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龙游天恒》 第1章 梦 你做过那种梦吗,就是一见到那熟悉的场景,你便知道,自己是在一个旧梦里。 温酒现在就是这样,她又一次身处那恐怖的末日之时,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漂浮在天地之间。周遭的事物好像在经历着可怕的劫难,山崩地裂,天空破碎,二者被一道巨大的光柱所连接。 明明那光柱离她千万里远,可她清晰的看到到那光柱中有东西存在向天空飞去,那是一条满身黑鳞的长龙,金色的眼睛。每当她与那双眼睛对视上时,她就像是被什么发现了似得,周遭如流水般褪去,最后意识回笼,梦醒了。 “本市失踪案件最新进展通报,截至目前,全市失踪人员已达 32 名,经专家研判,确认与偶发不明黑光现象存在关联。借事件寻衅滋事、扰乱秩序的涉案人员已全部抓获,将依法严惩。 相关进展将通过官方渠道实时发布,在此提醒市民注意出行安全,理性看待事件,不信谣不传谣,维护正常生活秩序……” 医院实习生小月趁着午休时间,边吃饭边刷着手机,实时更新自己的5G网信息。 “不信谣不传谣,唉,天天都有人失踪,怎么不让我们主任失踪……”,小月嚼着嘴里的拼来的午饭,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余光一瞥看到另一边办公桌的主人坐直了身体。 “温医生,你醒啦,是我声音太大吵醒你了吗?” 温酒摇摇头,指尖还捏着冰凉的桌沿,“没有我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有点头疼。”,看她在听新闻,问:“你在看什么?” “最近一直在报道的‘黑光失踪案’,好多人借机闹事,现在官方下场管制了。” 小月放下筷子将手机音量调小,看自己这个带教老师皱着眉揉着太阳穴,起身给温医生倒了杯开水递到她桌上,“来,温医生喝点热水,小心烫。” “谢谢。” 温酒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点头致谢,喝了点热水才觉得从梦中惊醒的痛楚缓解了许多。 想起温医生之前和自己说反复做同一个梦的事,小月忍不住调侃道:“温医生你是又做了那个前世的梦吗,你这老是做的这个梦,不会是真的吧?” 温酒这个人素来没什么脾气,哪怕是对小月调侃也没怎么反感,只是笑笑,回应道:“也许吧。”,她目光落在前面空着的办公桌,问:“钱主任呢,有事回去了吗?” 说完温酒便觉得自己是多问一嘴了,还好身边的人只有小月,不然被有心之人听到还以为是她在发牢骚。 果不其然,小月翻了个白眼,没声好气地说道:“还没等到饭点就走了,温医生你又不是不知道钱主任的,我之前在别的科室钱主任‘溜溜侠’的名声就已经传遍整个医院了。” 年轻气盛的女孩仗着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她凑得近,声音压低却带着气:“温医生你就是脾气太好了,钱主任以前还收敛着点,现在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什么活都丢给你做了。” 温酒自己又去接了杯热水,耐心的听她抱怨完,“话也不能这么说,平时去外地开会出差都是主任去的,不然我没车跑来跑去也麻烦。他家里刚添了二胎,总归是要多顾及一下家里。我们这个科室也就查房整理资料,不算忙。” “那还不是因为,那些开会出差都是肥差,他就是仗着你……” 小月还想再说,话到嘴边瞥见温酒平静的神色,想起她父母离异、独自生活的事,止住话头,鼓着腮帮子坐回原位继续吃饭。 温酒打了声招呼,准备去食堂买点吃的。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刚到十月,这个天气就一直阴雨绵绵,已经连着好几天了,看得人心情都好不起来。她去得晚,食堂只剩粥了,几口吃完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外面飘起了点雨滴,雨丝细密地落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感觉,似乎像是泪水一般,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得到了释放。 料峭寒风夹杂着凉意扑面而来,温酒紧了紧外套,顺手推了一下窗框,却发现锁扣早已生锈,费了番功夫才合上窗户。想到下午还有份病历要补,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朝科室走去。 刚走去没多久,就听到前面有人尖叫着混杂着人群的脚步声,她浑身一紧,前路的方向是自己的目的地,而自己身后则是病房,不管怎么样她作为医生都得去看看。 穿过走廊拐角,一群人围着一个穿短袖的平头男人,那人浑身通红,两眼瞪得凸起,手里的砍刀泛着银光,正胡乱挥舞,嘴里用方言嘶吼着什么。 与之对峙的是被护在保安身后的一对母子:母亲满脸憔悴,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小护士站在这位母亲身侧颤巍巍地举着吊瓶;十六七岁的儿子挡在母亲身前,身子绷得笔直,却难掩眼底的恐惧。 