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囚》
第1章 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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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章 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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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欲生
眼看着马车就要碾在崔兰遗身上。
旁边的山匪可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被压成一滩烂泥,便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方才失了面子,便想在她身上找回来。
衣衫完全被撕裂时,崔兰遗紧紧咬着下唇,口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插进了山匪的喉咙里。
山匪忙着偷香窃玉,并未瞧见她的动作。
他死时猛烈地挣扎了两下,双目圆睁,口中咕噜咕噜地朝外吐着腥臭的血水。
那血污溅在雪白的肌肤上,让崔兰遗恶心得想吐。
可她不能死!
她大声呼喊着:
“我能治好你的咳疾!”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砸在她身上,几乎就要将人给压垮了。
可她脑中却异常清明。
方才简短的对话,她便能察觉出此人性子狠戾,阴晴不定。
求他相救,如同与虎谋皮,可她没有丝毫办法。
风声越发大了起来,崔兰遗蜷缩成一团,濒临死亡的感觉将她裹挟。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向她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起,随后打横放在了马背上。
破烂不堪的衣服难以遮住身上的雪白,纤细修长的腿就那么显露在外。
她涩声道:“求您给件衣服。”
侍卫面具后的双眼还有些稚嫩,终是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盖在了她身上。
随后策马狂奔追了上去,将崔兰遗送入了马车内。车厢的空间极大,里面铺着上好的白绒毯。
桌案上放置的掐丝珐琅三足熏炉燃着香,味道萦绕在鼻尖,似兰似麝,奢靡而又深远。
她微微抬头,面上虽沾了些泥污,可仍旧美得惑人,透着几分未张开的青涩,蝶翼般纤长的睫羽轻眨着。
如一株幽兰,姿容清雅。
沈霁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出冷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颚。
指尖用了些力,想将那股倔强亲手揉碎,碾成灰。
崔兰遗也在看他。眼前的青年轻垂着眸子,遮住了乌木瞳里的晦暗,五官漂亮得不像话,肤色却泛着病态的苍白,几近透明。
身穿的金丝滚边长袍层层叠叠,铺散在马车中,上面勾勒着莲花暗纹,显得格外清冷与雅致。
崔兰遗轻轻动了动,他清瘦腕间那串雪白的菩提子也跟着晃了晃。
“是谁告诉你我有咳疾的?”
沈霁雪问她的时候,眸子里含着笑意,濯如春水般澄澈。
崔兰遗只觉得他的手凉如冷玉,有些不舒服,随即微微动了动:
“无人告知,皆是小女的猜测。”
沈霁雪笑得更温和了些,手上的力气却又大了三分:
“我只想听实话。”
“再不老实,便扒了衣裳丢下去。”
他看得出崔兰遗注重仪态体面,便捏住了她的七寸。
他轻轻蹙着眉,清隽斯文得好似哪家的世家公子,目光却如毒蛇般阴冷。
崔兰遗吸了口气,故作镇定:
“方才贵人与小女交谈时,声音不小,可略有些虚浮,肤色苍白如纸,便知贵人应当是患有咳疾。”
“发病时心慌气短,体虚乏力,有时还会晕厥。”
沈霁雪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菩提珠,不多不少,刚好十八颗。
冷白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显得格外好看,可听到崔兰遗说到他的病症时,眼神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他眸子形状优美,微微上扬的时候,如同一只高贵的波斯猫。
纤细白嫩的颈脖落入他眼中,似乎只要轻轻一折便会断了。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手指轻轻下滑,从下颚到颈脖,然后用力。
崔兰遗被他扼住了咽喉,一张粉面涨得通红:
“不……不要……”
她眼角洇着泪意,分明十分害怕,却仍旧装模作样。
沈霁雪轻垂着睫羽,眼中似含着怜悯,模样精致得犹如一尊小玉佛,薄唇中却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
“谁派你过来的?”
