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和你谱和弦》 第1章 第 1 章 图书馆西翼的钢琴房隔音并不算好,因此当《唐豪瑟》序曲从门缝渗出时,几个经过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音符如同拥有实体,在初夏闷热的空气里凝结成珠,滚落在地面时发出琉璃般的脆响。 陈镜辞坐在琴凳上,背脊挺得笔直。纯黑衬衫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随着和弦推进在琴键上方划出凌厉弧度。他弹奏的样子不像在演绎瓦格纳,更像在解剖他——每个音符都被精准地剖开,露出内里复杂的神经与血管。 窗外的香樟树上,蝉鸣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时,陈镜辞的指尖悬停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汗珠沿着他下颌线滑落,在白色琴键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圆形水迹。 “出来。”他说。声音不大,却让整间琴房的空气骤然凝固。 角落里的阴影动了一下。许未晞从两排书架的交界处现身,黑色训练服紧贴着他精悍的腰线,手里把玩着一把军刀。刀柄上的暗红色纹路与他眼角的疤痕如出一辙。 “第七小节,降B音你弹成了B。”许未晞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摩擦的质感。他踱步到钢琴旁,目光落在陈镜辞微微颤抖的右手小指上,“手怎么了?” 陈镜辞合上琴盖。“与你无关。” 就在这时,琴房内的温度突然骤降。墙壁上的水汽凝结成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陈镜辞猛地起身,钢琴随着他的动作无声地滑向一侧,露出地板上一道暗红色的符文。 “来了。”许未晞简短地说,军刀在他指间转出一圈冷光。 空气开始扭曲。从图书馆的四面八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越来越快,最后汇成一股潮水般的轰鸣。陈镜辞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已变成某种非人的琥珀色。 “东南方向,三个。”他准确报出位置,右手在空中虚握,一本厚重的乐谱从书架上飞出,在他手中化作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身布满五线谱纹路,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许未晞已经动了。他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军刀划破空气时带起的不是风声,而是一连串破碎的音符。第一个入侵者刚从窗口跃入,就被刀刃精准地刺入咽喉——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黑色的乐谱碎片四散飞溅。 陈镜辞没有看战况。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仿佛在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随着他的动作,书架上的书籍纷纷飞起,在空中组成复杂的阵型。当第二个入侵者冲破窗户时,等待他的是一整排呼啸而来的辞典,书页翻动间露出内里锋利的金属边缘。 “左边!”许未晞喝道,同时将军刀掷出。刀尖穿透第三个入侵者的肩膀,将它钉在墙上。 陈镜辞转身,长剑斜劈而下。剑刃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相撞,迸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音阶。入侵者的形体在空气中闪烁不定,像一段信号不良的录音。 “是‘杂音’。”陈镜辞说,手腕翻转,剑尖挑起一道弧光,“完整的乐章。” 许未晞已经来到他身侧,拔回自己的军刀。“你能净化吗?” “需要时间。”陈镜辞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左手在虚空中快速划动着指挥棒般的轨迹,每一个动作都让空气中的压力增加一分。“护住我三十秒。” 许未晞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表态。他将军刀横在胸前,开始低声哼唱一段诡异的旋律。随着他的哼唱,他周围的空气开始震动,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入侵者撞击在屏障上,发出指甲刮擦黑板的刺耳声响。 陈镜辞闭上眼。在他的意识深处,一段复杂的赋格正在成型。每一个声部都对应着一个现实中的音符,彼此交织,互相抗衡。他能感觉到“杂音”试图侵入他的思维,像病毒一样污染他的乐章。 就在这时,许未晞的哼唱声突然拔高了一个八度。那道屏障变得更加凝实,甚至开始反射图书馆内的光线。陈镜辞抓住这个机会,将脑海中完整的赋格一举推出—— 世界安静了。 不是无声的安静,而是一切声音都回归正位的、秩序井然的安静。入侵者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几片焦黑的乐谱碎片,缓缓飘落在地。 陈镜辞踉跄一步,长剑支地才稳住身形。过度使用能力的反噬如期而至,耳中的嗡鸣声像是有一整个交响乐团在同时调音。 许未晞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眼角的那道疤痕变得鲜红,仿佛刚刚愈合又被撕裂。军刀上的纹路暗淡无光,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第几次了?”陈镜辞轻声问,声音沙哑。 “本月第七次。”许未晞走到窗边,检查着窗框上留下的焦痕,“频率在增加。”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杂音”的侵袭正在加剧,而他们作为学院最强的“谐律师”,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陈镜辞走到钢琴旁,掀开琴盖。被汗水浸湿的那个琴键已经恢复正常,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没有按下。 “他们需要完整的《尼伯龙根指环》。”他说,“我的部分还差最后一场。” 许未晞将军刀收回腰间的刀鞘。“指挥部今早找过我。他们给你安排了新的护卫。” “我不需要。” “你需要。”许未晞转身,目光锐利如刀,“刚才如果不是我提前发现异常,你现在已经成为‘杂音’的一部分了。” 陈镜辞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 “保护。”许未晞纠正道,“在你完成净化乐章之前,这是最高优先级任务。” 暮色渐深,图书馆的自动照明系统悄然启动。冷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交叠。陈镜辞终于将琴盖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就履行你的职责吧,护卫先生。” 他走向门口,经过许未晞身边时稍稍停顿。 “顺便说一句,第七小节本来就是B音。你记错了。” 许未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等他回过神,陈镜辞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窗外的香樟树上,一只蝉试探性地鸣叫了一声,然后整棵树的蝉都加入了这场黄昏的大合唱。许未晞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虎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珠。 他想起指挥部分配任务时说过的话:“陈镜辞是学院百年一遇的天才,他的能力是净化‘杂音’的关键。但他也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过于强大的谐律师,本身就会吸引‘杂音’。” “你的任务不仅是保护他,还要监视他。一旦发现他被污染迹象...” 许未晞没有让那个念头继续。他收起军刀,跟上陈镜辞的脚步。两人的影子在走廊的灯光下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像极了一段永不相交的平行旋律。 图书馆东翼的指挥室内,巨大的屏幕上正显示着刚才战斗的全部数据。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人推了推眼镜,指着陈镜辞能量读数的峰值。 “又创新高。”她说,“照这个速度,在完成《尼伯龙根指环》之前,他的谐律核心就会过载。” 站在她身边的银发男人沉默地看着屏幕,目光深沉。 “许未晞能控制住他吗?” “恐怕没有人能控制住飓风。”女人轻声说,“我们只能祈祷,在风暴彻底形成之前,他们能找到共存的方式。” 屏幕上,代表陈镜辞和许未晞的两个光点一前一后地移动着,时而靠近,时而疏远,像两颗被无形引力束缚的恒星,在碰撞与分离的临界点上危险地平衡着。 银发男人最终转身离开。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是谐律先崩溃,还是他们先找到答案。” 指挥室的门在陈镜辞身后合拢,发出轻微的气密声。银白色的环形空间内,只有中央全息投影台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站在对面的银发男人映照得如同雕塑。 “林指挥官。”陈镜辞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指挥官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目光越过陈镜辞,落在随后进来的许未晞身上。那眼神像是精密仪器在进行扫描,不放过任何细节。 “三分钟前,‘杂音’突破了学院外围的三道防线。”林指挥官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而你们在琴房浪费了四分十七秒。” 全息投影台突然亮起,展现出一幅令人心惊的画面:学院外围的防护罩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黑色的能量像有生命的触须般缠绕其上,不断侵蚀着光壁。刺耳的警报声被隔绝在指挥室外,但视觉上的冲击足以让人感受到危机的迫近。 陈镜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许未晞向前半步,恰好挡在他与全息投影之间。 “琴房的袭击是调虎离山。”许未晞说,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鞘上,“他们知道陈镜辞在那里。” 林指挥官的手指在全息台上轻点,画面切换至琴房的战斗回放。陈镜辞净化“杂音”的过程被放慢数倍,可以清晰地看到银白色能量如何从他指尖涌出,编织成复杂的音网,将入侵者一一分解。 “你的谐律指数又提升了7.3%。”林指挥官的目光锁定在陈镜辞身上,“按照这个速度,在完成《尼伯龙根指环》之前,你的谐律核心就会过载。” 陈镜辞面无表情:“我能控制。” “控制?”林指挥官冷笑一声,突然调出一组新的数据,“知道这是什么吗?” 全息画面中浮现出一段扭曲的乐谱,黑色的音符像是活物般蠕动,不断重组又分裂。陈镜辞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他昨晚练习时随手记下的灵感片段,本该锁在他的私人乐谱库中。 “你的思维已经开始被污染了,陈镜辞。”林指挥官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你创作的音符,都可能成为‘杂音’入侵的通道。” 许未晞猛地转头看向陈镜辞,眼神锐利如刀:“你从未告诉我这件事。” “没有必要。”陈镜辞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许未晞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指挥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全息投影台上的数据不断跳动,红色的警告标志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林指挥官双手撑在台面上,身体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指挥部决定,立即暂停《尼伯龙根指环》的创作,直到确定陈镜辞的状态稳定。”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碎了陈镜辞脸上最后一丝平静。 “不行。”他向前一步,谐律能量不自觉地外泄,指挥室内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只差最后一场,整个乐章就能完成。这是唯一能彻底净化‘杂音’的武器——” “也可能成为毁灭我们的最后一道丧钟。”林指挥官打断他,“在你证明自己完全可控之前,这个计划无限期搁置。” 陈镜辞的呼吸变得急促,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影。许未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几乎是本能地,他的军刀已经出鞘三寸,刀身上的纹路泛起微光。 “冷静,陈镜辞。”许未晞的声音低沉而警惕。 就在这时,指挥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全息投影台上的画面疯狂闪烁,外围防线的某一处终于被彻底撕裂,黑色的“杂音”如潮水般涌入学院内部。 “第三区失守!”电子提示音冰冷地播报。 林指挥官脸色骤变,手指在全息台上飞快操作,调动防御力量。而陈镜辞却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什么遥远的声音。 “它们在呼唤我。”陈镜辞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多么美妙的旋律...” 许未晞毫不犹豫地将军刀完全抽出,刀尖直指陈镜辞:“稳住心神,别被它们蛊惑!” 林指挥官猛地抬头:“许未晞,执行紧急预案!” 指挥室的墙壁突然展开,露出内部隐藏的谐律抑制装置。六根银白色的金属柱从天花板和地面伸出,发出低沉的和声音阶,形成一个封闭的能量场将陈镜辞包围。 陈镜辞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叹息,谐律能量在他周身激荡,与抑制场激烈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暗金色,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纯净的音符,而是扭曲变形的音波。 “太迟了...”陈镜辞的声音产生了重音效果,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它们已经在我体内扎根。” 许未晞握紧军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按照规程,他应该立即启动抑制场的完全模式,将陈镜辞的谐律核心彻底封锁——但这意味着陈镜辞很可能永远失去创作能力,甚至变成废人。 “许未晞,你在等什么?”林指挥官厉声喝道。 全息投影台上,学院的平面图正被黑色迅速侵蚀。“杂音”如瘟疫般蔓延,所到之处,一切声音都被扭曲成刺耳的噪音。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分钟,整个学院将被完全吞噬。 许未晞看着被困在抑制场中的陈镜辞,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他例行巡查时,发现陈镜辞独自一人在琴房,对着空白的乐谱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侧影勾勒得格外孤独。 “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了,”那时的陈镜辞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要犹豫。” 许未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直到陈镜辞重新开始工作。 现在,那个时刻到来了。 抑制场的能量在不断增强,陈镜辞周身的谐律波动开始变得紊乱。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中依然保留着一丝清明。 “许未晞...”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许未晞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军刀突然调转方向,猛地刺入全息投影台的控制接口。电光火石间,整个指挥室的系统陷入瘫痪,谐律抑制场瞬间失效。 “你疯了!”林指挥官怒吼道,伸手去拔腰间的配枪。 但许未晞的动作更快。他已经冲到陈镜辞身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同时将军刀横在身前。 “信任我一次。”许未晞直视着陈镜辞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陈镜辞的瞳孔中,暗金色与琥珀色交替闪烁,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部战争。外面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指挥室被封锁的门开始变形——安全部队正在强行突破。 “我需要...锚点...”陈镜辞艰难地说,谐律能量在他周身形成小型风暴,“一个不会被扭曲的旋律...” 许未晞毫不犹豫地开始哼唱。不是任何已知的乐章,而是一段简单却坚韧的旋律,如同心跳般稳定有力。那是他家乡古老的民谣,记忆中母亲在他入睡前总会哼唱的调子。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随着这段旋律的响起,陈镜辞周身狂暴的能量开始逐渐平复。暗金色的污染缓慢褪去,琥珀色的本色重新占据主导。 “继续...”陈镜辞闭上眼睛,全身心沉浸在这段朴素的旋律中。 指挥室的门在这一刻被炸开,全副武装的安全部队涌入。林指挥官正要下达命令,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镜辞和许未晞被一个淡金色的能量场包围,那是谐律高度协调产生的共鸣现象。在能量场中心,陈镜辞的指尖流淌出银白色的音符,与许未晞哼唱的旋律完美融合,编织成一道纯净的音墙。 更令人惊讶的是,全息投影台上显示的学院平面图中,那些代表“杂音”入侵的黑色区域开始后退。银白色的净化能量以指挥室为中心向外扩散,所到之处,扭曲的噪音被还原成本来的声音。 “这不可能...”林指挥官喃喃自语,“没有完整的净化乐章,怎么可能...” 陈镜辞睁开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此刻清澈如初。 “音乐的本质不是复杂的技巧,”他轻声说,指尖流淌出的旋律与许未晞的哼唱完美交织,“而是真实的情感。” 许未晞停止了哼唱,但那段简单的旋律似乎依然在空气中回荡。他看向陈镜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陈镜辞突然问道,“关于我的状态。” 许未晞轻轻点头:“三天前就注意到了异常。” “为什么不报告?” “因为我听到了。”许未晞的声音很轻,只有陈镜辞能听见,“在你被污染的乐章深处,依然有一个纯净的核心在挣扎。” 安全部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林指挥官的命令。而林指挥官只是怔怔地看着全息投影台——学院的危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解除,那些被“杂音”侵蚀的区域正在恢复原状。 陈镜辞缓缓抬起手,银白色的音符在他掌心凝聚,最终形成一小段实体化的乐谱。与之前的不同,这段乐谱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每一个音符都充满生机。 “《尼伯龙根指环》的最后一场,”他将乐谱递给林指挥官,“已经完成了。” 林指挥官接过乐谱,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他看看陈镜辞,又看看许未晞,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知道刚才的行为足以让你们被永久监禁吗?” 许未晞将军刀收回鞘中,站得笔直:“我们解决了危机。” “用无法预料的方式制造了更大的风险。”林指挥官严厉地说,但眼神已经软化。 指挥室内的灯光恢复了正常,全息投影台显示学院各区域的“杂音”污染已被彻底清除。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校园里。 陈镜辞突然踉跄了一下,许未晞及时伸手扶住了他。过度使用能力的后遗症开始显现,陈镜辞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浅促。 “他需要医疗援助。”许未晞对林指挥官说,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林指挥官最终点了点头,示意安全部队退下。当指挥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走到陈镜辞面前,将那份刚完成的乐谱递还给他。 “完成最后的编曲,然后休息。”林指挥官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学院需要你们俩——尽管你们是我见过最不守规矩的谐律师。” 当初升的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陈镜辞和许未晞并肩走出指挥室。走廊里一片狼藉,记录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那个旋律,”陈镜辞突然开口,“你家乡的民谣,能再哼一次给我听吗?” 许未晞微微一愣,随即轻轻哼唱起来。简单而悠扬的调子在晨光中飘荡,像是给这个饱经创伤的世界带来第一缕慰藉。 陈镜辞闭上眼睛,认真聆听着。在他的感知中,这段朴素的旋律比任何复杂的乐章都更加动人,因为它源自真实的情感,源自一个愿意为他冒险的灵魂。 远处,学院的修复工作已经开始。而在他们身后,指挥室的全息投影台上,一段全新的乐章正在悄然生成——那将是一个关于信任与救赎的故事,用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完美互补的旋律谱写而成。 许未晞的哼唱声渐渐低了下去,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镜辞。在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医疗中心的谐律稳定室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寂静,那是多重隔音结界叠加后的产物,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被过滤得干干净净。陈镜辞平躺在中央的诊疗床上,闭着眼睛,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并未入睡的事实。 许未晞站在观测窗前,目光落在陈镜辞裸露的右臂上。从肩胛骨到手腕,原本光滑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暗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乐谱,又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每一次蠕动,陈镜辞的呼吸都会出现短暂的停滞。 “污染程度37%,比预期进展更快。”林指挥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打破了稳定室内的寂静,“他的时间不多了。” 许未晞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观测窗的金属边框,发出规律的轻响。那是他家乡民谣的节奏,三天前,正是这个简单的旋律将陈镜辞从彻底污染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需要进入深度谐律同步。”许未晞说。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他的污染超过阈值,你会被一起拖入深渊。” 许未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镜辞:“这是唯一能延缓污染的方法。” “也是风险最高的方法。”林指挥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犹豫,“指挥部不能批准这种冒险。” 就在这时,诊疗床上的陈镜辞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手臂上的暗金色纹路如同获得生命般向上蔓延,瞬间爬满了他的半边脖颈。稳定室内的谐律监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 “他等不及了。”许未晞果断转身,走向隔离门,“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没等林指挥官回应,许未晞已经按下掌纹锁。厚重的隔离门缓缓开启,谐律稳定室内的声浪瞬间将他吞没——那不再是纯净的音乐,而是无数扭曲音调混合成的噪音风暴。 陈镜辞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暗金色的瞳孔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陈镜辞。”许未晞唤道,同时将军刀抽出。刀身上的纹路感应到周围的污染,泛起淡淡的银光。 陈镜辞缓缓转头,露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微笑:“他听不见你的声音。很快,这具身体就将成为‘杂音’降临的容器。” 许未晞毫不犹豫地挥刀前刺。军刀在距离陈镜辞胸口三寸处被无形的音障挡住,刀尖与屏障碰撞产生的震动让整个稳定室都为之颤抖。 “没用的。”被污染的陈镜辞轻笑着抬起手,指尖流淌出黑色的音符,“你们所谓的谐律,不过是‘杂音’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黑色音符在空中凝聚成利刃的形状,向许未晞呼啸而来。许未晞侧身闪避,军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弧,将黑色音符一一击碎。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耳的音爆,震得他虎口发麻。 “你不敢伤害这具身体,对不对?”污染体操控着陈镜辞的身体缓缓站起,暗金色纹路已经蔓延至他的左脸颊,“多么可笑的羁绊。” 许未晞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改变战术。他不再攻击陈镜辞的身体,而是将军刀插入地面,双手握住刀柄,开始低声哼唱那段民谣。 简单而坚韧的旋律在噪音风暴中显得格外脆弱,却奇迹般地没有被吞噬。污染体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陈镜辞脸上的暗金色纹路微微波动。 “没用的...”污染体的声音出现了细微的动摇。 许未晞继续哼唱着,声音逐渐加大。军刀上的银光随着旋律的推进而愈发耀眼,在地面上投射出复杂的光纹。这些光纹与陈镜辞身上的暗金色纹路惊人地相似,只是颜色截然相反。 “这是...”污染体第一次露出警惕的神色,“禁绝谐律?你怎么会——” 许未晞的哼唱声陡然拔高,军刀投射出的光纹突然活了过来,如同银色的藤蔓般向陈镜辞蔓延。当银色光纹与暗金色纹路接触的瞬间,稳定室内爆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陈镜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暗金色纹路与银色光纹在他皮肤下激烈交战,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身体像触电般颤抖。 许未晞的嘴角渗出血丝,但他没有停止哼唱。深度谐律同步已经开始,他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镜辞体内的痛苦——无数扭曲的声音在他的谐律核心中横冲直撞,试图彻底玷污那片最后的净土。 “坚持住,”许未晞艰难地维持着旋律,一步步向陈镜辞靠近,“我在这里。”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陈镜辞的瞬间,污染体做出了最后的反扑。陈镜辞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暗金色,黑色的谐律能量如同实质的触手般向许未晞袭来。 许未晞没有躲闪,而是任由那些触手贯穿自己的肩膀。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但他哼唱的旋律没有中断。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落在地面的光纹上,银色的光芒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以血为契,以音为盟...”许未晞低声念诵着古老的誓词,每吐出一个字,脸色就苍白一分,“我愿分担你的痛苦,共享你的谐律...” 血红色的光纹如同活物般爬上陈镜辞的身体,与暗金色纹路纠缠在一起。令人惊讶的是,那些被血红色光纹接触的暗金色区域开始逐渐褪色,恢复成正常的肤色。 污染体发出不甘的咆哮,但它的声音正在减弱。陈镜辞的眼睛在暗金色与琥珀色之间快速切换,最终定格为清澈的琥珀色。 “许...未晞...”他虚弱地呼唤道,眼神恢复了清明。 许未晞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军刀插在地面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肩部的伤口血流如注,将他的训练服染成深色。 稳定室内的噪音风暴渐渐平息,谐律监测器的警报声也逐一停止。观测窗外的林指挥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通讯器中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 “你做了什么?”林指挥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污染指数...下降了15%...” 陈镜辞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逐渐消退的暗金色纹路,又看向重伤的许未晞,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深度谐律同步,”许未晞艰难地解释道,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用我的谐律核心作为过滤器,净化他的污染。” 陈镜辞蹲下身,撕下自己的衣角为许未晞包扎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为什么这么做?”他低声问,声音中带着许未晞从未听过的柔软。 许未晞抬起头,与陈镜辞四目相对。稳定室内的灯光已经恢复正常,将两人身上的血迹和汗渍照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相信,”许未晞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的谐律核心,值得我赌上一切。” 陈镜辞的手指在许未晞的伤口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包扎的动作。当他完成最后一个结时,突然开口: “我看见了。” 许未晞疑惑地看着他。 “在同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记忆。”陈镜辞的声音很轻,“那个民谣...是你母亲在你妹妹临终前唱的,对吗?” 许未晞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这是他从不对人提起的往事,连指挥部档案中都没有记录。 “所以你知道,”陈镜辞继续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许未晞,“那段旋律对你意味着什么。” 稳定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人都能听到彼此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学院修复工作的微弱动静。 许未晞最终轻轻点头:“那是最后的净土,从未被污染过的记忆。” 陈镜辞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许未晞肩上的绷带,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总是冷若冰霜的天才谐律师。 “谢谢你,”他说,“愿意与我分享这片净土。” 观测窗外的林指挥官终于忍不住开口:“陈镜辞,你的状态如何?” 陈镜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 “污染暂时稳定了,”他说道,同时向许未晞伸出手,“但我们需要完成《尼伯龙根指环》的最后编曲。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许未晞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两人的谐律能量在接触的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共鸣,银白与淡金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形成和谐的双色光环。 “以信任为基调,”陈镜辞低声说,指尖在空中划出银色的音符,“以救赎为和弦。” 许未晞看着他创作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指挥部如此重视这个天才——在陈镜辞的谐律中,蕴含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当第一个完整的乐章在稳定室内响起时,连观测窗外的林指挥官都屏住了呼吸。那不再是单纯的音乐,而是情感的具象化,是两颗截然不同的灵魂在音符中达成的完美共识。 