依稀能够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来这是一个不健康的一家三口。 这情况真的太常见了,暴躁易怒的父亲,怯懦被家暴的母亲,愤怒却无能为力的幼子,这一幕是大多数家庭的缩影,温酒早已见多了。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不要胡来,有话好好说!” 温酒配合着其他赶来的医生和保安劝诫着这个已经被怒火冲头的男人。恐惧和紧张让她双手颤抖,呼吸紧促,即便理智教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持刀男人手里的武器。 其他的围观人群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 “冷静点!伤了人要坐牢的!” “是啊大哥,你这样对大家都不好,凡是都可以商量的!” “对啊,冲动是魔鬼啊!” …… 李栋陪着牧展墨拿着医生开好的医嘱,准备去拆石膏,刚穿过走廊,就看到有人持刀闹事,围观的人大多是病房区过来的家属,保安还没有过来。 牧展墨个子高,离得很远就看见人群里是什么动静,拿过李栋手里的医嘱,说道:“去看看。” “好,老大,那你注意点手!” 似乎是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持刀的男人有些胆怯了,喘着粗气,变得冷静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众人知道这是机会来了,没多想就往前冲,几个年轻保安一起扑上去。 目力极好的牧展墨注意到有个女医生冲得比任何人都快,她身高不足一米七,力气却比看着大,一手精准按在男人臂膀的穴位上,指节都泛了白。男人痛呼一声,胳膊瞬间软了,砍刀 “当啷” 掉在地上。 好一手点穴功夫,牧展墨心里安安赞叹。 温酒立刻夺过刀退开,人群一拥而上按住男人。她靠在墙根,手指还死死攥着刀柄,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直到听见远处的警笛声,她才松了劲,瘫坐在地上,砍刀从手里滑出去。 唯一庆幸的是这人没有造成见红,不然她晕血的毛病上来,就只能靠边站,更别说什么帮忙夺刀了。也亏她小时候和爷爷学过几招点穴按摩的功夫,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用到了。 十月的墙冰凉刺骨,寒意从脚底往上爬,她心里不是劫后余生的轻松,而是堵得发慌的惊惧。缓了好一会儿,她抬眼看见那对母子被护着往外走,眼眶忽然有点发涩,要是当年的自己,也能有人这样护着就好了。 她的父母早年也是这样每日争吵不断,起初是因为生不出儿子,后来是因为钱不够。日子吵吵闹闹得过着,之后家里多了小妹和弟弟,生活也终于富裕了起来,不再争吵了,却也在经年累月的沉默中生出了分别的底气。 终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她刚拿到入职后的第一笔薪水,买了礼物和吃的,想要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父母就在桌上平静地公布了结果。 夫妻二人是和平离婚,弟弟跟着母亲,妹妹被父亲带走。父母见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将老房子卖了,带着孩子各自奔向新的前程。留给温酒的,只剩下一张曾经一家人笑着拍下的全家福。 温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后再睁眼——都过去三五年了,现在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也吃喝不愁,她也该放下了。她用手撑着墙面想要爬起来,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医生,你还好吗?” 透过鬓边滑落的发丝看去,最先闯入的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剑眉星目,眉间微微簇起,真诚的担忧不经意间地流出,让温酒不知不觉地放下了心防,将手放在那只大手上。 那手强而有力,轻而易举地单手将她从地上地拉了起来。温酒这才注意到,对方另一只手还打着绷带,四指并拢收在腹部,用三角巾包着挂在脖子上。 待到她站直,才注意到这人高得很,就算是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目测也有一米九几,穿着最大号的病员服还露出了手腕脚脖,看着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难怪能将她像是拎小鸡似的拉起来。 “谢谢,我没事。” 温酒仰着头道谢后,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距离。