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颜祸水乱将心》 第1章 班师 乾元二十七年,初春,上虞国。 天光初现,布满霞光的红日刚从高耸的宫墙探出绯色的面孔。灵雀十里长街已是人山人海。 长街两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持长枪的禁卫军身形如松,目光如炬。脸上挂着骇人的神色,威慑身后个个想冲上前站到第一排的百姓。 若是以往百姓见到面色不善的士兵,那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但今日不一样,百姓对黑脸的大头兵视而不见,脸上喜气洋洋,个个伸着头朝城门口左顾右盼。 “不是说大军今日回来吗?这怎么还没到啊?” “就是!就是!” “哈哈哈,着什么急啊,时辰还早着呢。” “能不急吗!大军打了胜仗,百姓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我这心里高兴的跟猫抓似的,乐的昨天夜里一宿没合眼,就盼着能早点看见大军进城。” “我也是!我也是!” “听说大军不仅灭了沿途敌军小国,还斩下了鞑虏王的脑袋。打的他们向咱们俯首称臣主动求降呢……” 禁卫军听着身后百姓喜滋滋的议论,故作吓唬人的黑脸露出明晃晃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太阳照射下反出两道耀眼的白光。 护城河岸边的垂柳在风中摇曳,垂摆的枝条像是在跟百姓同庆这个消息。 一声震天的大嗓门从城门口传来:“我看见了!大军回来了!” 这一声吼就像鱼食撒进池塘,引来四面八方的鱼群翻腾滚跃。刷的一下挤上前引颈长探,口中激昂欢呼。 筠达骑着高头大马在满城百姓的热切欢呼中跨马徐行,不知是谁先起头朝大军扔掷了一朵鲜花,百姓一见纷纷效仿。水果烧饼,手绢糕点劈头砸来。 落后于父亲三丈远的筠竹也没能幸免,扯下头上的手帕,好奇的打量二楼朝自己扔东西的人。 “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二楼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女,瞪大眼睛激动的晃着婢女的肩头。 男儿装扮的筠竹发髻高绑,利落的骑装勾勒出她细腰长腿。半张脸挡在面巾之下,露出的眉眼俊秀清朗。 叫谁看不夸一句少年英郎。 筠竹面巾下的嘴角高高翘起,眼里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啊!我的孩子!”头上传来惊慌大吼,筠达拉缰停马,中气十足飞快朝身后大喊:“阿竹救人!” 筠竹脚尖轻点马背借力,向上一跃接住稚子夹在腋下,飞身平稳落地。筠达下马快步而来,看看筠竹怀中的孩子不哭不闹,豪爽一笑捏捏他的脸道:“遇事不慌,将来必成大器!” 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听完这话咯咯笑出了声。筠竹被他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不禁眯起双眼。 孩子的父母急冲冲奔下楼来对着筠竹千恩万谢一通抱着孩子走了。筠竹翻身上马还能听见妇人数落丈夫的话。 “别人扔你也扔,你也不看看你手里是什么就往下扔,还好儿子没事,不然瞧我怎么收拾你。” 筠竹震惊回头,看着远去的一家三口,万万没想到孩子是被亲爹亲手丢下来的。 这爹也太不靠谱了吧! 延武门前筠达跟着天子內侍进宫述职,筠竹等小兵被宣告可以先行回家跟家人团聚。三日后皇帝在宣德殿设宴,到时给各位接风洗尘。 宣读完皇上口谕的小太监给筠竹等将领恭敬的行完礼,笑眯眯地回宫复命去了。 方才还纪律严明一丝不苟的众位将领,等宣诏太监一离开,轰的四散开来,各自打马飞奔回家。 筠竹四岁离家根本不记得家门朝哪开,跟着兄长骑马慢慢的从宫门口往家走,走了半个时辰后……筠竹扯紧缰绳让马在石桥旁停下,眯起眼睛同身边人道:“大哥!你看这个桥觉不觉得眼熟。” 筠砚瞪着眼睛仔细观察,半晌点点头:“好似……是有些眼熟。怎么了?” 还怎么了!大哥!我们迷路了! “这个桥我们已经路过三回了。”筠竹手中马鞭指向石桥:“你看那石狮的缺口,同我们前面瞧见的位置一模一样。” 筠砚后知后觉,挠挠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虞京城中的石桥都修的一样呢。” “原来是我们迷路了,嘿嘿。” 筠竹垂下眼皮,无语的看着她哥:“我们都迷路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哥,你觉得合适吗?” 筠砚感受到妹妹的怨念,立马收紧嘴皮。 装模作样半晌,用他空空的脑袋提议:“要不找人问问?” “你去问。”筠竹快速出声:“在自家门口找不到家在哪,我丢不起那人。” 筠砚听见丢人二字,准备下马的腿抬起又放下。他虽然不如妹妹多智但也要脸。这要是传到战场上,还不被鞑虏狗嘲笑三年。 男人的脸面大过天,他不能接受! “我记得、家在……东边,要不咱们往那看看?” 筠竹见他哥指着西面做东边,心中顿感一阵窒息。 眼波流转,快速扫遍四周环境,筠竹眯起眼睛嗓音甜甜:“哥,你身上有钱吗?” 筠砚上下一通好找,半个大子都拿不出来。挠挠头有些羞涩:“钱早些时日花光了,我这……还没问爹要呢。” 筠竹变脸如翻书,星星眼秒变菜刀眼。 筠砚睁着他圆溜溜的大眼,显得格外无辜。 “算了,走吧。”筠竹肩膀一垂,驱马继续朝前。 路过酒楼门口,看着热情揽客的小二哥,筠竹又计上心头。翻身下马,门口小二哥非常有眼力见的上前招呼。筠竹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豪放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小二哥瞧着眼前两位气宇轩昂,气质不凡的少年郎乐的见牙不见眼,脚下生风的传菜去了。 筠砚不似妹妹那般镇定,待小二一走立马火烧屁股的凑到筠竹身边小声嘀咕:“我没钱啊,待会咱们拿什么结账?” “稍安勿躁,山人自有妙计。”筠竹倒了杯茶放到兄长跟前。 向来遵纪守法,严格执行军队命令的筠砚,想起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妹妹,心肝颤颤提醒她:“爹说了不准抢百姓的一箪食一瓢饮,否则仗二十。” “还有……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筠竹听见杖二十就对着他哥龇牙,气恼道:“知道!知道!” “那等会账怎么结?”筠砚又绕回来:“你有钱吗?没有钱趁饭菜未端上桌,我去跟老板说明实情,同他赔礼道歉。” 筠竹被筠砚石头脑袋气的心肝脾肺疼,狠狠一揪他的衣领,咬着后槽牙跟他解释:“你现在去跟老板说他也不会记你的好,还会觉得你是个大傻子。” “再则我有说不给钱了吗!你还拿军纪压我,你也不想想我当初挨了那二十棍是谁害得!” “要不是你不记得回家的路,我何至于出此下策。你不同我齐心还拖我后腿,”筠竹说到此处,森然一笑:“大哥你其实很讨厌我吧,就想见我挨打。” 筠砚听筠竹提到挨打,心里有愧。气势瞬间减半:“我不是故意害你挨打的,你别记恨我。我以后的钱全都给你花成吗?” “谁要记恨你这榆木脑袋。”筠竹见大哥梢眉耷眼,圆溜溜的眼睛注视自己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盛气凌人的架势瞬间消失殆尽。 干巴巴道:“你还听不听了?” 筠砚瞪着小狗眼睛巴巴点头。 “等会咱们吃完饭招呼小二结账,假装钱袋在回程的时候丢了,叫他跟咱们回家拿钱。这样咱俩即付了饭钱又找到了家,你也不用担心被人知道在自家门口迷路遭人耻笑了。” “怎么样?是不是一箭三雕的好办法!” “好是好,但为什么只我被人耻笑,你呢?” “大哥,你真是好样的。”筠竹说完自顾打量起店里的食客跟门口往来的百姓,徒留筠砚独自在旁纠结。 悠哉的端起茶杯轻轻吹气,抿了一口。眼角瞥到一抹青色在旁边坐下,筠竹漫不经心看去。 “!” 她觉得她见到话本中的青竹精了,修身玉立,面如冠玉,气质淡然,简直叫人挪不开眼。 瞪直了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青竹精,筠竹觉得自己心跳声跟战场上两军交战,擂出的鼓点似的咚咚作响。 燕宵作为上虞国三皇子,虽得封离王,但手中并无权势。虞帝早年落下旧疾陈珂,朝中之事多由前皇后所出太子燕辞处理。继后王皇后一党为推举二皇子燕准继承大统,双方人马时长斗的你死我活。 没有母族支持的燕宵,被安排到大理寺任少卿一职,远离权力中心。 现下会坐在这里,全是因为昨天接到手下人报告,说在柳巷行凶抢劫的贼人今日会在这跟人接头销赃,燕宵乔装打扮带着手下提前来布防,连今日大军回朝都没顾得上去瞧热闹。 筠竹单手托腮沉迷于青竹精的美色,不知不觉把一桌饭菜都清扫进肚,撑得她打了个绵长悠久的饱嗝。 气顺之后,见店内食客都朝自己看着,筠竹瞬间扭头看向青竹精,一经对视,她觉得天塌了! 燕宵看着笑的命很苦的筠竹,收起脸上震惊的表情,掩饰般的对她微笑点头。 筠竹瞧见他对自己笑,顿时又羞又喜。手比脑子快的冲燕宵挥了挥,裂开两排整齐的牙齿笑的跟二傻子似的跟人回应。 燕宵回身坐好,筠竹盯着他的背影静默良久。踉跄着坐下,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之中自言自语:“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啥!你说啥了?”筠砚把脸从碗里抬起来,朝妹妹追问。 筠竹沉湎失去的爱情,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你多吃点,别浪费。” 筠砚又开开心心埋头干饭了。 “大人认识他们?”侍从瞧见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打招呼,以为是燕宵安插的帮手:“大人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么俊俏的两位郎君,属下竟然从未见过。” 燕宵时时盯着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粗布麻衣的壮汉引起了他的注意。对着侍从招手让他靠近: “你瞧刚进门的那个大汉,像不像柳巷行凶的贼人。” 侍从大惊,回首紧盯接着蹙眉:“目击者说杀人者满脸络腮胡子,这人脸部光洁……” “你看他的右手虎口。” 侍从当即打量壮汉举杯的右手,那道褐色形如蜈蚣状的疤一入眼,跟燕宵一对视,提着刀朝两人过去。 扬声一吼:“柳巷贼人,快来束手就擒。” 埋伏门外的官差听到快步进来,纷纷抽刀把酒楼包围。店内顿时乱作一团,你推我攘,碗碟坠地,喧闹声,清脆声,不绝于耳。 大汉当即把桌子一掀,朝官差砸来。 第2章 宫宴 侍从闪身躲避,气沉丹田一个飞跃提刀砍向壮汉。被掀飞的桌子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自由翻转,成功砸倒躲闪不及的两名官差后,哗啦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燕宵神情凝重,目光紧盯你来我往,身形交错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身上。侍从手中利刃一个翻转贴着壮汉鼻尖砍下,趁他后退躲避当胸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旁边辅助仆役见势就要上前拿人,暗器划破空气引起的振动发出嗖嗖两声,仆役胸口瞬间染上红色。兵器从手里滑落在地,铁器石板相撞铮铮作响,仆役没反应过来扑摔在地,没了动静。 一个穿着灰袍,头发凌乱遮在脸上的干瘪老头,三下两下用手中暗器解决了一干差役。侍从见状边挥刀打落射来的暗器,边向燕宵靠近。 老头见机扯起壮汉,眼中杀气四溢,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攻向侍从。燕宵等人的局势瞬间由占上风变落入下乘,侍从双拳难敌四手,没出三息身上挂彩被踹翻在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燕宵虽然学过六艺,但那都是贵族子弟的必修科目,是用来强健体魄,附庸风雅的。 上虞国因为前几朝出现武将乱政之事,导致国家差点异储。平乱之后帝王对武将多有提防,并大肆重用文官压制武将,周而复始这种风气流传下来,上虞百姓大多都以读书科考为重,习武从军根本不在他们考虑之内。 长久下来国家武力装备下降,引来外敌豪强的觊觎掠夺,直到虞帝登基从新提倡文武并重,武将才重新得以重用。流传上百年的重文思想,岂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燕宵虽不抗拒习武,但也确实没那个天赋。可能是历代上虞君主都是文臣治国,反正动脑子比动武力来的轻松。 侍从挣扎着支起胳膊,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瞧着贼人朝燕宵攻去,目眦欲裂,凄厉叫喊:“大人!” 燕宵后退半步,略微侧身。手中握住刀柄,目光坚定的直面迎击凶匪,丝毫看不出一点胆怯。 提刀向前,刀刃没挨到贼人半片衣角就被壮汉一脚踹飞。筠竹瞧着青竹精气定神闲,不慌不乱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个绝顶高手,留在最后出手。 谁知……好吧,是她想多了! 飞身接住半空的青竹精,两人倒滑三步才把这一脚的力卸完。 筠竹见青竹精咳出一口血,把人扶到一边坐下,眼睛亮亮道:“你刚才那睥睨贼人的架势,我还以为你是个武林高手呢。” 燕宵听到这有些羞赫,伸手摸了一下嘴角看着跟贼人打作一团的少年郎,“你不去帮帮他吗?” 筠竹抽空把视线从燕宵脸上移开,瞥了一眼打的不分上下的三人,笑颜撩人目光紧抓燕宵朗润是双眸:“不急。”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在哪,今年多大,娶妻了吗?”筠竹凑近燕宵,笑脸盈盈,嘴里霹雳啪啦一阵追问。 燕宵活了十八年,从来没见过像眼前人这般胆大直率的,一时怔楞在当场,呆呆的看着筠竹灿若星尘的眼眸。 “还聊呢?过来帮忙!”筠砚腹部挨了一脚后,躲避着两人的攻势,对着筠竹咬着牙道。 筠竹嘿嘿一笑,拍拍燕宵的肩膀:“瞧着,我去给你报仇。” 话音还犹在耳边,燕宵回神就见刚才拍着自己肩膀的俊朗少年,跟灰衣老头打作一团。筠砚这边有了妹妹加入,形式瞬间轻松大半。筠竹旋转翻身从暗器中间穿过,一脚踹到老头下巴把人飞踢出去,砸碎三张桌子将将停下。 筠砚趁壮汉分神看向被打飞出同伴,一个扫堂腿把人扫到在地,右脚重重踩在他背上任由壮汉挣扎。 灰袍老头见大势已去,噼里啪啦把手中的暗器全都掷向筠竹,飞身奋力朝窗户撞去,瞬间没了身影。 筠竹躲完利刃,紧随其后,单手抓住窗檐翻身上了屋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灰袍老头已经没了踪迹,筠竹站在屋顶居高临下仔细扫视一圈,确定人不见了之后,脚尖一点身形轻若鸿雁,从正门进来。 燕宵揉着阵阵发疼的胸口,挪到侍从跟前。两人难兄难弟,勾肩搭背,你搀我扶的从地上起来。普一抬头见筠竹背着天光,健步沉稳款款而来,燕宵轻眯眼睛。 当空的烈日追逐着少年人的背影,耀眼的日光给筠竹墨色的衣袍点缀上一圈光晕,熠熠生辉。燕宵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觉得之前看的武侠话本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在此刻有了具象化。 “人跑了。待我追出去,人已经不见了。”筠竹站在燕宵跟前,皱着眉跟他道:“他们是什么人?” 燕宵看向还被人踩在脚下的贼凶,同筠竹道:“是杀害柳巷花娘的贼人。” “你们把他绑好带回大理寺,仔细看押起来。”燕宵对着哎哟哎哟的差役朗声吩咐,差役得命三下两下把人捆成粽子,推推搡搡的压着人走了。 “多谢两位兄台出手相助。”燕宵双手抱拳对筠竹兄妹郑重道谢。 “……哎呦!我的店啊!完了完了全完了啊!我的桌子椅子,我的命啊!”高昂尖细的嗓音在几人耳边炸起,店老板瞧着堂内桌椅板凳的残肢碎屑,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筠竹被突然的凄厉吼声惊了一跳,等听罢,脸色讪讪,“那个……这、怎么办?” 身无分文的筠竹指指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店老板,向青竹精问道。 不等燕宵开口,侍从非常熟练的掏出一锭金子扔给店老板:“这是赔偿,够了吧。” 