许未晞静静地听着,肩上的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他看着陈镜辞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这场与“杂音”的战争,最终获胜的关键不在于强大的谐律,而在于人类最本质的情感。 陈镜辞的指尖流淌出的音符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宏大,最终凝聚成一道冲天的光柱,穿透稳定室的天花板,直指苍穹。 在光柱中央,隐约可见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那是他们的谐律核心具象化的形态,象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如何在碰撞中找到共生之道。 许未晞的嘴角微微上扬。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够战胜“杂音”的真正原因——在混沌与秩序的边界,唯有真实的情感能够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谐律稳定室内的光芒逐渐消散,只余下空气中细微的能量震颤,如同琴弦被拨动后的余韵。陈镜辞指尖的银色音符缓缓隐入皮肤之下,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能编织旋律的手。 许未晞靠着墙壁坐下,肩部的绷带已经渗出新血。他闭目调息,试图忽略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以及体内那股陌生的谐律回响——深度同步的后遗症比预想中更强烈,陈镜辞的谐律核心如同一道烙印,在他意识深处持续震颤。 “你的血,”陈镜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实验性的冷静,“在同步过程中产生了异变。” 许未晞睁开眼,看见陈镜辞正俯身采集地面残留的血迹。那些血珠在银色光纹中凝结成晶体状,折射出不同寻常的光泽。 “禁绝谐律的副作用。”许未晞简短回应,试图起身却因剧痛而蹙眉。 陈镜辞递来一个透明容器,里面盛着几粒血色晶体:“我需要分析这种变异。它可能是一种全新的净化媒介。” 许未晞没有接那个容器。他的目光落在陈镜辞脖颈处,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暗金色纹路,如同褪色的刺青。 “当务之急是完成《尼伯龙根指环》。”许未晞说,“林指挥官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仿佛响应他的话,稳定室的通讯器响起急促的提示音。全息投影自动开启,显示出学院各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在画面边缘,几处刚刚修复的防护罩又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看来‘杂音’已经适应了我们的防御模式。”陈镜辞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音轨,眼神变得锐利,“它们在学习。” 许未晞终于勉强站起,军刀在手中转出半圈:“你的最后乐章,还需要多久?” “结构已经完成,但缺少一个关键声部。”陈镜辞转向许未晞,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分析性的光芒,“你的谐律核心在同步后产生了37.4%的变异,我需要重新校准。”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复杂的音律图谱。银白色的线条交织旋转,其中夹杂着几缕不协调的暗红色——正是许未晞的血色谐律。 “伸出手。”陈镜辞命令道,语气是纯粹的研究者口吻。 许未晞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片音律图谱时,奇异的共鸣瞬间贯穿全身。他清楚地感受到陈镜辞的谐律如冰冷的溪流般探入他的意识,精准地测绘着每一个音符的振动频率。 “别抵抗。”陈镜辞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音律图谱,“我需要完整的数据。” 许未晞咬紧牙关,忍受着这种近乎侵犯的探查。他能感觉到陈镜辞的谐律在他体内游走,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精确,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这种体验比任何战斗都更令人疲惫,因为他必须完全敞开自己的防御,任由对方深入最私密的谐律核心。 “找到了。”陈镜辞突然说,音律图谱中的暗红色线条突然亮起,“你的谐律中有一个独特的频率,是‘杂音’无法模拟的。” 图谱中央,一道血红色的音轨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能量。许未晞认出那是他家乡民谣的核心频率,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这就是最后的声部。”陈镜辞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杂音’能够模仿任何复杂的谐律,却无法复制最简单的情感共鸣。” 许未晞猛地抽回手,音律图谱随之消散。 “这个频率不行。”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用它作为声部,会暴露我的谐律弱点。” 陈镜辞皱眉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这种拒绝:“为了完成乐章,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包括牺牲你的护卫?”许未晞反问道,眼神锐利,“如果‘杂音’通过这个频率反向侵蚀我的谐律核心,你想过后果吗?” 稳定室内的气氛骤然紧绷。两人对视着,谐律能量在不经意间开始碰撞,空气中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就在这时,警报再次响起。全息投影上的画面突然扭曲,学院中央广场的防护罩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入侵的“杂音”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形态——它们不再是无形的能量体,而是凝聚成具体的人形,每个都拥有清晰的面容和肢体。 “这不可能...”许未晞盯着投影,瞳孔收缩。 那些人形“杂音”的面容,赫然是他们熟悉的学院成员——已经阵亡的谐律师、退役的指挥官,甚至包括许未晞多年前牺牲的战友。 陈镜辞的呼吸微微急促:“它们在利用我们的记忆。”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人形“杂音”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开始在广场上构建某种结构。它们用黑色的谐律能量编织成复杂的网格,网格中央渐渐浮现出一架纯黑色的钢琴轮廓。 “它们在模仿你。”许未晞转向陈镜辞,眼神警惕。 陈镜辞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完全被那架黑色钢琴吸引,指尖不自觉地模仿着弹奏动作。许未晞注意到,陈镜辞眼中的琥珀色正在变深,几乎接近暗金。 “陈镜辞!”许未晞厉声喝道,同时将军刀横在两人之间。 陈镜辞猛地回神,额头上渗出冷汗:“它在呼唤我...那个结构在模仿我的谐律核心...” 全息投影中,一个与陈镜辞极其相似的人形“杂音”坐在了黑色钢琴前。它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流淌出的却不是噪音,而是一段完美复制的《唐豪瑟》序曲——正是陈镜辞最擅长的乐章。 “它们进化了。”许未晞握紧军刀,肩部的伤口因紧张而再次渗血,“不再是简单的污染,而是精确的复制。” 陈镜辞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许未晞从未见过的疯狂:“那就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唐豪瑟》。” 他转身走向稳定室的控制台,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操作。随着他的指令,稳定室的天花板缓缓打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大型谐律发生器。 “你要做什么?”许未晞警惕地问。 “既然它们想听,就给它们一场音乐会。”陈镜辞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帮我争取十分钟。” 许未晞还想说什么,但广场上的情况已经不容他犹豫。人形“杂音”组成的军团开始向指挥中心移动,它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 “十分钟。”许未晞最终点头,军刀在他手中泛起血光,“多一秒都没有。” 他转身冲出稳定室,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镜辞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在控制台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按下了启动键。 谐律发生器开始运转,银白色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出稳定室,向广场方向蔓延。陈镜辞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到乐章的构建中。 在广场上,许未晞已经与人形“杂音”交上手。军刀每一次挥砍都带着血色的谐律波纹,那些被击中的“杂音”并没有立即消散,而是像真正的血肉之躯一样流血、倒下。这种诡异的真实感让许未晞感到毛骨悚然。 “它们在学习疼痛...”许未晞喃喃自语,侧身避开一个“杂音”的攻击。 就在这时,银白色的谐律浪潮从后方涌来,与许未晞的血色谐律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两种能量交织的地方,“杂音”开始真正地消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 许未晞回头望去,只见稳定室方向升起一道冲天的光柱,光柱中隐约可见陈镜辞的身影。他悬浮在半空中,双手如同指挥家般挥舞,每一次动作都引动更多的谐律能量。 人形“杂音”们突然停止了攻击,它们齐刷刷地转向光柱方向,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呐喊。黑色钢琴前的“陈镜辞”站起身,手指在琴键上重重按下—— 震耳欲聋的音爆席卷了整个广场。许未晞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他咳着血抬起头,看见黑色钢琴已经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向光柱中的陈镜辞抓去。 “小心!”许未晞大喊,同时将军刀全力掷出。 军刀化作一道血光,精准地刺入黑色手掌的掌心。令人惊讶的是,手掌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继续向陈镜辞抓去,军刀就像一根微不足道的刺,被牢牢嵌在手掌中央。 光柱中的陈镜辞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暗金色,嘴角却带着平静的微笑。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声音通过谐律传遍整个广场,“你们不是在模仿我,而是在寻找同类。” 黑色手掌在触碰到光柱的瞬间突然停滞。陈镜辞伸出手,轻轻按在手掌表面。暗金色的纹路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很快布满了整个黑色手掌。 “许未晞,”陈镜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罕见的恳求,“给我你的频率。” 许未晞挣扎着站起,肩部的伤口血流如注。他看着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陈镜辞,又看了看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形“杂音”,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闭上眼睛,开始哼唱那段古老的民谣。 简单的旋律在废墟中飘荡,与银白色的谐律光柱形成了鲜明对比。当旋律传入陈镜辞耳中时,他眼中的暗金色突然波动起来,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 “谢谢。”陈镜辞轻声说,然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他主动融入了黑色手掌。 “不!”许未晞冲向光柱,却被人形“杂音”组成的屏障挡住。 在黑色手掌内部,陈镜辞的谐律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污染。但他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接纳了这种污染,如同一个渴求毒药的瘾君子。 “我明白了...”陈镜辞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你们不是入侵者,而是被放逐的谐律...” 在外界的许未晞看来,黑色手掌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最终爆炸成无数碎片。从碎片中央,陈镜辞缓缓降落,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着的黑色核心。 他的眼睛恢复了琥珀色,但瞳孔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影。 “《尼伯龙根指环》完成了。”陈镜辞对赶来的许未晞说,声音疲惫却坚定,“但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敌人。” 许未晞看着他手中的黑色核心,又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广场,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指挥中心的观测台上,林指挥官注视着这一切,脸色凝重。他手中的数据显示,陈镜辞的污染指数在刚才的瞬间达到了89%,然后又奇迹般地回落到42%。 “他们正在走向我们无法预测的方向。”林指挥官对身边的助手说,“准备好应急预案,一旦陈镜辞的污染超过60%...” 他没有说完,但助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响彻底隔绝。陈镜辞将那颗跳动的黑色核心放置在隔离台中央,银白色的台面立刻被晕染出蛛网般的暗影。 许未晞靠在门边,肩部的伤口经过紧急处理已经止血,但每一次呼吸仍会牵扯出细密的疼痛。他的目光落在陈镜辞的背影上,注意到对方左手无意识地按压着右侧太阳穴——这是陈镜辞谐律超载时的习惯动作。 “你的状态不稳定。”许未晞说,声音在绝对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镜辞没有回头,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黑色核心的共振频率在持续变化,每分钟波动37次。它确实是活的。” 隔离台四周升起透明的能量屏障,将核心完全封闭。在屏障成型的瞬间,核心的跳动突然加剧,暗影蛛网疯狂蔓延,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 许未晞向前一步,军刀已握在手中:“它在模仿你的谐律频率。” “不完全是。”陈镜辞调出全息数据图,暗金色的波纹与银白色的音轨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它在学习如何与我的谐律共存。看这里——” 他指向图案中一个微小的节点,那里的暗金色与银白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这是三小时前的数据。”陈镜辞又调出另一个图案,同样的节点已经扩大了三倍,“它在自我进化。”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许未晞警觉地环顾四周,军刀上的纹路泛起微光。陈镜辞却像是早已预料,手指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指令。 “不用担心,只是核心的能量辐射超出了屏蔽层的阈值。”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调整了过滤参数。” 许未晞走到隔离台前,凝视着屏障内的黑色核心。近距离观察下,他发现核心表面并非纯黑,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暗金色音符组成,这些音符以某种诡异的规律流动、重组,仿佛在演奏无声的乐章。 “在广场上,你说它们是被放逐的谐律。”许未晞问,“什么意思?” 陈镜辞终于转过身,实验室的冷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许未晞注意到他瞳孔中的琥珀色比平时更深,几乎接近暗金。 “我吸收了部分核心的数据。”陈镜辞的指尖轻轻敲击控制台,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杂音’不是外来入侵者,而是谐律的另一种形态——被初代谐律议会判定为‘危险’而强制分离的部分。” 全息投影上浮现出古老的文献片段,那些用谐律密码写成的文字在空气中缓缓旋转。许未晞认出其中几个片段来自**区,他曾在一次特殊任务中接触过这些资料。 “《谐律净化法案》,新历73年。”许未晞轻声念出其中一个文档的标题,“所以传说都是真的?初代议会确实进行过谐律纯化运动?” 陈镜辞点头,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记录。画面中,银白色的谐律能量如同潮水般席卷世界,所到之处,所有暗色的音符都被强行剥离、封印。那些被剥离的谐律在虚空中扭曲、哭嚎,最终凝聚成最初的“杂音”核心。 “我们一直在对抗的,是被我们自己抛弃的那部分谐律。”陈镜辞关闭影像,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它们想要回归,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污染现有的谐律师。” 许未晞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军刀上的疤痕。这个真相太过震撼,甚至动摇了他多年来对抗“杂音”的信念根基。如果他一直守护的谐律秩序是建立在某种原罪之上,那么他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指挥部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必然知道。”陈镜辞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尼伯龙根指环》根本不是什么净化乐章,而是加强版的分离装置。完成它的最终效果,不是消灭‘杂音’,而是将它们永久放逐到谐律虚空。” 许未晞沉默地看着隔离台中的黑色核心。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核心的跳动会让他产生某种奇异的共鸣——那里面封印的,是每个谐律师与生俱来却被强行剥夺的部分。 实验室的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试图突破。许未晞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军刀横在身前,血色谐律在刀身流淌。 “不用紧张。”陈镜辞却异常平静,“是林指挥官的人。他们来取核心样本。”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通讯器响起林指挥官的声音:“陈镜辞,许未晞,立即交出黑色核心。重复,立即交出核心。” 陈镜辞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调出门外的监控画面。全副武装的特遣队已经包围了实验室,他们手中的武器散发着不祥的暗紫色光芒——那是专门针对谐律师的抑制器。 “看来指挥部不打算让我们继续研究下去了。”陈镜辞说,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许未晞移动到控制台旁,快速扫描特遣队的装备配置:“他们配备了‘寂静’系列武器,谐律抑制等级达到九级。硬闯不是明智选择。” “谁说我们要硬闯?”陈镜辞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许未晞感到陌生。他伸手按在隔离台的屏障上,暗金色的纹路瞬间从他的指尖蔓延至整个屏障。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屏障内的黑色核心突然停止跳动,表面的暗金色音符开始重组,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完美无缺的银白色音符。 “这是...”许未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谐律的本质转换。”陈镜辞收回手,屏障内的核心已经变得与普通谐律样本无异,“一点小把戏,暂时骗过检测仪器没问题。” 实验室的门被强行突破,特遣队员鱼贯而入。领队的军官扫视实验室,目光落在隔离台上已经“净化”的核心样本上。 “陈镜辞谐律师,许未晞护卫官,请交出核心样本。”军官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机械的冰冷。 陈镜辞优雅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特遣队员上前取走核心样本,检测仪器发出的绿色光芒显示一切正常。 许未晞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但特遣队取得样本后立即撤退,没有丝毫犹豫。实验室的门再次关闭,只留下满地狼藉。 “他们不会相信这么简单的伪装。”许未晞说,军刀仍未归鞘。 “当然不会。”陈镜辞调出另一个监控画面,显示特遣队正在走廊上对样本进行二次检测,“但这能为我们争取至少二十分钟。” 画面中,特遣队的检测仪器突然爆出火花,那个“净化”后的核心样本重新变回黑色,暗影蛛网瞬间蔓延了整个走廊。警报声凄厉响起,特遣队陷入混乱。 “你做了什么?”许未晞皱眉。 “一个小小的定时装置。”陈镜辞开始快速收拾实验数据,“当样本离开实验室一定距离,伪装就会解除,同时释放干扰谐律。现在,我们该离开了。” 许未晞挡住他的去路:“离开?去哪里?你现在是叛逃者了,陈镜辞。” “我们一直都是,只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陈镜辞直视许未晞的眼睛,“你可以选择留下,向指挥部报告一切。或者...” 他没有说完,但许未晞明白那个未尽的选项。留下意味着继续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护卫,离开则要面对整个谐律议会的追捕。 走廊上的混乱正在加剧,暗影蛛网已经蔓延到实验室门外。许未晞能感觉到黑色核心释放出的谐律干扰,那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频率,仿佛唤醒了他血脉中沉睡已久的某种本能。 “你知道黑色核心为什么会对你的血色谐律产生反应吗?”陈镜辞突然问,“因为在所有谐律中,只有禁绝谐律保留了最初的全部形态——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沌,从未被分离。” 许未晞的手指收紧,军刀上的纹路泛起血光。这是他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连指挥部都不知晓的真相。 “你从哪里知道的?” “在深度同步时,我看见了你的谐律本质。”陈镜辞的声音低沉,“许未晞,你守护的不是谐律秩序,而是谐律的完整性。这才是你真正的使命。”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震动,特遣队正在使用重型装备突破谐律干扰。时间已经不多了。 许未晞看着陈镜辞伸出的手,那双手既能弹奏出净化世界的乐章,也能操控最危险的黑暗核心。在他们身后,是整个谐律世界的秩序与谎言;在他们面前,是未知的危险与真相。 最终,许未晞收起军刀,但没有握住那只手。 “带路吧。”他说,“但我有自己的判断。” 陈镜辞微微一笑,转身在控制台上输入最后一道指令。实验室的后墙无声滑开,露出隐藏的应急通道。在踏入黑暗前,他回头看了许未晞一眼,琥珀色的瞳孔中暗金流转。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许未晞。” 应急通道的黑暗浓稠如墨,只有陈镜辞指尖跃动的银色音符提供着微弱照明。许未晞紧随其后,军刀始终半出鞘,刀锋与鞘身的摩擦声在狭窄空间里有规律地回响。 “通道长度374米,倾角12度,通往第三区废弃净化厂。”陈镜辞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实验数据,“指挥部至少需要47分钟才能突破我设置的谐律迷宫。” 许未晞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陈镜辞背上,注意到对方行走时左肩有0.3秒的迟滞——这是谐律超载的典型后遗症。在之前的深度同步中,他清晰地感知到陈镜辞的谐律核心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每一次能量流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崩解。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锈蚀的金属门。陈镜辞伸手触碰门锁,暗金色的纹路从他的指尖蔓延至整个门扉。令人惊讶的是,门锁并未开启,反而将他的手指弹开,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谐律抑制锁。”许未晞上前一步,刀尖轻点门缝,“最新型号,需要双重认证。” 陈镜辞皱眉观察门锁结构:“这不是应急通道的标准配置。” “因为这不是应急通道。”许未晞的军刀突然刺入门缝,血色谐律如蛛网般蔓延,“这是陷阱。” 金属门轰然洞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废弃工厂,而是一个充满淡蓝色液体的圆柱形容器。容器中央悬浮着一个与陈镜辞极其相似的人形,无数导管连接着它的身体,将暗金色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容器顶部的收集装置。 陈镜辞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克隆体...他们在用我的谐律样本培育‘容器’。” 许未晞已经转身,军刀横在胸前。通道两端不知何时已被特遣队封锁,他们手中的抑制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投降吧,陈镜辞。”林指挥官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容器上方,“你的叛变早在预料之中。” 陈镜辞突然笑了,指尖的银色音符疯狂旋转:“预料?那你是否预料到这个?” 他伸手按在容器外壁上,暗金色的谐律如病毒般侵入液体。容器内的克隆体猛然睁眼,瞳孔是完全的暗金色。连接它的导管接连爆裂,淡蓝色液体喷涌而出。 “他在同步克隆体!”特遣队员惊呼着后退。 许未晞敏锐地注意到,陈镜辞脖颈处的暗金色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这不是受控的谐律操纵,而是彻底的污染失控。 “陈镜辞,停止同步!”许未晞厉声喝道,军刀直指对方后心,“否则我会执行清理程序。” 陈镜辞缓缓转身,眼中的琥珀色已被暗金完全吞噬:“连你也要阻止我吗,许未晞?”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克隆体突破容器束缚,暗金色的谐律风暴席卷而来。特遣队的抑制器在风暴中接连过载爆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许未晞毫不犹豫地挥刀前刺。军刀在距离陈镜辞心脏一寸处被克隆体挡下,刀锋与暗金皮肤碰撞出刺耳的音爆。 “你...”陈镜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许未晞抽刀后撤,血色谐律在刀身凝聚:“我的任务是阻止谐律污染,不论源头是谁。” 克隆体发出非人的咆哮,暗金谐律化作实质的触须向许未晞袭来。许未晞灵活地闪避着攻击,每一刀都精准地斩断触须,但新的触须又会立即再生。 “没用的,”林指挥官的全息投影在风暴中闪烁,“克隆体连接着陈镜辞的本体,只要他的污染不停止,克隆体就是无敌的。” 许未晞瞥了一眼陈镜辞。对方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彻底迷失在黑暗谐律中。暗金纹路已经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是履行职责清除污染源,还是冒险尝试唤醒陈镜辞的本体?许未晞的刀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克隆体的攻击突然停滞。它痛苦地捂住头部,暗金瞳孔中闪过一丝熟悉的琥珀色。 “许...未晞...”陈镜辞的本体艰难地开口,“核心...破坏收集装置...” 许未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军刀调转方向,血色谐律全力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红光直扑容器顶部的收集装置。 “阻止他!”林指挥官怒吼。 特遣队的火力立即转向,但许未晞的速度更快。军刀刺入收集装置的瞬间,剧烈的能量反冲将他狠狠抛向墙壁。他咳着血抬起头,看见收集装置开始过载,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整个空间。 当白光散去,克隆体已经化作一地暗金碎片。陈镜辞跪倒在地,脸上的暗金纹路正在缓慢消退。 “干得...漂亮...”他虚弱地笑道,随即陷入昏迷。 许未晞挣扎着站起,军刀指向林指挥官的全息投影:“现在,该谈谈真相了。” 投影中的林指挥官面无表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谐律净化运动,”许未晞擦去嘴角的血迹,“知道‘杂音’是被分离的谐律,知道指挥部一直在隐瞒真相。” 通道尽头传来新的脚步声。许未晞警惕地转身,看见来者时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一个与陈镜辞极其相似的中年男子,穿着古老的谐律师长袍,手中握着一根暗金手杖。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谐律频率与陈镜辞完全一致。 “初次见面,许未晞护卫官。”男子微微颔首,“我是陈清远,镜辞的父亲,也是初代谐律分离计划的负责人。” 许未晞的军刀握得更紧了:“你应该已经死了。” “官方记录确实如此。”陈清远走到昏迷的陈镜辞身边,手杖轻点地面,“但现在,是时候纠正过去的错误了。” 他俯身检查陈镜辞的状态,暗金手杖发出柔和的光芒。令人惊讶的是,陈镜辞身上的污染纹路开始加速消退。 “你对他做了什么?”许未晞质问。 “治疗。”陈清远抬头,眼神复杂,“镜辞的谐律核心本就设计为双向通道,既能净化‘杂音’,也能容纳它们。问题是,指挥部只想利用前一种功能。” 通道内的特遣队不知何时已经撤离,只留下满地狼藉。许未晞意识到,这场追捕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林指挥官,”陈清远转向全息投影,“告诉议会,计划进入第三阶段。‘钥匙’已经觉醒。” 投影中的林指挥官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消失。 许未晞的刀尖依然指着陈清远:“解释。” “很简单,”陈清远扶起昏迷的陈镜辞,“谐律需要重新融合,而我的儿子是唯一的桥梁。指挥部想摧毁这座桥,而我想保护它。” “那为什么会有克隆体?为什么设置陷阱?” “测试。”陈清远的手杖发出暗金光芒,在空气中勾勒出复杂的谐律图谱,“我们需要确认镜辞能够承受完全融合,而不是被黑暗吞噬。” 图谱中央,银色与暗金的音符激烈碰撞,最终达成微妙的平衡。许未晞认出那是陈镜辞谐律核心的模拟图景。 “你的血色谐律是关键。”陈清远突然看向许未晞,“只有禁绝谐律能在融合过程中维持平衡。这就是为什么指挥部始终让你担任镜辞的护卫。” 许未晞想起指挥部分配任务时的异常坚持,想起那些看似巧合的调度安排。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通道深处传来诡异的嗡鸣,墙壁开始渗出暗金色的液体。陈清远脸色骤变:“融合已经开始,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许未晞看着昏迷的陈镜辞,又看向不断被黑暗侵蚀的通道。军刀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真相与谎言,职责与背叛,秩序与混沌。所有的界限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最终,他收刀入鞘,上前扶住陈镜辞的另一边手臂。 “带路。” 第3章 第 3 章 地下实验室的合金门在身后嘶嘶闭合,将外界彻底隔绝。陈清远将昏迷的陈镜辞平放在诊疗床上,暗金手杖轻点床沿,无数细密的银色探针从床面升起,开始扫描陈镜辞的身体数据。 许未晞站在门边,军刀仍未归鞘。这个实验室的规格远超他的认知——墙壁是半透明的谐律结晶,地面流动着液态光轨,空气中漂浮着全息控制界面。最令人不安的是,整个空间的谐律频率与陈镜辞完全同步。 “欢迎来到‘摇篮’。”陈清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镜辞的出生地,也是谐律融合计划的起点。”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凝聚,显示出一组令人心惊的数据:陈镜辞的谐律污染指数在短短几分钟内从42%飙升至67%,暗金纹路已经蔓延至他的胸口,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 “他在蜕变。”陈清远的手指在全息界面上快速滑动,“分离的谐律正在重新融合,这个过程会唤醒所有被封印的记忆。” 许未晞的刀尖微微下压:“什么记忆?” 