崔兰遗被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葱白似的手指死死扣在他的手上。
方才想着活命,一下说得太多,便被他当成了探子,心下懊恼不已,可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小女……小女不是谁派来的……”
“小女的舅舅乃是青庐名医宋一舟……自幼耳濡目染……略懂医理。”
宋一舟是她的舅舅,也是名医,确实不错。
可她的医术却算不得精湛。
崔兰遗颈脖处痛得厉害,落下了两滴清泪。
此刻她犹如被人攥在手心的雀儿,动弹不得。
但她却仍旧在找寻生的契机。
温热的泪水滑落到沈霁雪的手上时,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收回了手,拿了条帕子仔细擦拭着十指。
那模样似是有些嫌弃。
崔兰遗瘫坐在羊绒毯上,美人孱弱,我见犹怜,恍若精心勾勒出的美人图。
“咳咳……贵人要是能带我回盛京,小女略懂些医理,定能治好你的咳疾。”
她还是有些不死心,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之人,攀附着最后的希望。
沈霁雪眯着凤眸,目光中似有些玩味,打量了半晌,唇边才又溢出一抹轻嘲来。
“崔氏女,你可晓得有多少名医想要为我治疾?”
“青庐宋一舟?呵……便是十个他,我也不曾放在眼里。”
“每年都有庸医自荐,说是能治好我,最后都被砍了脑袋。”
他长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缓声道:“崔氏女,你说你是能先治好我的咳疾,还是先掉脑袋?”
他每说一句,崔兰遗的脸色就白了一分。此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自以为是的依仗,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第3章 温柔
崔兰遗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可仍旧不愿放弃:
“贵人为何不让小女试一试?若不能治好您的咳疾,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沈霁雪看着她那副模样,忽然生出几分兴致。
盛京有一种白毛猫儿,惯爱拿双湿漉漉的眸子瞧人,若是给点甜头,又会摇尾乞怜。
一抹笑从唇边漾开,他腔调低迷,声线微哑,话里带着浅浅倦意:
“崔氏女,你想要什么?”
这女郎就像那白毛猫儿,让人忍不住逗弄。
可她又不似猫儿那般简单。
崔兰遗仰着倔强的小脸,带着几分认真:
“小女为贵人治咳疾,是想得贵人庇护。”
眼下是中正四年,各地知兵马使拥兵自重,占地为王,朝廷不得不派兵镇压,时局动荡不安。
所以才有人沦为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天大寒,无存粮,饿殍遍野。
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平安地从梧州回到盛京。
如今只能装作一株菟丝花攀附乔木,将自己的生死交付旁人。
沈霁雪听她口中滔滔不绝地说着夸奖自己的话,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浮于表面。他问:
“崔氏女,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崔兰遗蓦然红了耳根,眸中若含水光,垂下头喃喃低语:
“自然是真心话。”
沈霁雪模样虽生得清隽斯文,可周身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他不说话时,马车内便只剩下琉璃金铃互相碰撞发出的清响。
良久后,他才幽幽开口:“你当真能治好我的咳疾?”
崔兰遗见他似有些动摇,清声道:“小女必会竭尽全力。”
“那要是治不好,我便扒了你这张面皮做盏美人灯如何?皮肤越是细腻白净,做出来的美人灯越是漂亮。”
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琉璃灯上,崔兰遗这才发现那琉璃灯间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绘层,上面还画着精致暗纹。
她秀眉微蹙,忍不住干呕。
沈霁雪微微沉了沉眸子:“若是吐了,你就滚出去。”
他素来爱洁,容不得半分污秽。
崔兰遗硬生生将那股不适压制下去。
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她靠在马车一角,纤细瘦弱的腰肢藏在大氅里,一双雪白修长的**若隐若现,如同最勾人的尤物。
沈霁雪只是轻轻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细软的羊绒毯让崔兰遗感觉到久违的暖意,她将头倚在车壁内,不一会儿便昏睡过去。
萤火幽幽,映照着那张苍白小脸。
在梦里,父亲兄长锒铛入狱,母亲决绝而去,一幕幕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
清泪从眼中溢出,汇聚成一滩水渍,将身下的细羊绒毯打湿。她口中呓语不断,胡乱地叫着人名。
沈霁雪目光落到她面上,见她秀眉紧蹙,似是被梦魇住了。片刻后,那声响才慢慢小了下去。
哪里像是个世家嫡女。
分明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马车到了梧州城内,崔兰遗仍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她蜷缩成一团,满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看起来十分脆弱。
陈叔到了地方,便掀开马车帘子。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崔兰遗,便道:
“公子,女郎兴许是得了风寒。”
沈霁雪拢了拢身上狐裘,冷白如玉的脸埋在白狐毛中显得格外清贵。他眸色略有些不悦。
就这副模样,当真能治好他么?