店老板眼中闪过黄澄澄一物,定睛一看连忙抓在手里。眼泪鼻涕顾不上擦,把东西往嘴里一咬顿时喜笑颜开。 “够了,够了。” “几位客官,有空再来啊!”店老板送人出门,对着远去几人的背影,搔首弄姿谄媚至极。 筠竹牵着马,跟在燕宵身旁走了一段,突然把缰绳扔给哥哥,蹦跳着凑到燕宵身边,眼睛眯作一团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燕宵听到这话走路的步伐一顿,温润霁月的脸上微微发红,言语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仔细答道:“在下姓燕,单名一个宵。” “住在城东富仁坊,今年乃加冠之年,尚……尚未婚配。” 筠竹听完最后一句,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那可有心上人?” “……不曾有。”燕宵瞧着笑意盈盈的少年人,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是否娶妻,有无心上人这般在意。 “很好!”筠竹说完便自顾自大笑起来。 瞧着三人面露不解盯着自己,筠竹收敛笑容,轻咳一声向燕宵搭话。 “燕兄,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 “……你、”燕宵张嘴,想叫对方姓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转言:“请说。” “定边将军府,你知道在哪吗?” 燕宵一时未反应过来这‘定边将军府’是哪,身边的红鬃大马突然打了个响鼻,燕宵恍然:“你问的可是今日刚班师回来的筠达,筠将军的府上?” “嗯嗯嗯!”筠竹兄妹两人齐齐点头,目光亮亮,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知道,与我家相隔不远。可否需要我带路?” “要!”筠竹可不会错过这个跟燕宵相处的机会。 一路上筠竹小嘴叭叭,把燕宵逗的几次忍俊不禁。燕宵眼含春光嘴角轻轻扬起,看的筠竹眼都直了。 不禁咽了口口水,目光灼灼:“燕兄,你笑起来跟月宫中的仙人似的,把我的魂儿都要勾走了。” “……你!”侍从听到筠竹那登徒浪子的话,立时就要横眉冷对,燕宵急忙用眼神制止。 嘴边虽然还带着笑意,但听着一个男人对自己说着如此轻薄的话,燕宵眸中带上七分冰冷。但想到此人才刚刚救自己于刀下,强按心中不耐。 “前面拐角进去,往前数第三家就是筠将军的府上。”燕宵嗓音清朗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勾人的眼眸轻轻眯起,美艳的脸上带着危险又迷人的笑容:“在下还要赶回大理寺,就不送二位过去了。以后……有缘再见。” 筠竹面露不舍,对着燕宵的包含遗憾的“啊”了一声。 “那……再见。”筠竹跟燕宵摆手道别,一步一回头的朝家走。 燕宵原本对着两人和煦的笑容,转身后瞬间消失不见,一双流光潋滟的美眸中肃杀一片。 燕宵他娘姬夫人是虞帝出巡带回来的,据说姬夫人年少在溪边浣纱,路过的行人樵夫被她的美貌吸引,常常两人相撞落到河里。虞帝听闻令人寻找,见之倾心带回宫中千恩万宠生下燕宵。 好景不长,姬夫人恩宠太盛遭后宫嫔妃嫉妒,在虞帝体弱多病痴迷巫蛊时,后宫人借机污蔑姬夫人是吸人精魄的狐怪,除之。燕宵早年得盛宠的母亲庇佑,美艳之名出众但无人敢觊觎,母亲去世之后他被牵连,众心捧月的宠妃之子一朝沦为谁都能踢上一脚的落魄皇子,宫里的腌臜泼才总有那不怕死的……好在有娴妃搭救小燕宵才得以保全自己。 打那以后,燕宵特别痛恨别人拿自己的容貌取笑自己。 筠竹兄妹顺着燕宵的话,果然找到了家。筠府管家早早等在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人迎进府。 晚间筠达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个了团圆饭。 翌日,筠竹在婢女的小心搀扶下头重脚轻的坐上马车。满头的钗环步摇,不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筠竹挺着脖子像一只披帛挂彩的大公鸡。 扯扯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藕粉色衣裙,筠竹清丽娇艳的脸皱成一团。伸出双手端着脑袋,对着旁边的美妇人苦哈哈道: “娘,我头上一定要顶着这么些吗?”拨拨耳边垂下的流苏,“这要是遇见了敌人,很影响我杀敌的!” 美妇人把筠竹的手扯下,眼眸似水:“好好坐着,别跟身上长了虱子似的。虞京城哪来的敌人,就算有那也有官差衙役,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娘子冲在前头。” “可我的头真的很沉啊~还有这衣裙为何这般长!这京中的布料是不要钱吗?”筠竹一路碎碎念到宫里,在內侍的引导下跟着爹娘哥哥坐下,烦躁的想挠头。 这边手刚一抬起还没摸到头顶,她娘跟背后长了眼似的轻瞥自己,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筠竹很郁闷,手不能挠,背不能弯,头不能低。面上还要时时带笑……她突然很怀恋在边塞一碗牛肉三碗酒,瞪狗一眼狗都抖的肆意生活。 第3章 刺客 “皇上驾到!” 传召太监嘹亮清透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霎时间原本热闹的大殿寂静一片,接着响起一阵扑通跪地的声音。 筠竹有样学样的跪下后,悄悄抬眼向高台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明黄衣袍的瘦高中年人面上笑容和煦,周身的气质古朴庄重,但给人的威压感十足。 虞帝乐呵呵一抬手,对着下首的满朝文武道:“众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筠竹这会儿老实如鹌鹑呆坐在位置上,如果忽略她那双四处乱瞟的眼睛,倒也算是安分守己。 “今日宫宴是为北伐归来的大军接风洗尘,朕这第一杯酒敬筠爱卿,为我上虞扫平外敌,拓疆守土,得此将帅我上虞大幸也。” 筠达及时起身行礼,谦虚推辞道:“守家卫国乃是军人天职,臣只是做了每一个武将的本职工作,愧不敢当皇上谬赞!” 虞帝满眼欣赏的看向筠达,举起杯中酒:“干!” 两人一同饮尽,虞帝二次举杯:“第二杯酒敬各位随同征战,浴血奋战第一线的将士。” 筠达领着部下同饮毕,虞帝举起第三杯酒,言语中略带伤感:“这杯酒敬留在边疆的忠骨,让各位的英魂永远守卫着我上虞!” “忠骨不散,英魂永存。” 满朝的文武端着酒杯,纷纷跟着虞帝撒酒脚下,敬死去的英魂。 虞帝放下酒杯,在上首坐下:“今日朕心甚慰,萦绕在心头的几十年大患,不仅跟我国签署了投降协议,还上书愿为我国附属,年年朝贡。” “筠爱卿比之诸葛孔明,有此等人才实朕之幸,特此朕今日封筠达为定边侯……” 一番论功行赏后,筠竹埋头狂吃。掩嘴打了饱嗝后,手中端着酒杯欣赏大殿正中舞技优美,腰肢舒展翩翩起舞的各色佳人,喜不自收。 燕宵坐在皇帝下首第三个位置,期间不时的用余光瞥向筠竹,见她一脸对着跳舞的舞姬痴笑,只觉得这人他好像在哪见过,但又觉得不可能是他。 毕竟两人性别不同。 一旁的娴妃见燕宵频频侧目,嘴角挂上打趣的笑容,凑近道:“那是筠将军家的女儿,最近刚同他父亲从塞北回来,是不是很娇俏可爱。” 燕宵顿时扭头,脸上一片震惊:“!?娘娘莫要打趣我了,我就是见她有些眼熟。” 娴妃端起杯茶,抿了一口点头,神色揶揄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燕宵见娴妃误会,张嘴就解释。 “明白,明白。”娴妃笑着开口,眸中似有追忆:“任何事物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不要等到失去才悔之晚矣。午夜梦回时在恍然大悟,哦,原来那些东西我本可以唾手可得啊……” 咚咚两声鼓声在耳边炸起,鼓槌与鼓面敲击引起的震动,震人心魂吸引所有人侧目。 大殿正中一个身披五彩服饰的舞者,面带上古青龙面具在高台筑起的鼓面上屈膝重踏。舞姿粗犷,鼓声豪放,满殿文臣武将个个喜气洋洋,推杯换盏中已经是醉眼朦胧。 虞帝向来信奉巫蛊之说,见这番舞蹈异族气息浓厚,不禁走下高台朝殿中表演者款步而来。 高台之上的舞者左踩右踏,鼓点如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听的人心激昂蓬勃。突然舞技重重一脚凌空鼓面三尺,手中寒光一闪直奔虞帝而去。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身后太监眼见虞帝有危险,吓得高声呼叫:“有刺客!快救驾!” 刺客转眼间已经飞身虞帝身前,手里高举的匕首在满殿烛火的映衬下更显的冰冷锐利,虞帝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抬起胳膊挡在身前。 殿内顿时慌作一片,宫女內侍尖叫四起,脚步慌乱你推我攘。虞帝只觉身上一重被人狠狠压到在地,来不及细想谁人如此大胆,便听见耳边传来闷哼,连忙放下手臂抬眼来看:“宵儿!” 燕宵紧紧把虞帝护在身下,自己用身体挡了刺客刺来的利刃,肩膀上的疼痛让他不住颤抖,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咬着牙跟虞帝道:“父皇,您没受伤吧?” 虞帝来不及回答,眼睁睁看着刺客手中凛光闪过,再次向自己刺来。他想伸手把身上的儿子推到一旁,无奈燕宵死抱住他不放,虞帝目眦欲裂大喊:“宵儿你快松手,父皇老了,你还年轻,你快松开,你会死的!” “狗皇帝,去死吧!”刺客恶狠狠叫道,手中用力朝地上的两人刺去。 筠达等武将反应过来,边斩杀身边那些小虾米,边匆匆向虞帝靠拢。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电光火石间筠达朝着女儿发出一声怒喊:“筠竹!救人!” 眼见刺客的刀尖离燕宵的后背不足一寸的时候,铮的一击清脆声把刺客的匕首打的偏向一旁。燕宵没等来熟悉的刺痛感,扭头见手边一只珠钗静静地躺在那。 就这么一个空挡,筠达等人已经围了过来,刺客见失去战机,立马回身撤退。虞帝见局面扭转,把身上的儿子扶起来,帝王威严十足指着刺客朝禁卫军下命令:“把此等贼子全都给朕拿下!” 有了禁军的加入,刺客站着的人数瞬间消失一半,筠竹护着她娘也朝虞帝身边靠过来,听大殿中双方震耳欲聋的砍杀声,筠竹紧盯着一个刺客的身形眉间的十字小花越开越深。 突然挡在虞帝身前的禁军倒地,筠竹凑上前看见他额头上那熟悉的暗器,恍然大悟自己那点异样的感觉是从哪来的。 不禁大呼出声:“是他!” 靠在虞帝怀里的燕宵也看见了这眼熟的暗器,又听见身旁清脆略带耳熟的嗓音,偏头朝人看去。 虞帝侧目看向筠竹,见她是刚才打飞刺客匕首的人,神情稍微缓和:“你上前来,朕有话问你。” 筠竹左右看了一圈,最后伸出一根食指不确定指向自己跟虞帝询问:“我吗?” 虞帝点头。 “哦。”筠竹伸手挠挠头,小碎步跑上前。忽然眼前一亮:“燕兄!你怎么在这?” 筠竹刚跑到虞帝身前就看见了燕宵,言语瞬间带上激动,抓着他的衣袖笑面如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阿竹、陛下面前不得无礼!还有,这是离王殿下,怎可这般没有规矩!”筠达见女儿莽撞不知礼,赶忙厉声呵斥。 筠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这是上虞的君王。笑脸立马转成哭唧唧,跪在虞帝身前:“臣女见过皇上。” 虞帝见筠竹变脸如此快,瞧着有趣的紧,摆摆手招呼人起身:“无妨,你刚才说是他,可是认识那刺客?” 筠竹立马咋呼道:“不认识,但打过架。是吧,燕兄!”说完冲燕宵一抬下巴,笑眼眯眯道:“那天在酒楼逃跑的老头就是他吧。” “宵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也见过那刺客?” 燕宵忍着疼,蹙眉回答:“是,儿臣在缉捕柳巷贼人时与此人打过照面,儿臣受伤也是他所为。” 虞帝凝思:“是前两天同朕说的那个逃脱的同伙?” 燕宵点头,接着看了一眼筠竹。“当时儿臣命悬一线,多亏筠家兄妹搭救才得以脱险。” 虞帝听完,不由得细细打量了眼前的筠竹。见她身材纤细,明眸皓齿怎么看都是一个天真活泼的闺阁小姐,丝毫看不出她身怀如此俊秀的功夫。 筠竹被虞帝看的后背发凉,下意识的朝燕宵靠拢。好在下一刻虞帝收回了目光,看向大殿中央的战场。见侍卫或躺或仰倒地一片,如此多的侍卫连几个刺客都拿不下,虞帝眼神冰霜凝结。 群臣感受到虞帝身上散发出的寒意,登时酒醒了三分。筠达眼观战场心思玲珑,知晓是虞帝见久攻不下刺客心生了不悦。 但自己功夫实在不如儿女,况且刚才又多饮了酒。听筠竹说此前两人已经交过手,刺客落于下乘逃跑,踏步出列弯腰向虞帝道:“陛下,刺客武功甚是阴邪毒辣,手里暗器更是防不胜防。禁军多是正气之人,多是没有见过这般邪恶手段,再打下去怕是徒增伤亡。” “微臣的幼女自小跟随臣在塞北长大,自小痴迷武学又幸得高人指点,此前也跟刺客有过交手,不若让小女再去领教一番。” 虞帝听完这番话心里即感叹筠达心思细腻,又有些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这……” “陛下,不必担忧。”筠达看向筠竹:“你可有把握拿下那刺客?” 筠竹此前见殿中动起手就心痒难耐,若非母亲拘着早跑没影了。现下有了可以光明正大动手的机会,立即从燕宵身边窜出来双眼泛光对着虞帝跟父亲据手抱拳保证道:“陛下,臣女这就去把那刺客擒住,任由您发落!” 转身路过禁军右手轻戳他拿剑的手腕,禁军顿时手腕脱力剑从手从脱落,筠竹轻笑道:“借剑一用。”话音未落人已经执剑飞身刺向刺客。 刺客踢飞一个禁军,顿感背后劲风袭来立时躲避,但还是慢了一点脸上的面具被剑挑落,筠竹哼笑一声:“果然是你,那日叫你逃跑了今日希望你还能有那般好的运气。” 刺客心中危机四伏,刚张口话还未出口,筠竹的长剑已经迎面而来,自己不得已后退躲闪之际一把暗器撒出,筠竹手中长剑左右抵挡后退,一时不察倒退时踩住衣摆向后仰,刺客见筠竹胸前破绽百出,登时双脚飞踢立柱只刺过来。 高台之上的众人见此情景,不禁呼喊出声。燕宵挣脱內侍的搀扶向前,急声厉喊:“小心!” 筠竹倒地见刺客当胸刺来的利刃,一个灵巧的翻滚躲避开从地上起身。下一秒把碍事的长袍外衫抛掉露出里面的束腰劲装,没了束缚筠竹犹如鱼入水中,手里的剑法凌厉强劲左刺右劈。 剑法密的犹如雪飘满天,刺客躲避不及在筠竹一脚把人踹飞出去撞翻桌案,身上口中丝丝往外溢出血水。 禁军在刺客倒地的瞬间把寒光凌凌的刀剑架上他的脖子,掏出不知从哪来的绳子把人捆的结结实实压到虞帝跟前跪下。 刺客被五花大绑到天子脚下,看向虞帝的眼中没有一丝对生死恐惧,全是对他满满的恨意。 “狗皇帝,呸!”刺客狠狠朝虞帝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虞帝不及开口,身旁窜出一个青年人对着刺客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恶狠狠道:“死到临头还敢辱骂当朝天子,父皇叫人把他拖下去喂狗!” 虞帝不出声,静静地望着燕准。王皇后见虞帝面露不虞赶忙出声:“陛下、准儿也是担忧您这才心急了些。” “准儿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王皇后不着痕迹的剜了一眼自己这不沉稳的儿子。 “罢了。”虞帝挥手让燕准退到一旁。上前一步直视刺客:“你为何要刺杀朕。” “哼,狗皇帝你灭我家国,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刺客在禁军的手下挣扎,浑身是血的模样刹是骇人。 “你是飞鹰部的人?”筠竹突然出声,接着一把扯开刺客的衣襟见他左肩处纹着的展翅老鹰收回手。 刺客见身份暴露,怕牵扯身后无辜。狠狠一咬牙一口鲜血呕出没了气息。 禁军伸手去探鼻息:“启禀皇上,没气了。”虞帝摆摆手让人把刺客抬下去。 內侍宫女手脚麻利不出片刻就把大殿清扫的焕然一新。 虞帝笑脸盈盈:“筠爱卿,你这女儿很是厉害啊!”夸奖完转头看向筠竹道:“叫筠竹是吧。” 筠竹抱着自己的外衫朝虞帝点头。 “哈哈哈,很好。今日你不仅救了朕的儿子,还抓住了刺客。朕要重重赏你,说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赏赐给你!” 筠竹一听完眼睛登时闪光,立马追问:“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要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他!”筠竹得到虞帝的保证,指着燕宵果断出声:“我要他!” 第4章 邀赏 筠竹的话一出口,满大殿的人个个都像被扼住喉咙的野鸡一般。