诊疗床上的陈镜辞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暗金纹路发出刺目光芒。实验室的谐律结晶墙壁随之共振,投射出无数记忆片段—— 一个婴儿在培养槽中哭泣,银色与暗金的音符在他周身交织;年幼的陈镜辞在隔离室里弹奏钢琴,每一个音符都让监视器的数据疯狂跳动;十五岁的陈镜辞第一次失控,暗金谐律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他是人工培育的谐律容器。”陈清远的语气平静得像在介绍实验标本,“用我的谐律核心与采集的‘杂音’样本融合创造。指挥部需要的是一件武器,而我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许未晞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镜辞的谐律如此特殊,为什么指挥部对他既重视又戒备。从始至终,陈镜辞都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所以你叛逃,不是为了阻止谐律融合,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实验成果?” 陈清远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是为了纠正错误。初代分离计划剥夺了谐律的完整性,创造了‘杂音’这个怪物。镜辞是唯一的解药,也是唯一的受害者。” 诊疗床突然发出刺耳警报。陈镜辞的污染指数突破70%,暗金纹路如同获得生命般开始蠕动,逐渐形成某种古老的符文。实验室的谐律频率开始失控,液态光轨沸腾般翻滚。 “他撑不过完全融合。”许未晞敏锐地注意到陈镜辞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降,“必须中断过程。” “太迟了。”陈清远握紧手杖,“融合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意志力,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许未晞的军刀上。 许未晞瞬间明白了那个未尽的选项。禁绝谐律能够暂时稳定融合过程,但代价是谐律反噬——他可能会永远失去能力,甚至付出生命。 就在这时,陈镜辞突然睁眼。那双瞳孔已完全变成暗金色,却奇异地保持着清明。 “父亲...”他的声音带着多重回音,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你终于向我展示了真相。” 陈清远踉跄后退,手杖掉落在地:“镜辞,你...” “我一直都知道。”陈镜辞缓缓坐起,暗金纹路在他皮肤下流动,“从六岁那年第一次谐律暴走,我就看见了培养槽里的记忆碎片。” 实验室的谐律结晶开始龟裂,暗金能量从裂缝中渗出。陈镜辞伸手触碰墙壁,那些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般缠绕在他的指尖。 “许未晞,”他转向始终沉默的护卫,“现在你明白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谐律师,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许未晞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任务目标。” 陈镜辞笑了,那笑容带着令人心悸的美感:“那么,护卫官,你现在要执行任务吗?清除这个危险的污染源?” 暗金谐律在实验室中凝聚成实体,化作无数扭曲的乐器悬浮在半空。它们自动演奏着诡异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让空间的谐律更加紊乱。 许未晞突然向前一步,血色谐律从军刀鞘中涌出,在空气中织成一道屏障。令人惊讶的是,暗金谐律在接触到屏障后变得温顺,如同暴戾的野兽被驯服。 “禁绝谐律...”陈清远喃喃自语,“果然只有你能平衡镜辞的力量。” 陈镜辞眼中的暗金色微微波动:“为什么?明明可以离开这个漩涡...” “因为我的任务从未改变。”许未晞的指尖划过军刀上的疤痕,“守护谐律的完整性,不论它呈现何种形态。” 实验室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整个空间开始倾斜,谐律结晶大面积剥落。全息投影显示出外面的景象——指挥部的特遣队已经突破屏障,正在用重型武器攻击实验室外壳。 “时间到了。”陈清远拾起手杖,“镜辞,你必须做出选择。完全接纳融合,或者让指挥部将你重新封印。” 陈镜辞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暗金纹路已经覆盖了整条手臂。当他抬头时,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我选择第三条路。” 他伸手按在胸口,暗金谐律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实验室内的所有乐器同时炸裂,谐律结晶墙壁轰然倒塌。在漫天碎片中,陈镜辞的形态开始变化——银白与暗金的音符在他周身旋转,最终凝聚成一件流动的音律战甲。 许未晞毫不犹豫地将军刀掷出。血光闪过,军刀化作一道屏障挡在陈镜辞面前,将袭来的抑制弹全部弹开。 “你确定要这么做?”许未晞问,指尖已经开始凝结血色的谐律符文。 陈镜辞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态。他抬手虚按,冲入实验室的特遣队员全部僵在原地,他们手中的抑制器接连过载爆炸。 “告诉议会,”陈镜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实验体Zero拒绝继续扮演他们的武器。” 陈清远震惊地看着儿子的蜕变:“你觉醒了对‘杂音’的绝对控制权...” “不是控制,是理解。”陈镜辞转身,暗金战甲随着他的动作流淌变换,“它们从来都不是敌人,而是被误解的同胞。” 实验室的天花板突然被整个掀开,林指挥官站在上空,手中握着一柄纯白的谐律长枪。 “最终净化程序启动。”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空间,“陈镜辞,这是最后警告。” 许未晞移动到陈镜辞身侧,血色谐律在掌心凝聚成长刀:“看来谈判破裂了。” 陈镜辞轻轻摇头:“从一开始就没有谈判的余地。” 他抬手,暗金谐律化作巨大的音符盾牌,挡住林指挥官射来的净化光束。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整个实验室夷为平地。 当烟尘散去,陈镜辞和许未晞并肩立于废墟之上。远处,更多的特遣队正在集结,纯白的净化装置在夜空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现在呢?”许未晞问,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陈镜辞望向黑暗的天际线,暗金战甲上的音符缓缓流动。 “现在,我们让世界听见真实的声音。” 夜色深处,第一声钟鸣响起。那不是任何已知的乐器,而是谐律本身在歌唱——银白与暗金交织的旋律穿透云霄,向整个世界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在遥远的指挥中心,监测器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操作员惊恐地发现,全球范围内的“杂音”活动突然静止,仿佛在聆听某个无声的召唤。 林指挥官放下谐律长枪,脸上第一次露出无力回天的表情。 “他做到了...”他轻声说,“谐律的再融合...” 废墟之上,陈镜辞向许未晞伸出手。暗金与血色的谐律在他们之间流转,达成完美的平衡。 “愿意与我一起见证这个世界的真相吗,许未晞?” 许未晞看着那只手,又望向远处逐渐亮起的黎明。军刀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那个未尽的未来。 废墟之上,黎明的第一缕光刺破硝烟,将陈镜辞身上的暗金战甲映照得流光溢彩。他抬手虚按向虚空,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音符,而是具象化的谐律纹路——银白与暗金交织的复杂几何图形在空气中蔓延,如同活物般呼吸。 许未晞的军刀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血色谐律顺着刀尖渗入大地。地底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被唤醒。他抬眼看向陈镜辞:“你的谐律正在改变物质结构。” 陈镜辞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暗金色,倒映着天空中逐渐凝聚的奇异景象:无数暗影在云层中穿梭,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杂音”,而是凝聚成了各种古老的乐器形态——编钟、箜篌、筚篥,这些早已失传的乐器在天空中自动演奏,发出穿越时空的旋律。 “这是...”许未晞的呼吸微微一滞,“谐律的集体记忆?” 远处,林指挥官的特遣队开始后撤。他们手中的净化武器在古乐声中纷纷失灵,白色的谐律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消散。一个特遣队员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耳朵,指缝间渗出暗金色的液体。 “撤退!全员撤退!”林指挥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这是谐律污染的第二阶段!” 陈镜辞轻轻摇头:“不是污染,是回归。” 他抬手接住一片从天空飘落的暗金色雪花。那雪花在他掌心化作一个小小的编钟,发出清脆的鸣响。随着钟声扩散,周围废墟中的碎石开始悬浮,在空中重组成了古老的建筑轮廓——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那是一座从未在历史中记载的宫殿虚影。 许未晞的军刀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刀身上的血色纹路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搏动。他感到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是属于禁绝谐律的远古记忆,关于谐律还未被分离时的完整形态。 “原来如此。”许未晞低声自语,“禁绝谐律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从未经历过分离。” 陈镜辞转向他,暗金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能看见谐律的完整记忆?”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古乐器突然同时静止。一道裂缝在云层中撕开,露出后面璀璨的星空。但那不是普通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跳动的音符,星云是流动的旋律,整个宇宙仿佛一张巨大的乐谱。 “谐律之海...”陈清远不知何时出现在废墟边缘,他的暗金手杖已经碎裂,脸上却带着狂喜的表情,“镜辞,你打开了通往谐律本源的大门!” 裂缝中倾泻而下的不是光线,而是实质化的谐律洪流。银白与暗金交织的能量如同瀑布般冲刷着大地,所到之处,废墟开始重组,残破的建筑在谐律中恢复成古老而陌生的样式。 许未晞突然将军刀插入地面,血色谐律形成一道屏障:“小心,洪流中有东西。” 谐律瀑布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游动。他们有着半透明的身体,周身环绕着不同颜色的音符,像是谐律的具象化精灵。其中一个特别醒目的红色精灵穿过屏障,好奇地绕着许未晞旋转。 “禁绝的守护者...”精灵发出风铃般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许未晞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 “我们是谐律的原始记忆,被分离时封印的碎片。”红色精灵轻轻触碰军刀,刀身上的血色纹路顿时明亮了数倍,“而你,是唯一保持完整的古老血脉。” 陈镜辞伸手接住一个银白色的精灵,那精灵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那我又是什么?” “桥梁。”银白精灵的声音如同琴弦轻振,“你是分离后诞生的新生命,却拥有连接两个世界的能力。” 越来越多的精灵从谐律瀑布中涌出,它们开始在废墟上舞蹈。随着它们的舞动,一座宏伟的城池在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那是一座由纯粹谐律构建的城市,建筑风格融合了所有时代的特征,却又呈现出全新的形态。 林指挥官的特遣队已经全部撤离,只留下几个监视无人机在远处盘旋。但就连这些无人机也在谐律的影响下开始变形,金属外壳上浮现出古老的音律符文。 “看那边。”许未晞突然指向城池中央。 一座高塔正在拔地而起,塔身完全由交织的银白与暗金谐律构成。塔顶悬浮着一本巨大的乐谱,书页无风自动,上面流淌着从未见过的音符。 “《本源乐章》...”陈清远激动得声音颤抖,“传说中记载着谐律终极奥秘的圣典...” 陈镜辞却微微皱眉:“有什么不对劲。” 他话音未落,塔顶的乐谱突然剧烈震动。书页上的音符开始扭曲,变成狰狞的黑色符号。整座谐律城池随之震颤,建筑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红色精灵发出惊恐的尖啸:“污染!圣典被污染了!” 从乐谱中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那液体所到之处,谐律精灵纷纷惨叫消散。城池开始崩塌,重组后的建筑重新变回废墟,而且比之前更加破败。 许未晞的军刀自动出鞘,血色谐律在刀身沸腾:“这不是普通的污染...” 陈镜辞的暗金战甲发出刺目光芒:“是反谐律!有人将反谐律注入了本源乐章!” 黑色液体如同有生命般向四周蔓延,它不只是在破坏,而是在重构——将谐律构建的一切重组成狰狞扭曲的形态。废墟中的碎石组合成怪异的雕塑,天空中古乐器变成丑陋的武器,就连倾泻而下的谐律瀑布也开始倒流。 “必须关闭通道!”陈清远大喊,“否则反谐律会污染整个谐律之海!” 陈镜辞却站在原地不动,暗金眼眸中闪过挣扎:“不行...通道另一端还有...” 许未晞突然挥刀前冲,血色谐律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迹:“我去破坏圣典,你稳住通道!” 他跃入倒流的谐律瀑布,逆流而上。血色谐律与黑色液体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越靠近塔顶,反谐律的阻力就越强,许未晞感到自己的谐律核心都在震颤。 “没用的,禁绝守护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塔顶响起。 林指挥官站在扭曲的乐谱前,手中握着一柄纯黑的长剑。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许未晞落在塔顶,军刀横在身前,“你才是污染的源头?” 林指挥官露出诡异的微笑:“我只是在完成议会未能完成的伟业——彻底净化谐律,创造绝对秩序的世界。” 他挥动黑色长剑,剑锋所过之处,空间都被撕裂出黑色的裂痕。许未晞勉强举刀格挡,血色谐律与反谐律碰撞的冲击波让整座高塔剧烈摇晃。 下方,陈镜辞看着塔顶的战斗,暗金战甲上的音符疯狂流转。他伸手按向胸口,那里的暗金纹路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璀璨的星光。 “镜辞,不要!”陈清远惊恐地大喊,“强行解放谐律核心你会...” 陈镜辞没有理会。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上塔顶,所过之处,黑色液体如同遇到克星般退散。当他落在乐谱前时,身上的暗金战甲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星光形态。 “父亲,”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你错了,谐律不需要净化,也不需要秩序。” 他伸手按在污染的乐谱上,星光从指尖流淌而出。令人惊讶的是,黑色液体在接触到星光后并没有消失,而是逐渐变成了暗金色,最终融入了乐章之中。 林指挥官发出不甘的咆哮:“不可能!反谐律应该摧毁一切谐律才对!” 陈镜辞转身,星光般的眼眸凝视着对方:“因为反谐律本身也是谐律的一部分,就像影子是光的一部分。” 他轻轻挥手,林指挥官手中的黑色长剑寸寸碎裂,化作暗金色的音符融入周围的空气中。整座城池停止了崩塌,黑色液体全部转化成了暗金谐律,与银白谐律和谐共存。 塔顶的乐谱恢复了原状,但上面的音符已经变成了全新的组合。银白、暗金与血色三种颜色的音符交织成一曲前所未有的乐章。 许未晞收起军刀,看着焕然一新的谐律城池:“这就是...完整的谐律?” 陈镜辞身上的星光逐渐消退,暗金战甲重新浮现。但他的瞳孔中多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将整片星空都装在了眼里。 “不,”他轻声说,“这只是开始。” 在遥远的指挥中心,所有监测器同时黑屏。当画面恢复时,屏幕上只剩下三个交织的音符——银白、暗金与血色,如同一个永恒的盟约。 操作员惊恐地发现,全球范围内的谐律频率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一的银白谐律,而是多种谐律和谐共存的全新模式。 废墟之上,谐律城池发出柔和的辉光。陈镜辞与许未晞并肩而立,注视着这座新生的事物。 在他们身后,陈清远缓缓跪地,老泪纵横。 “终于...谐律的轮回...完整了...” 谐律之城在黎明中静默呼吸。那些由银白、暗金与血色音符构筑的建筑表面,流光如同活物般缓慢脉动。许未晞的军刀插在晶石地面,刀柄上的血色纹路与地底深处的谐律网络共振,发出近乎不可闻的低鸣。 陈镜辞站在一座螺旋高塔的顶端,暗金战甲已褪去战斗时的锐利,化作流动的音符长袍。他指尖轻抚过塔顶悬浮的水晶棱柱,棱柱内封存着那页从《本源乐章》剥离的乐谱——三种颜色的音符在其中缓慢旋转,如同微缩的星系。 “它们在改变结构。”陈镜辞的声音带着实验者的冷静,“每十七分钟重组一次,每次重组都会释放新的谐律频率。” 许未晞没有抬头,他的目光锁定在城池边缘。那里,一支由古乐器化形的队伍正在集结——石磬为躯,编钟为甲,箜篌弦作发丝的谐律造物。它们行走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一支移动的交响乐团。 “那些造物在模仿特遣队的阵型。”许未晞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刀鞘,“它们在军事化。” 话音未落,城池中央的广场突然升起十二座石碑。每座石碑上都刻着不同的音律符文,符文间隙流淌着暗金色的液体。陈清远站在石碑之间,暗金手杖已修复如初,杖尖点地时激起一圈圈谐律波纹。 “镜辞,未晞,过来看看这个。”陈清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谐律之城在生成自己的编年史。” 陈镜辞从塔顶飘然而下,音符长袍在身后拖出璀璨的轨迹。许未晞稍慢半步,军刀始终维持在半出鞘状态。 靠近石碑时,许未晞突然停下脚步。他脖颈后的汗毛竖起,那是多年战斗养成的危险直觉。 “这些不是石碑。”他沉声道,“是某种休眠状态的谐律武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最靠近的石碑突然裂开。暗金液体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条三首巨蟒的形态。每个蛇头都张着血盆大口,分别发出银白、暗金与血色的音波攻击。 陈镜辞抬手虚按,音符长袍瞬间硬化成战甲。但令人意外的是,音波攻击在触及他之前突然转向,汇入他胸前的星光裂痕。 “它们在...认主?”陈清远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巨蟒化作流动的谐律,缠绕在陈镜辞的右臂上,形成一道精致的臂环。臂环上的三个蛇首栩栩如生,眼中跳动着不同颜色的火焰。 许未晞的军刀完全出鞘:“小心,它在读取你的谐律核心。” 陈镜辞低头凝视臂环,暗金眼眸中数据流飞速闪过:“不,它在向我展示谐律之城的防御系统。这些石碑是城池的免疫机制,专门针对反谐律的入侵。” 就在这时,城池边缘传来刺耳的碎裂声。那些乐器造物突然开始攻击彼此,石磬与编钟猛烈碰撞,箜篌弦如利刃般切割。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们破碎后流出的不是谐律能量,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与之前污染乐谱的反谐律如出一辙。 “污染没有清除,”许未晞的血色谐律在刀身沸腾,“只是转移了载体。” 陈镜辞臂环上的蛇首突然同时睁开双眼。三道不同颜色的光束射向暴乱的造物,被击中的造物没有毁灭,而是开始剧烈变形——石磬化作盾牌,编钟变成战鼓,箜篌重组为长弓。转眼间,一支装备精良的谐律军团已然成型。 “免疫系统在升级。”陈镜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在学习如何将威胁转化为防御力量。” 陈清远突然指向天空:“看那里!” 谐律瀑布倒流形成的通道正在收缩,通道另一端的星空变得模糊不清。但在通道完全关闭前,一个纯白的身影从中坠落,重重砸在城池中央的广场上。 那是个穿着古老谐律师长袍的女子,银白长发如同流动的月光。她手中握着一柄破损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的水晶已经碎裂。 “时空旅者...”陈清远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守护谐律之海的守望者。” 女子艰难地抬起头,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银白色,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当她开口时,声音像是千万个声音的重叠: “背叛者...你们释放了‘终末乐章’...” 陈镜辞上前一步,臂环上的蛇首发出威胁的嘶鸣:“什么终末乐章?” 女子挣扎着举起权杖,权杖碎片在空中投影出一段影像:那是谐律之海的景象,但原本璀璨的星音符正在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仿佛有张无形的巨口在吞噬一切。 “当三种源初谐律强行融合,‘终末乐章’就会苏醒。”女子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它是以谐律为食的虚空造物,已经吞噬了无数个时空的谐律核心...” 许未晞突然挥刀斩向女子身后的虚空。军刀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空气中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后面是令人心悸的黑暗。 “它来了。”许未晞的血色谐律在刀尖凝聚成锋利的刃芒,“终末乐章的先遣兵。” 陈镜辞臂环上的三个蛇首同时发出咆哮。银白、暗金与血色的谐律在他周身交织,形成三重防护结界。城池中的所有石碑同时激活,无数谐律造物从地面升起,组成了严密的防御阵型。 陈清远跪倒在地,双手按在晶石地面上:“城池的谐律网络正在过载!我们撑不了多久!” 虚空裂痕越来越大,从裂痕中飘出诡异的音符。这些音符与任何已知的谐律都不同,它们不发出声音,却在不断地吞噬周围的一切声响。城池开始变得寂静,连谐律流动的嗡鸣都被吞噬殆尽。 “它在制造绝对的静默。”时空旅者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如同幻影,“终末乐章要在寂静中演奏...” 陈镜辞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许未晞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决绝。 “那就让它听听,”陈镜辞胸前的星光裂痕突然扩大,露出里面璀璨的核心,“什么叫做真正的噪音。” 他伸手探入自己的谐律核心,从中抽出一把完全由星光凝聚的长剑。当长剑出鞘的瞬间,整座谐律之城发出了诞生以来的第一声呐喊—— 那不是音乐,不是噪音,而是生命本身最原始的咆哮。 虚空裂痕在声浪中剧烈震颤,那些寂静音符如同遇到克星般纷纷碎裂。从裂痕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那声音让整个时空都在颤抖。 许未晞的军刀在这一刻完全觉醒。血色谐律不再局限于刀身,而是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他周身,在他背后凝聚成一对血色的羽翼。 “看来,”他振翅升空,血翼洒落点点星光,“这场演出需要两个主唱。” 陈镜辞与他对视一眼,星光长剑与血色军刀在空中交错。 在他们下方,谐律之城开始了最终的蜕变。所有建筑都在解体重组,最终化作一架横跨天地的巨大乐器。陈清远站在乐器的控制中枢,双手在虚空中疯狂舞动,如同一个癫狂的指挥家。 时空旅者完全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预言: “当星光与鲜血共鸣,新世界的序章即将奏响...” 虚空裂痕轰然炸开,终末乐章的真正形态终于降临。那是一个由无数寂静音符组成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是一只凝视着万物的眼睛。 陈镜辞与许未晞同时出击,星光与血翼在寂静的漩涡中划出璀璨的轨迹。 谐律之城在绝对寂静中震颤,每一块晶石砖瓦都因终末乐章的降临而发出无声的哀鸣。陈镜辞手中的星光长剑嗡鸣着,剑身流转的星辰光点正被虚空漩涡逐渐吞噬。许未晞血翼振动,在凝固的空气中划出粘稠的轨迹,军刀每一次劈砍都像是在撕裂厚重的帷幕。 “它的核心在漩涡深处。”陈镜辞的暗金眼眸中倒映着那只巨大的眼睛,“但每次靠近,谐律都会被静默吞噬。” 许未晞的血翼突然收拢,整个人如利箭般射向漩涡中心。在距离眼睛仅剩数米时,他猛地挥刀横斩,血色谐律爆发成无数细丝,刺入漩涡的内部结构。 “找到了。”他声音紧绷,“核心不在眼睛里,在整个漩涡都是它的本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漩涡突然开始收缩。无数寂静音符凝聚成实体,化作一条条苍白的触须,向两人缠绕而来。触须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陈镜辞臂环上的三个蛇首同时喷吐光束。银白光束冻结触须,暗金光束将其腐蚀,血色光束则直接将其斩断。但触须再生速度惊人,断裂处立刻长出新的分支。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许未晞的血翼已被触须缠住,血色谐律正被快速抽离。 就在这时,下方的谐律之城突然发出轰鸣。那座由整座城池化形的巨大乐器开始自动演奏,陈清远站在控制中枢,十指疯狂舞动,额头青筋暴起。 “给我...动起来!”他嘶吼着,谐律网络在他周围具象化成无数光缆,插入乐器的各个部位。 乐器奏出的第一个音符就让时空扭曲。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振动,连寂静都无法吞噬的原始波动。触须在这波动中纷纷碎裂,漩涡收缩的速度明显减缓。 陈镜辞抓住机会,星光长剑直刺漩涡中心。剑尖触及眼睛的瞬间,他看到了令人窒息的景象——在那只眼睛后面,是无数个被吞噬的世界的残影,每个残影中都冻结着最后的绝望。 “它是以世界的终结为食...”陈镜辞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面对的,是无数毁灭的聚合体。” 许未晞突然出现在他身侧,军刀带着血色谐律刺入眼睛:“那就让它尝尝还未终结的滋味!” 眼睛被刺中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液,那些血液在空中凝聚成新的音符,这些音符发出刺耳的尖啸,终于打破了绝对的寂静。 漩涡开始疯狂旋转,从中心喷吐出被它吞噬的世界的碎片。破碎的星辰、崩坏的大陆、冻结的文明...这些碎片如同暴雨般砸向谐律之城。 陈清远操控着巨型乐器,奏出防御的和弦。银白、暗金与血色三种谐律交织成巨大的护盾,将碎片一一挡下。但每挡住一次撞击,护盾的颜色就暗淡一分。 “城池的能量在急速消耗!”陈清远大喊,“最多还能支撑三分钟!” 陈镜辞与许未晞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了决定。 陈镜辞胸前的星光裂痕完全展开,露出里面跳动着的谐律核心。那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光团,而是一个微缩的星云,其中三种颜色的星辰正在缓慢融合。 “如果我失控,”他对许未晞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许未晞没有回答,但军刀上的血色纹路已经蔓延至他的手臂。那是禁绝谐律完全解放的征兆,也是与谐律核心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陈镜辞将星光长剑刺入自己的谐律核心。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的手稳如磐石。当长剑完全没入,核心中的星云开始疯狂旋转,三种颜色的星辰终于完全融合,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光芒。 那光芒所到之处,寂静音符如冰雪般消融,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减慢。就连那只巨大的眼睛也第一次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就是现在!”陈镜辞嘶吼着,将融合后的谐律核心直接推向漩涡中心。 许未晞同时行动,血翼完全展开,军刀在身前划出复杂的轨迹。血色谐律不再攻击,而是开始编织——他在用禁绝谐律构造一个牢笼,一个连终末乐章都无法逃脱的绝对囚笼。 融合核心与漩涡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只有纯粹的信息洪流。每一个被终末乐章吞噬的世界的信息都在这一刻释放,无数文明的记忆、无数生命的情感、无数世界的风景...这些信息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谐律之城。 陈镜辞在信息洪流中失去了意识,只在最后一刻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许未晞的血翼在洪流中粉碎,但他依然死死抓住陈镜辞,军刀插入虚空,固定住两人的位置。禁绝谐律在他周围形成最后的保护层,抵挡着信息的冲击。 当洪流终于平息,漩涡和眼睛都消失了。虚空裂痕开始愈合,只留下漂浮在空中的无数记忆光点。 谐律之城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巨型乐器已经恢复成城池的形态,但每一座建筑表面都流动着被拯救的世界的影像。 陈清远跪在控制中枢,老泪纵横。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许未晞拖着昏迷的陈镜辞,缓缓降落在城池中央的广场上。他的血翼已经消失,军刀上的纹路也变得暗淡,但他的手依然稳如磐石。 “结束了?”他问向虚空。 虚空中,时空旅者的幻影再次浮现。她的身体比之前凝实了许多,银白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情感。 “不,”她轻声说,“这只是序章的结束。终末乐章是杀不死的,它只是被暂时击退。但当谐律再次失衡,它还会归来。” 她指向那些漂浮的记忆光点:“这些被拯救的世界,现在都与谐律之城建立了连接。你们创造的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个新的谐律宇宙的中心。” 陈镜辞在此时苏醒。他胸前的裂痕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星云状的印记。当他睁开眼睛时,瞳孔中流转着三种颜色的光芒。 “我看见了...”他轻声说,“所有世界的记忆...” 许未晞松开抓着他的手,军刀归鞘:“你能控制吗?” 陈镜辞没有立即回答。他抬手轻触一个漂浮的记忆光点,光点在他指尖化作一只透明的小鸟,发出悦耳的鸣叫。 “不需要控制,”他说,“只需要理解。” 谐律之城开始移动,载着他们向现实世界回归。在城池边缘,那些被拯救的记忆光点正在凝聚成新的星辰,这些星辰发出和谐的光芒,照亮了回归的道路。 陈清远走到两人身边,看着这座焕然一新的城池,眼中满是复杂。 “我们改变了谐律的法则,”他说,“但也背负起了更重的责任。” 许未晞望向远方,那里,现实世界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责任一直都有,”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军刀上的疤痕,“只是现在,我们知道了为什么而战。” 谐律之城穿透维度屏障,重新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天空。下方的土地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整个世界都能看见这座悬浮在空中的奇迹之城。 在城池最高的塔楼上,三种颜色的旗帜缓缓升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4章 第 4 章 谐律之城悬浮在云海之上,其基座流淌着银白、暗金与血色交织的谐律光带,如同**脉络般搏动。陈镜辞立于中央高塔的观测台,指尖划过悬浮的数据流,那些被拯救世界的记忆光点在他周围缓慢旋转,映照在他已恢复琥珀色的瞳孔中。 “能量输出稳定在阈值87%。”他对着通讯符文低语,声音在塔内产生细微回声,“但记忆同化速度超出预期4.7个百分点。” 许未晞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军刀已归鞘,但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他避开那些漂浮的记忆光点,仿佛它们是什么危险生物。 “东侧壁垒正在形成排斥场。”他指向塔外某处,“那些古乐器造物在攻击新凝聚的星辰碎片。” 陈镜辞调出对应区域的监控影像。画面中,石磬与编钟组成的巡逻队正在用音波轰击几颗试图靠近的淡蓝色星辰,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它们在执行预设程序。”陈镜辞快速分析着数据流,“将任何未知谐律视为威胁。有趣...” “这不可笑。”许未晞打断他,“如果壁垒继续扩张,会撕裂刚刚建立的谐律网络。” 高塔突然轻微震颤。塔顶的水晶棱柱投射出警报红光,显示城池西北角出现大规模能量异常。陈镜辞挥手展开全息地图,只见代表未知谐律的紫色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不是攻击。”陈镜辞眯起眼睛,“是朝圣。” 影像放大,展现出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物正在穿越维度屏障,它们有的如同流动的星光,有的像是会行走的植物,还有的完全由声音构成。