随后淡声吩咐道:“去寻个大夫。”
陈叔忍住心中震惊。公子从来都是不近女色,在齐国时,有一貌美齐女企图献身公子,却被公子斩杀于剑下。
曝尸城中,七日之久。
如今却容忍一个身份不明的女郎与他同行一路,还要为她寻大夫。
这女郎难不成有什么过人之处?
·
一夜大雨,梧州城内的白雪皑皑,越发冷了。
穿着粉衣的婢子手中端着药碗站在屋外朝里面望了望:
“女郎还没醒么?莫非失了魂魄?”
古籍上说,人一旦失去魂魄,非痴即傻,昏迷不醒。
另一个婢子轻轻摇了摇头,便准备将房门重新关上。
崔兰遗一直被困在梦魇中,一连三日,人也清减了不少。
屋内烧着炭火,实在闷热得厉害。
就在她幽幽转醒之时,眸光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纱帐。
崔兰遗掀开帘子,见一个婢子正在调香。鎏金兽首里,暖烟流淌。
床榻对面摆着一张黄花梨木案几,几上摆了只清瓷瓶,里面斜插了几枝含苞待放的杏花,沾着清露。
“女郎终于醒了?”
那婢子五官生得清秀。
她看到崔兰遗的瞬间,面上神色却有些怔愣。
女郎长眉连娟、乌发堆云,生的实在娇艳。
崔兰遗望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干涩:“不知这里是何处?”
婢子回过神来后便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白瓷杯里装着上好的阳羡雪芽,入口清甜无比。
崔兰遗道了句:“多谢。”
随后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沾染了水光的唇瓣漾着盈润光泽。
婢子半跪在地,不敢再抬头看她:“这里是知州府邸,奴婢名唤小桃。”
“与女郎一起来的贵人说,女郎若是醒了,请换好衣裳去见他。”
换好衣裳去见他?
她轻轻拧了拧眉,忽而想到马车上的场景。
就连摸过自己的手指都要仔细擦拭,他莫不是有什么洁癖不成?
所以身边的人着装也必须整洁干净?
崔兰遗虽不懂,可仍旧换上了小桃准备好的薄绒氅和一件月白色衣裙。
即便是未施粉黛,仍旧貌美动人。
小桃忍不住夸赞:“女郎生得真美。”
“整个梧州城没有比您更好看的女郎了。”
崔兰遗轻抿下唇,面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似装着酒酿:
“多谢小桃姑娘。”
小桃带着她穿过一道道长廊。廊外种着梨树,满枝都堆着雪,氤着雨后的湿气。
二人最后停在长廊尽头。
崔兰遗轻叩三声门:“小女拜见公子。”
直到第四声时,半掩着的门才慢慢打开。
来人穿着一身银白色飞鱼骑装,脸上覆着面具,眼里带着戒备和探究。
崔兰遗却认出他是给她衣服的侍卫,因他眸底的稚嫩和青涩尤为突出。
“云水,放她进来。”
那道懒洋洋的声线尾音轻挑,莫名缱绻。
少年云水给她让开一条道路。崔兰遗踏进屋内时,便见沈霁雪站在窗边长身玉立,绣金白袍如同盛开的白莲层层叠叠。他长指捻着雪白菩提珠,低眉敛目。
房内氤氲着一股冷香,似松木般清冽,又似沉香般馥郁。
她却觉得有些过于浓烈了。
崔兰遗微微垂下睫羽,瞧见了不远处地毯上的血迹,还有横七竖八倒着的几具尸体。
她轻轻蹙了蹙眉,这才明白屋内为何要熏着这么浓烈的香,不过是为了掩盖血腥味罢了。
“害怕吗?”
