆去却没有找到自己的证件。 同学摇了摇头，将放在柜子角落的证件递给他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么慌乱的样子，连近在你眼前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是了，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慌张，他从容惯了， 本该古井无波的心此刻却波澜迭起，这是第一次尝到慌乱的滋味， 如果非要说或许只有一句话可以解释，那就是——关心则乱。 他对感情上的事确实一窍不通，但是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心情。 “她病了，在医院，我要去看她”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但同学却听懂了， 他们一个寝室，自然知道何舟聿有个异地女友。 虽然他没说，却也不难看出来他们感情很好，如今女友生病，也难怪他如此慌张。 “外面正在下暴雨，你注意安全” 何舟聿乘车下山，车却在半道被人拦截停了下来，雨势太大看不清前面什么情况， 车窗猛然被人敲响，司机降下玻璃，是交管局的人员 “前面道路塌方，山体还在滑坡，现在很危险，你们原路返回吧” “请问什么时候才能通行？”听到“滑坡”“塌方”的字眼何舟聿身侧的手不禁紧了紧， 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窗外的人回道“等雨停了才能抢修，至少也得一周之后了” “谢谢啊”司机关上了不停飘进雨丝的窗户转头安慰何舟聿 “这地太偏，周边就只有这一条路，这山里下雨塌方也是常有的事，只能等修好再走了” 他看着何舟聿的神色，知道他这暴雨天出行肯定是有要紧事， 但再要紧碰上这种不凑巧的情况那也没办法，车辆打道回府。 一周，刚好是她出院的日子，一定要赶上接她出院，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随着山体滑坡引发的就是光缆线路受损，村里的信号彻底断了，何舟聿没办法与林谕联系，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一个人在医院让他有些担心。 一周后何舟聿刚下山便买了离这里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往z城， 飞机上看着无数通未接来电和她发来的消息 “我醒了，听我同事说了你打电话过来了，好可惜没有接到” “我没事，我已经好了许多，很快就能出院了，你不用担心” “这边下雨了，看了天气预报你那边也在下雨，雨天山里很危险，你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落地后他第一时间给林谕回了电话，电话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她没接。 他在路边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医院。 “她昨天就出院了，这小姑娘是被同事送来的，出院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我当时还说呢，怎么也没个朋友来接， 小伙子下次接女朋友看着点时间，这人啊和花一样过期不候” 病房里护士被隔壁床的病人抢了话，看着何舟聿无奈笑笑 “林患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主治医生同意她提前出院的，不用担心” 何舟聿对她们道了谢，前脚刚走出医院后脚就接到了电话 林谕出院后第二天就回到公司上班，缺席的这一周有许多事要她处理， 她投入到工作中等忙完已经是下午了。 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是何舟聿打来的， 她拨通号码给他回电话，“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的机械女声响起，林谕放下手机，心想他大概在忙，还是等晚些时候再打给他好了。 “舟聿，你到z城了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他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怎么了？” “就是之前原定下周二开庭的案子提前了，明天就要庭审， 被告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时间一下提前两天， 案件资料还没来得及整理....” “知道了，我现在买返程的票。你把之前我们做好的卷宗档案都发给我” 法律人的习惯让他常年将电脑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能派上用场。 最早的机票都已经售罄，只剩下红眼航班， 深夜出发清晨抵达，不出意外也能来得及出庭。 何舟聿在机场找了位置就地开始办公， 这是他接的第一个案子也关乎着他能否通过实习考核，因此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向来严谨，过手的卷宗要反复检查好几遍，反复核对是否有漏掉的法律条文。 手机没电关机被他放在一边桌子上充电，他太过投入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直到航站楼的广播响起提醒他登机，这才起身收拾好东西走快速通道登机。 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前看见林谕发来的消息和未接电话 “看到你打电话来没接到想着给你回过去，看你没接猜你在忙，就不打扰你了， 发消息跟你说一声，我昨天已经出院了，这两天在处理之前落下的工作也会比较忙，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你也是”。 “我今天去医院想着接你出院...”算了，今天都没有见到她， 何舟聿将打好的文字又一一删除， 这么晚了，她早就睡着了，别让消息吵到她。 搁下手机，打开电脑， 周围的乘客都已经戴上耳塞眼罩躺下休息，只有何舟聿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打完这一段，符月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看着电脑上林谕同何舟聿的恋爱故事独自想了很久， 毕业分别时室友的话还犹在耳 “等你谈了恋爱一定要和我说，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才能入你的眼” “真想象不到你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是何舟聿的样子，如果现在问她，她一定会这样说，毫不犹豫。 有时候“看着”何舟聿她会生出一瞬恍惚，有些分不清自己对江倚声的感情， 到底是来自他本身，还是眼前这个她塑造出来的幻想中的“江倚声”。 何舟聿这个角色是江倚声，又不完全是。 他们之间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主观臆想。 她想象中的江倚声就该是何舟聿的样子， 她将自己对许久不见的江倚声的一些猜想投射在了何舟聿的身上， 也许她喜欢上的只是自己脑海里想象出的一个影子， 而非江倚声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