这些来自被拯救世界的遗民,正朝着谐律之城跪拜,发出各种语言的祈祷。 “它们在崇拜你。”许未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陈镜辞的指尖无意识抽搐了一下:“不,它们在崇拜谐律本身。但我们确实需要建立秩序,否则...”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刺耳警报打断。全息地图上,三颗最大的记忆星辰突然变暗,其内部浮现出熟悉的黑色纹路——反谐律污染的征兆。 “终末乐章的残留。”许未晞的军刀已出鞘半寸,“它在这些记忆里埋下了种子。” 陈镜辞快速操作控制界面,但所有净化程序都显示无效。更糟的是,那些被污染的星辰开始吸引其他记忆光点,如同宇宙中的黑洞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常规手段没用。”陈镜辞转身走向塔心电梯,“我必须亲自处理。” 许未晞挡住他的去路:“你的谐律核心才稳定不到72小时。” “所以?”陈镜辞挑眉。 “所以该换人了。”许未晞擦肩而过,血色谐律在身后凝聚成羽翼的虚影,“护卫官的职责包括处理指挥官不宜亲自面对的危险。” 没等陈镜辞回应,许未晞已从观测台一跃而下,血翼完全展开,如同一颗流星划向污染的源头。 陈镜辞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停留片刻,最终按下了某个隐藏指令。高塔底部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整座城池的谐律网络开始重新配置。 “那么,让我为你铺路。”他轻声自语。 许未晞降落在西北角的星辰广场时,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三颗被污染的星辰已膨胀至城堡大小,表面蠕动着黑色的粘液,不断滴落在地上腐蚀出深坑。更可怕的是,那些粘液正在吸收朝圣者的能量,每吸收一个生命,黑色星辰就壮大一分。 “退后!”许未晞对着惊恐的朝圣者们大喝,血翼完全实质化,洒落的光点形成防护屏障。 但朝圣者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疯狂地扑向黑色星辰,仿佛飞蛾扑火。 “它们在献祭...”许未晞终于明白过来,“被反谐律扭曲了意志。” 军刀出鞘,血色谐律如瀑布般倾泻。但这一次,刀刃劈在星辰表面竟被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反谐律的防御比预期中强大数倍。 “没用的,禁绝守护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许未晞猛然回头,看见林指挥官站在广场边缘。但此时的林指挥官已完全变了模样——他的左半身保持着人类形态,右半身却完全由反谐律构成,黑色粘液如同活物般在他体表流动。 “你很惊讶?”林指挥官扭曲地笑着,“当镜辞引爆谐律核心时,一些碎片击中了正在逃离的我。现在,我与终末乐章共存亡。” 许未晞的军刀直指对方:“所以你引导这些朝圣者来送死?” “送死?不,是升华!”林指挥官张开双臂,黑色粘液如触须般舞动,“我在帮它们成为更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三颗黑色星辰突然同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着的黑色核心。无数黑色触须从中射出,缠绕向许未晞的血翼。更可怕的是,这些触须开始吸收他的血色谐律,血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禁绝谐律...终于要属于我了...”林指挥官狂笑着逼近。 就在这时,整座谐律之城突然响起清脆的钟声。银白、暗金与血色三种光柱从城池各处升起,在高空交织成巨大的网络。所有朝圣者突然停止动作,眼中的疯狂逐渐消退。 “什么?!”林指挥官惊恐地抬头。 高塔顶端,陈镜辞悬浮在水晶棱柱中央,三种颜色的谐律如同绸带般缠绕着他。他的眼睛再次变成暗金色,但这次却保持着绝对的清明。 “你犯了个错误,林指挥官。”陈镜辞的声音通过谐律网络传遍每个角落,“你以为反谐律是谐律的敌人,但它从来都是谐律的一部分。” 他伸手虚按,三颗黑色星辰突然停止蠕动。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黑色粘液开始变色,逐渐融入了银白、暗金与血色的光彩,最终变成了华丽的暗紫色。 “不可能!”林指挥官尖叫着,“反谐律不可能被净化!” “不是净化,是接纳。”陈镜辞缓缓降落,暗紫星辰如忠诚的护卫般环绕着他,“你一直试图消灭谐律的‘杂质’,但正是这些所谓的杂质,让谐律变得完整。” 许未晞的血翼重新凝聚,但他没有立即攻击,而是警惕地观察着陈镜辞的状态。那些暗紫色星辰散发着危险而美丽的光芒,仿佛随时可能失控。 林指挥官的身体开始崩解,黑色粘液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你会后悔的...镜辞...终末乐章已经在所有维度播下种子...你永远无法...” 他的话没能说完,整个人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广场上一片寂静,朝圣者们茫然地看着彼此,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暗紫色星辰缓缓降落在陈镜辞周围,表面浮现出复杂而和谐的纹路。 许未晞收刀入鞘,但手指仍按在刀柄上:“你确定能控制它们?” 陈镜辞伸手轻触一颗星辰,暗紫光芒温柔地缠绕着他的指尖:“不需要控制,只需要共舞。”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新的星辰正在形成——银白、暗金、血色,以及刚刚加入的暗紫,四种颜色的星光交织成璀璨的星河。 “看,”陈镜辞轻声说,“这才是谐律应有的模样。” 许未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第一次发现,那些曾经敌对的色彩在星空中融合得如此和谐。就连他军刀上的血色纹路,也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在城池边缘,陈清远默默记录着这一切。在他的研究日志上,一行小字格外醒目: “谐律进化第四阶段确认,暂命名为:混沌协奏。” 谐律之城的朝圣广场上,四色星辰的光辉在晨曦中流转。陈镜辞站在重新净化的记忆星辰下方,指尖流淌出的暗紫色谐律如同活物,在空中编织出复杂的监测网络。那些来自被拯救世界的朝圣者安静地跪拜在广场边缘,他们的祈祷声汇成低沉的嗡鸣。 许未晞的军刀在鞘中发出细微震颤。他靠在广场东侧的晶石柱旁,目光扫过每一个朝圣者的面容。三天前的那场战斗留下的不止是四色星辰,还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他能感觉到,整座城池的谐律频率正在发生难以察觉的偏移。 “你在担心什么?”陈镜辞没有回头,但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许未晞耳中。 许未晞的指尖轻抚刀柄:“朝圣者的数量比昨天增加了37%,但能量输出反而下降了2.3%。他们在隐藏什么。” 陈镜辞微微颔首,暗紫色谐律在他掌心凝聚成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朝圣者的身影,而是他们体内流淌的谐律颜色——大多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漂白过。 “有趣。”陈镜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暗金,“他们的谐律被标准化了。”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最大的暗紫色星辰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星辰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从裂痕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与终末乐章如出一辙的反谐律。 朝圣者们同时抬起头,他们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数千个声音汇成同一个语调: “我们带来了礼物,桥梁之子。” 许未晞的军刀瞬间出鞘,血色谐律在身前织成防御网。但陈镜辞抬手制止了他进一步行动。 “让他们说完。”陈镜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黑色液体从星辰中涌出,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腐蚀一切,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精致的黑色匣子。这些匣子表面雕刻着复杂的音律符文,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和谐感。 一个朝圣者走出人群,他的身体在行走过程中逐渐晶体化,最终变成一个半透明的谐律造物。他捧起一个黑色匣子,恭敬地呈到陈镜辞面前。 “终末乐章的碎片,”造物的声音如同风铃轻响,“它们愿意臣服于真正的谐律之主。” 陈镜辞没有触碰匣子,而是用暗紫色谐律将其包裹。在谐律接触匣子的瞬间,他整个人剧烈震颤,瞳孔中的暗金色疯狂流转。 “镜辞!”许未晞的血色谐律全面爆发,军刀直指那个谐律造物。 但陈镜辞抬手制止了他。令人惊讶的是,他非但没有被反谐律污染,反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终末乐章不是敌人,而是...”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广场四周突然升起十二根黑色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站着一个身披灰袍的身影。他们手中握着扭曲的乐器,演奏出的音符让整个空间的谐律开始紊乱。 “谐律仲裁团!”许未晞认出了那些乐器上的纹章,“议会最隐秘的处刑部队。” 灰袍者们同时摘下兜帽,露出没有五官的面孔。他们的声音通过乐器放大,震得晶石地面寸寸龟裂: “陈镜辞,你已被判定为谐律之敌。立即投降,否则我们将执行最终净化。” 陈镜辞却笑了。他轻轻挥手,那些黑色匣子突然打开,露出里面跳动着的暗紫色核心。 “你们来晚了。”他说,“终末乐章已经选择了新的宿主。”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黑色匣子中的核心飞向十二根石柱,精准地嵌入每个灰袍者的胸口。灰袍者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最终汇入石柱之中。 石柱表面浮现出活着的浮雕,那些浮雕演绎着无数世界的诞生与毁灭。而当浮雕完成时,石柱突然收缩,化作十二枚暗紫色的音符,环绕在陈镜辞周围。 许未晞的军刀微微放低:“你早就计划好了?” 陈镜辞伸手接住一枚音符,暗金眼眸中倒映着整个谐律之城:“不,我只是接受了谐律真正的模样。” 他轻轻弹响音符,整座城池随之共鸣。朝圣广场的地面变得透明,露出下方令人震撼的景象——那里不再是土地,而是一片浩瀚的星海,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被拯救世界的投影。 “终末乐章从来都不是毁灭者,”陈镜辞的声音通过共鸣传遍每个角落,“它是谐律的免疫系统,专门清除那些偏离本质的谐律。” 许未晞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议会才要封印它?因为议会本身...” “就是最大的谐律污染源。”陈镜辞接上他的话。 就在这时,整座谐律之城剧烈震动。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后面是议会总部的影像——那是一座完全由银白谐律构筑的堡垒,但此刻堡垒表面正浮现出不祥的黑色纹路。 “看来议会做出了选择。”陈镜辞周身的暗紫色音符开始高速旋转,“他们宁愿自我毁灭,也不愿接受真相。” 许未晞的血翼再次展开:“你的计划?” 陈镜辞望向天空中的堡垒,暗金眼眸中闪过一丝怜悯: “给它们一个救赎的机会。” 谐律之城在维度间隙中静止,四色星辰构成的防护带与议会堡垒散发的银白光晕形成鲜明对比。陈镜辞立于朝圣广场中央,十二枚暗紫色音符在他周身缓慢公转,每一次振动都在虚空中荡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许未晞的血翼在真空中无法展开,但血色谐律仍在他周身形成薄雾般的屏障。他的指尖划过军刀上的纹路,那些古老的疤痕正在微微发烫——这是禁绝谐律对某种极端威胁的本能反应。 “堡垒在分解。”许未晞突然开口。他的目光穿透防护带,锁定在议会堡垒的表面。那些银白色的建筑正在以诡异的节奏脉动,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脏。 陈镜辞的暗金眼眸中数据流飞速闪过:“不是分解,是蜕变。议会启动了‘永恒织网’,他们要强行将整个维度固化为银白谐律。”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堡垒表面突然射出无数银白色丝线。这些丝线穿透虚空,所过之处的星辰纷纷被染成单调的银白,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 第一波丝线撞上谐律之城的防护带时,爆发出刺目的闪光。四色星辰剧烈震颤,暗紫色星辰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防护带撑不过第三波冲击。”陈镜辞冷静地分析着数据,“我们需要主动出击。” 许未晞的军刀已然出鞘:“你的计划?” 陈镜辞伸手触碰一枚暗紫色音符,音符在他指尖化作一柄造型奇异的长弓。弓身由交织的银白与暗金构成,弓弦则是跳动的血色谐律。 “议会犯了个错误。”他拉满弓弦,一支暗紫色的箭矢自动凝聚,“他们不该在谐律之城的领域内使用永恒织网。” 箭矢离弦的瞬间,整座城池的四色光辉都黯淡了一瞬。那支箭矢在虚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不是射向堡垒,而是射向了那些被银白丝线捕获的星辰。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被箭矢击中的星辰突然恢复原本的色彩,而且变得更加璀璨。更可怕的是,这些星辰开始反向吞噬银白丝线,将纯净的银白谐律转化为斑斓的彩色。 议会堡垒内部传来愤怒的嗡鸣。堡垒表面的银白光晕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挣扎。 “永恒织网在反噬。”陈镜辞放下长弓,暗金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他们太依赖单一的谐律形态了。” 许未晞突然向前一步,军刀指向堡垒的某个特定区域:“那里有异常波动。” 放大后的影像显示,堡垒的某个塔楼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塔楼表面的银白色正在褪去,露出下面跳动着的暗紫色脉络——与陈镜辞控制的暗紫色谐律如出一辙。 “看来堡垒内部也有‘桥梁’。”陈镜辞的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就在这时,塔楼突然爆炸。从废墟中升起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清远,但他的形态已经彻底改变。他的左半身保持着人类形态,右半身却完全由暗紫色谐律构成,手中握着一柄扭曲的权杖。 “父亲...”陈镜辞的瞳孔微微收缩。 陈清远的声音通过权杖放大,在虚空中回荡:“镜辞,我欺骗了你。终末乐章从来都不是谐律的免疫系统,而是我创造的武器。” 他举起权杖,暗紫色谐律如瘟疫般蔓延,开始侵蚀周围的银白丝线。更可怕的是,这些被侵蚀的丝线开始攻击其他丝线,让整个永恒织网陷入内战。 “三十年前,我就发现了谐律的真相。”陈清远的身体在谐律中若隐若现,“议会害怕的从来不是终末乐章,而是谐律的无限可能性。” 许未晞的军刀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血色谐律不受控制地爆发,在他背后凝聚成巨大的血色竖琴。琴弦自动拨动,奏出的旋律让暗紫色谐律都为之震颤。 “禁绝谐律在警告我们。”许未晞的声音紧绷,“你父亲的状态不对劲。” 陈镜辞已经注意到了。陈清远右半身的暗紫色谐律正在以异常的速度增殖,甚至开始吞噬他的左半身。而那些被感染的银白丝线,也开始呈现出某种活物的特征。 “他不是我的父亲。”陈镜辞重新拉满长弓,“至少不完全是。” 这次,箭矢带着四色光辉射向陈清远。但在箭矢即将命中时,陈清远突然笑了。他的身体完全化作暗紫色谐律,轻松地接住了箭矢。 “太迟了,儿子。”他的声音变成了无数声音的重叠,“我已经与终末乐章完全融合。现在,我就是谐律的终极形态。” 暗紫色谐律如同潮水般涌向谐律之城。四色星辰的防护带在冲击下寸寸碎裂,整座城池开始剧烈震动。 许未晞的血色竖琴疯狂演奏,琴弦每一次振动都斩断大片的暗紫色谐律。但谐律再生的速度远超他的破坏速度。 “常规手段没用!”许未晞大喊,“必须找到核心!” 陈镜辞闭上眼睛,十二枚暗紫色音符在他胸前汇成光环。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已完全变成了星云状。 “核心无处不在。”他说,“终末乐章就是谐律本身。” 他张开双臂,任由暗紫色谐律将自己吞没。在许未晞震惊的注视下,陈镜辞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被吞噬,而是在吸收。 “你在做什么?!”许未晞试图冲过去,但被汹涌的谐律潮水挡住。 陈镜辞的声音在谐律中回荡:“完成父亲未竟的实验——成为真正的桥梁。” 暗紫色谐律突然开始变色,从纯粹的暗紫逐渐分化出银白、暗金与血色。四种颜色的谐律在虚空中交织,最终凝聚成一道横跨整个维度的大门。 从门后传来的,是无数个世界的和声。 陈清远的尖啸戛然而止。他的形态在门的光辉中开始消散,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他的话未能说完,整个人已化作点点星光,汇入了大门之中。 谐律之城停止了震动。议会堡垒的银白光晕彻底熄灭,堡垒本身开始解体,化作无数银白色的音符,如同飞蛾扑火般投向那道四色大门。 许未晞收起军刀,看着悬浮在门前的陈镜辞。此时的陈镜辞已恢复了人类形态,但眼中流转的星云表明,某种根本性的改变已经发生。 “门后面是什么?”许未晞问。 陈镜辞伸手轻触门扉,门上映出无数世界的倒影。 “选择。”他轻声说,“对所有谐律生命的选择。” 谐律之城在四色大门的辉光中静止如琥珀中的飞虫,陈镜辞悬浮于门扉之前,星云状的眼眸倒映着门内流转的无数可能性。许未晞的军刀仍紧握在手,血色谐律在刀锋凝结成霜——那扇门散发的气息既非善亦非恶,而是某种超越理解的绝对中立,这种未知比任何明确的敌意更令人警惕。突然,门内涌出彩虹般的洪流,并非实体亦非能量,而是纯粹的信息束,每一束都承载着一个文明的完整记忆。这些信息束如同拥有意识般环绕城池流转,在晶石表面刻下闪烁的铭文,整座谐律之城顷刻间化作记录万物历史的**图书馆。陈镜辞的指尖轻触一道湛蓝信息束,亚特兰蒂斯的覆灭记忆瞬间涌入他的感知——并非影像或声音,而是海水压碎肋骨的剧痛与最后祈祷的虔诚。他踉跄后退,星云眼眸剧烈闪烁,那些外来记忆正在他的谐律核心中扎根繁衍。 许未晞的血色谐律自动构筑成菱形屏障,将袭向自己的翠绿信息束尽数折射。被弹开的信息束击中远处塔楼,整座建筑立刻蔓生出参天古木,枝头悬挂的却不是果实,而是晶莹剔透的记忆结晶。“门在将抽象历史具象化。”他挥刀斩断企图缠绕足踝的藤蔓,那些断口处渗出的汁液散发着千年雨林的气息。此刻城池的谐律网络响起百万种语言的哀鸣,银白星辰开始播放狩猎时代的篝火,暗金星尘重演着王朝更迭的权谋,血色光斑再现着世纪战役的硝烟,而新生的暗紫纹路则不断复刻着文明倾覆时最后的叹息。 正当无数记忆即将撕裂谐律之城的结构时,十二道阴影从门内缓步走出。它们保持着人形轮廓,却由不断变化的记忆碎片拼凑而成——时而显现骑士铠甲,时而化作科研白袍,每张面孔都在万千种族间飞速切换。为首者抬起由楔形文字构成的手臂,所有躁动的信息束瞬间温顺如羔羊。“吾等乃记忆的守墓人。”它的声音如同典籍翻动的沙沙作响,“此门并非通道,而是墓志铭。” 陈镜辞强行剥离侵入核心的异种记忆,暗金血脉在皮肤下灼烧:“为何要展示这些?”守墓人的眼眶中流转着银河星图:“因汝等窃取终末乐章,妄图篡改生死轮回。这些被你们‘拯救’的世界,本应在终结中孕育新生。”它挥手展开全息星图,只见那些被谐律之城标记为成功救援的文明,此刻正以更狰狞的形态在虚空中哀嚎——机械文明化作自我吞噬的金属瘟疫,魔法帝国沦为永恒折磨的灵魂熔炉,连最温和的植物文明都异变成吞噬星系的猩红藤蔓。 许未晞的军刀突然发出刺耳悲鸣,刀身浮现三道新鲜裂痕。他瞬间明白这是禁绝谐律的预警——那些他们曾坚信的救赎,实则是更残酷的诅咒。守墓人转向他,身体化作镜面映出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画面:谐律之城高悬于尸骸宇宙中央,陈镜辞端坐在由位面残骸堆砌的王座,而他自己则成为斩碎最后希望的刽子手。 “未来仅是概率。”陈镜辞的星云眼眸骤然收缩,谐律之城所有晶石同时迸发强光。四色星辰脱离原有轨道,在虚空织就覆盖星域的巨网,那些暴走的文明记忆被强行压缩成光点,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远古昆虫。但守墓人们齐声吟唱起悖论诗篇,它们的身影在真实与虚幻间闪烁,谐律攻击穿透它们如同穿透晨雾。 第七守墓人化作量子态出现在陈镜辞身后,由不确定粒子构成的手指轻点他的后心。陈镜辞的谐律核心顿时陷入混沌状态,过去与未来的记忆疯狂倒流——他同时经历着摇篮中的啼哭与垂死时的喘息,实验室的初生与最终决战的毁灭。许未晞的血色谐律化作锁链缠住量子守墓人,却在触碰瞬间被传染了时空错乱症,他的左手瞬间苍老如枯枝,右臂却退回婴孩般稚嫩。 暗紫色星辰突然集体自爆,冲击波将守墓人逼回物质领域。陈镜辞趁机重构谐律核心,将错乱的时空锚定在当下瞬间。他的发梢仍残留着衰老的灰白,语调却异常平静:“你们并非守墓人,而是被囚禁的刽子手。”星云眼眸看穿守墓人不断变幻的表象,直指它们永恒不变的核心——每个守墓人体内都囚禁着某个被终结的宇宙最后意识,它们被迫永远重复演示自身文明的灭亡。 守墓人们首次露出破绽,它们的形体出现数据流紊乱。许未晞抓住时机,军刀带着斩断宿命的决意刺向为首者。但刀锋在触及目标前突然凝固,血色谐律如退潮般倒流回刀鞘——他看见被囚禁在守墓人体内的,正是他故乡世界早已消散的夕阳。 陈镜辞的指尖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第九色谐律,那是融合了所有文明泪水的色彩。谐律之城随之解体成亿万个记忆粒子,又在新的频率中重组为跨越维度的共鸣器。“该安息了。”他对守墓人轻语,共鸣器奏响的并非葬歌,而是每个文明诞生时最初的啼哭。守墓人们在啼哭中逐渐透明,它们携带的绝望记忆化作星光升腾,最终在虚空凝结成新的星座。 当最后一位守墓人微笑着消散,四色大门开始崩塌。从门内溢出的不再是记忆洪流,而是纯净的虚无。许未晞的军刀自动归鞘,他意识到这扇门本身就是最大囚笼——它囚禁着所有不该被延续的过去。陈镜辞的星云眼眸恢复成琥珀色,却倒映不出任何景象,方才的共鸣耗尽了他感知现实的能力。 在绝对寂静中,两颗微小光点从崩塌的门扉飘出,落在他们掌心。陈镜辞得到的是空白乐谱,许未晞获得的是无刃刀柄。当他们的指尖同时触碰这两件物品,整片星域的法则开始重写。 谐律之城悬浮在虚空之中,四色大门的碎片如同凋零的花瓣缓缓飘散。陈镜辞掌心的空白乐谱开始吸收周围的光线,那些银白、暗金、血色的星辰碎屑在纸页上凝聚成跳跃的音符,它们并非静止的符号,而是活着的微型星辰,在纸面宇宙中诞生、闪耀、湮灭。许未晞的无刃刀柄震颤着发出蜂鸣,断口处生长出由暗物质构成的透明刃身,这刀刃不反射光线却扭曲空间,每次轻微移动都在空气中留下蛛网般的时空褶皱。整座城池的晶石建筑正在经历诡异的蜕变,那些记录着万千文明的铭文逐渐融化,如同被无形之火灼烧的蜡像,流淌的液态记忆在廊柱间汇聚成闪烁着磷光的溪流。 从崩塌的门扉深处涌出粘稠的黑暗,这黑暗具有生命的特征——它谨慎地试探着每一块漂浮的碎片,用阴影的触须品尝着残存的谐律能量。陈镜辞的琥珀色眼眸依然空洞,但他的指尖已在空白乐谱上划出第一道轨迹。这道轨迹撕裂了现实的结构,显露出皮下组织的混沌本质,无数混沌生物从裂缝中探头,它们有着音符形状的头颅和星云构成的躯干,发出令人癫狂的多维度和声。许未晞的透明刀刃自动挥舞,斩断那些企图钻入现实的触须,被斩断的混沌生物碎裂成数学公式,这些公式如同拥有传染性的病毒,开始重新编写周围物理法则——重力突然倒转,时间流速出现断层,连光线都开始沿着分形曲线扭曲前行。 十二守墓人消散时留下的记忆星座突然迸发出刺目强光,每个星座都投射出全息投影,展示着被封印文明的终极遗产:螺旋基因塔释放出改写生物本质的辐射波,永恒机心开始同化所有机械造物,甚至连哲学武器这种概念性存在都开始侵蚀现实逻辑。谐律之城的防御系统在这些超越理解的攻击面前形同虚设,晶石墙壁如同遇热的黄油般融化,那些流淌的记忆溪流被污染成毒液,腐蚀着接触到的一切。陈镜辞的乐谱自动翻页,上面浮现的已不是音符,而是直接干预现实的指令代码,他哼唱的旋律让坍塌的塔楼在坠落过程中开花,让飞溅的碎片化作啼鸣的金属鸟群,但这种创造本身正在加速现实的崩解。 许未晞注意到透明刀刃上浮现的血色纹路——这是禁绝谐律在极端压力下的觉醒。他挥刀斩向某个正在实体化的哲学悖论,刀刃与概念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让整片虚空都出现裂纹。从这些裂纹中渗出原始虚空的物质,它们既非物质也非能量,而是存在的反面,所到之处连混沌生物都被彻底抹除。陈镜辞的乐谱突然撕裂,纸页中飞出三个具象化的音乐理念:对位法化作金锁链缠绕住螺旋基因塔,赋格曲变成银笼囚禁永恒机心,奏鸣曲形如透明薄膜包裹住哲学武器。但这种封印代价巨大,他的左眼突然爆裂,飞溅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浓缩的星云。 黑暗深处睁开九十九只眼睛,每只眼睛都映照着不同维度的终结景象。这些眼睛眨动时,整个谐律之城的时间线开始分叉,陈镜辞和许未晞同时经历着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在某条时间线他们化作新神重建宇宙,在另一条时间线他们成为毁灭的帮凶,还有时间线他们根本不曾存在。许未晞的刀刃在多重现实中分裂,每个分身都在与不同版本的敌人交战,而陈镜辞的乐谱则记录着所有时间线的旋律,这些相互矛盾的音符几乎要撕裂他的谐律核心。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陈镜辞用残存的右眼看向许未晞。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奇迹般地锚定了所有时间线,两人的谐律频率在无穷可能性中找到唯一的共振点。许未晞的刀刃突然融合所有分身,斩出贯穿多维的一击;陈镜辞的乐谱燃烧起来,灰烬中飞出的不再是音符,而是重构现实的基本粒子。黑暗发出震碎星辰的尖啸,九十九只眼睛接连闭合,那些被封印的文明遗产在绝对和谐中化作滋养新宇宙的养分。 当最后一丝黑暗消散,谐律之城已不复存在。漂浮在虚空中的是某种更伟大的造物——它既是乐器也是武器,既是城市也是生命体。陈镜辞的右眼重新生长出来,瞳孔中旋转着新生的银河;许未晞的刀刃终于完整,刀身流淌着守护的誓言。在无垠的虚空中,某个比终末乐章更古老的存在微微颔首,而后隐没在创世的余晖里。 第5章 第 5 章 谐律之城——或者说,那座曾经被称为谐律之城,如今已化为某种更宏大、更难以名状的伟大造物——在新生宇宙的胎动中静默悬浮。它不再是冰冷的晶石建筑群,而是活着的、呼吸着的实体,其结构在乐器、武器、城市与生命体之间流畅地转换,表面流淌着银白、暗金、血色以及新生的、代表无限可能的无色辉光。陈镜辞站立在这伟大造物的核心平台,他新生的右眼中,旋转的银河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深邃、更通透的琥珀色,仿佛容纳了过往所有破碎星辰的记忆与重量。他指尖下,那本已与他灵魂绑定的空白乐谱无风自动,上面跳跃的已非具象音符,而是构成现实基础的、流动的法则线条,它们相互交织,低语着宇宙的奥秘与代价。 许未晞立于他身侧三步之遥,这是历经无数次生死考验后形成的、既非亲近也非疏远的默契距离。他手中那柄完整的刀刃不再透明,而是沉淀为一种暗哑的玄色,只在刃缘流转着一线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芒。刀身内部,仿佛有星河在缓慢旋转,那是禁绝谐律完全觉醒并与这新生的造物核心共鸣后的形态。他能感觉到脚下这“**城市”的每一次脉动,都与自己心脏的跳动,以及与陈镜辞指尖流淌的法则线条隐隐相合。一种庞大而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们,并非来自明确的敌人,而是来自这刚刚诞生、一切规则尚未稳固的新生宇宙本身。 “它很…饥饿。”陈镜辞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乐谱上一段刚刚自行生成的、代表“物质凝聚”的复杂纹路。随着他的动作,远方虚空中,一片稀薄的星云开始缓慢地向内坍缩,点点星光被强行汇聚。“不是对能量,是对…结构,对秩序,对‘存在’本身的定义。我们重塑了它,现在它需要我们为其填充内涵,否则,它会本能地吞噬周围一切可用的‘现实’来补全自己。” 许未晞的目光扫过平台边缘,那里,一些由纯粹光影构成的、类似蕨类植物的结构正在快速生长、蔓延,然后又悄然分解,重归为流动的能量。这是造物不稳定、法则在自我尝试的迹象。“像个刚学会呼吸的婴儿,却掌握着创世的力量。”他低沉地回应,手腕微转,玄色刀刃在空中划过一个极小的弧度,一道凝练的血色谐律如同细针般射出,精准地刺入一片刚刚形成、结构却极度危险的时空褶皱,将其无声无息地抚平。“放任不管,它会撕碎自身,连带我们,以及可能被它引力捕捉到的一切。” “不是放任,”陈镜辞摇头,他的视线没有离开乐谱,上面又浮现出几段代表“时间流速稳定”、“因果律初步锚定”的奇异符号,“是引导。我们需要为它建立一个初始的‘协议’,一个最基本的运行框架。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为一片混沌设定最初的几个数学公理。” “协议基于力量,而非善意。”许未晞的话语直接而冰冷,这是他作为护卫官,在无数次边界冲突与内部倾轧中得出的铁律。“尤其是在这种…连善恶概念都可能尚未诞生的地方。你打算如何‘引导’?用你乐谱上那些连你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法则线条?” 陈镜辞终于抬起眼,那双沉淀了星河的眼睛看向许未晞,里面没有不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理解是渐进的过程,但行动不能等待完全理解。就像你挥刀时,并非完全解析了敌人的每一个分子结构,而是基于经验和直觉,瞄准了最关键的‘节点’。”他指向乐谱上一处正在剧烈闪烁、代表“能量-物质转换效率”的区域,“这里,平衡正在失控。能量倾泻太快,物质转化跟不上,多余的能量正在内部积聚,形成潜在的爆炸点。我需要你…”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嗡鸣打断。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他们脚下这座伟大造物本身!整个平台剧烈震颤,原本和谐流转的多色辉光瞬间变得混乱、刺眼。从造物的深处,传来一种深沉而痛苦的“呻吟”,仿佛是某个巨大的生命体正在承受内部撕裂的痛楚。 “怎么回事?!”许未晞瞬间进入战斗姿态,玄色刀刃横在身前,血色谐律如同有生命的薄雾般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将他和陈镜辞都笼罩在内的防御领域。他能感觉到,一股狂暴的、充满破坏**的能量流正在造物内部横冲直撞。 陈镜辞脸色微变,手指在乐谱上飞速划动,试图解读那混乱的能量信号。“是…是那些被我们融合、净化的文明遗产残留!螺旋基因塔的辐射、永恒机心的同化特性、哲学武器的逻辑病毒…它们没有被完全消化,反而在这种不稳定的环境下发生了未知的异变融合!”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它们在反抗!反抗被纳入这个新生的‘整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平台一侧的“墙壁”——那原本是流动的、半透明的能量结构——突然鼓起一个大包,表面迅速覆盖上狰狞的、如同金属与血肉混合的瘤状物,瘤体上睁开无数只闪烁着混乱数据流的眼睛。同时,另一侧的地面软化、塌陷,化作一片粘稠的、散发着哲学悖论气息的泥沼,任何试图逻辑思考的念头靠近那里都会变得扭曲、矛盾。 “看来你的‘引导’遇到了第一批居民的不合作。”许未晞冷笑一声,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看出这些异变不仅仅是能量失控,更带有明确的攻击意图。“它们的目标是我们,或者说,是维系这个造物存在的核心——我们两个。” 话音未落,那金属血肉瘤状物猛地爆开,射出无数道缠绕着基因污染辐射和机械同化信号的触须,如同暴雨般向两人袭来。而那片哲学泥沼则弥漫出无形的波动,干扰着他们对现实的基本认知,试图让他们怀疑自身存在的真实性。 “守护协议,第一条:排除内部不稳定因素!”陈镜辞低喝一声,不再试图单纯平复能量,而是将乐谱猛地展开。无数法则线条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般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核心区域的立体网络。网络节点闪烁着光芒,开始强行定义范围内的物理规则——重力方向固定,光速恒定,因果律暂时强化。 袭来的污染触须在进入网络范围的瞬间,速度骤然减缓,其表面的辐射和信号也出现了明显的衰减。但它们的数量太多,而且似乎能缓慢适应规则的压制,依旧顽强地逼近。 “定义需要力量的支撑!”许未晞动了。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的虚影,玄色刀刃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精准而致命的轨迹。没有华丽的爆炸,只有一声声细微的、如同空间被割裂的轻响。每一刀落下,都有一条或数条触须被从中斩断,断口处不是流血,而是法则被强行抹除后留下的、短暂的空无区域。他的动作快得超越肉眼捕捉的极限,血色谐律与刀刃完美融合,形成了一道绝对死亡的领域,任何敢于闯入的异常存在都会被瞬间“禁绝”。 然而,哲学泥沼的影响更为棘手。那种认知层面的干扰无声无息,许未晞感到一丝微弱的眩晕,挥刀的动作出现了百分之一秒的迟滞。一条漏网的触须趁机穿透防御,直刺陈镜辞的后心! 陈镜辞仿佛背后长眼,在触须即将及体的瞬间,他头也未回,只是反手在乐谱的某个特定节点上轻轻一按。“律令:排斥!” 嗡——!一股无形的、纯粹的法则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外爆发。那条触须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绝对坚硬的墙壁,瞬间寸寸碎裂,连同其携带的污染信息一起被弹开、湮灭。但陈镜辞的脸色也白了一分,显然这种直接的法则操控消耗巨大。 “这样下去不行!”许未晞格开又一波触须,声音带着急促,“它们在消耗我们的力量,而这个大东西本身还在不断产生新的混乱!