沈霁雪慢慢回过身来,眼中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崔兰遗却明白他从来不是个仁善之辈,漂亮的皮囊下掩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她素来谨小慎微,从未将自己真正置于危险之中。可真面对死亡时,心中难免恐惧,也不曾撒谎:
“小女害怕。”
沈霁雪轻轻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无知者无畏,害怕才是对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骄傲矜贵得犹如一只白鹤。
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生在权力顶峰,是玩弄人心的棋手。
可崔兰遗却不是局中之人。她虽畏惧权势,可脊背从未弯过一分。
这样的硬骨头,最让人着迷。
沈霁雪许是站得有些累了,便坐到一旁太师椅中,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他轻声念着:
“崔氏女,威远将军之女,小字窈窈……”
那“窈窈”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却格外温柔缱绻。
第4章 病症
崔兰遗听得浑身汗毛直立,眼前这郎君就如同一株曼珠沙华,十分美丽,又十分危险。
若是着了他的道,最后就只会剩下森森白骨。
她仰头望着他:
“贵人既然知晓小女的身份,便可打消疑虑。”
沈霁雪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显得十分僵硬,并未像她表面那般镇定。
脑中只浮现出几个字:“虚张声势”。
崔兰遗被他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索性仰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
“贵人叫我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说这些么?”
沈霁雪看出了她迫切地想要换一个话题,便顺了她的心意:
“崔窈窈,你说你知如何治疗我的咳疾,可来信上却说青庐名医宋一舟常年居无定所,而你一直在淮阳。”
“那他的医术是如何传承给你的?”
崔兰遗身子抖了抖,知晓他迟早会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却没曾想会这么快。
她向来过目不忘,也曾看过许多医书,治病对她来说虽有些难,可也并不是全然不懂。
舅舅也曾与她说过。
有的人天生患有咳疾,是从母胎里带来的疾症。
所以沈霁雪的咳疾很有可能是生母怀胎之时伤了根本。
久病难医。
偏生一味细辛丸尤为有效,取麻黄、桂枝、细辛、干姜、甘草、半夏、五味子、白芍,研磨成粉,而后制成药丸,每日温水送服。
定下心神后,崔兰遗温声道:“小女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女的方子有用。”
沈霁雪轻轻阖上了眼,玉雪清透的肌肤苍白如纸。
“可我的命比你的要值钱得多。”
他是锦衣华服,而她狼狈不堪。
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即便是加上了会替人治病的砝码,也不能让天平有半分倾斜。
崔兰遗想了想,随后才道:
“那小女若是治不好贵人,便与贵人签下卖身契,任凭处置如何?”