脸色憋的通红,空张着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震惊过后缓缓把嘴合上的燕宵,实在是没想到筠竹这般狂野,当着虞帝、大殿所有人的面把要自己的话说的这般坦然。 虞帝活了四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子当面向自己要男人的这种赏赐,一时怔在当场瞳孔震惊的盯着筠竹。 完全不觉得自己话有什么不妥的筠竹,听见满殿倒吸气声,心道:“要个男人就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这虞京城的人也不比边塞小城的人见识高到哪去嘛。” 静待片刻,大殿无一人开口。 “怎……么了?” “是我要的赏赐……有问题吗?” “不能……给吗?”筠竹见说出的要求这么半天过去,虞帝迟迟不开口,原本自信满满的心里这会不由得带上了三分忐忑。 沉寂的大殿让筠竹这三连问给打破,虞帝清清嗓子重重咳了一声:“这个、朕,宵儿你怎么看?” 虞帝飞快撇了一眼儿子,左手握拳抵在唇边有些心虚的,把问题抛给这个事件中的另一位当事人。 皮球踢回到燕宵的脚边,他有些无措的看向筠竹。两人一经对视,一个眼底惊惧诧异难当,一个眼中盛满欢喜坦荡。燕宵盯着筠竹明亮澄净的眼眸,内心的不安奇迹的消失不见。 “儿臣都听父皇的。”燕宵收回目光,对着虞帝略微低头缓缓道。 虞帝:“……都听朕的?好……好好!哈哈!”见皮球又踢回来自己这,虞帝掩饰的哈哈大笑。 筠竹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太极,目光在他们身上左右游移。 筠达见虞帝迟迟不开口心中便有了思量,又经妻子拉扯衣袖向高台上身穿绛紫华袍的青年男子示意,筠达起身站到女儿身边拍拍她的头对着虞帝道:“陛下,臣这女儿从小野惯了。刚回来两天还没来得及找人教她学规矩,还望陛下见谅!” 虞帝见筠达站出来笑呵呵道:“爱卿哪里话,我瞧着你这女儿天性十分的纯善,将来定能给你觅得一个良缘佳婿回来。” “良缘佳婿!皇上你是把燕兄赏赐给我了吗?” 筠竹从他爹身后探头,对着虞帝高兴道。 虞帝见筠竹听不懂话,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表情有些扭曲,但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是天子,天子说话一言九鼎。 今日来赴宴的大臣哪个不是狐狸成精,见虞帝被架住,个个低头当鹌鹑。皇帝的心思不是他们做臣子能随意揣度的,筠达刚立完战功回来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一番深思熟虑下来,还是选择明哲保身乃是上上策。 “筠竹!皇上面前怎可这般没有规矩,等会回家给我跪祠堂好好思过!”筠达突来一声暴呵,吓得筠竹一个激灵。刚想辩驳两句,见他爹横眉竖眼终是没敢开口。 但脸上的委屈大殿中的人瞧得明明白白。 王皇后笑脸眯眯从高台上下来,亲切的拉起筠竹的手话语温柔:“本宫要是如筠将军有这般似花朵的女儿珍惜还来不及,哪还能硬的起心肠来呵斥啊。” 说着接过筠竹手里的外衫轻柔的帮她穿好,嫩白的手指拂过筠竹的长发口中赞叹道:“长得真美。” “今日你救了陛下跟离王殿下,本宫实在不知如何感谢,这支兰花步摇是当初本宫刚与陛下大婚时,陛下知道本宫独爱兰花特意命人打造的,今日送给你了,权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王皇后从自己头上拔下步摇插到筠竹的头上,面色温柔摸了摸轻晃的流苏。 “今日又是救驾又是捉拿刺客的,想必你也乏顿了。”说完这些,王皇后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又开口道:“离王殿下身上还受了伤,等下可要找太医好好看看,莫要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筠竹盯着王皇后的背影暗暗捏紧了拳头。 “父皇!儿臣适才仔细想了一下,对于筠姑娘的要求儿臣怕是无法允诺。”燕宵把王皇后的举动尽收眼底,明白今日筠竹提及的事情绝不能成。 先不说王皇后不会允许除了现有的太子一党以外,再出现任何能威胁到她儿子将来登顶大位的绊脚石。 就是虞帝的反应也非常耐人寻味。 “哦!?为何?”虞帝面露不虞之色,瞪着眼瞧着燕宵。 燕宵跪在地上姿态恭敬:“儿臣对筠姑娘并无男女之情,恐耽搁筠姑娘少女年华。她尚且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不敢以德报怨,多增怨偶。” 虞帝听完装模作样,脸上尽是羞恼。开口训斥:“朕已经答应筠竹,君无戏言,你此举岂不是让朕言而无信!” “是儿臣之过,儿臣罪该万死!”燕宵重重叩了一首,额上顿时通红一片。虞帝瞧在眼里伸手想拦,但众目睽睽无从下手,最后愤愤一甩衣袖背过身不看燕宵。 筠竹不明白好好的一场赏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瞧着上首的燕宵叩头请罪,肩膀上衣物颜色加深,原本欣喜的眼眸此刻带上了淡淡的忧伤。 “陛下,方才的请求是臣女之过。都怪臣女令陛下为难。臣女自小在塞北长大心直口快惯了,不懂宫中规矩,还请陛下恕罪!”筠竹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如雪后青松。言语掷地有声向虞帝告罪。 “臣女虽然心中欢喜离王殿下,但离王殿下对臣女并无情意,臣女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辈。既如此,臣女此前的话就此作罢,还望陛下答允。” 虞帝顺坡下驴故作一番思量后,唉声叹气:“既然你们俩都这般顾大体,那朕岂有不成全之理啊。” “都起来吧。” “新晋定边侯之女筠竹,秀丽端方,胆识过人救朕跟离王燕宵,赏锦帛十匹,黄金百两!” 筠达领着妻儿老小叩谢虞帝圣恩。 “好了,今日多生变故。朕有些乏了,现下散了吧。”虞帝揉揉眉心,露出一脸疲态。身旁的太监赶忙上前搀扶。 殿中大臣恭送走虞帝,个个如倦鸟归巢,急急忙忙招妻唤女归家。 筠竹坐上马车,把头上的兰花步摇摔在桌上,看也不看一眼。整个人像失去了水分的鲜花低头丧气,蔫儿作一团。 筠夫人小巧的脸上一双美眸盈盈流水,伸手搭在女儿的头上细细爱抚,温声问道:“恼了?” 筠竹转过后脑勺,脑袋搭在胳膊上静静地看着她娘不搭话。 “这支兰花步摇你喜欢吗?”筠夫人见女儿不接话,捡起桌上的步摇在她眼前晃了晃。 果然筠竹的眸子跟着步摇转了转,脸上恢复了些神采:“瞧着能换不少钱的样子。” 筠夫人噗嗤笑出了声:“是啊,这支步摇要是拿出去换钱,少说也要值个百十两真金白银呢。” “多少?”筠竹一下站起声,揉着脑袋嗓子劈叉的大叫。“就这么个破钗子能值这多钱?” “你这就没见识了吧?瞧见上面的烙印了吗,皇家出品的物件,还是给当今皇后娘娘的能是凡品吗。” “哈哈哈,发财了!”筠竹夺过步摇欢喜的举过头顶,喜得见牙不见眼。 筠夫人见女儿又精神振奋,暗自吐了口气。 “娘,京中可有当铺我明日出门去把它卖了去。” 筠夫人刚松的口气还没来得及缓回来,就被筠竹噎住。 “娘?你怎么不说话?”筠竹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金疙瘩上移开,“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把步摇轻放在桌上,伸手来掐筠夫人的人中。 手刚抬起就被筠夫人一巴掌扇开:“你那手劲大的比之耕牛,我不用你。” 筠竹捂着手背亮晶晶的眼中带着委屈,一言不发的控诉她娘亲的残暴。 “别装,我下手有分寸。就那点小力道连跟你挠痒痒都算不上。” 筠竹见骗不到她娘,一改委屈模样高兴的扑过来抱住筠夫人的胳膊,小狗摇尾巴似的:“娘你这么聪明,明日陪我一起去卖步摇吧!” “女儿刚回京什么都不了解,要是被骗了可怎么好。” 筠夫人见这么半天筠竹心心念念拿步摇去换钱的心思还没打消,维持半天慈母的形象瞬间破裂。 “你若是嫌自己个的日子太好过了,那你就去卖。你自己想去吃牢饭娘也不拦你,但娘没有你那般粗糙耐造。娘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吃香的喝辣的。” “娘、我是不是你的亲女儿啊!”筠竹呜呼哀哉,哭天抢地。 天底下哪有这般娘亲,自己在家吃好喝好,高床软枕;叫自己亲女儿去蹲大狱、吃牢饭的。 筠竹耍宝一番把筠夫人逗得哈哈大笑,母女两人爽朗的笑声传出车外,听在筠达跟筠砚的耳中嘴角不禁也跟着上扬。 筠竹心中明白筠夫人此举皆是为了自己,怕自己今日在大殿之中被燕宵当众拒绝心中难以接受,故意来逗自己开心。 可她筠竹是什么人呐,这么点小小挫折她根本瞧不上眼。燕宵她是势在必得,岂能因这点不痛不痒的言语就放弃。 没有感情那就培养感情,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那就勾到有男女之情,她就不信凭自己这般本事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燕宵。 你说强扭的瓜不甜,呵!甜不甜的首先这瓜得在自己田里。瓜都在自己田里了,谁还管它是甜是酸。 她筠竹可不是这京中跟男人说句话都脸红不知所措的娇小姐,她有的是力气跟手段。 第5章 登门 想通这些,堆积在筠竹心中的淤气随风消散。 次日一早,筠竹一身水蓝色裙装衬得她像晨间的露水,清雅晶莹。 “你要往哪去?”筠夫人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尾随在夫君跟儿子身后开溜的筠竹,眉头轻挑。 筠达扭头,以为夫人是在跟自己问话:“今日我要去城外大营,安置兵将。” “是的娘,儿子也要随爹一起。” “去吧,去吧。”筠夫人展颜笑开来,摆手赶两人做正事要紧。 “阿竹,你留下。” 筠竹撅起嘴,皱着眉看着远去的父兄,脸上老大不爽重新在桌前坐下。 “你怀里装了什么,这般鼓鼓囊囊?”筠夫人说着上手来掏。“好端端的拿金疮药作甚?” “哼,娘你明知故问。”筠竹瘪着嘴说出这么一句,扭过头不看她娘。 “你别忘了你是个女儿家,什么都往胸口揣多难看啊。”筠夫人说着捏着手中的金疮药起身转入內室。 筠竹见金疮药被她娘收走,以为自己要去找燕宵的心思暴露了,她娘生气了。坐在椅子上正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瞧见她娘手中拎着一个大荷包又出来了。 “给,这样是不是比你装在怀里好看多了。” “里面除了金疮药,我还放了些你们从塞北带回来的一些糕点,拿去叫人尝尝。” 筠竹听完她娘的话,瞬间裂开嘴:“娘,你真好。我还以为……” “以为我要棒打鸳鸯,做那拆散牛郎织女的恶王母是吧。就你那点小心思那还用得我猜,你自己脸上都写的明明白白了。” “知道离王府的门朝哪开吗?” “不知道。”筠竹偷摸瞧了一眼她娘,“我本来打算等出了门找人问的。” 筠夫人一脸了然,招呼来一个婢女:“点翠,你带着小姐去离王府。” 圆圆脸的婢女开口答诺,跟在筠竹身后出门。 筠竹不仅心想事成还得到母亲的支持,脚步轻快蹦蹦跳跳的出了筠府。 身后的点翠想着她们家到离王府要走三条街,小声在筠竹身后提醒:“小姐,离王府据咱们这隔了三条街,可要叫马车?” 筠竹回头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叫点翠的女婢。 “你脚力如何?三条街走起来可费力?” 点翠听筠竹这般问,下意识摇摇头。 “奴婢耐力尚可。” 筠竹突然凑近点翠,略一弯腰笑眼对上她的眼睛:“当真,可不要勉强。” 点翠猝不及防跟筠竹对上视线,被她这么直白的瞧着脸不禁一红,后退一步声若蚊呐:“奴婢不勉强。” “行,那咱们走吧。”筠竹脚步声生风,三两下跨下台阶;“说来我虽然是虞京人,可还从没好好看过虞京城的景致呢。” “哎,点翠你是哪里人士?”筠竹向来闲不住,瞧着落后自己两三步的点翠,双手托在脑后,倒退着同她搭话。 “奴婢沧州人。” “那怎么会来虞京了?” 点翠嘴边的笑意一凝,低下头:“奴婢是被人卖来虞京的。” “什么!”筠竹一惊,上前来抓住点翠的胳膊急声追问:“谁人如此大胆!可曾报官?” “是奴婢的父母把奴婢卖给了人伢子。” 点翠这话一出口,筠竹顿时没了声音。半晌怜爱地摸摸点翠的头:“以后筠将军府便是你的家。谁要是欺负你了尽可告诉我,我替你讨回公道。” “哎,不是、你别哭呀!”筠竹见点翠眼中往外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有些慌乱。她自己向来是流血不流泪,在军营看多了生死离别,所以她特别怕见到别人哭。 “奴婢没哭,是风太大眼里进了沙子。”点翠用袖子抹掉眼泪,眼睛亮亮道:“小姐跟夫人还有二公子,都是点翠见过最心善的人。” 筠竹不欲在戳人家伤口,顺着她的话问道:“你知道我二哥?” “嗯!奴婢当初就是二公子救下来的,不过他最近跟着江御史去林州办案去了。” 筠竹点头,两人说着话三条街不知不觉就走完了。点翠指着两扇漆红大门对着筠竹道:“小姐,离王府到了。” “奴婢去敲门。” 点翠啪啪撞击门上的铜环,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老者。 “是你呀,小丫头。”老者瞧见点翠,皱巴的脸顿时堆作一团。乐呵呵开口:“今日来是有何事啊?” “福管家,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点翠错过身子让福管家瞧见后面的筠竹。 筠竹拎着荷包上前,对着管家据了一拳:“请问老人家,燕宵在家吗?” 福管家微微凑近筠竹打量,“你是哪位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啊?” “在下筠竹,今日前来是来看燕宵的。他昨日在宫中受了伤,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特意拿些来给他。” 管家见筠竹虽穿着衣裙,但谈吐落落大方到不像虞京城的闺阁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姑娘随我来。”福管家前头带路,筠竹跟在身后新奇的看着离王府里一草一木。 “姑娘先在花厅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请殿下过来。” 福管家让人给筠竹上茶,礼数周全后才转身离开。 “你跟这老管家很熟吗?”筠竹手中端着茶,悄声跟身后的点翠询问。 “奴婢以前跟着二公子来过离王府几回,所以跟福管家还算眼熟。” 筠竹点头放下手中杯子,看向偏室案牍上那盆粉嫩娇艳的芍药。书房内燕宵长发散乱,外衣披肩。手中拿着水壶立在窗前静静地给盆中的富贵竹浇水。 “王爷,有客人登门拜访。” 福管家笑脸蔼蔼,上前接过燕宵手中的水壶放下。搀着人在榻上坐好,把他因侍弄花草弄的有些歪斜的外衫整好。 燕宵脸色淡淡看向窗外,单手撑额颇漫不经心得开口:“江恪最近痴迷验尸整日缠着太医院院判没空来烦我。筠植前些时日跟着江御史外出未归。” “我在京中除了他二人再无挚交好友,我虽是皇帝的儿子,但并不受宠,一没利用价值,二手中没权没势。”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客人会来拜访我。想来也是不重要的,你去打发他走吧。” 福管家从燕宵还在襁褓中就跟在他身边,自然明白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一没母家支持,二有王皇后一党虎视眈眈。 福管家微拉嘴角,轻声道诺。走至门口处突然开口道:“来人自称筠竹,身旁还有点翠跟着。老奴猜想,会不会是筠公子听闻殿下受伤特意托人来看……” “什么!你说她叫什么?”燕宵急忙起身追上前,拉住福管家的胳膊追问。 管家上了年纪,叫燕宵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拽差点摔一个跟头。 见他这么失态,管家拍拍心口缓神后道:“叫筠竹,是个姑娘。嗯……长得还挺俊俏。” 燕宵听见筠竹的名字,嘴角就开始疯狂上扬。 他自打昨夜从宫里回来一直辗转不安,以为自己当众说出那番令筠竹难堪的话后,她就再也不会见自己了。 没想到今天惊喜会从天而降! “管家快,快帮我整理一下。让客人等久了不好。”燕宵拽着管家飞奔进屋,自己在凳子上坐好急急催促管家给自己穿装打扮。 好不容易收拾完,燕宵在镜前左右来回看。 “我这脸色是不是太苍白了,还有这嘴是不是太干裂了,黑眼圈是不是太重了。” 管家叫燕宵指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松口气:“殿下啊,人家就是来探病的,不是来相看夫婿的,你不用这般紧张。” 燕宵叫管家一盆冷水泼下,心中的热情顿消三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中浮上丝丝怨念,一错不错的瞅着管家。 