必须找到源头,彻底清除!” “源头…是融合后的遗产核心,它们已经成了这造物‘内分泌系统’的一部分,强行切除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崩溃…”陈镜辞快速分析着,乐谱上的线条疯狂闪烁,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突然,他目光一凝,锁定了一个在能量乱流中若隐若现的、由多重悖论缠绕形成的奇特结构——“逻辑奇点”!那是哲学武器残留的精华,正是它在不断散发认知干扰,并且为其他异常提供“不合理”存在的依据。 “许未晞!九点钟方向,那个不断自我否定的光团!它是关键!我的法则定义无法完全覆盖它的悖论属性,需要你的‘绝对性’去贯穿它!”陈镜辞急声喊道,同时双手在乐谱上连续拨动,如同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一道道法则之线如同琴弦般震颤,强行在混乱的能量流中开辟出一条暂时稳定的、指向“逻辑奇点”的路径,并尽可能地压制路径上其他异常的攻击。 “明白!”许未晞没有任何犹豫。血色谐律轰然爆发,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对凝实无比的血色光翼——并非用于飞翔,而是将禁绝之力推动到极致的象征。他沿着陈镜辞开辟的路径突进,玄色刀刃直指前方,所有试图阻挡的触须、能量乱流,在靠近刀刃三尺范围内便被无形的力量瓦解、消散。他的意志高度集中,摒除了所有哲学泥沼带来的认知干扰,眼中只有那个目标。 “禁绝——归无!”在逼近“逻辑奇点”的瞬间,许未晞将所有力量灌注于刀刃,刺出了最简单,却也最极致的一剑。这一剑,不含任何变化,只有最纯粹的“否定”与“终结”的意念。 刀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悖论光团。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呼吸的绝对寂静。 然后,那“逻辑奇点”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湮灭了。连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片令人困扰的哲学泥沼,以及大部分金属血肉触须的活性。造物内部的混乱能量流如同失去了主心骨,开始逐渐平复,虽然依旧不稳定,但至少不再是针对性的攻击。 许未晞保持着刺击的姿势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谐律力量。陈镜辞也松了口气,乐谱上的光芒黯淡了不少,维持法则路径和压制异常对他的消耗同样巨大。 平台恢复了相对平静,只有造物本身因为内部能量重新调整而发出的、低沉的嗡鸣。 “暂时…解决了?”许未晞收刀回鞘,看向陈镜辞。 “只是第一个‘肿瘤’。”陈镜辞轻轻合上乐谱,脸上没有丝毫轻松,“螺旋基因塔和永恒机心的残留只是暂时潜伏,它们随时可能在其他地方与新的不稳定因素结合,再次异变。而且…”他望向造物那深邃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内部结构,“…我们还不清楚,在更深处,是否还有其他未知的‘遗产’在沉睡。”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许未晞,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看到了吗?这就是‘引导’的代价。我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威胁,更要时刻应对内部孕育的混乱。这造物…它既是我们的堡垒,也可能成为我们的囚笼和坟墓。” 许未晞擦去额角的汗,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硬:“那就一层层清理下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他走到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那庞大而神秘的造物内部,玄色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协议需要力量来捍卫,秩序需要用战斗来开辟。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 陈镜辞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头。他重新翻开乐谱,开始记录刚才战斗的数据,分析那些异常能量的构成模式,为下一场必然到来的内部冲突做准备。新生宇宙的微光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也映照着许未晞如同磐石般坚定的背影。 核心平台的震颤逐渐平息,如同巨兽吞下苦药后短暂的安宁。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混合着法则被强行扭曲后残留的、类似臭氧的奇异气息。陈镜辞指尖下的乐谱不再疯狂闪烁,但那些代表基础法则的线条依旧显得黯淡而疲惫,如同经历了一场高烧。他新生的右眼中,旋转的银河缓慢平复,但深处似乎沉淀下了一丝更为凝重的阴影。许未晞的玄色刀刃已归于沉寂,刃缘的血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他呼吸的间隙,那血色才会极轻微地流转一下,证明着禁绝谐律并未沉睡,只是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两人之间,那三步的距离依旧存在,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并非尴尬,而是大战过后,对自身力量与所处困境的重新评估。 “它们…学会了。”陈镜辞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打破了寂静。他没有看许未晞,而是凝视着平台边缘一处刚刚自我修复、却留下了一道扭曲疤痕的晶壁。那疤痕的形状,依稀能看到之前那金属血肉触须与哲学悖论泥沼融合的影子。“不是简单的残留物暴动,是…有目的的试探性攻击。它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模式,测试这座‘摇篮’的防御极限,以及…我们两者的协同弱点。” 许未晞的目光扫过那片疤痕,眼神锐利如初。“协同弱点?”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惯有的冷硬质疑,“你认为刚才的配合有问题?” “不,恰恰相反。”陈镜辞终于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对上了许未晞的视线,里面是纯粹的、近乎无情的分析光芒,“正因为配合高效,它们才确认了我们之间存在‘连接’。逻辑奇点是关键,但它的暴露,未尝不是一种引诱你全力出手、同时牵制我大部分算力的饵。下一次,攻击可能会更加…刁钻,目标可能不再是摧毁,而是割裂。” 他抬起手,乐谱自动翻到新的一页,上面开始浮现出刚才战斗的能量流向图,以及异常点出现的时间序列。“看这里,哲学干扰的峰值出现在你突进路径刚开辟的瞬间,而基因污染与机械同化的混合冲击,则精准地在我全力维持路径稳定时达到最强。这不是混乱本能能做到的。它们背后,有一个,或者多个,具备相当高智能和战术思维的‘核心’在调度。” 许未晞走近两步,看着乐谱上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标记,眉头微蹙。他并非看不懂,只是他的战斗方式更依赖于直觉和瞬间判断,而非如此细致的事后推演。“你的意思是,我们面对的,是寄生在这造物体内的…一支军队?拥有指挥官的军队?” “更糟。”陈镜辞的指尖点向能量图上一处极其隐晦的、几乎被主能量流掩盖的波动痕迹,“这是一种…基于法则层面进行信息传递的痕迹。它们可能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指挥官,而是通过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底层协议’进行实时信息共享和战术协同。就像…就像蚁群或者蜂群,但它们的‘信息素’,是编织在现实结构里的。” 这个推论让平台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如果敌人不仅仅是强大的、混乱的异常个体,而是形成了一个拥有高度智能和协同能力的、寄生在造物法则基础内的“生态系统”,那么清理工作的难度将呈指数级上升。 “能找到这个‘信息网络’的节点,或者源头吗?”许未晞直接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擒贼先擒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哪怕对方是无形无质的法则生物。 陈镜辞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挫败感。“很难。它们的通信完全融入了背景的法则波动,就像水溶于水。除非它们再次大规模、高频率地活动,否则…等等!”他话音一顿,目光猛地锁定在乐谱的角落。那里,一段代表“空间结构稳定性监测”的法则线条,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不规律的震颤,频率非常奇特,并非攻击的前兆,更像是一种…规律的“叩击”? “这是什么?”许未晞也注意到了那异常的震颤,他的手重新按上了刀柄。 陈镜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段震颤的线条上,试图解析其蕴含的信息。他的额角渐渐渗出冷汗,这比他强行定义法则还要耗费心神,因为这是在无数杂音中,去捕捉一个有意隐藏起来的、极其微弱的信号。 过了足足一分钟,就在那震颤几乎要消失的时候,陈镜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是攻击…是…通讯请求。” “通讯?”许未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来自谁?那些异常遗产?” “不…信号源…来自‘摇篮’的更深处,一个我们之前从未探测到的、完全隔绝的区域。信号编码方式…非常古老,甚至带有一部分…议会早期技术的特征,但更加…精妙,更加底层。”陈镜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激动,“它在尝试…用一种基础的、近乎原始的二进制谐律码,重复发送一个简单的信息包。” “内容是什么?” 陈镜辞深吸一口气,缓缓念出他破译出的内容:“‘识别:守护者协议启动。检测到高阶混沌污染。申请权限…连接核心数据库。提供…净化方案备选。’” 平台上一片死寂。 “守护者协议?”许未晞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神中的警惕没有丝毫减少,“核心数据库?净化方案?这听起来像个陷阱。也许是某个具备高度模仿能力的异常,在引诱我们打开通往更深层的通道。” “可能性存在。”陈镜辞没有否认,“但信号中携带的议会早期技术特征无法伪造,那是已经被时代淘汰的、基于绝对逻辑门的谐律编码,现代技术早已不用。而且…它提到了‘混沌污染’,这个词,在议会的官方记录里,是用于描述‘终末乐章’及其衍生现象的绝密术语。” 他看向许未晞,眼神变得凝重而决绝:“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线索。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我们理解这座造物、乃至解决内部威胁的关键。我们需要做出选择:是忽略它,继续我们低效率的、一层层的清理;还是…回应它,冒险接触这个未知的‘守护者’。” 许未晞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在刀柄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风险显而易见,一个未知的、能隐藏在造物如此深处的存在,其意图根本无法判断。但陈镜辞说得对,继续这样被动地应对内部层出不穷的异变,迟早会被耗死。 “怎么回应?”他最终问道,语气表明了他倾向于冒险。 陈镜辞走到平台中央,那里是造物能量流转的几个主要节点交汇之处。他双手虚按,乐谱悬浮在他面前,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我需要借助‘摇篮’本身的能量放大我们的回应信号。用同样的古老编码,发送确认信息,并要求对方提供身份验证和更详细的目标说明。”他看向许未晞,“这个过程会暂时降低我对平台的整体监控和防御能力。需要你确保在这期间,不会有新的异常趁机爆发。” “可以。”许未晞言简意赅,玄色刀刃再次发出低沉的嗡鸣,血色谐律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充满了“拒绝”与“守护”的意志。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矗立在陈镜辞身旁,感知着平台乃至周围区域最细微的能量变化。 陈镜辞闭上眼睛,开始引导能量。乐谱上的光芒流转,与脚下平台的能量节点产生共鸣。一股庞大的、却异常温和的能量流被汇聚起来,随着陈镜辞的意念,开始按照那种古老的二进制谐律码进行调制。这个过程极其精细,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穿针引线,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能量反噬或者被外部异常感知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平台上只有能量流动的低沉嗡鸣和许未晞那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陈镜辞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精确的能量操控对他的精神负荷极大。 突然,就在回应信号发送完成的瞬间,平台猛地一震!不是来自外部攻击,而是来自脚下造物结构的深处,仿佛某个沉眠的巨兽被惊动! “有东西醒了!”许未晞低喝一声,刀刃上的血芒骤然暴涨,警惕地指向震感传来的方向。 陈镜辞也猛地睁开眼睛,乐谱上的光芒变得急促:“不是敌意…是…通道!它在为我们打开通往信号源的通道!” 只见平台中央的地面,那些原本浑然一体的晶石结构,此刻如同活物般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阶梯入口。阶梯看不到尽头,深入造物那幽暗未知的腹地。一股古老、纯净、却又带着一丝非人冰冷的气息,从通道深处弥漫上来。 与此同时,那个微弱的信号再次传来,这次清晰了许多:“‘身份验证通过。临时权限授予。引导通道已开启。警告:通道区域存在未净化的中级混沌污染。请守护者谨慎前行。’” 陈镜辞与许未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断。 “看来,我们没有退路了。”陈镜辞轻轻合上乐谱,将其收入怀中,那本乐谱似乎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光芒内敛。 许未晞将玄色刀刃横在身前,血色的光翼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走吧。”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去看看这个‘守护者’,到底是盟友,还是需要被‘禁绝’的另一个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那散发着白光的阶梯,身影很快便被通道深处的幽暗所吞没。阶梯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平台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柔和的白光阶梯在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深入“摇篮”那未知的、搏动着的幽暗深处。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古老、纯净却又非人冰冷的氣息,混合着能量流经庞大系统产生的、近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陈镜辞走在前面,他的感知如同触须般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通道壁——那并非冰冷的金属或石材,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生物组织与能量晶体融合的物质,内部有细微的光脉在规律地流动,如同血管。 “通道本身…是活的,”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但传不远就被那种特殊的墙壁材料吸收,“它在引导我们,也在…监视我们。每一步,我们的质量、能量波动,甚至可能思维活动的表层谐律,都在被记录。” 许未晞落后他半个身位,玄色刀刃并未出鞘,但他握刀的手稳定而有力,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转角,感知着任何可能潜伏的威胁。“‘守护者’展示了它的控制力。这既是展示能力,也是警告。”他顿了顿,补充道,“刚才信号里提到的‘中级混沌污染’,还没有出现。” “也许就在前面。”陈镜辞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怀中乐谱的封面,那本乐谱此刻异常安静,仿佛也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我能感觉到,通道内的能量纯度在缓慢下降,前方似乎有…杂质的淤积。” 他们继续下行,阶梯时而笔直,时而螺旋。通道壁上的光脉颜色也开始发生变化,从纯粹的柔和白,逐渐掺入了一丝丝不祥的、如同油污般的暗紫色和病态的绿色斑块。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无数细小生物啃噬什么的窸窣声,若有若无,挑动着神经。 突然,前方通道豁然开朗,阶梯消失在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入口处。空间内部的光线变得昏暗,只有顶部一些残破的光脉提供着微弱照明。而就在入口前方,通道被一片诡异的“景观”所阻塞。 那不再是单纯的金属血肉或者哲学泥沼。那是一片…“数据沼泽”。粘稠的、闪烁着0和1二进制光芒的黑色流体淹没了前方的道路,流体中沉浮着无数破碎的、半透明的屏幕碎片,屏幕上快速闪过各种扭曲的影像、无法理解的代码流、以及一些文明毁灭前的最后呐喊片段。沼泽上方,漂浮着一些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形态不定的幽灵,它们发出刺耳的、混合了电子噪音和智慧生物哀嚎的声音。更令人不安的是,这片数据沼泽似乎在缓慢地蠕动、扩张,并且不断尝试着去“同化”通道壁上的光脉,将那些纯净的白色光流染上污浊的色彩。 “这就是…‘中级混沌污染’?”许未晞停下脚步,玄色刀刃无声地出鞘半寸,刃缘的血芒再次亮起,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他能感觉到,这片沼泽散发出的不是纯粹的破坏欲,而是一种疯狂的“吞噬”和“重组”的意念,想要将一切有序的信息分解、打乱、然后按照某种混乱的逻辑重新拼凑。 陈镜辞眉头紧锁,乐谱自动翻开,上面快速闪现着对这片数据沼泽的分析结果:“是几种遗产残留的融合变异体…永恒机心的同化特性、哲学武器的逻辑崩坏病毒,还有…某种我们之前未接触过的、极强的信息吞噬**。它在吸收‘摇篮’自身运转产生的数据流,并以此壮大自身。如果让它继续扩张,可能会侵蚀到更核心的系统。” 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的到来,数据沼泽猛地沸腾起来!几股粘稠的二进制流体如同触手般射向两人,流体中夹杂着尖锐的屏幕碎片和哀嚎的信息幽灵。 “律令:隔离!”陈镜辞反应极快,双手在乐谱上一按,一道半透明的、由基础法则构成的屏障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数据触手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二进制代码疯狂地冲击着法则结构,试图找到漏洞。 “屏障撑不了太久!它在用海量的垃圾信息冲击我的法则定义!”陈镜辞急促地说道,维持屏障让他额角青筋微微凸起。 许未晞没有废话,他的身影动了。血色光翼再次在背后凝实,这一次,光翼的边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锐利感。他没有直接冲向沼泽本体,而是沿着通道壁疾驰,玄色刀刃划出一道道精准的弧线。 “禁绝——信息斩!” 刀刃挥过,并非斩向物理实体,而是斩向那些连接数据沼泽与通道光脉的“信息连接线”。这些连接线肉眼不可见,但在许未晞的禁绝感知中,它们如同污浊的血管,正不断抽取着“摇篮”的能量并输送着污染。 嗤啦!如同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响起。被斩断的信息连接线猛地收缩,断口处喷涌出混乱的数据流。相应的,那片数据沼泽的扩张势头明显一滞,沸腾的程度也减弱了几分。 有效!但沼泽的反击也随之而来。更多的数据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同时,那些漂浮的信息幽灵发出尖锐的啸叫,这种啸叫声直接攻击精神,试图扰乱他们的思维和谐律运转。 陈镜辞闷哼一声,屏障剧烈波动。许未晞也感到一阵眩晕,挥刀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变形,一条数据触手趁机缠向他的脚踝。 “小心!”陈镜辞分神提醒,同时乐谱急速翻动,“定义:此区域信息传递速度降低百分之九十!” 无形的法则力量笼罩了前方区域,那些信息幽灵的啸叫仿佛被拉长、变调,失去了大部分的杀伤力。数据触手的动作也变得极其缓慢,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潭。 许未晞抓住机会,玄色刀刃爆发出强烈的血光,一个旋转挥斩,将周围缓慢袭来的触手尽数斩断清空。他喘息着看向陈镜辞:“不能只防守!它的核心在哪里?” 陈镜辞的目光穿透缓慢蠕动的数据沼泽,锁定在沼泽中央一团不断翻滚、凝聚的黑暗物质上。那团物质内部,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开合,散发着最浓郁的吞噬和混乱的气息。“在那里!那团‘信息奇点’!它是整个污染区域的控制中枢和能量源!” “送我过去!”许未晞言简意赅,血色光翼再次张开,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陈镜辞深吸一口气,双手在乐谱上猛地一拉,仿佛扯动了无形的丝线。“路径…开辟!” 一道笔直的、暂时不受数据沼泽影响的狭窄路径,如同摩西分海般在粘稠的二进制流体中显现,直指那团信息奇点。开辟并维持这条路径,让陈镜辞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乐谱上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 “坚持住!”许未晞低喝一声,身形化作血色流星,沿着那条岌岌可危的路径直冲而去。路径两侧,是缓慢蠕动但依旧恐怖的数据触手和哀嚎的幽灵,它们试图挤压过来,却被陈镜辞强行定义的法则死死挡住。 距离信息奇点越来越近,许未晞能感受到那股疯狂的意念几乎要侵蚀他的脑海。他紧守心神,将所有力量、所有意志都灌注于手中的玄色刀刃之上。禁绝谐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凝聚,刀刃不再是玄色,而是化作了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极致的暗。 “一切虚妄…归于寂无!” 在冲至信息奇点面前的刹那,许未晞倾尽全力,刺出了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击——禁绝·终焉之刺! 刀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团翻滚的黑暗。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只有一种…“删除”的过程。 以刀刃为中心,那团信息奇点开始从存在层面上被抹除。黑暗迅速褪去,翻滚停止,内部的眼睛接连熄灭。紧接着,抹除的效果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粘稠的数据沼泽化为虚无的粒子,哀嚎的幽灵如同被擦去的笔迹般消失,那些破碎的屏幕也纷纷碎裂成最基本的光点,然后湮灭。 几秒钟后,整个半球形空间为之一清。只剩下纯净的、虽然有些残破但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通道壁,以及顶部那些逐渐恢复明亮的光脉。那股疯狂的混沌污染气息,彻底消失了。 许未晞单膝跪地,用刀刃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禁绝谐律的反噬也让他的内脏隐隐作痛。 陈镜辞也松了口气,散去了法则屏障和路径,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乐谱自动合拢,光芒微弱,显然消耗巨大。 “解决了…”陈镜辞看着恢复平静的空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的欣慰。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那个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中级混沌污染’已净化。守护者效能评估:优秀。临时权限提升。开放通往‘核心数据库外围回廊’的通道。” 随着话音,半球形空间尽头,原本是一面完整墙壁的地方,无声地滑开了一道新的门户。门后,是一条更加宽阔、光脉更加密集明亮的回廊,回廊深处,隐约可见无数悬浮的光球和流动的数据流,散发出浩瀚如烟海的信息气息。 “‘核心数据库’…”陈镜辞眼中闪过一丝渴望,那是研究者对知识的本能向往。但他立刻压制住这种情绪,看向许未晞,“你怎么样?” 许未晞缓缓站直身体,调息着体内紊乱的谐律。“还死不了。”他的回答依旧简洁,目光投向新的门户,警惕不减,“它对我们能力的评估…让人不舒服。” “它在收集数据,关于我们如何战斗,如何协作,如何运用力量。”陈镜辞冷静地分析,“这很可能也是‘测试’的一部分。走吧,答案应该就在前面了。” 两人稍作调息,便再次迈步,踏入了那条通往核心数据库外围回廊的通道。 第6章 第 6 章 核心数据库外围回廊的宁静,仿佛一块被精心擦拭过的水晶,与方才数据沼泽的疯狂混沌形成了极致对比。宽阔的回廊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书架”,上面悬浮着无数缓缓自转的光球,每一个光球内部都流淌着如同星河般浩瀚的数据流,无声地诉说着“摇篮”乃至其前身——那个被融合的、未知的古老造物——所承载的庞杂知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感,只有能量流动时发出的、如同远古梵唱般的低沉嗡鸣。 陈镜辞与许未晞站在这知识圣殿的入口,一时间竟有些屏息。之前的战斗消耗巨大,两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陈镜辞怀中的乐谱光芒黯淡,许未晞的玄色刀刃虽已归鞘,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紧绷,仿佛那冰冷的触感能让他从这过于恢弘宁静的景象中保持清醒。 “‘核心数据库外围回廊’…”陈镜辞低声重复着那个冰冷声音的提示,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仿佛蕴含着宇宙奥秘的光球,眼神复杂,“这里的知识…恐怕远超议会最高档案馆的总和。那个‘守护者’,它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拥有这些?” “知识本身不是力量,如何使用才是。”许未晞的声音依旧冷硬,他警惕地观察着回廊的结构,寻找着任何可能的隐藏威胁或监控机制,“它给我们看这些,未必是善意。也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展示肌肉。” 就在这时,那个非人的、冰冷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不再有空间的回响,而是无比清晰地如同耳语: “检测到守护者谐律核心能量低于安全阈值百分之四十。建议进行紧急充能与协调校准。请前往前方‘谐律共鸣池’。” 随着话音,回廊深处,距离他们约百米的地方,地面无声地滑开,升起一个约三米见方的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微微凹陷的池子,里面并非液体,而是浓郁如实质的、不断流转交融的银白、暗金与血色能量光雾——那正是他们二人谐律能量的具象化体现,但此刻显得异常温顺和平和,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提纯和安抚过。 “谐律共鸣池?”陈镜辞眼神一凝,快步走上前去,乐谱自动翻开,对那池能量光雾进行扫描分析,“不可思议…它竟然能将我们逸散、甚至战斗中被污染的能量碎片收集、提纯,并重新转化为可安全吸收的形态…这技术…” “陷阱?”许未晞没有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如鹰隼,审视着那个池子和整个平台,“将我们的力量引导至特定地点进行…回收或分析?” “不像。”陈镜辞摇了摇头,他的分析结果迅速反馈回来,“能量结构非常稳定、纯净,没有任何隐藏的契约、后门或者攻击性符文。而且…它提到‘协调校准’。我确实感觉到,经过刚才的战斗,我们两者的谐律频率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偏差。我的定义法则消耗过度,变得有些僵化;你的禁绝之力使用过度,带上了过于强烈的毁灭倾向。如果这种偏差扩大,下次面对强敌时,我们的配合可能会出现致命漏洞。” 他抬起头,看向许未晞,眼神坦诚而严肃:“我们需要恢复。这里,是目前看来最安全、最高效的选择。当然,风险依然存在。” 许未晞沉默着,他的感知也告诉他那池能量似乎并无恶意。但他天性中的谨慎让他无法轻易踏足一个被完全掌控的区域。他看向陈镜辞,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陈镜辞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许未晞会在此刻提起这个。一段被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骤然划过脑海。那是在很久以前,他们还远未达到如今的力量层次,在一次极其危险、几乎九死一生的任务结束后,两人都受了重伤,在一片废墟中互相包扎,等待着不知是否会到来的救援。在那种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氛围下,为了驱散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他们曾有过一段对话。 许未晞当时看着灰暗的天空,难得地带着一丝近乎玩笑的语气说:“偏要和你谱和弦。” 这话从他这个惯常冷硬的人口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别扭的执拗,意思是他认定了他这个麻烦不断、道路迥异的搭档,就算前路再难,也要强行将两人截然不同的力量与命运编织在一起,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陈镜辞记得自己当时愣了一下,随即在疲惫和伤痛中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回应道:“好,共奏余生不散场。” 这是一种承诺,承诺无论未来是辉煌还是毁灭,是和谐共鸣还是充满摩擦噪音,只要还在奏响,就不会让这场由两人共同谱写的乐章中途断绝。 那是年轻时代在生死边缘的约定,带着几分莽撞,几分认真,后来随着力量增长、地位变化、面对的敌人越来越恐怖,这个约定似乎被深埋了起来,很少再被提及。但此刻,在此地,被许未晞重新提起。 陈镜辞看着许未晞那双依旧冷静,深处却似乎藏着某种确认意味的眼睛,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在问:即便是在这完全未知、被更高存在掌控的领域,你依然相信我们当初那个“强行谱和弦”、“共奏不散场”的约定吗?依然相信我们两人的协同,足以应对任何风险吗? 陈镜辞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他走向那个共鸣池,步伐坚定。在踏入池中那温暖而纯粹的能量光雾之前,他回头,看向许未晞,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当年的回应: “好,共奏余生不散场。” 这不是情话,而是战旗。是在未知险境中,对彼此、对过去、对未来道路的再度确认。 许未晞紧绷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他没有再说什么,迈步上前,与陈镜辞一同踏入了谐律共鸣池。 浓郁而温和的能量光雾瞬间将两人包裹。奇妙的感觉流遍全身,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疲惫的灵魂被温暖的双手抚慰。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消耗的谐律正在飞速补充,战斗中受到的细微暗伤在迅速愈合,甚至连精神上的疲惫感也在快速消退。 更重要的是,那种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产生的“偏差”正在被修正。陈镜辞感觉到自己有些僵化的法则感知重新变得灵动而富有弹性;许未晞则感觉到自己刀刃上那过于凌厉的毁灭气息,被注入了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可控的“守护”意志。 他们的谐律频率,在这奇特的能量池中,开始自发地、和谐地共振、交融。银白、暗金、血色三种光雾如同拥有生命般,围绕着他们旋转、缠绕,勾勒出复杂而美丽的能量图谱。这并非强制性的融合,而是在保持各自独立特质的基础上,达到了一种动态的、完美的平衡与互补。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全心感受着这种奇妙的协调过程。他们仿佛能“听”到彼此谐律的“声音”——陈镜辞的如同宏大的交响诗,严谨而充满创造力;许未晞的如同凝练的进行曲,坚定而充满力量。此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乐章”正在共鸣池的调和下,寻找着最和谐的对位与和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能量补充和协调校准接近完成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少了几分机械,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协调校准完成。