男人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小伙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温酒认出是刚才一起帮忙按住持刀男人的热心群众之一。 “老大!” 他嗓门洪亮,眼睛亮亮的,天生一张笑脸,说话也中气十足给人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感觉。,“那边叫我去录口供,拆绷带的事我没法陪你了,不过我之前打电话叫二虎和张伯来了,他们马上到。” 男人点点头,声音很稳:“知道了,你去吧。” “那我马上回来哈!”,小伙子笑着应声,转身时看见温酒,眼睛一亮:“医生!你也得去录口供,刚才你可是主力!” 温酒回去拎起了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砍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这一走就得好一会儿,只能先和科室里的小月打个电话。 “啊?!有人闹事,温医生你没事吧,没见红吧,你晕血症犯了吗?我这就过来!”,小月接了电话听完后就是三连问,恨不得现在闪现到温酒面前。 “我没事,不用过来。”,温酒耐心的安抚她,歉意地交代:“下午的活要先交给你了,我忙完就尽快赶过来。” “放心放心,我能处理好,温医生你去吧!” 挂了电话后,温酒鬼使神差地回头找寻那个男人的身影,却见不远处他正在与一位老者和一位青年交流,于是她收回目光,往门外走去。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转身时,男人停下与人交谈,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回过头来。 “我的大少爷,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张伯絮絮叨叨半天,却看见男人盯着远处走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医生的背影。习惯性地捻着自己的八字胡,眼珠子一转就抿出了点味道,揶揄道:“怎么,少爷看中人家啦?” 牧展墨没有理他,而是回头和一脸憨厚的壮汉说道:“二虎,你先去缴费。”, 二虎点点头,不多废话,拿了单子就走。见此,牧展墨也不多停留,转身就往外科走去。 “哎呀,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坏心嘛,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早点找媳妇了嘛!” 张伯小碎步跟在他后面,“你说你之前天天出任……工作,没工夫找女朋友也就算了,现在休了长假,还不赶紧相看几个合适的人家?” 对此,牧展墨只是装作没听见一般,往前走去,大长腿轻松一迈,就是别人的好几倍,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诶诶诶,你这臭小子,等等老头子我嘛!” 第3章 缘 “啊切——” 温酒搓了搓肩膀,出门时天气晴朗,于是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没想到遇到黑光噬人,方才二人没有避开小桥的落石溅起的水花,湿了一半的衣裳,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件风衣披在了她的肩上,好闻的沉木味道瞬间将她包裹。温酒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攥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看着眼前的小巷,问:“牧先生,你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见位能帮人定神的长辈。” 牧展墨与温酒并肩往巷深处走,风把他的声音压得很轻,“是我父亲旧识,单名一个玖。我小时候身体弱,父亲便送我来她这里修养,久了就喊她玖姨。后来父亲走了,也是她帮我安顿的。” “你父亲他……”,温酒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提及了对方的身世,歉意地说:“抱歉,我并不知道。” 牧展墨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波动,语气平和:“没事,自我幼时母亲病逝后,他便一门心思处理族中琐事。”,他顿了顿,斟酌着词汇解释:“我的身边,是张伯照顾我,父亲与我更像君臣。”,他侧过脸安抚道:“温医生不必介怀。” 