她倒是看出了沈霁雪那恶劣的性子。
比起杀人。
他应该更喜欢折磨人。
沈霁雪听到她的话后,唇角微勾,随后他放下了手中的菩提,拿起一个青色的瓷瓶。
崔兰遗不解其意。
只见他将瓷瓶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
随后他半卧在椅子上,苍白的面色瞬间变红,额角青筋乍现,剧烈地咳嗽连声不止。他捂着心口,眼中泛着病态的幽光。
低哑的嗓音中带着些隐忍,他笑得既凉薄又玩味:
“崔氏女,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用药引出了自己的病症,就是为了试探她。
崔兰遗这才明白,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云水手中拿着长剑对准了她。公子吩咐过了,一炷香之内,眼前这女郎要是治不了他的咳疾。
便让他立刻将其斩杀。
不过公子最是惜命,故意引出来自己的病症,让旁人医治,这种法子实在过于冒险。
他虽不赞同,却也不敢多加置喙。
崔兰遗被那冰冷的剑尖直指着,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好在云水提前准备了一个药箱,里面什么都有。
她沉下心来,在里面搜寻着可用的药材。
随即捻起一片切好的丹参片,随后捏着沈霁雪的下颚,放在了他的舌下,又拿过银针扎在他的十根手指上。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修长又白净,血珠缀在他的指尖,有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可崔兰遗此刻没有心情来欣赏,白皙光洁的额头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她捏住沈霁雪的手腕替他疏通着筋脉。
在云水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沈霁雪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沈霁雪眼中的潮红还未褪去,氤氲着湿意,恍若勾魂摄魄的艳鬼。
可他明显也有些讶异,几分雀跃自他的眉梢眼角绽开。
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崔兰遗真的有可能治好他的咳疾。
看着他呼吸正常,崔兰遗终于舒了一口气,蹙着的眉也慢慢松了下来,后背上的冷汗早就将贴身的小衣打湿了。
她勾起唇角,声音轻快:
“贵人,小女能够治好您。”
沈霁雪面上已恢复如常,周身的热度也慢慢退了下来,甚至带了几分冷冽。
他轻轻摆手,对着云水道:“去将随行的医师带过来……”
云水应了声,很快就带来了两个花白胡子的郎中。
崔兰遗不解其意。
却听得沈霁雪那轻飘飘的声音自耳边传过来:
“日后你就跟着他们,照顾我的病症。要是治好了,与你们金银无数,荣华富贵。”
“要是不尽心……”
他声音拖了拖,眼尾轻轻扫过那几具倒地不起的尸身:
“就和他们一个下场。”
那两个郎中双腿打颤,与崔兰遗跪在一处,口中忙道:“小的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可富贵向来是险中求得。
崔兰遗此刻才庆幸不已,幸好自己还会些医术。
沈霁雪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雪白的猫儿卧在了他的膝上。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猫儿柔软的毛发。
眼神却冷冷地落到崔兰遗的身上,让人只觉得脊背发寒。
不过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底气。
毕竟自己对于他来说,还有那么几分利用的价值。
沈霁雪半阖着眸子,淡声道:“下去吧,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行。”
即便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崔兰遗却迟迟没有动身。她略有些犹豫,还是问出了口:
“贵人,不知我们何时才起身回盛京?”
她去盛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喵……”
沈霁雪怀中的猫儿惊叫一声,随后弹了出去,捉了一只飞进屋的雀儿。
那雀儿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声响。
面前金尊玉贵的青年眼中十分淡漠,只是吩咐云水将地方收拾干净,随后才慢悠悠道:“最迟后日。”
得了一个确切的时间,崔兰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后才慢慢退了出去。
回眸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收回心绪,将心头那股恶心强压了下去。
丫鬟小桃见她脸色惨白,关切道:“女郎可有什么不适?”