半晌燕宵微微低下头,口中传出一声绵长悠久的哀怨叹息:“是啊,人家说不定是受人之托,才来瞧我这个病秧子的。” “走吧,别叫人等久了出去说嘴,说咱们不懂礼数。” 管家听着燕宵凄凄惨惨戚戚的话语,强忍心中的酸酸麻麻,上前两步搀住燕宵单薄的身躯,一老一小缓慢走在长廊下,尽显无尽萧瑟之意。 筠竹喝完第三杯茶水后,脸色渐渐变黑。最后实在忍不了,把杯子往桌上哐当一放。 指着门口的王府女婢语气阴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那婢女好像感觉到筠竹内心的暴躁,怯生生的偷瞄了她一眼,脚下不敢动。 “不是,我在跟你说话,”筠竹受不了这群闷罐子,哗啦从椅子上起身,强按脾气脸上挤出笑容:“你,你们、能不能给我点反应啊?!”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不是!你们这是干什么?好好的突然跪我做什么?快起来。”筠竹叫她们突然跪地叩头吓了一激灵,赶忙上前要把人拉起来。 谁知筠竹不去拉还好,这一拉那两名女婢顿时胆战心惊,头磕得越发快了。 “好了!我不动你们了,你们别磕了行不行!” “我不就是想问个话吗,你们至于如此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嚣张跋扈,欺负人欺负到你们离王府头上来了。” 说道这里,筠竹语气中带上了三分委屈。这要是让燕宵撞见了,她就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 筠竹立在花厅中央,没好气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婢,胸口憋闷的起起伏伏。 “你们愿意跪那就跪吧,我走了。”说完就要抬脚走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燕宵被管家搀着站在花厅门口,瞧着屋里跪着的女婢,茫然的瞧着气鼓鼓的筠竹。 两人一经对视,筠竹心中有一万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直视燕宵,表情麻木道:“倘若我说她们下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吗?” 第6章 上药 燕宵摆出待客的笑容,对着筠竹轻声道:“自然是信的。” 挣脱开管家的手,燕宵自顾进门。经过两名女婢时眼尾轻扫过她们的脖颈,语气温柔平和:“管家,下人冲撞了贵客,叫人把她们领下去重新教教规矩。” 福管家点头,对着筠竹和蔼笑笑。 随后对着两位女婢道:“起来吧,王爷有客人在,你们随老奴走吧。” 筠竹见三人走远,长松口气。 “你们王府的女婢都这般胆小吗?” “我就是想问问你何时能来见我,谁知我刚开口,她们就哗哗跪了一地,还哐哐磕头……真是,倒把我吓了一跳。” 筠竹主动解释,不想叫燕宵误会自己是个蛮横恶毒的人,初次上门就跟下人过不去。 “嗯,我信你。坐。”燕宵瞧着筠竹脸上的郁闷之色,不禁有些好笑。 “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有的。”筠竹朝燕宵挑眉,神色尽显俏皮。“点翠,快把我的东西拿来。” “小姐,给。”点翠快步上前,小心的把捧在手中的包裹递给筠竹,又安静的站在离两人最远的角落。 “你看,这是我们筠家军里最上好的金疮药,只用一点点就能止血镇痛,效果特别好。” “还有这个,你喜欢吃糕点吗?”筠竹把一个圆圆的瓷瓶塞到燕宵手里,又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一打开,里面红白绿紫的糕点印入燕宵的眼中。 筠竹捻起一块递到燕宵眼前,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道:“这是塞北独有的糕点,特别好吃你尝尝。” “这是,特意带给我的。”燕宵接过糕点,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脸上笑容盈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带土仪。” 咬了一口,燕宵细细品尝。“酸甜适中,口感细腻,确实不错。” 燕宵吃东西的时候,筠竹就在一旁双手托脸,笑眯眯的看着他。 “昨日在大殿上说的话,我并非有心的……对不起。”燕宵低着头跟筠竹道歉,不敢瞧她的脸色。 痴迷美色的筠竹,对燕宵的话根本不往耳朵进。 “让你当众下不来台,实非君子所为。你要生气本也是应该的,我原以为你经过昨日之事,日后肯定不愿在理我。” “今日听管家说你来看我,我心中十分惊讶,你不仅没生我气还主动上门来看我,还给我送药送土仪,筠姑娘你还两次救我性命……谢谢你。” 燕宵红着脸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眼神一点不敢偏移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心。 筠竹见惯了不拘小节,嗓门震天的粗野汉子。细一瞧见燕宵这般斯文俊秀,说话轻声细语,姿态扭捏得当的读书人,她觉得自己魂都给燕宵勾走了。耳中嗡嗡一片,哪听得清燕宵在说些什么。 燕宵顶着羞耻剖露心迹,脸红的能滴血。心跳的如小鹿乱撞,扑通个不停。谁知等了半晌不见筠竹搭话,热血的心凉了半截。 心道:“此番不出声,是还记恨着我让她丢人了吗。” “你长得真的是很勾人呐。”筠竹红唇亲启,缓缓吐露出自己的心里话。 “!”燕宵立时扭头,把筠竹眼中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痴迷瞧得一清二楚。 “哎,燕兄。”筠竹收回手,往前倾身直视燕宵的眼睛:“你长的这般勾人,虞京城里是不是有很多小娘子钟情于你啊?” 燕宵瞧着筠竹凑上来的脸缓缓后仰,面对她如此直白大胆的言语俊脸一红一红又一红。 “你说话向来是这般……直率吗?” 筠竹没听出燕宵话中另带含义,还以为他是在夸自己。洋洋得意,摇头晃脑:“本姑娘夸人向来直来直往,你长得这么仙姿绰约有小娘子爱慕追求那多正常啊,不过……你没有对她们心动的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燕宵手摆的都能看出残影来,“她们都瞧不上我,也就你一人对我感兴趣……”燕宵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没了声音。 “你不用这般妄自菲薄,你瞧你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亭亭玉立仙人之姿,随便挥一挥衣袖就能迷倒万千少女。” “所以,你就只是看上了我的脸对吗?” “啊!?”筠竹好不容易搜空脑子想到了那些夸人的词,正准备飘飘然升天跟仙人肩并肩呢,就被燕宵那饱含落寞的话给拉回到现实。 她不懂自己都那么夸他了,他作甚还拉着一张脸作不开心的模样。 “有脸你还不满足,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长成你这样吗?你不要要求太高,容易遭雷劈的我跟你说。” 筠竹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起身拍拍燕宵的肩膀语重心长:“你是没见过那长得辣眼睛的人,等你瞧见过后,你定再也说出只看脸的这种话了。” 说着筠竹想起了跟鞑虏人打仗,鞑虏军中有个黑熊精口歪眼斜浑身长满黑毛,风一吹跟野人成了精似的,咦~想想就觉得眼睛要吐了。 燕宵不知道筠竹想到了什么场面,只看她一脸嫌弃。搭在自己伤肩上的右手瞬间收紧,捏的他毫无防备的痛叫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筠竹让燕宵的喊声拉回思绪,扶着他略微弯曲的腰一脸紧张:“快快快,快坐下。” 自顾捂着伤口的燕宵趴在桌上,眼中聚满了生理性的眼泪,挂在眼眶边欲滴不滴要落不落的脆弱模样,瞧得筠竹心都要化了。 皱起眉头嘴角向下,半蹲在燕宵腿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你把手拿开我看看伤口裂开了没有。” 说完不待燕宵张嘴,上手就去扯他的衣领。 “等,等一下。”两个人四只手来回交缠,一个要看一个不给,推搡半天燕宵终是不敌筠竹这个莽夫被拉扯开了衣物。 “哎呀,流血了。”看着莹白瘦削的肩头一株血迹缓缓往下滑落,筠竹左手狠拍了自己右手一巴掌:“叫你手下没轻没重!” 燕宵被一个女子扯开衣物,坦胸漏肩的在她眼前整个人像被煮熟了的虾子。他自小接受男女之防,非礼勿视,自是不太能接受在自己在筠竹跟前这般的不得体。 清脆的巴掌声进到燕宵的耳中,他浑身一怔。斜眼看着筠竹右手背通红一片,心中不知怎的有种丝丝甜蜜的爽感。当下也不抗拒她拉扯自己衣物了。 “刚才给你的金疮药呢,你快拿出来,我给你上药止血。” 燕宵从袖口掏出被自己掌心捏的发热的瓷瓶递到筠竹手中,微微一咬嘴角侧颈留给筠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嘶~”燕宵感受到伤口的灼热,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叫。 筠竹专注伤口止血,左手搭在燕宵肩上。白色粉末状的药物一撒在伤口上,指尖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很疼吗?你忍忍,马上就好了。”说着低头凑近伤口,鼓着嘴往肩头丝丝吹气。 边吹气边道:“有没有好些。” 燕宵只觉肩头一热,是筠竹的鼻息。接着阵阵绵长轻缓的气息打在肩头,结巴道:“好,好多了。” 说完也不待筠竹反应,刷的一下从椅子起身,三步两步跳开,背对着筠竹抖着手把衣服往一处拢。 “哎,别动,药还没干呢。等会都叫你给蹭掉了!” “这药很贵的!”动手把燕宵转个身面对自己:“你、你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说着自顾把手往燕宵的脑门上贴。 “没有!”眼疾手快抓住筠竹的手,燕宵觉得自己快要炸了,呼吸急促有些控制不住声量:“是、是疼的。疼的脸红。等会,等会就好了。” 筠竹被燕宵抓住的手动弹不得,自身的身量本就比他矮了一头,踮起的脚尖一个没稳住,哎呦一声,扑进他的怀里。 揉揉被撞到反酸的鼻子,筠竹皱着眉仰起头抱怨:“没看出来,你瞧着弱不禁风的读书人样,胸前还挺硬,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说完伸手在燕宵胸口抓了两下。 “!” “我在干什么!!!”筠竹抓完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比她一个女人还娇的虞京城土著啊。 要死了! 瞧着自己抓在人胸口的手,筠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向来觉得自己脸皮跟城墙比也不差,此时此刻却能深切的感受到脸上一阵火辣辣。 燕宵呆若木鸡的盯着胸口上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出神,过惯了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日子,突然闯进来筠竹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觉得……真是太有趣了! 燕宵右手钳制着筠竹的右手,高举过头顶。左手压在筠竹摸着自己心口的手背上,垂下眼睛低头追逐筠竹的双眼注视半晌,缓缓凑近低声耳语:“摸着手感还行吗。” 筠竹瞧着眼前的胸膛衣衫凌乱,白皙莹润的皮肤若隐若现,朱唇轻颤:“还……还不……错。” 说完觉得人中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滑过但两只手都被禁锢着,筠竹伸出舌尖往上唇的液体舔了舔。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怎么尝到了血腥味。” 燕宵从筠竹耳边抬过头,瞧见她鼻下两道嫣红的血迹丝丝往下流,急忙松开她的手自己用衣袖擦上去神情紧张:“你怎么流鼻血了!” “啊?我流鼻血了?”说着伸手去擦,看着食指上的红色,“啊啊啊!我怎么流鼻血了、我为什么会流鼻血!” “你你你……你离我远点!”筠竹跟赶苍蝇似的直冲燕宵摆手。 退出门外的点翠听见屋内传出大叫,赶忙推门进来,瞧见筠竹如临大敌般不住后退急忙上前: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啊!小姐你脸上怎么会有血,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点翠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板过筠竹的肩膀慌乱的摸脸,拉手,下蹲,仔细检查一番确定只有脸上有血迹后才稍稍安定。 “来人,打盆水来。”燕宵在点翠推门的瞬间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妥当,扬声朝外吩咐。 经过点翠一番收拾过后,筠竹老老实实的在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看着对面喝茶遮掩笑容的燕宵,她神情安详到想原地去世。 她竟然被男色诱的流鼻血,真是太丢人了! 绝对、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她筠竹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深吸一口气,筠竹盯着燕宵因鼻子堵着说话囔囔:“你能把今天的事情忘了吗?” 第7章 救人 “噗~哈哈哈!”燕宵已经尽力忍了,但实在是忍不了。对着筠竹投来怨念的眼神,略微侧身掩饰的把杯子往桌上放:“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 自觉在心仪的人跟前丢了人,筠竹鼓着脸瞅了一会燕宵。 “我回去了。”说完脚下衣裙翻飞,燕宵眼中蓝色一闪,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已经出了花厅。 燕宵惊了下,急忙起身追赶。就这么一闪神筠竹已经走到只能远远瞧见个背影。 点翠连走带跑在身后追赶,燕宵无奈一笑,对着筠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真是可爱。”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筠竹刚丢完人现下不想回家。带着点翠在街上漫无目的走走逛逛。 “老板,两串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小贩从树形的架子上取下两根递给筠竹。 筠竹付了钱,把其中一根塞到点翠手里,一路走一路吃。 “点翠,那里是什么地方?”筠竹咬下一颗糖葫芦叼在嘴里,指着前面一座红墙墨瓦,飞檐挂满红纸灯笼的两层小楼。 “醉风楼,名字听着还算雅致。瞧着也很漂亮,嗯~闻起来还香香的,是酒楼吗?”筠竹说完盯着紧闭的大门,自觉有些奇怪:“大白天的酒楼怎么关着门?” 点翠双手捧着那串跟红宝石的糖葫芦上前一瞧,脸色顿时跟她手中的糖葫芦似的。 急忙拉下筠竹的手,小声又害羞:“小姐,那里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去,他家难不成是黑店?” 点翠听完筠竹一声吼,恨不得以下犯上去捂她嘴。“小姐,你小点声。” 见已经有来往的路人已经被筠竹的那句黑店吸引了目光,点翠拉着筠竹快跑两步,把醉风楼甩在身后。 “哎呀,我的糖葫芦。”筠竹正全神贯注等待点翠往下说,一个没留神自己叫一个稚童撞了一下。 手中的糖葫芦像断线的风筝从手中飞出,红彤彤,亮晶晶的山楂骨碌碌的在青石板飞奔远去。 扭头瞧见妇人手中拿着枝条在孩子身后追赶,不禁失笑出声。 醉风楼二楼,胭脂水粉散落一地,几颗红玛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青莺裸露着半边香肩,捂着脸嘴边溢出一抹嫣红瘫倒在门口,一双杏眼裹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叫它落下。 “给脸不要脸。”王淳于甩着右手,看着上面渗血的牙印,脸上阴鸷一片。“老子能瞧得上你,是你祖坟冒了青烟了,你他娘还敢忤逆老子,咬老子。” “老子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淳于身为当朝宰相的嫡长孙,自小千恩万宠着长大。 