温酒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的定神静心是?”, “你我刚遇到祸事,心神有所影响,而玖姨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她今天刚好在店里,顺便——”,牧展墨指了指她湿了半边的头发说道:“我们也需要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 “这样啊,谢谢你。”,温酒羞怯地眨眨眼睛,“那一会儿打扰了。” “没关系,玖姨喜欢热闹。” —— 午后玖姨散步消食回来,困意上来,刚躺回老藤椅准备小憩,就见上午刚送走的牧展墨带了人进来。 “玖姨,又打扰了。”,牧展墨冲她点点头,站得直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显得乖巧无比。 “您好。” 一旁的温酒眨眨眼也跟着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看到这位玖姨时,她莫名觉得很亲切。以及对方确实如牧展墨说的那样,又年轻又漂亮,尤其是对方那宛如落霞红枫般夺目的红发,十分独特。 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午后小憩的安排被打乱,玖姨浅浅叹了口气,起身走过来:“上午不是才来过,怎么发生什么事让你打道回府了?”,她看向温酒,又问:“这位是?” “这是温酒温医生。我刚在水边的小桥遇见她。”,牧展墨说道,他没有说上午玖姨给自己的提示,但二人都听懂了。 “哦,原来是她。” 玖姨这才站直了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温酒,眼中闪过沉沉思绪,又看了看牧展墨,仿佛明白了什么,然而牧展墨看向她时,她却什么都没说。 “你们两个怎么一身水,今天街上有打水仗的活动?” “不,玖姨。”牧展墨说道,“是黑光,我们刚才遇到了黑光,”,于是他简短地转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玖姨听罢秀眉微簇,低声自语:“怎么这么快又出现了,不应该啊……” 不过眼下该考虑的是先处理两个小落汤鸡,她冲温酒招招手,“小丫头,跟我去换件衣服,我让人把你的衣服烘干。” “啊,这……” 温酒愣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牧展墨,见对方点点头,于是起身跟上去:“那玖姨,我打扰了。” 玖姨摆摆手,“没事,你是墨小子带来的,那就是一家人。”至于牧展墨,她指了下后门:“墨小子,你之前的练功服还在你的卧室,你去换一下吧。” “好的玖姨。” 温酒攥着衣角的手顿了顿,刚经历生死,突然被陌生人说 “一家人”,这三个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心中升起的暖意掺杂几分酸涩,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于是也跟着牧展墨说:“好的玖姨。” 起身跟着玖姨进入古董铺子的里间,里面装饰温馨柔和,与外面比起来更多一丝精致舒适,这应该是她的卧室。 玖姨虚空比划了下温酒的身量,心中估摸着有数,转身在衣柜里找了身洗的干净的衣服递给她:“诺,给你这身吧,我其他的衣服你穿大概胸口会勒得慌,这条裙子宽松些,应该能穿。” 被人指出身材丰腴,温酒不好意思地捂住胸口,耳朵泛红,赶紧接过裙子,“谢谢玖姨。” “换下来的衣服放在门口的篮子里就行,过一会儿有人会过来拿去烘干。你在这换吧,我就不等你了。” “好的,我很快就好。” 玖姨细心地关上房门,回到前厅。 牧展墨已换好衣服,正用角落的小炉子烧水,门窗都关着,潮气被炉火慢慢烘散。 墨小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看他一手包揽了活计,玖姨也就做起了甩手掌柜,坐回八仙桌旁,食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思索着刚才的牧展墨说的那些事,刚重要的是她没想到牧展墨带回来的会是…… “小墨,你是按我说的遇到了那女孩?”,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牧展墨提着烧好茶水走过来,“是的玖姨,是有什么不对吗?” 听到肯定的回复,玖姨反而用从未认识他似的眼光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不死心地又问一遍:“当真?” “当真。”牧展墨点点头,“我不会欺瞒玖姨。” 玖姨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口中喃喃自语:“怎会如此,不应该啊……” 她又看了眼牧展墨,随后取下手腕上的赤红珠链,闭上眼睛,双手拨捻,口中念念有词。即便是牧展墨坐在她身侧,也不曾听清楚玖姨在念些什么。 直到温酒换好衣服出来,玖姨也没有停止念诵。 见牧展墨对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温酒便没有开口询问,轻手轻脚地坐在他对面,一起等候玖姨结束。 