从山匪手中逃脱后,崔兰遗一直都有种脚踩在悬崖边的紧迫之感,乍一听到小桃的关心,心中微暖:
“我没什么的,多谢小桃姑娘。”
她顿了顿:“不知贵府的药房在何处,我去寻些药材。”
小桃对眼前这温婉女郎有着说不出的好感,旋即热情道:“还请您跟着我来。”
既然答应了帮人治咳疾,还是要尽心尽力一些才是,否则按着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说不准在半路上就会将她丢了。
崔兰遗在药房里埋头看了两日医书,身上都浸染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沈霁雪看到她的时候,却忍不住皱紧了眉,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去沐浴焚香了再过来。”
崔兰遗先是一怔,随后面上一红。她抬手用衣袖遮住了脸,随后才轻声应了一声:“是。”
心中却也暗恨:谁的鼻子能有那么灵敏。
怕是属狗的。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中嘀咕,万万不敢拿在口上来说。
待她沐浴焚香收拾妥帖之后,因要随时照看沈霁雪的病症的缘故,又才登上了他所在的马车。
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远,如隔着一道鸿沟。
崔兰遗侧着身子,不去看他,眼角却还是扫到了他的身影。分明已经开春了,可他仍旧披着雍容华贵的狐裘,眼神恹恹,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般。
不知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还是怎么的,沈霁雪忽而抬起头,崔兰遗便与那双如藏着寒潭雪影的眸对上了。
沈霁雪捻着菩提珠的动作一顿,声音清冷:
“再敢如此打量,我不介意将你的眼睛给剜出来。”
她连忙低头,有些窥视被察觉后的心虚。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崔兰遗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着沈霁雪扑了过去……
第5章 求人
崔兰遗就这么直直地撞到了沈霁雪的怀中。
她跪坐在他身前,双手环在青年的腰间,面颊上是狐裘柔软细密的触感,鼻尖上是兰麝般馥郁的香气,奢靡而又悠远……
唯独那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环佩将她的胳膊硌得生疼。
沈霁雪的身子在被她抱住的瞬间变得僵直,腕上的菩提珠掉在了羊绒毯上都未曾察觉。
马车内的香炉还在淌着暖烟。
崔兰遗眼中带着些惶恐,此郎君爱洁如命,被她这么一抱,恐怕连皮都要给她剥了。
她连连后退,猛吸了一口凉气,才让脑中清醒了些许。
“贵人,小女无意冒犯,还望贵人恕罪。”
沈霁雪眼尾轻垂,沉着声道:“云水,赶车之人回京以后杖二十。”
“诺。”
二十杖能够将人打得皮开肉绽。
崔兰遗越发觉得眼前这人喜怒无常,半分也得罪不得,于是坐得更端正了些。
心中害怕再出现方才的情况,两手更是紧紧扣着身后的缝隙。
与他相处,如履薄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天色稍晚之时不宜再赶路,车队便停在了驿站稍作休整。
崔兰遗坐在房内把玩着一块小木雕。
这木雕还是幼时定远侯府的世子送给她的。
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恰巧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叩门:“崔女郎,公子唤您过去。”
崔兰遗这才收回思绪,轻声应了一句:“好。”
将木雕放在桌上就匆忙地走了出去。
外间的风雪还有些大,她只有一件单薄的披风,出了门还是有些冷,雪花纷纷砸在发间衣间,越发凉得刺骨。
好在沈霁雪住的地方与她离得不远,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丫鬟见她来了便掀开门帘,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崔兰遗脱下身上的披风,一双白皙的手冻成了紫姜的颜色,鼻头也有些泛红,活像一只兔儿。
她十分熟练地端起沈霁雪身边放着的药碗,分了些药汁出来,然后轻抿一口,才给他放了回去。
现在她不仅要帮着治疗他的咳疾,还要帮他试药,见温度适宜便道:
“该用药了。”
沈霁雪身上还裹着狐裘,那张漂亮精致的面上神情恹恹,似乎有些不喜。
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崔兰遗似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怕苦。
每次喝药的时候,眉头紧皱,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崔兰遗斟酌了片刻才道:
“这药里小女多加了些甘草,想必不会太苦……”
他听罢,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
“谁告诉你我怕苦的?”