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有谁敢跟自己对着干的。 瞧着地上青莺那张美艳的脸,王淳于心想只要她肯乖乖跟自己认个错,把自己哄高兴了自己就大发慈悲不跟她计较。 谁知她竟然这般不识好歹,不乖乖来捧大爷的脚还敢怨恨的瞪着他,王淳于让青莺这一眼瞧得心中怒火翻滚奔腾,上前一把扯住她的长发就把人往外拖着走。 青莺顿时一声痛苦喊叫在寂静的醉风楼荡漾开来,其他人听见这样惨叫声纷纷推门出来,一瞧见是王淳于噼里啪啦的阵阵关门声不绝于耳。 王淳于听见这番动静冷笑一声,拽着青莺的黑发拖着她一步步朝楼下走。 “你瞧见了吗?这诺大个醉风楼竟然没一个人敢出来帮你,你还不明白吗?在这虞京城除了皇帝我就是老大,我倒要看看我把你扒光了扔大街上,你还怎么跟我摆你那副贞洁处女的清高样。” 青莺双手死死攥住王淳于的手腕,疼到扭曲的脸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掉。 “点翠你快说说,那醉风楼究竟是做什么的?”筠竹见她欲言难止,心底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 “是、是青楼。”点翠低着头瞧着脚尖,脸红成晚霞。 “青楼!”筠竹一听眼睛立时张大,完全没有闺阁女子该有的害臊,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回头朝醉风楼细细打量。 “哎,你去过那吗?里面的花娘是不是长得都是绝色啊?什么时候咱们也去看看?” 点翠被筠竹扒拉一下,抬起头瞧见她脸上兴趣昂然的样子,脑子顿时宕机。 她说的是青楼吧?不是酒楼吧?小姐你为什么眼睛在泛光啊! “小……小姐,咱们出来了也有一会了。快到吃午饭了的时辰了,咱们要不……回家吧。”点翠快被筠竹吓哭了,深怕她一个兴起拉着自己光天白日的独闯青楼。 虽然筠竹刚回来没几天,但她的光辉事迹可是已经传出来不少了。特别是昨天在宫里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众向离王殿下求亲,这放眼整个上虞这般狂野的,怕是除了她家小姐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小姐,咱们回家吧。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吃午饭呢?”点翠绕到筠竹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背上把人往前推。 咯吱一声巨响,醉风楼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的从里面拉开,王淳于手中长发凌乱搭在腕间,眼中狠厉具现,大力把青莺往门口一甩朝她唾了一口:“你不是能装吗,接着给老子装!” 门口叫卖的小贩只觉眼前一抹白色闪过,定睛在看立时鼻孔张大,眼睛黏在地上衣衫不整,上半身大片皮肤在阳光下泛出莹白勾人的光泽,双眼含泪的貌美女子身上。 青莺浑身剧痛,身子瘫软无力只有撑在地上的双手死死握紧。 “哎,兄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人群中着青色锦服的少年,左手抱胸右手拇指摸着下巴,嘴边笑容浅浅:“面对这般美人,你还硬的起心肠跟她发脾气,若是叫我肯定舍不得把她扔到大街上来,拖到床上收拾一番保管叫她再说不出半个不中听的字。”少年言语放荡,双眼不住的从头到尾打量着青莺。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哈哈哈。” 街边小贩瞧着阵仗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只敢躲在一边偷瞄哪敢搭话。倒是王淳于看见青莺衣不蔽体的当众被人羞辱,扭曲的心理得到一丝快感。 “这位兄台你可说错了,别看这位人家虽然身在风尘,那心可是清高自傲的紧呢。你看看我这手叫她咬的。”王淳于话中夹枪带棒,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青莺的机会。 “哎,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青衣少年上前蹲在青莺身边,手中的折扇轻轻在她身上慢划:“你人都在青楼了,不好好服侍客人,你说该怎么罚。” 青莺一挥手打落身上的折扇,眼神凶狠的瞪着他。 “哟,脾气够烈,我喜欢。” 青衣少年被瞪,脸上还是笑意满满丝毫不生气的模样,对着王淳于弯腰作揖:“兄台,这女子脾气跟小弟甚是对味,不知可否愿意割爱。” 王淳于向来喜欢温顺听话会撒娇的,青莺虽然脾气不好但长得实在美丽,当下纠结起来。少年见王淳于不吭声,心下立马会过意从袖带中掏一颗清澄盈绿的珠子递到他跟前:“当然不会让兄台白白割爱,这颗夜明珠送与兄台。” 王淳于看着手中的夜明珠,眉头一展,视线在青莺跟手里的珠子来回打量,尔后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点了点头。 “既然兄台这般有诚意,那她归你了。” 地上的青莺听着两人把自己当做牲口一般随便置换,眼底血红一片。紧握的手心溢出血珠,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 四周的人被她哀伤求救的眼神一看,纷纷扭头侧身,视作不见。 少年跟王淳于达成一致,摇着折扇把人送走。 “美人跟我回家吧,公子我会好好疼爱你的。”说着伸手去摸青莺的脸。 “啊!”青莺凄凉大喊一声,重重打落少年的手,“爹娘,女儿无能来陪你们了!”说完奋力朝醉风楼门前的柱子上狠狠一撞,额头立时血流成河,身子柔若无骨跪躺在地。 少年没想到青莺如此刚烈,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倒在血泊中,虚伪的脸上满满的可惜:“啧啧,你这又是何必呢,当真是浪费了你这张脸。”说完踮脚后退,怕是被流淌的血脏了脚一般,摇着头离开了。 筠竹给点翠推的小碎步根本停不下来,忽然耳边被风吹来一声悲惨的大吼,筠竹脚步一顿,点翠收不及手撞到她的背上。 疑惑的转身朝前看,远远瞧见前面围了一堆人跟点翠问:“你听见了吗?” “什么?”点翠捂着头不解的问。 筠竹伫立凝神,眼睛向前微眯,耳朵轻抖。下一秒一个轻巧翻身就离点翠远了三丈。 “让开,让开!”筠竹脸色冷静地捞起地上的青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还有气。伸手捞住她的右手搭在自己肩头,一个用力把人抱在怀里朝围观的人沉声问道:“附近哪里有医馆!” 路边摆混沌摊的小娘子努力挣脱他爹的手跑上前:“我知道,姐姐我带你去。” 筠竹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多谢。” “姐姐快到了,前面一拐角就是。”小姑娘边跑边跟筠竹指,“到了,到了,我去叫大夫。” 小姑娘前脚刚进医馆,筠竹后脚抱着青莺就进来了。 “哎呦,这是怎么弄的啊,快快快,快把人放下。”大夫瞧见筠竹怀里的人一脑袋的血,惊吓的呜呼哀哉。指着旁边的床板指使筠竹把人放下。 “快去拿止血药,还有多拿些棉布来,快快快!”那大夫仔细瞧了瞧青莺的伤口,急声催促药童进去拿药。 药童连跑带爬的拿了一瓶药递给师父,大夫把止血药撒在伤口上白霜霜一片,但没一下就被血染成了红色。连着三瓶止血药下去都被血流冲开,大夫急了。 “这可怎么好,血止不住啊!” “姑娘,这这这……她要是在止不住血怕是性命就保不住了啊。我这已经是铺子里最好的治外伤药了。”大夫脸上一片着急,双手红彤彤一片,手边全是被血浸透的棉布。 筠竹眼前血红一片,耳中轰轰作响霎时间什么都不听见了一般,只盯着大夫一张一开的双唇。 “姑娘,姑娘!” 大夫见筠竹梦魇了一般,眼神发直用力叫了她几声。 “姑娘,这小娘子若是在止不住血,就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怎么才能止住血,需要什么你说。” 筠竹回神,急急追问。 “倘若是有宫中贵人用的金疮药,说不定能救她。说来惭愧老夫医术有限,制作的外伤药效也一般,实在是……哎!” 大夫话音一落,筠竹当即想起了燕宵。“点翠,你在这里照看着她,我去去就来。”说完提脚就跑,跑出两步又折回来把外袍一脱盖在青莺身上,遮盖住她一身润白肌肤,这才施展轻功朝最近的离王府跑去。 第8章 庸医 筠竹纵身飞窜到离王府门口,来不及敲门等人来开,一脚踢在憨傻的石狮子脑袋上借力,蓝色的衣裙在空中翻飞,身形轻飘的像只蓝色的蝴蝶飞进高墙之内。 “燕兄!燕兄你在哪、快出来、我有急事找你!” 筠竹气沉丹田,双手卡在嘴边用力猛喊。燕宵端坐在书房,手里拿着精巧的白瓷瓶嘴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福管家手里端着刚沏好的茶,正往燕宵的杯中倒,筠竹这猝不及防的咆哮吓得他手一抖,壶嘴一偏水撒了燕宵一裤子。 燕宵腿上一热笑嘻嘻的嘴角立马拉直,眼睛眨巴两下不确定道:“……福伯、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福伯淡定无比的把桌上的茶水毁尸灭迹,仿佛刚才把茶浇到燕宵腿上都是错觉。 “老奴还没老到双耳失聪,产生幻觉。若是没听错,刚才那声音应该是之前来看王爷的筠小姐。” 筠竹像是听见福伯的话似的,又高声的喊叫起来:“燕兄!燕宵,离王殿下、你在哪!快出来!” “我真的很急!” 离王府的丫环仆役听见喊动,纷纷跑出来瞧着院子里这个不知道从哪进来的不速之客。一个扫地的杂役握紧手中的扫把,哆嗦上前一步:“你是谁?怎敢直呼王爷名讳,大胆!你你……你快出去,不然等会惹恼了王爷来此,叫他看见有你的好果子吃。” “好呀,好呀!快带我去见你家王爷。”筠竹上前一把拉住杂役的胳膊,言语鼓励他道:“快快快,快把我带到你们王爷跟前,叫他处置。” 杂役大叫一声,拽着胳膊想往后躲。谁知他扑腾了半天那条胳膊像被钳子钳住了一般,在筠竹手中纹丝不动。 见惯了京中娇花似的高门贵女,突然遇上这么一朵力大无比的食人花杂役吓得两股战战,抖着嗓子眼里包着泪花:“你快快放手,不然我可叫人了。” 筠竹像头牛似的在前狂冲直撞,一时不察耳中撞进带着哭腔的声音,脚步顿住缓缓扭头,不看不要紧一看她觉得天塌了:“不是,好好的你哭什么?我说你们离王府的男人女人都是怎么回事,我有这么吓人吗?” “男人流血不流泪你知不知道!”筠竹松开手,心累的瞧着跟前泪流满面的杂役。 “我还不是个男人,我只是个小孩。”杂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服气的瞪大眼冲筠竹反驳。 “……”筠竹还真没见过把自己不是男人说的这般理直气壮的人,当下停住脚步两人大眼瞪小眼。 正午的风裹挟着热浪,吹过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翠绿的树叶顽皮的搔弄筠竹的鼻尖,引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筠竹弯腰起身眼中带着水汽,右手揉揉挺翘的鼻头神情怔住,心想:“我这是在干什么,还有人等着救命呢!” “我管你是不是男人,我还有急事找你们王爷,你们谁快带我去找他。”筠竹收回眼神,原地转了个圈对着周围人催促。 “筠姑娘,”燕宵站在廊下,迷人的丹凤眼含笑的瞧着筠竹:“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略带羞涩的话还没说完,燕宵眼睛从筠竹脸上扫到她的肩膀,登时瞪圆了眼睛三两步冲过来指着筠竹带血的肩膀:“你受伤了?” “快快快,我给你的金疮药呢?你先还给我,我有急用!”筠竹一把抓住燕宵,面上一喜伸手就往他衣袖里钻。 燕宵被筠竹牵住手,感受着胳膊上的麻痒感,小声道:“你先松手,我给你拿。”说完把自己的衣袖从筠竹的手里一点点的拽回来,自顾往袖袋里摸:“喏,给你。” 筠竹接过药,没有一点迟疑的转身就要跑。突然嘶的一声捂住头转身:“你扯我头发做什么?” 燕宵听着筠竹言语控诉,表情讪讪食指挠着下巴:“我本来想拽你衣服的,没想扯你头发。” “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么急着来找我要金疮药是做什么呢。” “还有……那个你已经送给我了,你还记得吧?”燕宵指指筠竹手里的东西提醒她。 筠竹现在很急,无暇欣赏眼前的男色,飞快丢给他一句话:“记得,明天再送你一瓶新的,这个我现在急着救命,我走了。” “哎,你又拽我作甚!”筠竹表情有些不悦,回头横了燕宵一眼言语有些暴躁。 “你,你别恼。”燕宵被筠竹瞪了一眼,赶忙松开手:“你说救命,出什么事了?我是大理寺少卿,京中出了人命归我管。” “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先走了回头在跟你说。” “等等,我跟你同去。” 燕宵追着筠竹的背影跟了上去。他一个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那能追的上轻功卓绝的筠竹,眼睁睁瞧着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伸着手朝远处的筠竹不抱希望的喊道:“等、等等我。”燕宵刚受完伤元气受损,追了一条街后体力不支停下,双手撑住膝盖喘的不行。 就在他以为自己追丢了筠竹时,耳边响起熟悉的清朗嗓音:“你体力怎么差成这样,一条街就把你跑趴下了。” 筠竹伸手拦住燕宵的腰,一个飞窜跃上来屋顶。燕宵只觉腰间一紧,仰眼就在房顶上了。他听着脚下滴滴咚咚的瓦片声,手下意识的抱住筠竹的细腰,眼睛被风吹的半眯着,撇了一眼脚下跟蚂蚁似的人群,脸色顿时跟头顶的白云一般,眼前发黑脑袋晕成一片。 耳边的风声呼啸,燕宵眼睛紧闭,就在他要即将要晕过去的时候筠竹开口了:“到了。” 燕宵脚步虚软的抱住医馆门口的柱子,缓过眼前一阵发黑,跌跌撞撞的进门。 “血止住了,姑娘你这药可真是个好东西。”大夫见药刚撒上伤口,血立马就凝固在一起震惊的张大嘴。 “嗯,还行。”筠竹把药瓶抢过来塞进怀里,忽视大夫灼热的目光,拖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 燕宵白着一张脸神情凄凄惨惨,像朵饱受摧残的小白花似的,拖着步子挨着筠竹身边站下。 委委屈屈的小声嘟囔:“你下次带我飞的时候,能不能叫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啊。” 筠竹一心急着救人,倒是把燕宵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被他白的脸,红的眼,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瞧着快要死了,你没事吧!”筠竹双手捧着燕宵的脸,急得左右来回看,扭头就朝大夫大叫道:“大夫你快来,这有个病人。” 筠竹一个箭步把大夫拽过来给燕宵把脉,等了半晌见大夫一会凝神沉思,一会唉声叹气,把筠竹给紧张的够呛。 最后实在受不了钝刀子拉肉的氛围,筠竹一把扯开大夫冲着燕宵安慰的笑笑:“你别多想,你身体这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哈哈。” 说完拽着大夫飞奔到对面,低声而坚决的问道:“大夫你直说吧,我能抗的住!” 大夫思绪神游天际,思索着筠竹带来的金疮药里面到底加了什么,药效会那么立竿见影。 “说什么?”大夫被筠竹决绝的语气听的一愣,下意识反问。 “?!” 你问我?你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蹙眉沉思的一副人命不久矣的样子,你问我说什么?! “大夫,我朋友到底得了什么病,你老实说我都能承受的住。” 大夫刚才尽游神了,那知道她朋友得了什么病啊。闻言有些尴尬的摸着胡子,“这个,我、我在去探探,啊,哈哈。” 燕宵见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大夫脸色难看的朝自己过来,再次抓住自己的手腕,他心里咯噔一下。 瞬间在心里把所有疑难病症都想了个遍,瞧大夫这番模样,他怕不是命不久矣?想到自己要死了,燕宵脸色瞬间白的跟躺床上无声无息的青莺有的一比。 “大夫,我,我是不是要死了。”燕宵咬住嘴唇,故做坚强的问道。 “什么!谁说的你要死了!” “老夫观你这脉象就是气血不足导致的体虚,外加上心神不稳啊?” “你来之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剧烈的刺激啊?”大夫摸着山羊胡,老神在在道。 “就这样!没别的了?”