这个时间并没有太长,玖姨很快就睁开眼睛,整个人的气势好像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变了,温酒也说不上来,但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得。而她刚一见玖姨的熟悉感,又冒了上来,甚至更强烈。 温酒握住双手,压下心里的悸动,没有多问。 只见玖姨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哎呀,真是累死我了!”,放下手后,她拍了拍牧展墨的肩膀,“你小子也是有能耐啊,能藏这么久!” 牧展墨不明所以,“玖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红发女子并没有理会他,转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温酒说:“来来来,坐这边,我给你看看。” “哦,好的玖姨。” “别和这个臭小子一起叫姨啊姨的,我们各论各的,我叫你酒酒,你叫我阿玖,这样我们就不会混淆了。”,念诵完的玖姨好像变得玩心大发一般,行事作风更符合她的外貌,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温酒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阿玖。” “这就对了嘛。”,阿玖很是满意:“把手给我。” “好。” 阿玖搭上她的手腕,只一会儿,说道:“嗯,是有点惊吓过度。你刚才在黑光里看到了什么?” 她说出这句话后,温酒顿时寒毛再次束起,脸色发白,想起被黑光吸住回过头看到的东西。 “我看到,一双充满**与邪念的眼睛。”,温酒皱着眉,努力描述:“就好像,被鲜血染透一样,深邃幽暗,让人头晕目眩。” 一旁的牧展墨听了皱起眉,心中暗道,看来这才是温医生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的原因。 “看来是有人捣鬼……” 阿玖了然地收回手,从袖子里像是变戏法一般拿出一炷香插在八仙桌上的香炉里,只打了个响指,这香便自己燃了起来,一种清冷悠远的香味包裹住温酒,驱散了她的恐惧。 “放轻松,这是安神香,多闻闻,对你们俩现在的状况很有帮助。” 温酒只觉得身心都变得轻松起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舒缓开,疲惫和倦意向她袭来,最终她合上眼睛缓缓睡去。牧展墨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身后,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把她抱去我屋里吧,让她睡一会儿,睡醒就没什么大碍了。”,阿玖摇着团扇,嘴角似笑非笑:“你不用在跟前看着,会有人照看她,你过来后院,我有事交代给你。” “好。” —— 古董铺子的后院被打理的井然有序,行走在其中能够闻到丹桂的香气。 阿玖与牧展墨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她摇着团扇,问道:“墨小子,你还记得你的身世吗?” “记得。” 牧展墨点点头:“我自幼被遗弃在沈家族地,是我父亲,也就是沈氏一族的族长收养了我。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养母,在我七岁那年病逝,后面父亲便将我交给管家张伯照料。三年前,他因积劳成疾,离开了人世。家族也交由亲子,我的弟弟接手。于是我就搬了出来,没有留在族地。” “你父亲离世前,嘱托我多多照料你,这些年你也没少往我这跑。”,阿玖用团扇比了比自己的肩膀,笑道:“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你才十岁岁,但个子已经有这么高了。” 提及往事,牧展墨眉眼柔和了许多,只是他向来不苟言笑,对此也没有太多表情。 阿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其实我愿意答应你父亲的请求,除了念及旧友情谊之外,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见你的时候,便看出你不是此间之人。” 这事阿玖也曾告诉过牧展墨,所以他并不意外。后来总是梦见神女一事,他也因此频繁来找阿玖解惑。 “只是那时你的灵魂尚不稳定,所能够推演的东西并不多,你到底来自哪里我也不曾知晓。于是我只能建议你多出去走走,淬炼身体,稳固灵魂。” 阿玖负手而立,似乎又多了几分玖姨的气度,“你十六岁那年告诉我,你总是会陷入同一个梦境中,我便以此为锚点推演你的前世今生。却依旧不得结果。” “每隔一段时间,你的梦境就会清晰几分。此后你便说,梦境停留在一位神女身上,直到今日。”,阿玖转过身,看向牧展墨:“你如今已有二十六岁,灵魂与你的身体已经构建了稳定的连接。以前我总是以为你是意外而来,总想着让你回去。如今见到你梦中所指之人,我才明白,你寻人至此。” “玖姨是说温医生吗?”,牧展墨皱起眉。 