沈霁雪不等她回答便接过了药碗,想要证明自己,却在无意中瞥见她手上皲裂的皮肤,有的地方甚至结了痂,他眸子一沉。
崔兰遗见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连忙将手藏在袖中,按着他那挑剔的性格,不知又会不会说些要将她的手砍了的话。
只不过她的手入了冬确实容易冻伤,又痒又痛,难受得很。
找了许多法子都不管用。
破天荒的,沈霁雪没有说什么令她难堪的话,而是慢慢收回视线,小口小口地喝着药,一举一动十分斯文。
等用完药后,他眉头微皱,将白玉碗放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桌上。
照这个速度,明日就可以到达盛京。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哀嚎声。
崔兰遗抬眸,只见少女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押送了进来,她衣衫破旧,裸露出来的肌肤被冻得青紫,眼神如同幼兽般害怕。
“公子,此女形迹可疑,身上有奴纹,似是齐国人。”
如今楚与齐正在交战,流民四散,有不少探子混入楚国,企图窃取机密。
不过此女身上有奴纹,便是最低等的下人。
无人会用这种人当探子。
沈霁雪轻启薄唇,吐出了两个毫无感情的字眼:
“杀了。”
崔兰遗秀眉微蹙,这女子虽是齐人,可年岁尚小,就这么杀了,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贵人可否留她一命?”
沈霁雪却只是拿眼尾轻轻扫了她一眼:
“你想救她?”
崔兰遗看着哭泣不止的少女,心里终归是有些不忍,她缓缓垂下睫羽:
“求贵人饶她一命。”
那温温柔柔的模样宛若一朵开在山谷中轻盈的花。
可她等了良久,才听得那冷清的声音中含着些不悦:
“求人,不是这样的。”
崔兰遗就知道眼前这个矜贵青年不是那般好说话的,她想了想,拿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小女愿意竭尽全力治好殿下的咳疾。”
却轻飘飘地就被否决了:“我已从山匪的手中救了你,这个不作数。”
崔兰遗试探性地问:“那贵人想要小女如何?”
她仰起秀气白净的小脸看着他,纤长白皙的颈脖光滑又细腻,隐约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沈霁雪压低了眸,眼中闪过一抹暗色:“过来。”
崔兰遗愣了愣,却僵直了身子不敢靠近。
那日他扼住自己咽喉时的窒息感犹在眼前。
抗拒写在脸上,落在沈霁雪的眼中却让他周身的气压一降再降,他本就生得出色,沉着脸的时候就如秋月尘埃不可犯。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崔兰遗想了想,还是朝着他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她如猫儿炸毛时十分警惕。
沈霁雪手上戴着特制的天蚕丝手套,慢慢抚上她的脊背,他缓声道:
“我在盛京的时候养了一只猫,名字叫做玉团儿,和你现在的模样倒是有些相像。”
眼前的这人太过于危险,崔兰遗只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他,口中胡乱地应付着:
“是……是么?”
她垂下头,衣襟领口在不经意间微微散开,一颗红痣缀在她的锁骨上,格外地惑人。
那只抚摸着她脊背的手轻移,朝前。
崔兰遗顿时如临大敌,寒毛直竖,猛地起身捏住自己的衣襟,出声呵斥:
“小女已经定了亲!”
“您不能如此!”
她声音因受惊而有些发颤。
崔兰遗捂着衣襟,沈霁雪却抬起她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对视,那双凤眸中寒如冰霜。
崔兰遗声音带着些轻颤,却又重复了一遍:
“小女与定远侯府的大公子沈煜已经定亲,还望贵人放过小女。”
她不想因沈霁雪的一时兴起,而做出什么对不起她未婚夫的事来。
沈霁雪看着她因害怕而出了一层薄汗,将鬓边的碎发都给打湿了去。
方才他只是觉得那颗小痣生得精巧,并无什么遐昵的心思。
不过慌乱间却听她说自己与定远侯府的世子已经定了亲?
那眼中的冰霜转为了如和风细雨般的笑意:
“崔氏女,你猜猜我是何人?”
崔兰遗仍旧惊魂未定,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小女不知。”
沈霁雪看着她紧张的眉眼,拉长了声线,语调格外地慵懒:
“我乃定远侯府二公子沈霁雪,沈煜他是我的兄长。”
“那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