筠竹急忙追问。 “没了啊,我这给你开一副补血益气的方子,你拿回去叫你朋友喝上三副,保他生龙又活虎。” 大夫眼神在筠竹跟燕宵两人间来回打了个转,为老不尊凑近筠竹嘿嘿道:“别担心,你这小情郎只是气血虚了些,其他方面一点毛病都没有。” 筠竹听完脸色由白变红,娇羞的推搡了一把大夫,掩面扭捏道:“说什么呢,什么小情郎的,羞死人了。” 大夫没想到筠竹手劲那么大,毫无防备叫她一把推坐在地。 “……” 燕宵先是瞧筠竹的脸色被气红,接着见她跟大夫动起手来,原本心中的三分猜疑,在两人此举下变成十分自己没救了,当下脚一软瘫倒在地。 大夫跟筠竹被燕宵惊了一吓,互相对视一眼。筠竹眼中满是控诉:“你不是说他只是气血虚吗?这都晕过去了,你这个庸医!” 大夫为了保证自己的名誉,赶忙催促店中的小童去煎药,一阵鸡飞狗跳过后,燕宵手里端着补血益气的汤药,目光空洞笑容空灵:“所以我只是失血过多,外加受惊过度引起的体虚,我不会死?” 筠竹在一旁不住点头。 燕宵捏着碗的手骨节暴起,眼神凶厉的瞪了一眼企图把自己藏进墙缝的庸医心中泪流满面,那我刚才脑补的一百八十种死法算什么,算我自己吓自己吗? 第9章 大恩 一声细微的嘤咛传进几人的耳中,燕宵把喝空了的药碗放下,俊脸皱成一团的同筠竹齐看向床榻上狼狈不堪的女子。 筠竹眼睛一叮,急忙扑将过去。 青莺双眉紧皱脸上浮现出痛苦神色,睫毛轻颤几番,才缓缓的睁开眼。 “我、我这是、死了吗?” “没有哦,你还活着呢。”筠竹趴在床边双眼炯炯有神,语气轻柔又阳光的回答。 青莺失神的杏眼在空气中转动几番,随着声音望进筠竹饱含火热之情的双眼中,她不自觉的流下两行清泪。 娘,娘呀!女儿好像瞧见女流氓了! “哎呀,你别哭呀。你流了好多血心绪需要静养。”筠竹见美人落泪,急得赶忙出声安抚。 “你先把伤养好,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燕宵听着筠竹悉心的安慰,看着她小心翼翼给人擦眼泪的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两人初次见面她也是这般眼泛晶心。现下瞧着眼前这幕温情暖暖,心中一股酸味止不住的溢满心底。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头破血流的倒在醉风楼的门前。”筠竹给人擦干眼泪,见青莺挣扎着起身,虚软无力的模样引得她内心对美人的怜惜滋滋外溢。 伸手把人扶到怀中靠着,细细嘱咐:“慢点,小心伤口。” 青莺笑容僵硬,被筠竹抱在怀里的身子僵直的像跟木头。目光游移到一旁笑的咬牙切齿的燕宵身上,她僵硬的笑容一震,险些又哭出声。 她看看筠竹,在瞥瞥燕宵,突然无比怀念在老家被外来者叫乡巴佬的日子。 不为别的,只因这虞京城的变态实在是太多了。 强力稳住心神,缓缓开口道:“奴家名叫青莺,是一月前被人卖进醉风楼的,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家中父母不幸离世,小女子一人手无所长便去投奔林州的远房亲戚,路上遇到一个同去林州的老妇,她见我孤苦可怜,带我同去他儿子媳妇家中歇脚……”青莺说到此处低下头嘤嘤哭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筠竹偏头皱眉,见青莺只顾哭泣不语,有些着急:“歇完了脚,然后呢?” “然后我在睁眼,人就到了醉风楼。” 青莺嘤嘤哭泣完,翻身从床上下来,跪倒在筠竹跟前戚戚然然:“求姑娘救救我,我给你磕头。只要姑娘能救我出火坑,小女子无才无德,但愿以身相报”说着就往地上磕,也不管头上的伤口。 筠竹眼疾手快的拖住青莺的头,一个用力把人扶起,捡起地上的衣物给她披上,脸上慌乱着急:“好好好,救救救,你先坐下。” 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筠竹退后一步挪到燕宵身边跟他咬耳朵:“我记得咱俩初次见面你说你是大理寺的对吧,你看她这情况你能管吗?” 燕宵偏头听见耳边筠竹小声的话,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担心我摆不平?”燕宵吐气如兰,在筠竹耳边含笑轻问。 筠竹小脸一红,拽着燕宵退到一旁:“我还在塞北时就常听说这虞京城随便一块瓦砸下来,都能砸中几个王孙贵胄,而且咱们也不了解那女子的来历,不好光听她一面之言就草率动手,以免给你招来麻烦。” 燕宵见她担心自己回头撇了一眼青莺,笑眼眯眯,弯腰低头压在筠竹肩头:“阿竹,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玲珑心呢。” 筠竹叫燕宵这一声‘阿竹’叫的心神恍惚,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竹啊。” 筠竹忍着羞臊,脸红成一片对着燕宵要求道:“以后也要这么叫,我喜欢。” 燕宵没克制住,抬手在筠竹头上摸了摸:“你怎么这么可爱。” 筠竹听见心上人夸自己可爱眼睛瞬间放光的问道:“那你喜欢吗?” “咳咳咳!”燕宵单手抵唇,略微偏头露出粉色的耳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那个,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说完绕她半圈,轻飘的衣摆荡漾成碧波在筠竹眼前一闪而逝。 青莺见燕宵脸色紧绷,锐利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撑在床上的手忽然一软,失血过多的脑袋阵阵发黑,一个倒栽葱人直直的往地上栽。 燕宵扶人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筠竹脚步轻健,飞一般把人接住。 “怎么办?她晕倒了。” 大夫赶忙上前一顿把脉:“没事没事,就是太虚晕过去了,人还活着。” “点翠,你回家叫马车过来。” 点翠在一旁疑惑的啊了一声,看看筠竹,看看不省人事的青莺,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她家小姐不为人知的癖好。 为何对着怀中无知无觉的女人,小姐她笑的像副登徒浪子。 “要把她带回咱们府上吗?” “当然了。”筠竹伸手摸了摸青莺滑嫩紧弹的脸蛋,眼睛焊在青莺脸上的轻声同点翠道:“她长得这么美,我怎么能放心的把她留在这里。” “万一叫不怀好心的人带走了,她一个姑娘家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醒来该多害怕啊。” “……诺,奴婢这就回家叫人。” 燕宵读懂了点翠离开前脸上的隐晦之语,他突然有些怀疑筠竹是不是男女通吃,但凡长得貌美的不管男人女人,她都能上前一脸痴笑跟人缠缠绵绵。 想到这些燕宵觉得有些堵心。 “要不你先把她放下躺着吧,此地离你家也有些距离,你的女婢不懂武功,按她的脚程回去叫人来,估计最快也需三五炷香的时间。” 美人软玉在怀,筠竹头也不抬道:“我不怕累,我身体倍棒。” 燕宵拳头硬了,眯起眼睛静看了筠竹半晌,见她确实是没有把人放下的打算,默默捂起肩膀用力一按:“嘶——”脚下脚步虚浮,后退一步半倒不倒的虚弱模样。 “燕兄你怎么!”筠竹被燕宵脆弱的模样,惊的一跳。把怀里的青莺急忙往床上一放,就匆匆来抱住燕宵。 抬脚勾来一个凳子把人按下:“你是不是伤口疼了,是不是刚才伸手扯到了。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不用。”燕宵扯住筠竹要走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虚软无力的一旁倒。筠竹见状赶忙抱住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以用自己的身躯给他当倚仗。 “就是伤口突然有些绞痛,头有些晕。可能是还没恢复过来,静缓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叫大夫。”燕宵转头在药馆看了一圈:“大夫也挺忙的,我这点小伤就别劳烦他了。” 筠竹见燕宵这么难受还要为医馆的大夫跟病人着想,心软成一片星星眼道:“燕兄,你可真是太善良了。大理寺有你这样的官员,京中的老百姓一定过的都很幸福。” 突如其来这么大一顶高帽戴头上,燕宵嘴角一僵,额上滑下三条黑线:“额……我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完了,装过头了! “嗯~燕兄你就是很好。”筠竹笑着摇摇头,“想我初次见你,你为了抓捕杀人凶犯,自己一点武艺都没有就敢跟凶恶残暴的匪徒正面抗衡。”说着露出憧憬的目光:“天下若都是你这般为民除害的好官,我想咱们上虞定能人人过上太平安乐的生活。” 燕宵叫筠竹眼里充满向往的光亮,刺地心中一震激荡。小声的问道: “你以前的生活过得不好吗?” “说不上好,但也不能说不好,反正大家都一样。” 燕宵没懂,但也没在开口追问。 医馆来来去去的看病的百姓络绎不绝,燕宵倚着筠竹看着大夫从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曲,他心里有颗小小的种子在角落慢慢的发芽。 青莺迷迷糊糊被外面的啾啾的鸟叫吵醒,睁眼看着头顶陌生的帷帐突然坐起身来。 外间的点翠听见动静,捏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挑帘探头进来。 见青莺掀开被子要下床,圆圆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嗓音软糯:“先别起来,小心头晕。” 果然,在点翠说完头晕两字后,青莺忍耐不住额头上刺疼跟干呕,趴在床边虚弱的大口喘息。 点翠把青莺扶好躺下,端来一杯清茶递到她的嘴边喂她喝下。掏出手帕把她嘴巴的水渍擦干,可爱道:“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昨天你昏迷不醒,是我家小姐就把你带了回来。” 青莺眯起眼打量着眼前梳着圆圆发髻,年龄不大的女婢。 嗓音干哑但掩不住其中清脆的问道:“是你家小姐叫你在这看着我的。” 点翠听着青莺话中的自嘲,连连摆手:“不是看着,是照顾。早上本来是小姐在这的,但那时候你还没醒。她跟人约好了送药就先走了。” 青莺听点翠口手并用的解释,心中的那点不安被她可爱到无影无踪。 哼笑出声:“送药?你家小姐是大夫吗?” 点翠摇头,“不是,我家小姐是将军之女,不懂医术。” “将军之女!”青莺瞬间眼睛放光,心头充满了希望,跪坐在床上双手握住点翠手。绝美的脸上露出丝丝可怜:“求姑娘救我性命,醉风楼我是死也不愿再回去,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求求姑娘救我一命,青莺愿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你有话好好说,我也只是一个下人,我帮你求求小姐,她人是最好一定会帮你的。”点翠听着青莺雨泪俱下,想起自己的身世,若不是自己遇见了好人怕是下场也同青莺这般。 心头酸意翻涌,泪水涟涟,两人相拥而泣。 “这是怎么了?”筠竹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啜泣哭声,掀帘进来见两人抱头痛哭,神情有些茫然的问道,“哭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第10章 收留 点翠听见动静立马从床上起身,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泪水盈盈,看的筠竹心中软成一片。 “小姐,求您救救青莺姑娘吧。”点翠扑通一声跪在筠竹跟前,仰着头向她求情。 青莺见状扶着床榻下来,摇摇晃晃同点翠一道跪在筠竹身前叩头祈求:“求姑娘救我。” 筠竹伸手左拉右扶,两人都倔强地不肯起身。有些无奈的扶额,从两人身前走过在凳子上坐下,双腿分开单手抻着头静静地望着两人。 “你们向我求救,总要告诉我原因吧。这般跪着不出声,是要我怎么救你呢?” 点翠一听连忙高兴地同青莺道:“你快同小姐说,她一定会帮你的。” 青莺看看激动的点翠,又看看脸色平静垂头盯着自己的筠竹,心头即将得救的欢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筠竹那双沉静如水的双眸看的心底发虚。 “青莺,我虽然可怜你,但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的怜惜来骗我。”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对吗?”筠竹脸色依旧,甚至说到最后的时候面上浮现了丝丝笑意。 筠竹说的无波无澜,青莺听的心头乱跳。不敢直视筠竹的眼睛逃避的低下头。点翠听不懂两人在什么哑谜,只感觉屋内的气氛突然沉重下来。场面僵持下来,点翠大气也不敢出同青莺一样低头跪着,霎时间屋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点翠觉得自己的膝盖开始发酸,有些难受的动了动。叮的一声清脆响声在室内传漾开来,筠竹单手无聊的捏着壶盖在指尖把玩。 “点翠,杯里没茶了。”室内压抑的环境被筠竹打破,点翠赶忙上前:“奴婢这就去煮。” “屋里现下就你我两人了,你若是想坦白我洗耳恭听,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待你伤好了你就走吧。” “你赶我走!”青莺瞬间激动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筠竹:“你不是说你会救我吗?” 与青莺的激动相比,被她质问的筠竹十分的平静:“我是说过我会救你,但前提是我要知道你是什么人,不会令我的家人陷入危险,还有,我要听实话。” 一听见实话,青莺又成了河蚌闭嘴不言。委委屈屈的看着筠竹,希望她能像昨天那般色令智昏拜倒在自己百合裙下,放过自己别一究到底。 睁着一双含情眼直白的向筠竹传达她的可怜柔弱,半晌过后双眼发干发涩,青莺见筠竹无动于衷气呼呼的从地上起来,一屁股坐到筠竹身边对她嚷嚷抱怨:“我都受伤了,你还忍心叫我跪着,你没有心肝!” “你这不是起来了。” “你还逼我自揭伤疤,你恶毒!” “我也说了,随你愿意我不强求。” “你用赶我走,威胁我,你过分!” “你求我搭救,理应告知我真相。” “你你你……哼!”青莺被筠竹回怼的哑口无言 ,在没之前那般矫揉做作的柔弱模样,像是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原本娇纵的性子显露的无疑。 双手横握胸前,秀美的脸高高扬起偏到一旁。嘟着嘴眼角向下瞥,一副你不跟我道歉我就不跟你说话的模样。 “你其实不是被人卖进醉风楼,而是自己主动进去的,对吧。” 青莺听见筠竹开声,还以为她是跟自己服软来的,正准备展现自己高风亮节,通情达理的高雅品格,不跟她计较。扭头听见她知道了自己撒谎,高傲的头吧唧一下垂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我一个好好的清白女儿家,昏了头了往那烟花地闯。” “你先不用急着否认。”筠竹无视青莺的抢白,慢条斯理的开口:“还记得你昨天见到的那个男子吗?他是大理寺的。他昨日见了你的状况,差人去醉风楼追查,老鸨说是你自己一月前找上门的。”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筠竹话说的一半,青莺就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边哭边忘筠竹腿边挪,最后一把抱住她的小腿伏在她的膝上放声大哭起来。 点翠手中端着刚沏好的茶,抬脚跨过门槛。被青莺这嗷的一嗓子吓到手抖了三抖,左摇右晃勉强稳住手,但手里茶水还是撒了出来烫的她嘴中嘶嘶哈气。 “我没有害人的心思,我只是想进京告状!” “你先起来再哭。”筠竹手上一用劲,把青莺强行拉起身,安置在椅子上。 见她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伸手在怀里,袖口乱翻一通,最后还是点翠上前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告状?告谁的状?因为什么事情告状?”筠竹脚尖挑了个凳子坐在青莺对面,双手撑腿偏头看着她。 青莺抽抽噎噎的开口:“我说了,你会帮我吗?” “你先说。” “那我说了,你就要帮我。不然,我不说。” 向来没什么耐性的筠竹能装到现在,耐心早就消磨殆尽了:“嗐!你爱说不说,还赖上我了。”眼睛一瞪起身要走。 