这回阿玖倒是没有直接回答他,摇了摇扇子,笑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把她带来的嘛。”,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女孩很特殊,本来应不会与任何事物产生交际,没想到反倒因你……” 后面的话仿佛被风吹散,牧展墨没有听清,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自幼被遗弃,后养父养母先后离世,天煞孤星这个标签伴随了他一整个童年,即便弟弟再三挽留,但他还是在父亲下葬后的第二天就搬离了族地。 即便问心无愧,也难敌人言可畏。 本来他以为命数一词是可以改变的,可如今听到玖姨的话,他产生了些许迷茫,难道真是自己影响了温医生吗。 “嘿!傻小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阿玖一扇子敲醒他,一眼就看出这傻孩子又在胡思乱想,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吗,你是因不是此间之人,周围才会对你有所排斥。待你长大后,这种情况就自然而然的没有了。至于你养父母那是一个积劳成疾,一个久病缠身,只能说是无可奈何。” 说完这些之后,她郑重其事地告诉牧展墨:“不要瞎想,知道吗?”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玖姨。”,额头有点痛的牧展墨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那,玖姨,我和温医生今天遇到黑光噬人一事,是因为……” “那是有不长眼的在背后捣鬼,”说道这个,阿玖神情淡了下来,嘴角还挂着笑却冷冷的,“后面我会找人尽快处理的。” “嗯,我知道了。” 之后二人又聊了点其他的家常,估摸着温酒快醒了就往回走去。 —— 温酒是被窗外的落霞晃醒的,橘红色光透过窗纱,把床幔染得软软的。睁眼时,才发现床边竟坐着个人:褐色唐装的袖口绣着细金纹,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双金闪闪的眼睛,正安安静静看着她。 少年模样摸约十七**,蓄着长发,松松拢在耳侧,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在给她扇风,动作优雅轻柔。天已落霞,正是最闷热的时候,屋里没有空调,若不是少年在这扇风,温酒怕是早就热醒了。 “啊,谢谢你帮我扇扇子。”,温酒坐起身,“抱歉我睡了多久?” 面具少年站起身,收起扇子,没有说话,只盯着温酒的脸。虽然感觉对方没有恶意,但这样被人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温酒主动开口:“请问,你是?” 却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个手掌大的小盒子,轻轻放在温酒掌心。 盒子是凉的,像浸过井水的玉石,表面刻着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少年没说话,转身就走,褐色衣摆扫过床沿时,带起一缕淡淡的桂花香。徒留温酒捧着盒子呆愣地看着他离去。 第4章 隐 温酒看着手中的盒子,那少年悄无声息地来,又静悄悄地离开了,如果不是这盒子真真切切地在她手中,她甚至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手边的小几上放着烘干好的衣服,于是动身换上,看了看窗外,已经是红霞满天,是时候该回去了。 “呦,我们刚散步回来,你正巧醒了。”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她一回头,牧展墨与阿玖从后门走了进来,不知他们去做了什么,身上还有桂花香。仔细看去,牧展墨也换回了上午的长风衣。 阿玖看她气色不错,笑道:“看来我那安神香效果不错。” 温酒眨眨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嗯,谢谢你,阿玖。” “小事小事。”,阿玖摆摆手,回问身边人:“小墨怎么说,是在我这吃一顿,还是你们出去转转?” 提及这个,牧展墨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温酒,说道:“我们出去吃,玖姨你也来吧。” “我这里还有人呢,可去不得。”,阿玖婉拒,“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趁着天还没黑,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牧展墨点点头。 温酒连忙拿出刚才得到的盒子,“阿玖,我不知道那个带着面具的孩子是谁,或许是你弟弟,他把这个给了我……” 她还没说完,阿玖一看盒子便笑了,用团扇推回她递来的手,“这就是给你的,确切地说,是给你二人的。” “给我们的?”,温酒拿着盒子满是疑问地看了看牧展墨。 “你打开看看。” 温酒闻言,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对扣在一起的吊坠,两个都是圆环扣着一个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宝石,一个是月牙,另一个则是圆轮,两个合在一起就是满月。 “这是‘月轮’,它有个旧名叫‘太阴玉盘’。”,阿玖解释道:“相传是一对师兄弟用太阴月华石雕刻而成,二人各持一半,即便相隔千里也能感应到对方。” 在温酒满眼不可置信中,她用扇子掩唇而笑,“这对坠子的成分和我的安神香一样,你们今天才遇到黑光噬人一事,这个小玩意就送你们定神用。” 虽然这东西的来历听起来有阿玖胡诌的成分,但好歹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于是在她的建议下,温酒带上了圆轮坠,牧展墨带上了月牙坠。之后二人拜别阿玖,离开了古董铺子。 晚风徐徐,吹散午后的一点闷热,牧展墨与温酒并肩走在小路上,他开口询问:“温医生,你今天怎么会来老街?” 见他问起这这个,温酒坦言:“其实,我是请假出来避风头的。” “避风头,”牧展墨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之前在医院里的事情?” “对,我不太擅长应对这种事情,就干脆跑出来了。”,温酒自嘲一笑,反问:“牧先生呢,来找玖姨吗?” “嗯。” 大约是存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牧展墨向温酒坦白了困扰自己多年的梦境。 “自我十六岁起就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神女,她与梦境中的我朝夕相伴,但最后‘我’却没能守住她。梦境很模糊,我一直不曾看见神女的脸,一直到最近,才逐渐看清楚。”,末了他突然说道:“抱歉,让你听笑了。” “不,不会。”温酒摇摇头:“谢谢你能分享这些给我。”,她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今天玖姨给你解梦说了些什么?” 高大的男人注视着眼前小巧可人的女子,缓缓开口:“她说,我今天会遇到我相见的人。” “是吗,”温酒为这个好消息欢喜,“那你遇见了吗?” 然而,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都藏眼底。那双眼睛太会说话,温酒不自觉地忘记了想要说的话,呆呆地看向他。 夜幕落下,路灯一盏一盏亮起,照应出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就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一样。 蓦地,温酒后知后觉了些什么,“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在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之际,她立即转过头去,“其实我最近也总是梦到同一个场景,我总是梦见一条金色眼睛的黑龙,然后周围的场景好像世界末日一样。不知道阿玖,我是说玖姨能不能为我解梦……” 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心虚,亦或是逃避,语速比往常快了很多。灯光下整个人脸颊红红的,指尖揉搓着衣角,没敢再看他。 面对眼前晃动的发旋,牧展墨心里泛起一丝涟漪,手指蜷了蜷,悬在半空顿了两秒,才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像是抚摸受惊的小动物,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蹭完就立刻收回,耳尖的热意又深了点。 “诶?”,小动物不解,小动物抬头。 牧展墨耳尖有些热,收回手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语气平缓地说道:“如果你想要找玖姨的话,可以联系我,因为她有时候不在店里,你要是来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哦,好,谢谢你牧先生。”,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头,不过温酒没有多在意。 听到对方这疏离的称呼,牧展墨垂下眼眸,“我可以和玖姨一样,叫你酒酒吗?”,他还补充道:“当然,与之交换,你也可以叫我小墨。” 眼前之人的个头比她高许多,与她说话总是会低下头用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像是一只收起爪子的大猫,温顺得让人生不起拒绝他的意思。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温酒笑了起来,“你这个个头,看起来可不小。