青莺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裙子轻轻的左摇右晃,清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自己,让筠竹想起了她之前养的大黄,犯了错两只黑亮的眼睛也是这般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 叹息一声,筠竹重新坐下,“说吧,趁我还有点耐心。” “我、我从哪说啊?”青莺面露茫然。担惊受怕,紧张激动的大脑听见筠竹答应,一放松脑子里跟浆糊一样,眼前满天星星乱飞。 筠竹好不容易忍耐下的暴脾气咻的一下炸了,狠狠锤了一下桌子,眼睛里燃起熊熊烈火,张嘴就要喷人,眼前的人砰的一声,躺在地上没了知觉。 吓得筠竹咽了一下口水,指着不省人事的青莺跟点翠求证:“我把她吓死了?” 点翠把茶水放下去扶青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高兴的跟筠竹道:“小姐,还有气,没死。” 筠竹把人抗到床上放下,招呼点翠道:“你在这看着她,我去找大夫!”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门,身后卷起一地风沙,匆忙间差点撞到人。 一个穿着蓝色仆装的小厮,一路小跑着从东边来在筠将军府门口停下。一个没注意,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一跟头,摇摇晃晃站稳掏出怀里的帖子低头对照,莞尔笑脸盈盈上前:“主人家有礼,小人是陵城王府的,来给府上主人送拜帖。” 将军府小厮打量眼前的来人两眼,确实面熟。摆手招呼他,跟着自己进府见主人。 陵王府下人见到筠夫人急忙行礼作揖,把帖子交到她手上说明来意,得到筠夫人到场的肯定回答后回府交差去了。 “去把小姐叫来。”筠夫人端坐上首,桌上帖子摊开,对着一旁的丫鬟道。 筠夫人放下手中的杯子,同身旁年纪与自己相当的妇人道:“陵王府上的帖子,叫咱们去吃生辰酒。” “特意点名叫把筠竹带上,你说这是何意。” “奴听说凌王府里的郡主是个活泼的,想是知道咱家小姐刚回来,同她打听外面的新鲜事。”宁献风是筠夫人关榆柳的陪嫁丫鬟,两人打小一同长大,比起主仆说是亲人也不为过。 筠夫人哎呦一声,柔美的脸上带着打趣。眼睛眯眯同宁献风道:“这俩人要是玩到了一块,我看这虞京城的安宁是到头了。”宁献风听着也是抬手遮掩鼻下。 “差人叫筠竹过来,这么半天了人怎么还没过来。” 筠夫人倾首往外看去,筠竹不见人影连遣去找她的小丫鬟也不见踪迹。 “小姐昨天捡了个人回来,这会怕是在她那呢。要不过去瞧瞧。” “捡了个人?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走走走,去瞧瞧。”筠夫人一听激动的起身,抓着宁献风的手就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宁献风扶着脚步匆匆的夫人,“奴也是今早起来不见点翠,找她的时候听下面的小丫头说的。说是点翠在照顾昨天被小姐捡回来的姑娘。” “是个姑娘?那没事了。”筠夫人顿时放慢脚步,脸上的紧张感,立时烟消云散。这变脸的模样宁献风不知瞧过多少次,但每次看都还是会觉得好笑。 “夫人,小姐长大了。知道男女之防,哪能还如小时候那般不懂礼数。” “呵!”筠夫人冷笑一声:“你莫不是忘了她当着满殿王公臣勋,在皇上面前公开要他儿子当赏赐的事情了吧。” “还男女之防,这四个字我看是叫她掰开了揉碎了给咬吧咬吧咽进肚子里了。” 宁献风听完大脑宕机,脑中想起筠夫人年轻时的做派,缓缓吐出两句话:“小姐颇有夫人年轻时的风姿。将门出虎女,夫人后继有人,该感到欣慰。” 这些话要是让京城其他贵妇人听见,那不说火冒三丈也得怒目而视。但筠夫人听完面容认真回忆:“我年轻时这么狂放的吗?我都不记得了,难怪我瞧着筠竹的行事作风觉得亲切,原来是随了我了,哈哈哈!” 这是在夸你吗?为何笑的这么大声! 筠夫人领着人刚到紫兰苑,还没进门跟筠竹撞了个对脸。身后捋着花白山羊胡的老医者,叫点翠扶着往外走。 “娘,你怎么过来了。”筠竹随意问了一句,转头跟点翠仔细叮嘱:“你好生的把人送出门,千万小心台阶啊。别把王大夫给摔着,他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摔一下我怕他再也起不来了。” 老头白花花的眉毛高高扬起,对着筠竹瞪眼睛:“你这小娃娃出口没轻重,咒老夫死呢!” “真是随了娘了,一样讨人嫌。” “王大夫,我送您出去。我家小姐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您老别误会,她那是瞧您这么大年纪怕您腿脚不灵便。”宁献风笑着掺上老者的胳膊,跟点翠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人往外走。 “虞京城这么大,大夫那么多,你找谁不行偏找他。” 筠夫人年轻时是个混世魔王,她父母在世时跟那王老头关系最是好,她小时候被父母丢给王老头学医,医术没学成他的宝贝草药到是没少被自己嚯嚯。糟践了王老头药草,被人上门告状免不了一顿混合双打外加面壁思过。 以至于虽然现在自己当娘了,但筠夫人瞧见那王老头就想起了小时候挨的毒打,身上发疼。 数落筠竹两句,探头探脑往她院子里看:“你不是捡人回来了吗?人呢?” 第11章 孰美 “屋里躺着呢。”筠竹指指身后敞开的房门,白晃晃的两排牙对着筠夫人笑的一脸喜庆:“娘我跟你说,我捡到天仙了。” 筠夫人斜眼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女儿,试探道:“比你求而不得当众向人示爱的离王殿下还美?” 筠竹听见娘亲的话,拽着她往屋内走的脚步一顿,微微仰头在脑中暗自比较,右手卡着下巴沉吟:“嗯……美!都美!反正比你美!” 筠夫人一巴掌拍在女儿头上:“胆子肥了,敢拿老娘开涮。” 筠竹委屈的摸摸头,倔强道:“就是比你长得好看嘛,干嘛打我。” 筠夫人想当年那也是虞京城排的上名号的清冷美人,虽然性子粗暴了些,只要不张口身后的追求者那也还是络绎不绝。 现在虽然年逾四十,但保养得体看着像三十出头。同她年岁相当的要么年轻时就没她长得美,要么嫁人后被家中琐事蹉跎的美貌不再。筠夫人对自己的皮囊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这下被筠竹激起了好胜心怎么都要前去校验一番。 同女儿一挑眉:“前头带路,老娘倒要看看是不是天仙下凡。” 筠竹在亲娘手下不敢造次,畏畏缩缩的领着她进屋。 往床上一指:“就在那,你自己去看吧。”说完一屁股在外间凳子上坐下,留给筠夫人的背影带着三分不服气。 筠夫人掀开群摆大步朝里间走去,一眼瞥到床上闭目昏睡的少女,立时强吸一口气把嘴边的惊叹咽回去。 床上的少女皮肤白如凝脂,紧闭的双眼睫毛挺翘鼻头浑圆笔挺,圆润的脸颊线条清晰又不失柔美,筠夫人坐在床边下意识的抬起手轻轻捏捏她的面颊,果然手感如她预想的那般紧致滑嫩又弹手。 对着昏迷不醒的美少女揉揉搓搓一番,筠夫人嘴角咧到耳根,美眸眯成一条线的出来坐到筠竹身边拍拍她的肩头:“眼光确实不错,这点随我。” 筠竹绷着脸,倔强的跟她娘瞪眼:“你跟我道歉。” “对不起,娘错怪你了,她确实能称得上一句天仙。”筠夫人笑眯眯的摸摸筠竹的脑袋给她顺毛,不甚走心的同她道了句歉。 筠竹也不关心她娘是不是真心道歉,只要她跟自己认错了就行。 “原谅你了。”筠竹一改别扭模样,兴致冲冲的同她娘手舞足蹈:“是吧,是吧。她长得很美对吧!” “咱们把她留下来吧,怪可怜的,又长的这么招人要是离了咱们的保护,肯定要被坏人抓走做坏事。” 筠夫人点头:“是啊,这世道平凡女子能安稳过活就已经很不易了,何况她还有这般容姿。” 娘俩头抵着头黏黏糊糊好一会儿就把青莺的去留问题给单方面做了决定。 青莺额头上撞了个瓶口大的洞,血虽然止住了但失血过多体虚的紧,自昏迷那天到今日已经整整昏睡了三天。 筠竹每次过来都要探探她的鼻息,就怕一个不不注意人就凉了。 今早筠竹吃过朝食探过青莺的鼻息后,无聊的坐在床边看着她微微凹陷的脸。暗自嘀咕: “怎么能有人一脸病容还能这么美,简直没有天理。” 筠竹这几日除了去找燕宵,干的最多的就是盯着青莺的脸发呆。 食指一点一点地戳着她的脸颊,嘴中振振有词:“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三天了,你再不醒我怕你就要被饿死啦~”戳完往后一仰,倒在床上无聊的伸直了双腿。 原本昏睡的青莺叫筠竹这一砸,口中呻吟起来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觉得头晕眼花,肚中咕咕作响,饿的她心焦发慌。 清醒过来开口第一句:“有吃的吗?我好饿。” 筠竹伸展的躯体僵直,扭动脖子朝声源看去,见青莺张着那双凹陷的双眼,欣喜欢呼:“醒了!我去找人给你拿吃的。”一跃从床上蹦起,哈哈着叫人送吃食去了。 青莺面对满桌的清粥青菜,清汤寡水吃的呼哧作响,喝完第三碗白粥把菜盘清扫一空后把碗往桌上一搁,伸手抹了抹嘴,开始挑刺: “你们这么大家业就给人吃草,一点荤腥都没有?” 筠竹没想到美人吃饭竟从西施变成了张飞,听见她开口缓缓抬手把自己的下巴合上,挂起假笑:“大夫说你大病初愈,不宜食荤腥。” “哪个庸医说的,本姑娘自己就通晓医术毒术怎么没有听过这般狗屁道理。”青莺斜睨着眼凑近筠竹,阴恻恻道:“你该不是故意整我,故意不叫人给我吃肉吧?” “你能别用你好看的脸做这么丑的表情吗?还有我为什么要故意不给你吃肉,是大夫交代过你大病初愈,醒来要吃些清淡的食物有益身体消化。” “你骂我丑!本姑娘我可是木村寨远近闻名的一朵花!” “木村寨是哪?”筠竹忽视青莺喷火的双眼,跟她询问。 “你连木村寨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南疆鼎有名寨子。”青莺骄傲的一哼,讥讽筠竹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南疆……你不是中原人啊。” 青莺得意的表情一僵,看见筠竹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开始装傻充愣,踉跄着倒坐凳子上捧住脑袋:“哎呦,我的头好疼,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啊?我好害怕啊!” 筠竹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不搭话,端起杯茶细细品尝。青莺没见筠竹紧追不舍的细究,以为自己演技江湛到把人糊弄了过去。 安安长松一口气。 “南疆地处西南,多雨闷热毒虫毒蛇喜居之地,西南的瘴气更是远近闻名,且不说南疆人善于下蛊用毒令天下人人谈之色变了。” “青莺,这是你的真名吗?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悄悄潜进京中准备谋划什么危害国家社稷之事?” “坦白从宽,你若是自己交代还能算你迷途知返从轻处罚。若是拒不交代胡说一通我可就叫人把你送到大理寺叫官差审你了。” “他们可不如我这般怜香惜玉,一顿棍棒板子打的你皮开肉绽,不怕撬不开你的嘴。” “你、你少吓唬我。我又没做什么。”青莺被筠竹话中描述吓到小脸惨白。 “你是没做,还是没来得及做啊?” 青莺让筠竹锐利的目光逼的节节后退,揪着衣领瑟瑟发抖,欲哭不哭。 “我,我交代还不行吗?你别把我关进牢里,我不要挨板子。” 筠竹见恐吓起了作用,把杯子一扔高傲的对青莺一抬下巴:“说吧,我只听真话,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亲自把你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刑狱之中。” “那我说了,你要替我保密。还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筠竹点头。 “我叫青莺,是南疆木村寨的圣女。大概半年前,寨子中的居民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朝廷派人来招安我们寨,让我们迁出大山同当地百姓一块生活。” “这不是挺好的的吗?你们住在山里生活应该挺不方便的吧。” “是啊,我阿爹也是这么说的。”青莺低着头,声音弱弱的开口。 “然后呢,你怎么会来到虞京城,还进了醉风楼?”筠竹皱眉不解的追问。 “啊啊啊!”青莺顿时仰头大哭,眼泪哗哗的顺着脸往下滴。哭声中全是委屈和难过听的筠竹心中泛酸。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安慰。 “阿爹出了门去跟当地的官员谈论下山后族人的生活问题,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我下山去找,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回寨子找族叔商量,结果……他们要杀了我。” “原来他们嘴上同意阿爹接受朝廷的招安,其实根本不愿意下山。而且早就不服我阿爹管理整个寨子,趁着我阿爹出门他们清理阿爹的手下夺了寨权。还在路上伏击了阿爹,现在生死不明。” “我拼着生死在阿爹手下人的护送下逃出了大寨,但受伤太重昏倒在路边,醒来才知道自己被上京告御状的李香雪救了下来。” 筠竹:“李香雪是谁?她因为何事要告御状,她现在人在哪里?” “她死了。是我连累了她,我对不起她。”青莺泪眼汪汪的看着筠竹,脸上满是痛苦。 筠竹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追问:“怎么回事?” “她是被来杀我的族人杀死的。她是为了救我,所以我在她坟前跟她保证过,我一定会为她家平反昭雪,哪怕赔上我的命。” “我进了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告状,跟谁告状。一天在路边听说了醉风楼,说那是达官显贵都爱去的地方,我拿着李香雪留下的银子找了一个人伢子把我送进醉风楼,本来想做个扫地丫鬟的,结果那老鸨瞧见我姿色还不错非我接客。” “倒霉催的遇见了那个什么狗屁王淳于,他要对我霸王硬上弓,我气不过狠咬了他一口想逃。” “结果身体受伤未愈,元气大伤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用一颗明珠卖给了一个穿青色锦袍的纨绔子弟,瞧着就不是个好东西。”青莺说起他俩,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 “我当时自觉无望给李香雪报仇,觉得十分对不起她,就想着一死了之到地底给她磕头道歉便狠心撞了柱子……再然后就遇到了你。” “我说的通通都是真的,绝对没有一丝假话,若有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青莺直视筠竹眼睛,举手发誓以示自己的真心。 筠竹按下青莺高举的右手,摸摸她的脸:“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吧,辛苦你了。” 至亲之人的追杀,陌生人的舍命相助,高位权勋的践踏,青莺悲从中来眼泪无声的滴落。 第12章 赴宴 翌日,一辆由红棕大马拉着的华丽马车在凌王府门前停下。筠竹掀开车帘看着眼前庄严气派的高门大院,不等小厮端来下车凳,自先跳下马车。 筠夫人来不及拉住泥鳅似的筠竹,踩着下车凳伸手搭在她的掌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样。 “等会进了府,你给我把你身上那套不入流的痞子劲全收起来。”筠夫人脸上笑容和蔼对着周围的各家贵妇点头致意,扭头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龇牙咧嘴的警告女儿:“今日是你初次露面,装也给我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乖巧模样。” “为何要装模作样,真性情不好吗?”筠竹不解,左右撇了周围一圈,目光交接之处皆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浅浅微笑。 个个都像木雕雕刻出来的一般,千篇一律。 “你看见左前方那个穿绛红色,头上金光灿灿,反光能射瞎眼的不倒翁了吗?” “我跟她不对付。” 筠竹听完母亲的话,一下就锁定了目标。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全身上下若非要找出最细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挂在金灿灿项圈的脖子了。 “娘,她好像一个被切开瓤的西瓜啊。” 筠夫人听着女儿的比喻,噗嗤一声笑将开来。那个西瓜贵妇若有所感似的,朝她们细瞥过来。 