不如,我叫你阿墨。”,这是同意了。 “都好。” 牧展墨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眉眼弯弯,好看得很。 温酒看着那笑,心脏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砰砰跳得比刚才更急,她大约是真的一个人太久了,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人,像极了老家那只黑毛大猫。那猫性子野,旁人凑过去只会被躲开,却唯独愿意在她腿边蜷着,翻肚皮露软毛,一摸就呼噜噜的,暖得让人踏实。 这念头冒出来时,温酒自己都愣了愣,耳尖悄悄热了。人一旦有了带入感就会不自觉地将过去的感情转移在被带入的事物身上。 温酒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那晦涩不明的悸动,抬眸看向眼前之人,主动开口:“阿墨。” “嗯?” 牧展墨低头看向她,无声地问怎么了,那认真聆听的模样让温酒心里无端端生出一种怜爱之意。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温酒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变得没那么拘谨了。很久没有主动邀请别人,她不免有些害怕被拒绝,于是掩饰性地撩了下垂落耳际的碎发,轻声地补充道:“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 “好。” 牧展墨自无不可,看向温酒的目光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温酒作为这地儿的老饕,推荐的美食也很合牧展墨的胃口,一顿饭磨磨唧唧吃了块一个多小时。 餐馆离温酒暂住的酒店不远,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选择步行回到酒店,一路上闲聊着些外人听起来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就连牧展墨,明明腿长得很,却走得还没有温酒这个小个子快。 然而,再怎么放慢脚步,路还是走到了终点。 “你——” “你……” 温酒掩唇止住笑意,“阿墨,你先说吧。” “嗯,”牧展墨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明天要回去吗?”,他还记得温酒是休年假出来的。 “我后天回去。”,温酒有点好奇地侧头,“怎么了?” 夜幕下,昏黄的灯光中,男人向女人发出邀约,“明天美术馆有一场水墨展,我想问你明天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可以给我吗?”,似乎是怕对方不同意或是为难,牧展墨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当做是谢谢你请我吃晚饭。” “好啊。”,其实牧展墨没有提出,她也会去美术馆,她喜欢的一位画家的收官作正在展出,这算是巧了。 二人约定好后,互道晚安,便就此分别。 回到酒店洗漱完毕后,温酒躺在床上不自觉地抚摸着脖子上的圆轮坠,期待第二天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 第二天晚霞再次铺满整个天空,正在小憩的阿玖陡然睁开眼睛,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若寒霜地想要往往外走。 “不必去了。” 那个戴面具的少年负手走来,“他们已经不在此间了。”,丹霞将他的长发染上一抹红,却也掩盖不住面具下那双灼灼金眸。 闻言,阿玖脸上的寒霜散去一些,眉头依旧紧锁,问:“你为什么不拦?” “那是她的劫难,也是她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遇。”,少年打开折扇,轻轻摇着,注视着院里丹桂随风落下,“唯有这样,一切才能回归正轨,我们才能有重逢的那一天。” 阿玖撇撇嘴,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忍住自己即将暴走的怒火,“行吧,你们的事,我不管!”,她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薅住少年的肩膀,“走,给我收拾烂摊子去!” 少年叹了口气,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阿玖拽走。 “唉……何必带我呢,我于此间,也无法施展。” “你们天恒乱抓人,你作为管理者还不给我补窟窿,当我是吃干饭的吗!” “都说了,我不是……” 二人的身影被晚霞带走,而有关温酒和牧展墨的故事,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