抬脚就要过来,被身边瘦瘦高高的一个女子拉住,筠竹听清她在西瓜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她目光不屑的横扫了自己这边一眼,扭着她水桶一样的腰走了。 “娘,那妇人谁啊。还有她身边那个修长的跟竹竿似的是她女儿吗?” 筠夫人对着那胖妇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工部侍郎王重的夫人和小女儿。” “娘家不过是个江南的暴发户。仗着自己有钱整天把自己打扮的跟个梳妆匣子似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可嘚瑟的,眼睛整天长在脑门上拿鼻孔看人。” 宁献风在身后听着嗤嗤发笑,领着青莺跟点翠落在筠夫人跟筠竹身后两边的距离。 青莺自打前些时日醒来,用她天生的杀器,绝美无双的容颜和精灵鬼马的活泼性格,成功的俘获了筠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幼的芳心。留在将军府成了个喜庆的花瓶。 “娘,您跟这陵王妃按交情姑且能算上个闺阁密友,她们邀请咱们还算有由头。那西瓜贵妇是江南人士,怎么也被邀请来吃酒了?” 说到这筠夫人白眼翻的更甚了,假笑道:“哦,忘跟你说了,咱们今日来吃酒的对象是不倒翁她外孙子。” “啊?”筠竹吃惊的咧开嘴:“她跟陵王府是姻亲啊?” 筠夫人点头,抬脚跨进王府大门,手绢掩嘴跟筠竹悄悄道:“她大女儿嫁给了陵城王世子,我之前见过几次,比她母亲讨人喜欢多了。” “不过也多亏了她性子不随母,不然这陵王府怕是热闹的可以跟茶馆说书有的一比了。” 今日前来祝贺的都是跟陵王妃交情不错的一些达官贵妇,陵王府的世孙过生辰,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事,但陵王妃还是想找人来热闹热闹。 热闹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陵王妃也是个闲不住的。 一众人被带到王府花园,陵王妃在就等在此处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听见动静赶忙起身相迎,最先拉过儿媳妇的母亲王夫人那圆润可口的手,亲亲热热寒暄起来。 中间抽空对着筠夫人使眼色,随后唤来自己的儿媳:“清和你母亲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母女好好亲热亲热。”说着把王夫人的手塞进儿媳的手中,让她们娘俩单独说话去了。 “燕姝,快过来,你关姨来了。”陵王妃对着一群小娘子中最跳脱的那个招手。 燕姝跟小姐妹们正聊的开心,听见母亲召唤同姐妹们:“你们先玩着,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咱们接着玩。” “你小心些,身后都是池子莫要栽进去了。” “景妍姐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着呢。”燕姝对着粉橘衣衫的姑娘一摆手,放下抬起的脚,温声细语的同她说话。 “你们几个可不要趁我不在,仗着我景妍姐姐脾气好就欺负她,不然等我回来叫你们好看。” “哪敢啊,景妍这么温柔贤淑我们疼爱都来不及,哪敢欺负她。”青衫女子打趣道:“若说欺负作弄景妍的最多的,当属你。” 青衫女子一说完,周围姑娘都哄笑起来。 燕姝扮鬼脸哼了一声,奔奔跳跳的跑了。 “这就是筠竹吧,哎呦,这模样长得真是俊俏,不输你娘年轻的时候。”陵王妃看着眼前陌生的筠竹,伸手拉过她细细打量一番:“榆柳啊,你以后有福了,这下有了两个贴心的小棉袄了。” “不像我,生了个女儿那简直就是来讨债的。性子野的跟山上的皮猴子似的,简直叫我操碎了心。” 筠夫人假笑一声,看着好友。拆穿她的揶揄:“你装什么装,那日大殿之上你没在啊。” 陵王妃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松开筠竹的手凑近筠夫人笑倒在她肩头。 燕姝过来就瞧见她母亲跟关姨抱在一起,一个笑的眼泪四溢捂着肚子,一个面露嫌弃又不把人推开。 悄悄在筠竹耳边问:“她俩这又怎么了?” 筠竹回来这么久,除了自己还没见过有哪个这么自来熟的女子。脸上露出迷茫:“不知道啊,刚说了两句话,就……这样了。” 燕姝把筠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带着答案问问题:“你就是关姨的女儿,筠竹。” “我是。” “你就是帖子上那个指名道姓邀我前来相见的郡主。”筠竹身量比燕姝略高半寸,眼睛向下半觑着她眉间那个浅淡的黑痣。 “对,就是本郡主。” 两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原本欢乐温馨的氛围,突然紧张起来。一高一低两双眼睛牢牢抓紧对方,燕姝右脚后撤一步,眼中闪过锐利的锋芒突然一掌打向筠竹。 筠竹心下早有防备,利落侧身躲避。燕姝见筠竹躲过,飞起一脚扫向她的双脚。筠竹就是翻身落在燕姝身手,抬手抓向她的肩膀,燕姝立即卡落对方的手肘,转眼间已经过了七八十招。 其他人不明所以,怎么好好的就动起手来了,在呼呼的掌风中一众闺阁小姐看的心惊胆战,脸色发白。 燕姝初动手只使了三分力道,被筠竹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化解后,心中好胜心顿起用上了十分力道,这才在她手中走了不到十招便感到心力不足,额上渐露汗水。 筠竹在燕姝一个飞身侧踢后,抓住破绽右手搭 住她的左臂,一拉一放卸掉她的臂力,左足侧滑从她身旁划过反锁胳膊在她伸手,左手立时卡住她的咽喉叫她动弹不得。 性命被人拿住,燕姝含含糊糊的吐出:“我输了。” 筠竹见人认输,松开她,抬手掸一掸身上的灰层后轻飘飘道:“嗯,我知道。” 第13章 骨折 燕姝揉着脖子听筠竹那毫不谦虚的语气,美眸一瞬间瞪大撇起嘴角盯了她一眼,双手叉腰侧对着她。 陵城王妃不知两人怎么刚一见面,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大打出手了。好不容易两人停手,赶忙急急上前,咬着牙横了燕姝一眼。接着眯起眼睛对周围的贵妇千金露出灿烂耀眼的笑容。 “儿时小姐妹长久不见,初次见面过于激动了些。”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女儿向来被他父王宠坏了,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学绣花女红,尽摆弄胳膊腿了。这不,好不容易找等了个能放开切磋拳脚的姐妹,惊扰了大家我代姝儿同各位先赔个不是。” 陵城王妃嘴角浅笑盈盈,姿态大方的向在场的所有人行了个礼,全没有王妃的架子。 其他命妇见陵城王妃都如此说了,连忙摆手去扶,“王妃您真是折煞我们了,女儿家活泼了些,当不得甚么。” 一个圆滚滚的团子从屋内摇摇晃晃的跑出来,边跑嘴里边咯咯的发出笑声。 “祖母,姑姑,快来跟尧儿玩。”小团子冲进人群,一把抱住燕姝的腿,嘴里叽里咕噜的嘟囔叫人陪他玩。 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叫燕尧这么一闹氛围立马又热闹了起来。 在场的妇人瞧着这么一个粉雕玉砌的小人,心底的母爱泛滥成河,个个都蹲下身伸出手想去逗一逗他。 还没人大腿高的小豆丁从众人腿边穿过,精准的搂住了自家姑姑的大腿。 孩子的母亲王清和一打眼,孩子就从身边消失了,惊的她赶忙同母亲妹妹出来找。燕姝把腿边的侄子抱起,抓着他的小胖手对着满脸着急的嫂子挥了挥。 扭头对怀里的燕尧龇牙,吓唬他道:“小坏蛋,又吓你娘亲,瞧我等会不跟你爹告状,叫他狠狠揍你的小屁股。” 燕尧人小鬼大,听懂了姑姑要叫爹爹揍自己,蛄蛹着要从她身上下来,对着燕王妃伸手。 “祖母抱。” 筠竹搂着母亲的胳膊站在她身旁,瞧着刚才还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叫一个还没她大腿高的小屁孩轻飘飘的搅散了,她在心里不由撇嘴。 不慎走心的看了眼左扭又摇的孩子背影,心中默默吐槽:孩子什么的脆弱的跟路边野草似的,一脚上去就踩死了,她才不喜欢呢。 燕姝把侄子递给母亲,看见筠竹那不屑的模样,心头的怒火原地升高三丈。不顾母亲刚才替自己赔礼道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脸不服气的冲到筠竹眼前,指着她质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不起谁呢?” 筠竹不明所以,脸色茫然,双眼空空的看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什么?” 炮仗属性的燕姝,被筠竹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给点着了,撸起袖子就要干,眼角余光在瞥到周围人群后,想起这是她小侄儿的生辰礼,不能给她嫂子丢面,愤愤一甩手,皮笑肉不笑道: “等过了今日,我要你好看。哼!” 随着母亲入座,筠竹还没弄明白,在场这么多人,那个什么郡主怎么就盯上自己不放了。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筠竹对着面前满桌的食物,全程不抬头。手中的筷子舞的奇快,不一会就吃的满嘴流油。 关榆柳在对面王夫人频频投来嗤笑的目光下,忍无可忍的对着筠竹的腰狠狠一扭。在她大叫出声前,对她展现死亡假笑。 “你饿死鬼投胎吗?早上没吃饭吗?就这么饿吗?” 筠竹双眼泛着泪花,嘴唇哆嗦着看着她娘。不明白自己好好吃着饭招谁惹谁了。 “你把筷子给我放下,你看看满座在场的人,那个像你似的粗俗的像个男人。” 筠竹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筷子扔到桌上,掏出帕子往嘴上一抹,生气的看着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是怎么优雅的,得体的,赏心悦目的,进食! 在筠竹手里吃瘪了的燕姝瞧见这一幕,瞬间脸上喜笑颜开,迎着筠竹的目光挑衅的露出八颗牙齿。 筠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对着燕姝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幼稚。” 声音虽小,但燕姝却看明白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人就要炸。 “爹爹!”燕尧在母亲的怀里扑棱的双臂对着门口的高大身影开心的大叫出声。 燕昀听见儿子的亲昵喊叫,平直的嘴角立马勾起,双眼含笑的对燕尧摆了摆手。在屋内众位女眷的视线下偏头对着身旁的小厮交代了一句,脚步轻快的跨进屋内接住飞奔腿边的儿子。 “莫要急行奔跑,小心摔了。”朗润的声音在不大的花厅响起。王清和追在孩子身后,看他跌撞着向前一颗心忽上忽下,直至儿子被夫君抱在怀里才悄声的松了一口气。立在夫君身侧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孩子额上的水渍。 陵城王妃瞧见儿子进来,面上和煦的问道:“怎么这会儿子有空来了?”说完也不待燕昀回答便起身走到王夫人的身畔抓着她的手对燕昀道: “正好,快来见过你的岳母。” 燕昀一通礼数下来,一盏茶的时间已过。筠竹期间瞧着燕昀那一家三口,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在哪见过似的,目光怔怔的直盯在燕昀的身上像被人勾了魂一般。 周遭的夫人小姐见筠竹这般痴迷的目光注视在燕世子身上,又听闻她刚回来就不自量力的向离王当众求爱,结果遭到离王当众之下拒绝,简直笑死人了。 王清和自不用说被这般火热、且毫不遮掩的目光刺的心乱作一团。向来温婉的面容两道秀气的眉毛弯弯曲曲如同田间小道。手中的帕子紧紧绞在指尖。 燕昀自顾跟岳母搭话还要时不时的顾念怀中左歪右扭的皮猴子,对周围的气氛丝毫没察觉到。 “喂!你羞也不羞!未出阁的女子怎可这般光明正大的盯着一个有妇之夫瞧!”燕姝平地一声雷,惊地在场所有大姑娘小媳妇瞪大了眼睛。 三步两步冲到筠竹眼前指着她怒气冲冲:“警告你不要自取其辱,我哥跟我嫂嫂那是在天一对,在地一双的鸳鸯眷侣。”说着眼神不屑的上下打量一通身材跟棺材板板一样平的筠竹,开口诛心道:“就你这遮住脸分不清前后面的休想插入他俩之间。” 被骂的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听着的夫人小姐倒是先红了脸。 筠竹额角青筋乱跳,一把攥住燕姝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暗自用力向后扳,一边眼神凶狠的对她呲牙逼得她步步倒退道:“我遮住脸分不清前后,你遮住脸就能分的清了!” “你哥跟你嫂嫂是不是在天一对在地一双同我有甚关系,我又不喜欢他,更没当你嫂子的念头,你怎可出口就伤人!” 燕姝疼的步步撤退,满脸扭曲,一听她看不上自己哥哥顿时就炸了:“我怎么就出口伤人了。我哥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才高八斗,身家万贯。对妻儿温柔体贴、对父母孝敬有加、对兄弟姐妹谦恭有礼,对下人从不苛责你凭什么不喜欢他!” “你喜欢!” “他一不是黄金白银,二不是千里良驹,三不是惊艳绝绝的燕宵,我凭什么要喜欢他!” “他可能在你眼中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珍宝,可在我这同那路边的猪狗并无二致。” “啊啊啊!你敢骂我哥是猪狗不如!筠竹我要砍死你!”燕姝听不得任何人贬低他哥,被筠竹刺激的当下也顾不上自己的手指还被人揪住不放,踢脚就往筠竹胸口踹。 当事人燕昀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就打起来了。 霹雳啪啦一阵你来我往过后,花厅已是狼藉一片。原本还要看好戏的夫人小姐这下个个抱头蹲下,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看着头顶飞来砸去的桌椅板凳,酒壶碟筷口中嘤嘤哭泣。再没了之前看戏的心理,只有别打到我的提心吊胆。 咔嚓的清脆声响起,燕姝顿住踢向筠竹小腿的脚,不敢置信的偏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一阵寂静过后,石破天惊的哭声掀起来花厅的房梁。 “啊!!!我的手!断了断了!啊!”燕姝瞪圆了眼睛,泪水喷涌而下,跪坐在地左手捧住右手哭的不能自已。 好好的一场生辰宴,在燕姝的爆哭中仓皇结束。送走宾客,筠竹被她娘压着站在燕姝的床边同她道歉。 筠竹刚想张嘴辩驳就被她娘的死亡眼神吓得低下了头。不情不愿的鼓着嘴对着床上背对自己的燕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对!不!起!” “是我下手太重了,请你原谅!”口里说着道歉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像要吃人。 关榆柳一巴掌拍在筠竹的背上,瞪了她一眼。随后脸上挂起笑容,坐在床边柔柔的顺着燕姝的背:“小姝啊,姨母替筠竹同你赔礼了。待我回家就罚她去跪祠堂好好反省。” “真的吗?”燕姝哭的一抽一抽的转过身看着关榆柳。 “真的!不仅罚她跪祠堂还不准她吃饭,好好教训她给你出气,好不好。” 燕姝红肿着一双眼睛,举着两根断掉的手指在筠竹脸上看来看去。随后带着浓厚的鼻音开口看着关榆柳弱弱开口: “你叫她给我哥道歉,我哥哥那么好,她凭什么不喜欢他,还骂他猪狗不如。” 筠竹自打不小心掰折了燕姝的手指头,就一直被她娘指着脑门骂。这下又听见燕姝倒打一耙,但她娘跟座大佛似的在眼前坐着,有火发不出憋屈的她跟鼓气的河豚似的,脸都憋红了。 燕姝瞧着筠竹吃瘪的表情,心中的郁气一下去了大半。搂着关榆柳的胳膊哼哼唧唧个不停,一会儿说她手疼的要死了,一会说她以后会不会成残废了。燕姝每说一句关榆柳就飞筠竹一个眼刀,最后还是送完宾客回来的陵城王妃瞧不下眼了,把燕姝臭骂一顿这才消停。 “阿竹不要在意,那皮猴子当初为了学武,摔断了两根肋骨都一声不吱,这区区两根手指头对她来说那都不是事。”陵城王妃拉着筠竹在一旁坐下,亲热的拍拍她的手。 王清和送走完母亲和妹妹,带着孩子进门看见自家婆母在安慰筠竹,筠夫人在燕姝床边听她叽叽歪歪。两位长辈的脸上散发出的温柔平和,令王清和有瞬间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女儿,谁又是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