和谐度:百分之九十八点七。优于历史最高记录。” 陈镜辞和许未晞同时睁开眼睛,感受到体内澎湃而协调的力量,以及彼此之间那前所未有的、如臂指使的谐律连接感。他们走出共鸣池,身上不沾丝毫能量雾气,状态已然恢复至巅峰,甚至比之前更胜一筹。 “‘历史最高记录’?”陈镜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还有谁曾在这里进行过校准?” 冰冷的声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守护者效能已恢复。最高权限通道即将开启。请做好准备,直面‘摇篮’的最终真相,以及…‘守护者协议’的起源。” 回廊尽头,那原本是能量壁障的地方,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核心的区域入口。一股远比外围回廊更加古老、更加庞大、也更加…悲伤的气息,从入口处弥漫出来。 陈镜辞与许未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经过共鸣池的修复与协调,他们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彼此间的信任与默契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偏要和你谱和弦。”许未晞忽然低声又说了一次,这一次,不再是疑问,而是宣告。宣告他们将以此刻的最佳状态,去共同面对那最终的真相,无论那是什么。 陈镜辞点了点头,指尖拂过怀中已恢复光泽的乐谱,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坚定的光芒。 “走吧,”他说,“去共奏这最后一章,看看这场‘不散’的乐章,最终会导向何方。” 最高权限通道并非想象中的漫长,仅仅几步之后,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夺走了两人的呼吸。他们站在一个无比宏伟、无法用言语精确形容的球形空间的边缘壁架上。这里,便是“摇篮”真正的心脏——核心圣殿。 圣殿的“天空”是流动的、交织着银白、暗金、血色以及无数其他基础法则颜色的能量穹顶,如同极光般梦幻,却又蕴含着足以创世或灭世的磅礴力量。脚下是透明的“地面”,能清晰地看到下方如同神经网络般错综复杂、流淌着纯净能量的庞大系统结构,一直延伸到视线不可及的黑暗深处。而在圣殿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缓缓搏动着的晶体——它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如同一个微缩的、活着的宇宙,内部有星云旋转,有法则生灭,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与疲惫。 这,就是“守护者”?或者说,是“守护者协议”的核心? 就在两人被这景象所震撼时,那个冰冷的、非人的声音,这一次不再仅仅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而是回荡在整个圣殿空间,源头,正是那颗巨大的核心晶体: “欢迎,最后的继承者,以及…禁绝的守护者。你们终于来到了这里。” 陈镜辞强迫自己从震撼中回过神,上前一步,仰望着那颗核心晶体:“你就是‘守护者’?这一切的引导者?你的目的是什么?‘摇篮’到底是什么?那些混沌污染又是怎么回事?” 核心晶体微微闪烁,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沧桑:“问题很多,但时间…或许不多了。我是‘守护者协议’的具象化意志,你可以称我为‘协议核心’。‘摇篮’,并非单纯的造物,它是…上一个纪元,为了对抗‘终极虚无’而集结了无数文明最后智慧与力量,建造的‘方舟’与‘种子库’。” “上一个纪元?终极虚无?”许未晞握紧了刀柄,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语。 “是的。那是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沟通、只知吞噬一切‘存在’的绝对终结。上一个纪元的辉煌文明们,在意识到无法正面抗衡后,倾尽所有,建造了‘摇篮’。它将承载文明的‘种子’——知识、基因、灵魂印记、法则模板——逃离那个注定毁灭的宇宙,寻找新的家园,并在合适的时机,重启文明。”协议核心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回响,“而我,被创造出来,负责管理‘摇篮’,筛选合适的继承者,并在新宇宙中执行‘播种’协议。” 陈镜辞瞳孔微缩:“所以…那些被我们‘拯救’的世界,那些文明遗产…” “是‘种子’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未能成功激活或产生了变异的‘种子’。”协议核心接话道,“‘摇篮’在穿越维度屏障时受损严重,许多‘种子’失去了稳定的保存环境,开始泄露、融合、甚至…**。你们所见的‘混沌污染’,便是这些**的‘种子’与‘摇篮’自身受损系统泄露的能量结合,产生的恶性变异体。它们威胁着‘摇篮’的存续,也污染着那些尚且完好的‘种子’。” “所以,你引导我们,是为了清除这些污染,修复‘摇篮’?”陈镜辞问道。 “清除污染是必要步骤,但并非最终目的。”协议核心的光芒稳定地闪烁着,“我需要的是…真正的‘继承者’。能够理解‘摇篮’的意义,能够承载无数文明的希望与重量,并且…拥有足够的潜力与决心,去面对‘终极虚无’可能再次降临的威胁,去执行真正的‘播种’使命,而非仅仅将‘摇篮’视为一件强大的武器或工具。” 它停顿了一下,光芒聚焦在陈镜辞和许未晞身上:“你们二人,一个拥有罕见的、能定义和编织法则的‘桥梁’体质,一个掌握着绝对性的‘禁绝’之力,并且…你们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这种共鸣,是启动最终协议,真正完全掌控‘摇篮’,并使其从‘休眠方舟’转变为‘活跃播种者’的关键。之前的测试,都是为了确认你们的资格与协同能力。” 许未晞冷冷地开口:“如果我们拒绝这个‘使命’呢?” 协议核心的光芒没有丝毫波动:“那么,根据底层协议,在确认无法找到合格继承者,且‘摇篮’内部污染程度超过临界点,存在污染扩散至新宇宙的风险时…我将启动最终净化程序,彻底湮灭‘摇篮’及其内部所有存在,包括我自己。” 圣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选择。要么继承这沉重如星海的使命,要么…与这无数文明的最后希望一同毁灭。 陈镜辞的眉头紧紧锁起,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仅仅是力量的责任,更是对无数逝去亡魂的承诺。他下意识地看向许未晞。 许未晞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他追求的从来不是这种宏大叙事的使命,他只是想守护自己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但眼下,拒绝似乎意味着一切的终结,包括他们两人。 就在两人眼神交流,内心激烈权衡之际,协议核心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终极虚无’残留气息接近!来源…内部!重复,来源内部!” 什么?!两人猛地一惊。终极虚无的残留?在“摇篮”内部? 只见圣殿中央那颗巨大的核心晶体上,突然蔓延开一道道不祥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晶体本身的光芒迅速黯淡,连带着整个圣殿的能量流动都开始变得紊乱、晦涩! “不可能!‘终极虚无’应该已经被隔绝在上个纪元!”协议核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震惊与…一丝恐惧?“是…是那些被深度污染的‘种子’!它们竟然在内部模拟出了‘终极虚无’的部分特性,并且潜伏到了如此核心的位置!它们想要…吞噬我,夺取‘摇篮’的控制权!” 随着它的声音,那些黑暗纹路猛地凸起,化作数十条纯粹由“虚无”构成的触须,疯狂地抽打着圣殿内部的空间,所触之处,无论是能量流还是法则结构,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留下绝对的空白!整个圣殿开始剧烈震动,边缘区域甚至开始崩塌,坠入下方的无尽黑暗! “必须阻止它们!如果核心被吞噬,‘摇篮’将彻底失控,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成为一个播撒‘虚无’的恐怖工具!”协议核心的光芒在黑暗触须的侵蚀下急剧闪烁,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继承者们…证明你们…价值的时候…到了…” 危机在瞬间爆发,容不得半分犹豫! “左边交给我!”许未晞低喝一声,玄色刀刃瞬间出鞘,极致的暗再次覆盖刀身,血色光翼怒张!他化作一道撕裂虚无的血色闪电,迎向那些挥舞而来的黑暗触须。这一次,他的“禁绝”之力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每一次刀刃与触须的碰撞,不再是无声的抹除,而是爆发出仿佛两个世界对撞般的恐怖冲击与刺耳的、如同物质被强行撕碎湮灭的尖啸!他的每一次挥刀都险象环生,那“虚无”触须不仅吞噬能量,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禁绝”概念本身! 陈镜辞也立刻行动,乐谱在他面前彻底展开,光芒万丈!他不再局限于定义小范围的法则,而是开始尝试直接干涉圣殿核心区域的底层规则!“律令:存在加固!”“律令:能量惰性化!”“律令:因果锁定!”一道道强大的法则指令如同无形的锁链,试图束缚、削弱那些虚无触须。然而,这些触须本身似乎就代表着“法则的否定”,陈镜辞的每一次定义都遭受着巨大的反噬,乐谱上的光芒剧烈闪烁,他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那是精神力和谐律核心过度负荷的体现!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圣殿之内,血色与玄黑的光影与不断蔓延、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疯狂交锋,法则的轰鸣与虚无的寂静相互碾压,构成一幅毁灭与守护交织的惊心动魄之景。 然而,虚无触须的数量太多,侵蚀性太强,它们似乎无穷无尽地从核心晶体内部涌出。许未晞的防御圈在被不断压缩,他的身上开始出现被虚无擦过的伤痕,那些伤口没有流血,而是直接失去了“存在”,变得透明、空洞!陈镜辞的法则之网也被撕扯得千疮百孔,乐谱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这样下去…不行!”陈镜辞艰难地维持着几个关键区域的法则稳定,对着许未晞喊道,“它们的源头是核心晶体内部的污染!必须净化源头!” “怎么净化?!连靠近都难!”许未晞挥刀斩断一条试图缠绕他手臂的触须,感受着刀刃上传来的、几乎要让武器脱手的恐怖反震力,急促地回应。 就在这时,协议核心那变得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只有一个方法…将我…与污染核心…一同…‘禁绝’!” 两人同时一震! “什么?!”陈镜辞难以置信。 “这是…唯一的办法…”协议核心的声音断断续续,“污染的根源…已与我深度绑定…常规手段…无法分离…只有连同我的部分核心意识…一起抹除…才能彻底净化…这是…必要的牺牲…” 许未晞的动作猛地一滞。让他挥刀,去“禁绝”一个承载了无数文明希望、拥有自我意识的古老存在?即使这是对方的要求,也… “不行!”陈镜辞立刻反对,“一定有其他方法!我们可以尝试分离…” “来不及了…”协议核心的光芒已经极其微弱,黑暗的纹路几乎覆盖了它大半的表面,“我的崩溃…已经开始…一旦我彻底被吞噬…一切都完了…继承者…禁绝守护者…做出…选择…” 更多的虚无触须如同狂舞的魔影,铺天盖地地涌来,圣殿的崩塌加速了!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许未晞看向陈镜辞,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凝重。这一刀,斩下去,背负的将是毁灭一个时代最后回响的沉重罪孽;不斩,则可能是整个新宇宙潜在的危险。 陈镜辞也看着他,眼中是同样的痛苦与决断。他看到了许未晞的犹豫,也看到了那虚无触须几乎要将协议核心最后的光芒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镜辞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了许未晞之前两次提起的那个约定。那不仅仅是一个约定,更是他们两人关系的基石,是无论面对何种绝境,都要强行将彼此道路交织在一起的信念! 他猛地看向许未晞,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话,不是回忆,而是此刻最坚定的信念与请求: “许未晞!偏要和你谱和弦!”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许未晞脑海中炸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被这熟悉而坚定的呼唤彻底击碎!“谱和弦”!不仅仅是共同前行,更是在绝境中,信任彼此的选择,共同承担最沉重的后果!哪怕是…毁灭与拯救交织的乐章! 许未晞眼中的挣扎瞬间化为绝对的坚定与一往无前的决绝!他周身的血色谐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甚至压过了那蔓延的虚无黑暗!玄色刀刃上的极致之暗,与这沸腾的血色交织,化作一种仿佛能裁定命运终焉的颜色! 他迎着漫天挥舞的虚无触须,对着陈镜辞,也对着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核心,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回应: “好!陈镜辞!共奏余生不散场!” 话音未落,他人刀合一,化作一道贯穿了毁灭与新生、绝望与希望的血色长虹,不再是斩向触须,而是义无反顾地、带着两人共同的意志与决心,直刺向那颗被黑暗笼罩的核心晶体! “禁绝——终焉共鸣斩!” 这一次,刀刃触及核心晶体的瞬间,爆发的不是无声的抹除,也不是剧烈的爆炸,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宏大的…“净化”与“裁决”的共鸣! 血色与玄黑的光辉与核心晶体内部最后残存的银白、暗金光芒产生了奇妙的共振!那蔓延的黑暗纹路在这共鸣中发出了尖锐的、仿佛来自深渊彼岸的哀嚎,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褪去!不是被暴力摧毁,而是被一种更高级的、融合了“禁绝”、“定义”与“守护”意志的和谐力量,从存在本质上进行了“净化”与“重构”! 圣殿内疯狂舞动的虚无触须齐齐僵住,然后寸寸碎裂,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剧烈震动和崩塌停止了。 核心晶体上,黑暗尽褪,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体积也似乎缩小了一圈,但它重新变得纯净、通透,内部流转的星云与法则也恢复了稳定与和谐。只是,那股古老的、疲惫的意识,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变得沉默而宁静。 许未晞保持着刺击的姿势,悬浮在核心晶体之前,缓缓收刀。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无论是力量还是心神。 陈镜辞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几乎脱力的身体。两人看着那颗重归纯净的核心晶体,以及逐渐恢复稳定的圣殿,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胜利的余悸,有牺牲的沉重,也有…一种共同跨越了绝境后的、无声的羁绊。 协议核心那微弱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释然与托付的平静: “谢谢…你们…证明了…希望…仍在…‘摇篮’…交给…你们了…” 声音彻底消散。 核心晶体缓缓沉入圣殿下方那神经网络般的系统深处,进入了深度的休眠与修复状态。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关于如何操控“摇篮”、如何管理“种子库”、如何应对各种情况的的信息流,温和地涌入陈镜辞和许未晞的脑海。 他们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海量的信息,也消化着刚刚经历的一切。 许未晞靠在陈镜辞的支撑下,看着那恢复平静的核心区域,低声说,不知是在对陈镜辞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这和弦…谱得可真够艰难的。” 陈镜辞扶着他,同样望着前方,轻轻回应道: “但终究…没有散场。” 核心圣殿的重归平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无感,以及使命达成的沉重分量。那股曾经弥漫的、来自协议核心的古老意识已然消散,只留下一个纯净的、处于深度休眠与自我修复状态的“摇篮”核心,以及无声涌入陈镜辞和许未晞脑海中的、关于如何成为这艘“方舟”新任“守护者”的海量信息流。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以及需要时间消化的庞大责任。 他们站在圣殿边缘,望着下方那重新稳定流转的、如同星河流淌的庞大能量网络,许久没有说话。身体的创伤在谐律共鸣池的作用下已然愈合,力量的消耗也基本恢复,但精神上承受的冲击,以及那份“继承”所带来的重量,却非瞬间可以平复。 “它…彻底沉寂了。”陈镜辞轻声说道,打破了沉默。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怀中那本同样恢复了平静、却仿佛也烙印下了什么的乐谱。协议核心最后那释然与托付的平静语调,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 许未晞点了点头,玄色刀刃已完全归鞘,他环顾着这片宏伟而空旷的圣殿,眼神复杂。“使命完成了。污染源清除,协议核心…得到了它选择的安宁。”他顿了顿,看向陈镜辞,“现在,我们成了它的‘眼睛’和‘手臂’。”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那股涌入脑海的信息流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摇篮”的日常维护、能量平衡、内部环境监控,乃至对那庞大“种子库”的基础维护,都已经与他们二人的谐律核心建立了初步连接。他们无需时刻驻守于此,却能通过一种超越距离的深层谐律链接,感知到“摇篮”的整体状态,并在必要时进行远程干预或直接传送回来。 “是啊,‘守护者’…”陈镜辞呼出一口气,这称号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沉甸甸的压力。他尝试着调动了一下那新获得的管理权限,圣殿穹顶的能量流随之发生了极其细微的、符合他意念的偏转。“权限已经激活。我们可以…离开了。” 离开这个词,在此刻显得如此陌生而又充满诱惑。经历了如此漫长而惊心动魄的探索与战斗,重返熟悉的环境,似乎成了抚平内心波澜的唯一途径。 “回哪里?”许未晞问,他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摇篮”的壁垒,望向了遥远的、他们来时的方向。 陈镜辞几乎没有思考,一个地方的名字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心头:“图书馆。” 那间有着古老橡木书架、弥漫着书卷与尘埃气息、曾经承载了他无数研究时光的钢琴房及其附属图书馆,仿佛成了混乱风暴中唯一确定的心灵锚点。那里代表着秩序、知识,以及…一段相对平静的过去。 许未晞没有异议。对他而言,图书馆或许没有陈镜辞那般强烈的归属感,但那也是一个熟悉且相对安全的据点,适合休整,也适合厘清思绪。 没有多余的交流,两人心念一动,通过那新建立的、与“摇篮”核心的深层链接,启动了某种空间转移协议。圣殿的光芒在他们周身流转,空间结构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他们的身影包裹、模糊,最终彻底从这片刚刚经历了终极之战的核心区域消失。 … 几乎是瞬息之间,周遭环境的质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磅礴的能量嗡鸣被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所取代,冰冷而充满科技感的晶石壁障换成了散发着木质清香的古旧书架,流动的极光穹顶变成了镶嵌着柔和灯饰的、有着精美浮雕的天花板。 他们回来了。就站在图书馆西翼,那间熟悉的钢琴房内。 窗外,是熟悉的学院景象,夕阳的余晖透过彩绘玻璃,在蒙着些许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旧木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陈镜辞的、沉淀下来的古典香氛气息。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房间中央,琴盖闭合着,仿佛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只是一场短暂的午憩。 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时间在这里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与“摇篮”内部那瞬息万变、危机四伏的经历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这种过于正常的宁静,反而让刚刚脱离生死险境的两人产生了一种轻微的不真实感。 陈镜辞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熟悉的空气,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真正放松下来一丝。他走到钢琴边,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琴盖,感受着那真实的、冰冷的触感。 许未晞则保持着护卫的本能,尽管知道这里大概率是安全的,他还是迅速而无声地巡视了一圈钢琴房和与之相连的小片阅览区,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残留或潜伏的危险。他的目光扫过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脊,最终落回到陈镜辞身上。 “看来,‘摇篮’的传送精度很高。”许未晞说道,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夕阳将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 “嗯。”陈镜辞应了一声,他打开琴盖,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琴键。他没有立刻弹奏,只是看着它们,仿佛在确认某种真实。“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光怪陆离的梦。”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这场梦留下的‘纪念品’,有点过于沉重了。” 他指的是脑海中那份关于“摇篮”的管理权限,以及那份承载了无数文明希望的“种子库”信息。这些知识如同一个庞大的、沉默的星系,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随时可以调用,却也时刻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许未晞转过身,背靠着窗沿,玄色刀刃连鞘抱在胸前。“梦醒了,麻烦也未必结束。议会总部崩塌,林指挥官…湮灭,‘摇篮’易主。外面世界不可能毫无察觉。很快,就会有新的试探,新的麻烦找上门。” 他的思维永远带着护卫官的警惕和现实。继承了“摇篮”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反而可能让他们成为更多势力觊觎的目标。 “我知道。”陈镜辞点了点头,指尖终于落在了琴键上,但没有按下,只是虚悬着。“所以,我们需要时间。时间来消化得到的一切,时间来适应新的身份和能力,时间来…规划下一步。” 他看向许未晞,眼神认真:“而且,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我们的‘和弦’。” 这句话让许未晞的目光微微一动。“什么意思?” “在‘摇篮’里,尤其是在最后面对核心污染的时候,”陈镜辞组织着语言,试图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我们的谐律共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不仅仅是力量层面的叠加,更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真理’在某个临界点上找到了共存的平衡点,并且爆发出了超越各自极限的力量。你的‘禁绝’,不再仅仅是毁灭,而是带着一种…‘裁决’与‘净化’的意味。我的‘定义’,也不再是僵硬的框架,而是融入了更多…‘可能性’与‘共鸣’。” 他轻轻按下一个中央C键,清脆的单音在房间里回荡。“我感觉到,我们之前的配合,或许只是停留在比较浅显的‘分工协作’层面。但经过‘摇篮’的洗礼,尤其是谐律共鸣池的校准和最终一战的淬炼,我们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谐律连接。这或许才是协议核心选中我们的真正原因,也是我们未来面对更大风浪的凭仗。” 许未晞沉默地听着,他回忆起最后那贯穿核心的一刀。确实,那不再是单纯的“禁绝”之力,而是在陈镜辞那声“谱和弦”的呼唤下,融入了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一种更为复杂的力量意志。那是一种…认同与守护下的绝对裁决。 “所以,”许未晞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深处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你想更深入地‘研究’这种连接?” “不仅仅是研究。”陈镜辞纠正道,“是理解和掌握。我们需要弄清楚这种深层连接的原理、极限,以及如何更高效地运用它。这关系到我们能否真正履行好‘守护者’的职责,也关系到我们自身的安全。”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乐谱里记录的战斗数据,还有‘摇篮’信息库中可能相关的理论,都需要时间整理分析。而你,”他看向许未晞的刀,“你的‘禁绝’之力在这次经历后,似乎也产生了某种…进化。你需要时间熟悉和掌控这种新的力量形态。” 许未晞低头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刀,确实,他能感觉到,刀身内蕴含的力量比以往更加内敛,也更加深邃,仿佛沉睡的火山。他点了点头:“可以。” 这算是达成了共识。他们需要在这相对安全的图书馆里,进行一段时间的沉淀、学习和适应。 接下来的日子,图书馆西翼的钢琴房成了他们临时的基地。陈镜辞几乎埋首于书海与他那本变得愈发神秘的乐谱之中,不仅整理分析“摇篮”之战的数据,更是试图从图书馆浩如烟海的谐律古籍中,寻找关于深层谐律连接、力量共鸣以及上古文明类似“方舟”记载的线索。他的钢琴偶尔会响起,但弹奏的不再是单纯的古典乐章,而是一些充满了实验性、探索性的奇异旋律,这些旋律往往会引起周围空间中谐律能量的细微波动,仿佛在测试着什么。 许未晞则显得更为安静。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感受着体内那蜕变后的“禁绝”之力,尝试着在不拔刀的情况下,精确地控制它的释放与收敛。有时,他会在图书馆无人的角落进行一些极简的、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挥刀练习,刀锋划过空气,不再有凌厉的破风声,只有一种空间被轻微“抚平”的、近乎寂静的质感。他也在消化“摇篮”信息库中那些关于战斗、危机应对、以及各种已知或未知威胁的资料,以护卫官的视角,评估着未来可能面对的各种情况。 两人之间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因为共同经历了生死、继承了同一份沉重使命而产生的默契,却在无声中增长。他们会共享找到的关键资料,会就某个谐律理论或战斗技巧进行简短的讨论,会在察觉到对方练习时能量控制出现细微偏差时,给出最一针见血的提醒。 这一天傍晚,陈镜辞刚刚结束一段对乐谱上新浮现出的、关于“群体意识谐律网络”符号的解读,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抬起头,看到许未晞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以及天边刚刚升起的一弯新月。 “有发现什么吗?”陈镜辞随口问道,端起旁边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许未晞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摇篮’的信息库显示,议会总部崩塌时,有部分高阶议员和特殊部队并未在场。他们很可能还活着,并且掌握着议会的一部分残余力量和机密。” 陈镜辞放下茶杯,眉头微蹙:“这确实是个隐患。议会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即便总部没了,残余势力也不容小觑。而且,他们很可能知道‘摇篮’的存在,甚至部分秘密。” “此外,”许未晞继续道,仿佛在陈述一份侦察报告,“信息库中还提到了几个在旧纪元就存在的、对‘种子’或类似力量感兴趣的隐秘组织。议会鼎盛时期尚且能压制它们,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权力的真空已经出现,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很快就会聚集过来。 “多事之秋啊。”陈镜辞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边,与许未晞并肩望着窗外的夜色。图书馆内灯火通明,映照着他们两人沉静而坚定的侧脸。 “怕了?”许未晞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镜辞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经过淬炼后的从容:“怕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我们这‘不散场的乐章’,接下来要谱写的章节,恐怕比想象中还要…波澜壮阔。” 许未晞转回头,重新望向夜空中的那弯新月,玄色刀刃在灯下泛着幽冷的光。 “那就谱下去。”他淡淡地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偏要谱下去。” 陈镜辞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也露出了一个真正的、放松的笑容。他看向窗外无垠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那隐藏在星辰之后的、等待着他们去探索和守护的广阔未来。 “好。”他轻声回应,如同立下誓言,“共奏下去。” 第7章 第 7 章 图书馆的宁静被一声极其不“谐律”的、仿佛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被踩了尾巴的哈欠声打破。这声音来自许未晞——如果让外面那些视他为冷面煞神的学员们看到,恐怕会惊掉下巴。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放松(或者说,极其没形象)的姿势瘫在钢琴房那张唯一的、看起来就很贵的天鹅绒单人沙发里,长腿随意地支着,玄色刀刃被随手搁在旁边的矮几上,跟一本摊开的《上古谐律符文辨析》做了邻居。 他刚结束一轮精神高度集中的冥想,此刻正处在贤者时间,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感觉脑子像被“禁绝”之力洗过一样,空空如也,只想就此长眠。 陈镜辞从一堆堆叠如山、写满了复杂演算符号的稿纸后抬起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这是他深入研究时的标配,平添几分禁欲的学术气息,但此刻在许未晞看来,只觉得这家伙装模作样。 “许护卫官,”陈镜辞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微哑,却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牙痒痒的优雅腔调,“如果我没记错,‘摇篮’基础维护指南第三章第七条提到,保持继承者身心状态良好是维持‘方舟’稳定运行的重要前提。你现在的状态,似乎更接近于‘一滩需要被回收的有机化合物’。” 许未晞连眼皮都懒得抬,懒洋洋地回敬:“陈大学者,如果我没记错,那本见鬼的指南第二章第五条也提到,过度研究导致继承者精神衰竭同样是重大安全隐患。你眼下的黑眼圈,快能媲美暗金谐律的浓度了。”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过,然后又各自嫌弃地移开目光。 美是真的美。即使许未晞此刻瘫得像块望夫石,那凌厉的五官和周身沉淀的冷硬气质依旧夺目,是一种饱经风霜、带着伤痕的战损之美。而陈镜辞,哪怕顶着黑眼圈,穿着宽松的居家款丝质衬衫(领口还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坐在一堆乱糟糟的稿纸里,也依旧像一幅精心构图的中世纪油画,优雅与智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诱人气息)并存。 强也是真的强。一个能动动手指定义法则,一个能挥挥刀刃禁绝万物。随便拎一个出去都是能引发势力格局地震的存在。 惨…目前看来,主要是精神上的——被庞大的知识、沉重的责任以及彼此这种微妙又不得不绑定的关系折磨的。 陈镜辞放下笔,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韵律感。他走到钢琴边,却没有弹奏,而是倚着琴身,目光落在许未晞那副“此生已完”的尊容上,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足以让熟悉他的人警铃大作的弧度。 “说起来,”陈镜辞状似无意地开口,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琴盖,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我刚刚在整理‘摇篮’信息库的‘纪元奇闻录’部分,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故事。” 许未晞没什么兴趣地哼了一声,表示“朕已阅,但不想搭理”。 陈镜辞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据说在上一个纪元,有个非常强大的战斗民族,他们的力量源泉是一种叫做‘战神咆哮’的谐律。但有个副作用,就是力量使用过度后,会变得异常…嗯…粘人。特别是对他们认定的、最重要的战友。” 许未晞的眼皮抽搐了一下。 “记载里说,他们那位最强悍的战士,在一次史诗级大战后,硬是抱着他的指挥官兼搭档,在营地里睡了整整三天,谁拉开就跟谁急,据说鼾声如雷,还流口水。”陈镜辞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许未晞,“你说,这会不会是某种远古‘禁绝’之力的雏形呢?毕竟,‘绝对性地霸占某个位置’听起来也挺‘禁绝’的。” 许未晞:“……”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欢快地跳动。这家伙,是在拐着弯骂他此刻占着沙发像块牛皮糖吗?还流口水?!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地射向陈镜辞,试图用目光将这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凌迟。 “陈镜辞,你想打架直说。” “打架?”陈镜辞微微挑眉,露出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无辜表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暴露了他,“我只是在进行学术探讨。而且,身为‘守护者’,我们应该对彼此的身心状态有更深入的…了解和关怀。” 他特意在“深入了解”上加了重音,配合他那松垮的领口和慵懒的站姿,诱攻的气息简直扑面而来。 许未晞被他这明目张胆的“关怀”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打?好像显得自己很在意他的垃圾话。不打?这口气又咽不下去。他憋了半天,才恶声恶气地说:“关怀你自己去吧!我看你更需要‘关怀’!脑子都快被那些符文塞爆了!” “哦?”陈镜辞从善如流地接话,甚至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沙发,微微俯身,带着笑意的目光几乎要撞进许未晞眼里,“那…许护卫官打算怎么‘关怀’我?像那个远古战士一样,给我个拥抱?” 他靠得太近了,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书卷气和高级香氛的味道几乎将许未晞笼罩。许未晞甚至能看清他镜片后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带着戏谑和某种更深层意味的挑衅。 许未晞的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涌上的是一股被冒犯的恼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他猛地站起身,几乎与陈镜辞鼻尖对鼻尖,身高带来的微弱优势让他勉强维持着气势。 “陈镜辞,”他一字一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威胁,“你、找、死?” 陈镜辞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上许未晞的唇,声音轻得像羽毛搔刮:“试试?” 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不敢。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暧昧又危险到极点的时候——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突兀的腹鸣,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两人之间。 声音来源:许未晞的肚子。 许未晞:“!!!” 陈镜辞:“……” 一瞬间,所有刻意营造的暧昧、挑衅、张力,都被这声无比诚实、无比接地气的生理诉求轰得粉碎。 陈镜辞率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靠在钢琴上,笑得肩膀直抖,连眼镜都滑到了鼻尖,那双总是带着算计或冷静的琥珀色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真实的笑意。 许未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根一路红到了耳尖。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恨不得立刻动用“禁绝”之力把刚才那几秒钟从时间线上抹掉!或者把眼前这个笑到失态的家伙人道毁灭! “笑什么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怒气掩盖窘迫,“饿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陈镜辞好不容易止住笑,扶正眼镜,但眼角眉梢依旧残留着愉悦的弧度,“是我们疏忽了,尊敬的护卫官阁下。继承文明火种很重要,但填饱肚子同样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基础。”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笑得毫无形象的人不是他。“图书馆南区有个小厨房,我记得还有些储备粮。为了表达我对‘差点被远古战士附身’的护卫官阁下诚挚的‘关怀’,”他故意学着许未晞之前的语气,“我去弄点吃的。”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步伐轻快,嘴里甚至还哼起了一段轻快的小调,显然是心情极佳。 许未晞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陈镜辞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气得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他猛地一脚踹在沙发腿上(沙发:我招谁惹谁了?),低声咆哮:“陈镜辞!你给老子等着!” 然而,咆哮归咆哮,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身上那股讨厌又好闻的味道,以及刚才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呼吸。许未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认命地、带着一身的低气压,跟了出去。 总不能真让那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一个人折腾厨房吧?万一他把厨房炸了,他们今晚就得喝西北风了!这绝对是为了生存,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于是,图书馆宁静的夜晚,就这样被一阵阵诡异的动静打破——先是某优雅学者试图用谐律能量精准控制煎蛋火候结果差点引发小型能量紊乱的警报声,接着是某冷面护卫官一边嫌弃地吐槽“你这点生活技能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一边笨手笨脚(但至少没引发爆炸)地处理食材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句毫无营养的互怼: “盐!陈镜辞,那是糖!” “哦?我以为它们在我的味觉定义里应该是一样的。” “一样个鬼!你的‘定义’能当饭吃吗?” “理论上,如果我对‘饱腹感’进行重新定义…” “闭嘴!把锅铲给我!” 当一份卖相勉强及格、但香气居然意外的还不错(主要归功于食材本身和许未晞最后的力挽狂澜)的夜宵终于摆在桌上时,两人都松了口气,仿佛刚刚合力打赢了一场比对付“终极虚无”还要艰难的战斗。 他们隔着餐桌坐下,默默地开始吃东西。 吃着吃着,陈镜辞忽然抬头,看着对面依旧板着脸、但耳根红晕未完全褪去的许未晞,轻轻笑了一声。 “许未晞。” “干嘛?”许未晞没好气地抬头。 “没什么,”陈镜辞舀起一勺汤,语气轻松,“就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许未晞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但紧绷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点点。 夜色渐深,图书馆南区小厨房里那场由“腹鸣”引发的、差点升级为“厨房爆破案”的闹剧终于落幕。残羹冷炙(主要是陈镜辞初期那些失败的实验品)被处理掉,仅存的、可食用的胜利果实被两人分食完毕。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食物香气,混合着之前能量紊乱留下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形成一种古怪又生活化的氛围。 许未晞板着脸,动作略显粗鲁地收拾着碗筷,水流哗哗作响,仿佛在借此发泄刚才被迫与锅铲油盐为伍、以及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腹鸣带来的羞愤。他这辈子大部分的“惨”,都来自于战斗和任务,像今天这样在生活细节上被“坑”,还被人看了大笑话,实在是新鲜又憋屈的体验。 陈镜辞则好整以暇地靠在厨房门框上,已经重新戴好了那副金丝边眼镜,恢复了那副优雅学者的派头,只是嘴角那抹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偷腥猫儿般的笑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看着许未晞带着杀气刷碗的背影,觉得比看任何一本艰深的谐律古籍都有趣。 “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禁绝守护者’,在厨房里也别有一番…嗯…‘风范’。”陈镜辞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的调侃几乎凝成实质。 许未晞手一顿,差点把盘子捏碎。他猛地回头,眼神如刀:“陈镜辞,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敢砍你?” “怎么会?”陈镜辞无辜地摊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严格来说,刚才最后拯救了这顿夜宵的,是你。从‘毁灭’的边缘将其‘禁绝’,并赋予了其‘存在’的价值,这很符合你的力量本质,不是吗?”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探讨什么高深的哲学问题,但眼里的笑意却明晃晃地写着“我在逗你玩”。 许未晞被他这歪理邪说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算是发现了,跟这家伙斗嘴,自己永远占不到便宜,因为这人的脸皮厚度和他的学术造诣一样深不可测! 他恶狠狠地转回头,把最后一个盘子冲洗干净,用力甩了甩水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他决定采取无视策略,擦干手,径直越过陈镜辞,走回钢琴房——那张舒服的沙发还在等着他抚慰他饱受摧残的心灵和……肠胃。 陈镜辞看着他带着一身“莫挨老子”低气压离开的背影,轻笑一声,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逗猫要适度,真惹急了,这只大型猛兽可是会挠人的。 回到钢琴房,许未晞果然又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恢复成之前那副“此生已完”的姿态,只是这次闭上了眼睛,假装入睡,拒绝交流。 陈镜辞也没再继续撩拨。他走到那堆稿纸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靠墙的一个高大书架上。那书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除了书籍,还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像是实验仪器、矿物标本、甚至还有几个造型古怪、不知道是乐器还是武器的模型,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说起来,”陈镜辞仿佛自言自语,但音量足够让沙发上那位“装睡”的听见,“这个书架好像很久没整理了。有些东西放的位置不太对,可能会影响整体的能量场…嗯,主要是影响我研究的思路。” 许未晞眼皮都没动一下,心里冷笑:编,继续编。影响你研究思路?你怎么不说影响宇宙大爆炸呢? 陈镜辞也不在意他没反应,自顾自地走到书架前,伸手想去拿最高一层的一个看起来挺沉的、装着某种蓝色荧光矿石的玻璃匣子。他踮起脚,手臂伸长,丝质衬衫随着动作勾勒出背部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腰线绷紧,形成一个极其赏心悦目的弧度。 然而,那匣子放得实在有点高,他指尖堪堪碰到边缘,却有些使不上力,试了两次都没拿下来。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懊恼,小声嘀咕了一句:“啧,麻烦…”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些许陈旧疤痕的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轻松地越过他的头顶,稳稳地握住了那个玻璃匣子,然后取了下来。 许未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把匣子塞到他手里,语气硬邦邦的:“够不着就别逞强。” 陈镜辞接过匣子,转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他抬头,看着许未晞近在咫尺的下颌线,以及那双因为逆光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他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头,声音放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气音的柔软:“谢谢。” 这声音,这距离,这眼神…许未晞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不听话地撞了一下胸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却被陈镜辞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不过,许护卫官,”陈镜辞的视线往下,落在他刚刚接过匣子的手上,语气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用‘禁绝’之力抹掉匣子上的灰尘了?” 许未晞:“!!!” 这他都能发现?!他就是顺手!绝对不是因为这家伙有洁癖他才…! 看着许未晞瞬间僵硬又试图掩饰的表情,陈镜辞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点,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 “看来,”陈镜辞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我们的护卫官阁下,也有细心体贴的一面嘛。还是说…”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许未晞微微泛红的耳根,“这只是对‘重要战友’的特殊待遇?” “你放屁!”许未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开一步,拉开了距离,脸上热度飙升,恼羞成怒地低吼,“陈镜辞!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在想…”陈镜辞抱着那个蓝色的荧光矿石匣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炸毛,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悠闲,但眼神依旧带着钩子,“…如何在维护图书馆能量场稳定(他特意加重了这几个字)的同时,增进一下‘守护者’之间的…战友情谊。” 他指了指书架上其他几处看起来需要整理或者位置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那边那几个模型,摆放的角度似乎偏离了最佳谐律接收位。还有最下面那层,几本关于空间折叠理论的孤本和基础乐理混在一起了,这很不合理。” 许未晞瞪着他不说话,胸口起伏,明显在运气。 陈镜辞仿佛没看见他的怒气,继续用那种温和又欠揍的语气说:“当然,如果许护卫官觉得这项工作太过琐碎,有损你的威严,那我只好自己慢慢来了。只是万一不小心碰掉了什么,或者闪了腰…” 他适时地露出一个略带困扰和“柔弱”的表情。 许未晞看着他那副“我很柔弱但我很坚强”的做作样子,牙根痒痒。他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什么能量场,什么谐律接收位,都是借口!就是想指使他干活,顺便继续看他笑话! 但是…让他看着这个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假的!都是假的!)的家伙自己去折腾那个又高又重的书架?万一真碰坏了什么孤本,或者…好吧,他承认,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对方踮脚拿东西时那截柔韧的腰… “闭嘴!”许未晞恶声恶气地打断自己的思绪,黑着脸走上前,“哪几本?哪个模型?指给我看!” 他选择屈服,不是因为他心软,绝对不是!他只是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和…可能的财产损失! 陈镜辞得逞地笑了,像只成功偷到鸡的狐狸。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指挥起来: “对,就是那本《星界共鸣原理》,应该和旁边那本《微观谐律结构》放在一起。” “那个像海螺一样的模型,向左旋转十五度左右。” “哎,下面那层有点暗,能帮我拿个照明符文过来吗?就在你右手边的抽屉里。” 许未晞像个任劳任怨(并且满腹怨气)的搬运工和安装工,按照陈镜辞的指示,爬上爬下,搬书,调整模型角度。而陈镜辞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时不时给出“专业”意见,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许未晞因为动作而绷紧的背部肌肉和手臂线条上,欣赏着那充满力量感的美态,偶尔在对方看过来时,又迅速移开视线,装作在研究手里的矿石匣子。 “陈镜辞!你确定这个丑了吧唧的金属疙瘩要放在这个显眼的位置?”许未晞拎着一个造型抽象、看起来像是废铁拼凑的玩意儿,嫌弃地问。 “那是上个纪元‘机械之心’文明的艺术仿品,蕴含着独特的几何谐律美。”陈镜辞一本正经地解释,“放在那里,可以中和旁边那个水晶球过于柔和的能量场。” 许未晞:“……” 他信了他的邪!他看这混蛋就是故意找茬! 就在许未晞憋着火气,按照指示将那“废铁”摆好,准备从垫脚的矮凳上下来时,陈镜辞忽然又开口:“等等,好像还有点歪,左边再抬高一点点…” 许未晞下意识地照做,身体微微倾斜,重心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陈镜辞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看似是要扶住他的腰帮他稳定,但那只手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却极其自然地向上滑,轻轻拂过了他的后背肩胛骨的位置,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一触即分。 “好了,这样正了。”陈镜辞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带着明显揩油意味的动作只是无意之举。 许未晞却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只手拂过的地方,仿佛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电流,酥麻感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从矮凳上跳下来,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转身瞪着陈镜辞,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刚、才、干、什、么?!”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握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这家伙!竟敢…竟敢… 陈镜辞面对他的怒火,却显得异常镇定,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略带疑惑的无辜表情:“嗯?我刚才看你好像要摔倒,想扶你一下啊。怎么了?许护卫官,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他眨了眨眼,镜片后的目光纯洁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 “过激?!”许未晞气得差点原地爆炸,“你他妈那叫扶?!你分明就是…” “就是什么?”陈镜辞打断他,上前一步,逼近他,虽然身高略逊,但那股子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戏谑的气场,反而将许未晞的怒火衬得有些…无处着力。“许未晞,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或者…”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缓缓扫过许未晞通红的脸和紧握的拳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暧昧的弧度,“…你其实,在期待什么?” “我期待你个……” 许未晞的脏话到了嘴边,却在对上陈镜辞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又充满了挑衅与诱惑的眼睛时,猛地卡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词穷了!打又不能真打(至少现在不能),骂又骂不过这腹黑的家伙! 这种憋屈感,比他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强烈! 他死死瞪着陈镜辞,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陈镜辞,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他再也待不下去,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控做出点什么,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钢琴房,留下一串沉重的、带着杀气的脚步声。 陈镜辞看着他那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钢琴房里回荡,带着几分愉悦,几分得意,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情绪。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触及那片坚实背肌的温热触感。 “没完?”他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当然没完。” 这才只是开始呢,他亲爱的、暴躁又纯情的护卫官阁下。 而此刻,逃回自己临时休息室(图书馆某个闲置的藏书间)的许未晞,猛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脸上热度未退,心跳快得像擂鼓。 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陈镜辞拂过的后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触感。 “混蛋…”他低骂一声,语气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混乱和无措。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钢琴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试图驱散昨夜残留的暧昧与硝烟。许未晞顶着一对几乎能和陈镜辞研究成果媲美的黑眼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更勿近”的低气压,踏入了钢琴房。 他昨晚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该死的“后背袭击”事件,以及陈镜辞那张带着无辜笑容实则写满“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的脸。他构思了至少一百零八种“反杀”方案,从直接武力镇压(风险较高,且可能破坏公物)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度更大,他暂时拉不下那个脸),最终决定采取冷处理——无视!彻底的无视!让那家伙的所有挑衅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所以,当许未晞看到陈镜辞已经坐在了那堆稿纸后面,姿态优雅地品着红茶,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时,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宝座”——那张天鹅绒沙发,准备继续用冥想(或者装睡)来度过这糟心的一天。 然而,陈镜辞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早啊,许护卫官。”陈镜辞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看你的气色,昨晚似乎休息得不太好?是不是图书馆的床铺不够舒适?还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战术问题’?” 他最后一句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许未晞闭着眼,充耳不闻,心中默念:我是石头,我是冰山,我听不见… 陈镜辞也不恼,自顾自地拿起旁边一摞刚写好的稿纸,站起身,走向许未晞。“正好,我昨晚针对我们深层谐律连接的问题,做了一些理论推演和初步的模型构建,有几个关键节点需要和你核实一下。”他走到沙发前,十分自然地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将稿纸递到许未晞面前,“尤其是关于‘禁绝’之力在共鸣状态下,如何与我的‘定义’法则进行能量对冲而不互相湮灭的部分,我觉得你的实战经验可能会提供一些不一样的视角。”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在进行最普通的学术交流,但那坐的位置,那几乎要碰到许未晞手臂的距离,无不散发着“我是故意的”信号。 许未晞的眉头狠狠一跳。他猛地睁开眼,瞪着近在咫尺的稿纸,以及稿纸后面那张带着学术性专注(假象!)的脸。“没空!”他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重新闭上眼睛,还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哦?”陈镜辞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凑近了些,指着稿纸上的一个复杂公式,“你看这里,我假设当我的‘定义’频率处于Ω波段时,你的‘禁绝’之力如果以Φ模式介入,理论上会产生一种奇特的‘稳定真空’效应,这或许能解释我们最后净化核心时的那种现象…” 他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许未晞的耳廓,带着红茶的清香和一丝属于他本身的、清冽的气息。 许未晞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用学术做掩护行骚扰之实!他忍无可忍,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挥开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稿纸,低吼道:“陈镜辞!你离我远点!要看什么你自己看完了总结给我听!” 稿纸被挥开,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陈镜辞看着散落的稿纸,又看看气得脸色发青的许未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许护卫官不喜欢这种近距离的‘学术探讨’方式。”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弯腰去捡那些稿纸,语气带着一丝“受教了”的意味,“是我考虑不周。看来,我们需要寻找一种更…符合你习惯的交流方式。” 许未晞看着他蹲在地上捡纸的背影,警惕心一点都没放下。他总觉得这家伙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果然,陈镜辞捡完稿纸,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书桌后,而是走到了钢琴前,掀开了琴盖。“既然文字和公式交流有障碍,”他回头,对许未晞露出了一个堪称“纯良”的微笑,“那我们试试用音乐?谐律的本质毕竟是相通的。我可以尝试用音符来表达我刚才提到的能量模型,或许这样更直观。” 许未晞:“……” 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陈镜辞修长的手指落在了琴键上。他没有弹奏任何已知的乐章,而是即兴发挥,弹出了一段极其…古怪的旋律。这旋律时而尖锐如同金属刮擦,时而低沉如同混沌低语,音符之间充满了不和谐的碰撞与跳跃,完全违背了传统的乐理,但却奇异地蕴含着某种能量的流动感,仿佛真的在模拟两种强大力量的对抗与交织。 这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是魔音灌耳,对于感知敏锐的谐律师来说,更是精神污染级别的折磨! 许未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那诡异的旋律像无数根小针在扎他的神经。他忍了十秒,终于暴起:“陈镜辞!你给我停下!你这弹的是什么鬼东西?!” 陈镜辞从善如流地停下,转过头,一脸无辜加求知欲:“怎么了?这是我根据能量模型即兴创作的《禁绝与定义之共鸣序曲》(他甚至还给起了个名字),难道不能准确传达那种对抗**存、矛盾中统一的美感吗?还是说…”他微微歪头,眼神“纯真”,“许护卫官的谐律感知,无法理解这种超越了传统框架的‘高级’表达形式?” 许未晞被他这倒打一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变着法子来折腾他!文的不行来武的,武的不行就来精神攻击! “我理解你个锤子!”许未晞怒极反笑,他大步走到钢琴另一边,与陈镜辞隔琴相望,手指着琴键,“你以为就你会弹?老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之音’!” 他虽然不是专精音律,但基本的乐理和指法还是会的,毕竟谐律修炼到一定层次,对声音的控制是基础。此刻他被怒火冲昏了头,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不优雅,只想用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把这混蛋的“噪音”压下去! 他双手猛地按在琴键上,没有任何旋律可言,纯粹是将一股凝练的、带着“禁绝”意志的谐律能量,通过琴弦粗暴地释放出来! “嗡——!!!!!” 一声低沉、浑厚、充满了毁灭性压迫感的巨响,如同沉睡的巨兽发出咆哮,瞬间席卷了整个钢琴房!窗户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书架上的书簌簌抖动,连那架看起来就很结实的三角钢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这声音没有任何美感,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宣泄! 陈镜辞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与精神双重意义上的“音波攻击”震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镜都滑到了鼻梁中间。他愕然地看着对面那个如同愤怒雄狮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钢琴砸了的许未晞,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许未晞弹(或者说,砸)完那一下,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总算顺畅了一些。他抬起头,挑衅地看向陈镜辞,眼神里写着: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先受不了! 陈镜辞看着他那副“同归于尽”般的架势,愣了几秒之后,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出来。不是之前那种带着算计或戏谑的笑,而是真正开怀的、甚至笑出了眼泪的那种。 “哈哈哈哈…许未晞…你…哈哈哈哈…” 他扶着钢琴,笑得直不起腰,“你这…你这算是什么?谐律界的…重金属摇滚吗?还是…拆迁办预备役的入部考核?” 许未晞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刚顺畅点的气又有点堵了。“你笑什么?!” 陈镜辞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着许未晞,眼神亮得惊人:“我笑…我终于找到和你有效交流的方式了。” 许未晞:“???” 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棉花却突然变成弹簧把他弹飞的感觉。 陈镜辞直起身,走到许未晞面前,隔着钢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看来,温和的学术探讨和优雅的音乐交流,都不适合我们。或许,我们之间,更适合这种…更直接、更充满‘力量感’的互动方式。”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许未晞,而是轻轻按在了刚才被许未晞“摧残”过的琴键上,那琴键似乎还在微微震颤。“你的‘禁绝之音’,虽然毫无章法,但其中蕴含的力量本质和意志,却比任何乐谱都更清晰地传达给了我。” 许未晞看着他,一时搞不懂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所以,”陈镜辞收回手,抱臂看着许未晞,唇角勾起一个带着战意的弧度,“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就赌…我们谁能用这架钢琴,更好地‘表达’出我们力量共鸣时的状态。”陈镜辞说道,“不限形式,不限旋律,甚至可以像你刚才那样…‘暴力输出’。谁表达得更准确,更…有说服力,就算谁赢。” 许未晞眯起眼睛:“赌注呢?” 陈镜辞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输的人,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当然,这个要求必须在合理范围内,不能危及生命、违背原则或者…太过分。” 他特意在“太过分”上加了重音,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许未晞。 许未晞心脏猛地一跳。无条件答应一个要求?这赌注有点大。但他看着陈镜辞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骨子里的好胜心和不爽瞬间被点燃了。他就不信,在“力量表达”上,他会输给这个整天之乎者也的家伙! “好!赌了!”许未晞一口答应,摩拳擦掌,已经准备用“禁绝之音”把这架钢琴和对面那家伙一起轰上天(比喻意义上的)! 陈镜辞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那么,谁先来?” “我先来!”许未晞当仁不让,他要把场子先震住! 于是,钢琴房里,再次响起了“魔音”。许未晞完全放弃了旋律,将钢琴当成了一种特殊的“武器”,用谐律能量驱动琴槌,敲击出各种充满破坏性、压迫感、以及“拒绝”意味的音符组合。时而如同千军万马冲锋,时而如同冰山崩塌,时而又像是绝对寂静降临前的最后嘶鸣。整个房间的能量场都被他搅得动荡不安。 一曲(?)终了,许未晞额头见汗,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但胸中畅快了不少。他挑衅地看向陈镜辞:“该你了!” 陈镜辞点了点头,走到钢琴前坐下。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他的手指落下。 出乎许未晞的意料,陈镜辞并没有弹奏任何狂暴的噪音,也没有重复他之前那套古怪的“理论模型”。他弹奏的,是一段极其复杂、极其精妙,仿佛由无数个细碎音符精密镶嵌而成的赋格曲。 这音乐初听并不算悦耳,甚至有些艰涩,但细细品味,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严密的逻辑和惊人的控制力。银白色的音符代表着“定义”的框架与秩序,暗金色的音符代表着“桥梁”的转化与连接,而时不时穿插其中的、极其凝练的、带着血色光泽的沉重低音,则仿佛是“禁绝”之力的惊鸿一瞥,在秩序的边缘危险地游走,却又被更强大的框架巧妙地束缚、引导,最终融入了整个宏大的乐章之中。 他不是在单纯地模仿力量,而是在用音乐构建一个微缩的“世界”,一个由他和许未晞力量共同构成的、充满矛盾却又达成动态平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毁灭与创造并存,秩序与混沌共舞。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还在回味刚才那复杂而和谐的余韵。 许未晞怔怔地站在那里,他不得不承认,陈镜辞这家伙…确实有点东西。虽然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曲式和对位,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段音乐,比他那通乱砸,更接近他们力量共鸣时的本质状态。 陈镜辞转过身,看向许未晞,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胜负已分。 许未晞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他咬了咬牙,梗着脖子,极其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陈镜辞笑了,站起身,走到许未晞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这个角度让他稍微有点不爽)。“那么,按照约定…”他拖长了语调,看着许未晞瞬间紧绷的身体和警惕的眼神,觉得有趣极了。 他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轻轻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稿纸,以及被许未晞之前挥乱的书架一角,语气轻松地说:“我的要求是——麻烦许护卫官,把这里收拾干净,恢复原状。毕竟,保持工作环境的整洁,也是‘守护者’的基本素养,对吧?” 许未晞:“……” 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做好了被要求“陪睡”(呸!)的心理准备,结果…就这?就这?! 他看着陈镜辞那副“我很宽容大度吧”的表情,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他差点内伤! 他恶狠狠地瞪了陈镜辞一眼,最终还是认命地、带着一身的低气压,开始弯腰捡稿纸,整理书架。 陈镜辞看着他气鼓鼓却又不得不服从(赌注)的样子,心情愉悦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已经微凉的红茶,啜饮了一口。 嗯,今天的红茶,似乎格外香甜。 而许未晞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陈镜辞狠狠记上了一笔。 “陈镜辞,你给我等着!下次…下次老子一定赢回来!到时候让你给我擦鞋!”他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用力地把一本书塞回书架,仿佛那本书就是某个讨厌家伙的脸。 第8章 第 8 章 许未晞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气,像个人形扫荡机,把散落一地的稿纸捡起来,粗暴地捋齐,重重地拍在陈镜辞的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仿佛那沓纸是陈镜辞本人的脸。接着,他又开始整理被他之前“禁绝之音”震得东倒西歪的书架,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老子很不爽,但老子愿赌服输”的悲壮感。一本书没放稳,滑落下来,他看也不看,抬脚用脚尖精准地一勾一踢,那本书就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地(带着杀气)落回了它该在的位置。 陈镜辞端着那杯已经凉透的红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幕。他觉得许未晞这憋着气干活的样子,比任何交响乐都精彩。那紧绷的下颌线,那用力到泛白的指关节,那浑身散发的“莫挨老子”却又不得不屈从于“赌品”的低气压,简直是一场绝佳的默剧表演。 “嗯,左边第三排那本《空间褶皱的十七种应用》好像有点歪。”陈镜辞抿了一口凉茶,慢悠悠地指出,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许未晞动作一顿,扭头,死亡射线般的目光射向他。 陈镜辞无辜地回望,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大概往右偏了…零点五度?” 许未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杀人犯法,而且打坏了东西还得赔(主要是赔不起这图书馆里的孤本)。他咬着后槽牙,走到那个书架前,用杀人的眼神比划了一下那本书的角度,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像拆弹专家处理炸弹引线一样,小心翼翼地、带着极大的克制,将书往右挪了大概一毫米。 “现在呢?!”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陈镜辞眯着眼,装模作样地审视了一番,终于点了点头:“完美。” 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额角已经爆出细小青筋的许未晞,语气带着一种“我很满意”的愉悦,“辛苦许护卫官了。看来,适当的‘激励’机制,对于提升工作效率和…团队协作精神,非常有帮助。” 许未晞把最后几本书狠狠塞进空隙,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算是完成了这项屈辱的任务。他转过身,双手抱胸,靠在刚刚整理好的书架上,冷冷地看着陈镜辞:“少废话!赌注我完成了。现在,两清!” “两清?”陈镜辞微微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我们之间,怎么会‘两清’呢?我们可是要‘共奏余生不散场’的搭档啊。” 他故意把那个约定说得暧昧不清。 许未晞被他这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刚想反驳,肚子却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比昨晚那声稍微含蓄一点,但在刚刚结束“体力劳动”的寂静房间里,依旧清晰可闻。 许未晞:“……” 他妈的!这肚子是跟陈镜辞一伙的吧?! 陈镜辞显然也听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没有像昨晚那样直接点破,而是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身体(动作依旧优雅得像在拍画报)。“看来,高强度的‘力量表达’和后续的…环境整理工作,确实很消耗体力。”他走到那个小冰箱旁(不知何时他居然搞了个小冰箱进来),从里面拿出了几样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和水果,还有两瓶纯净水。 “幸好我早有准备。”陈镜辞把食物放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自己率先坐下,拿起一个三明治,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毕竟,保证‘守护者’的能量补给,也是维持‘摇篮’稳定的重要一环。”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动作优雅,咀嚼无声,然后抬眼看向还僵在原地的许未晞,“不过来补充点能量?还是说,许护卫官气饱了?” 许未晞看着桌上那卖相普通但看起来用料扎实的三明治,又看看陈镜辞那副“爱吃不吃”的悠闲样子,内心天人交战。饿,是真的饿。但过去吃,感觉就像向这个刚刚才戏弄完自己的混蛋低头! 他的尊严在呐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他的肠胃在抗议:节操多少钱一斤?先填饱肚子再说! 最终,肠胃的抗议压倒了尊严的呐喊。许未晞黑着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在陈镜辞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把抓过一个三明治,撕开包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仿佛咬的是陈镜辞的肉。 陈镜辞看着他这“化悲愤为食量”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把自己手边那瓶没开封的纯净水推了过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许未晞没理他,继续埋头苦干,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三明治,又伸手去拿第二个。 “说起来,”陈镜辞一边小口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一边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刚才你整理书架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右边肩膀的动作似乎有点…不太自然。是上次在‘摇篮’里留下的旧伤还没好利索,还是…我昨晚不小心碰到的那个地方,还在不舒服?” 他最后一句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出于对搭档身体状况的关心。 许未晞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差点被面包噎住。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陈镜辞。这家伙!居然还敢提?!还这么一副“我只是关心你”的纯洁嘴脸! 他费力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灌了一大口水,才咬牙切齿地说:“我、好、得、很!不、劳、费、心!” “是吗?”陈镜辞微微歪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可我明明看到你抬手去够最上层的时候,右肩胛骨附近的肌肉有明显的瞬间僵硬。作为你的搭档,以及一个对能量流动和身体结构略有研究的谐律师,我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万一影响到后续的战斗或者…更深层次的谐律共鸣,就不好了。” 他说得冠冕堂皇,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许未晞气得肝疼,却又无法反驳。他总不能说“老子那是被你气的肌肉紧张”吧?那也太丢份了! “我说了没事!”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重复。 “口说无凭。”陈镜辞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拿起旁边的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绕过小圆桌,向许未晞走来。“让我检查一下。只是最简单的能量感知,不会碰到你。” 他嘴上说着“不会碰到”,但那双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睛和逐渐逼近的身影,却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 许未晞瞬间警惕起来,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猛地向后靠去,差点带倒椅子。“你站住!陈镜辞!我警告你别过来!” 陈镜辞果然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一缕极其柔和、近乎无形的银白色谐律能量如同细小的触须般在他指尖缭绕。“放轻松,只是能量扫描。就像…医学检查一样。”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意味,但眼神里那抹“我就是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的戏谑却出卖了他。 许未晞看着那缕能量,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知道这混蛋是故意的!什么能量扫描,根本就是借口!就是想看他窘迫,想逼他承认…承认个鬼! 就在那缕能量即将触及他肩膀的前一刻,许未晞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他猛地抬起左手,不是去格挡,而是快如闪电般地,同样凝聚起一缕凝练的、带着“禁绝”意味的血色谐律,精准地迎上了陈镜辞那缕银白色的能量!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是互相抵消、湮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烫油锅的“滋啦”声,然后同时消散于无形。 陈镜辞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许未晞会用这种方式“防御”。 许未晞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脸上带着一种扳回一城的、混合着恼怒和得意的扭曲表情:“检查?检查个屁!老子的‘禁绝’之力好得很!能放能收!对付你这种程度的‘骚扰’能量,绰绰有余!” 他特意加重了“骚扰”两个字,眼神挑衅。 陈镜辞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又看看对面那个仿佛竖起了所有尖刺的许未晞,先是惊讶,随即,一种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欣赏和“游戏更有趣了”的兴趣,在他眼中弥漫开来。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收回手,非但没有因为计划受阻而懊恼,反而显得更加愉悦。“不错,反应很快,应对方式也…很有创意。”他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拿起那个没吃完的三明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看来,许护卫官不仅‘力量之音’别具一格,在防御‘特殊能量探查’方面,也很有心得。” 许未晞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这变相的“认输”(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他也重新坐下,拿起第二个三明治,这次吃得稍微慢了点,但警惕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镜辞。 经过这番“能量交锋”,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表面上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涌动。一个在思考下一次“诱攻”该如何突破这突然变得灵敏的“禁绝”防御,另一个则在得意于自己刚刚成功的“反杀”,并暗暗发誓要提高警惕,绝不再给这混蛋任何可乘之机。 “说起来,”陈镜辞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再次开口,这次换了个安全(?)的话题,“关于我们那个赌约,我后来想了想,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常态化。” 许未晞警惕地抬头:“常态化?什么意思?” “就是定期进行这种…‘力量表达’的交流。”陈镜辞解释道,“不拘泥于钢琴,可以是任何形式。这不仅能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彼此的力量,磨合我们的‘和弦’,说不定还能开发出一些新的、有趣的…合作技巧。”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赌注可以换点别的,比如…输了的人负责接下来一周的伙食采购和简单烹饪?” 许未晞一想到刚才厨房里的惨状,以及未来可能要天天面对陈镜辞那“学术性”烹饪的恐惧,立刻打了个寒颤。这赌注比无条件答应一个要求还可怕! “不行!”他断然拒绝,“赌注必须换!” “哦?”陈镜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许护卫官觉得,什么赌注比较合适?” 许未晞脑子飞快转动,试图想出一个既能维护自己尊严(和肠胃),又能可能让陈镜辞吃瘪的赌注。他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最后落在了那架饱经风霜的钢琴上。 “输了的人…”许未晞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必须用最夸张、最滑稽的方式,弹奏一首…《小星星》!” 想象一下陈镜辞这个永远优雅、永远从容的家伙,被迫用各种奇怪的姿势、夸张的表情,弹奏那首幼稚的《小星星》…许未晞觉得这画面一定能洗刷他今日所受的所有屈辱! 陈镜辞显然也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赌注,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推了推眼镜,看着许未晞那副“你敢不敢”的表情,眼中燃起了挑战的火焰。 “《小星星》?”他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可以。不过,评判标准要定好。不能只是弹对音符,还要看‘夸张’和‘滑稽’的程度,由赢家主观判定。如何?” “成交!”许未晞一拍桌子,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精准打击陈镜辞“装逼”气场的利器! 两人隔着小圆桌,目光再次在空中交锋,噼里啪啦仿佛有电火花闪过。只是这一次,争斗的目标从“力量表达”变成了“谁更能让对方出糗”。 图书馆的宁静(如果忽略之前那些噪音的话)再次被一种诡异的、充满竞争性和幼稚气息的氛围所笼罩。 许未晞摩拳擦掌,已经开始在心里排练各种匪夷所思的《小星星》弹奏方式。 陈镜辞则看似平静,脑中已经开始分析《小星星》的旋律结构,并思考如何才能在“夸张滑稽”的框架下,依旧保持某种诡异的…优雅与掌控力,让许未晞的“报复”达不到预期效果。 《小星星》赌约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钢琴房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名为“竞争”与“幼稚”的涟漪。空气里仿佛都弥漫开一股硝烟味,混合着三明治的余香和某种蠢蠢欲动的算计。 许未晞率先行动。他三口并作两口解决了剩下的食物,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钢琴前,双手叉腰,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审视着他的战场(一架可怜的黑色的斯坦威)。 “规则再确认一遍!”许未晞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镜辞,“不限方式,只要弹出《小星星》的基本旋律!但必须‘夸张’!必须‘滑稽’!评判标准由赢家,也就是我——”他大拇指嚣张地指向自己,“——主观判定!不容反驳!” 陈镜辞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嘴角,点了点头,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宫廷晚宴。“很公平。”他放下纸巾,双手交叉置于下颌,摆出标准的观赏姿态,镜片后的目光却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兴味,“那么,许护卫官,请开始你的…‘表演’。” 许未晞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进行的不是弹琴,而是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举。他没有坐下,而是扎了个极其不标准的马步,双手高高举起,十指张开,如同鹰爪,然后—— “铛!铛!铛!铛——!” 他直接用拳头,如同擂鼓般,砸向了钢琴的低音区!每一个音都沉重、突兀、充满了暴力美学,根本不成调子,只有一片混乱的轰鸣!这与其说是《小星星》,不如说是《铁匠铺狂想曲》! 砸了四五下,他似乎觉得不够“夸张”,又猛地抬起右脚,用脚尖精准(且粗暴)地踩下了延音踏板,让那些混乱的低音如同鬼哭狼嚎般绵延不绝地回荡在房间里。他自己还配合着这“音乐”,龇牙咧嘴,做出各种狰狞的表情,仿佛在跟钢琴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整个钢琴房都在他的“演奏”下瑟瑟发抖。书架上的书又开始簌簌作响,窗玻璃发出痛苦的嗡鸣。 陈镜辞面不改色地看着,甚至在他某个特别用力的龇牙表情时,还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直到许未晞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主要是气的),带着一副“这还不够夸张滑稽吗”的表情看向他时,陈镜辞才轻轻鼓了鼓掌。 “很有力量感,许护卫官。”陈镜辞点评道,语气平和,“将‘禁绝’之力与最基础的儿童乐曲相结合,试图用绝对的暴力解构其天真烂漫的本质,这个想法…很大胆。”他顿了顿,在许未晞露出得意神色之前,话锋一转,“但是,你似乎偏离了主题。我们赌的是《小星星》,不是《摧毁钢琴进行曲》。我几乎没能听出任何与《小星星》相关的旋律线索。所以,很遗憾,这次‘表演’…不合格。” “不合格?!”许未晞炸了,指着还在余震中嗡鸣的钢琴,“我这么卖力!这么夸张!这么…这么不顾形象!你居然说听不出旋律?!你那耳朵是装饰品吗?!” “我的耳朵很好。”陈镜辞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钢琴,“但音乐,尤其是赌约规定的特定音乐,首先需要能被辨识。你的‘演奏’充满了创新的破坏精神,但在‘传达指定信息’这一点上,是彻底的失败。” 许未晞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无法反驳。他刚才光顾着怎么“夸张滑稽”,确实没怎么管旋律…妈的,失策了! “行!你行!”许未晞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能弹出什么花来!你要是弹得不够滑稽,看老子怎么笑话你!” 陈镜辞微微一笑,站起身,从容地走到钢琴前。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微微俯身,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琴键,仿佛在安抚刚才被许未晞“凌虐”的伙伴。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一种与他即将要进行的事情截然相反的优雅,看得许未晞一阵牙酸——装!继续装! 然后,陈镜辞坐下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挺直,双手优雅地悬于琴键之上,那姿态,完全就是古典音乐大师准备演奏贝多芬奏鸣曲的范儿。 许未晞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心里冷笑:哼,看你能装到几时! 第一个音符落下——是《小星星》没错,音准无可挑剔。 第二个,第三个…旋律清晰,节奏平稳。 许未晞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混蛋!想耍赖?!这哪里夸张滑稽了?! 然而,就在旋律进行到第二句时,异变陡生! 陈镜辞的右手依旧稳定地弹奏着主旋律,但他的左手却突然开始以一种完全不合拍、极其诡异的节奏和力度,在低音区疯狂地跳跃、刮奏!那声音时而像大象踩踏,时而像老鼠乱窜,时而像一大堆玻璃珠被倒进铁皮桶里,叮铃哐啷,稀里哗啦! 这还没完!他的身体也开始随着左手那诡异的节奏扭动起来!肩膀一耸一耸,脖子像触电般时不时抽动一下,连那张总是没什么大表情的俊脸上,也配合着那乱七八糟的低音,做出各种极其快速变换的、扭曲的鬼脸——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龇牙咧嘴,一会儿又露出一种仿佛吃了酸柠檬的痛苦表情! 最绝的是,他居然还能分心,用他那把原本清冽的嗓音,用一种五音不全、跑调跑到银河系的唱腔,跟着那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旋律哼唱:“Twinkle~ Twinkle~ 嗷!~ Little~ 哐当!~ Star~ 滋滋~……” 整个场面极其分裂!右手是优雅的《小星星》,左手是精神病院的狂欢,身体是抽搐的默剧,歌声是灾难现场!几种截然不同的元素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足以让人精神错乱的、极其诡异的“滑稽”效果! 许未晞看呆了。 他先是愣住,随即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想憋住笑,但那画面和声音的冲击力太强,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从他胸腔里往上涌,冲击着他的喉咙和鼻腔。 “噗……”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漏气般的声音。 而陈镜辞,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创造的这场“行为艺术”中,还在继续着他的“演奏”。他甚至在中段加入了一段用鼻子哼出的、带着颤音的“间奏”,同时翻了个极其夸张的白眼! “哈哈哈哈哈哈嗝——!!!” 许未晞终于彻底破防,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他笑得弯下了腰,捶打着沙发扶手,眼泪都飙了出来!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陈镜辞这么……这么不顾形象、这么放飞自我、这么……搞笑的样子!这比他刚才那通乱砸,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倍!简直是灵魂级别的滑稽! 陈镜辞在许未晞爆笑的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扭曲的表情瞬间收起,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连那乱七八糟的低音和哼唱也戛然而止。只有右手最后几个《小星星》的音符,如同无事发生般,优雅地收尾。 他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笑得几乎喘不上气的许未晞,语气平静无波:“那么,许护卫官,我的‘表演’,符合‘夸张’和‘滑稽’的标准吗?” 许未晞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喘着气,想说话,却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只能发出“哈哈…呃…”的声音。他不得不对陈镜辞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因为想到刚才的画面再次笑倒在沙发里。 这混蛋……真是个天才!恶心人的天才! 陈镜辞看着他笑瘫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满意光芒。他站起身,走到小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等待许未晞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未晞才终于止住了笑,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地上扬。他坐直身体,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陈镜辞,由衷地(带着残存的笑意)说:“陈镜辞……我他妈……服了!你这招……太狠了!自损一千,伤敌……笑死八百!” “过奖。”陈镜辞放下水杯,语气依旧平淡,“只是精准地执行了赌约要求而已。那么,按照约定……” 许未晞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对了!赌注!输了的人要用最夸张最滑稽的方式弹《小星星》!现在轮到他了!而且评判标准在陈镜辞手里! 他看着陈镜辞那副“轮到你了,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期待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挖了个坑,然后兴高采烈地跳了进去,还亲手把土给填上了?! “你……你刚才那算合格了?”许未晞试图垂死挣扎,“你那根本就是精神污染!不算滑稽!是恐怖!” “哦?”陈镜辞挑眉,“但刚才笑到差点断气的人,好像是你。主观评判,记得吗?我觉得很滑稽,非常滑稽。” 他特意加重了“我觉得”三个字。 许未晞:“……” 他感觉自己掉进的坑底突然冒出了尖刺。 看着许未晞那副如丧考妣、悔不当初的表情,陈镜辞心情愈发愉悦。他走到钢琴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了鼓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来吧,许护卫官。展示你真正的‘艺术’细胞。我相信,以你的‘创造力’,一定能带来比刚才更……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 许未晞看着那架黑色的钢琴,仿佛看着一个即将对他公开处刑的刑具。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坐在琴凳上,感觉屁股下有针。他抬起手,感觉手指有千斤重。 他……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像陈镜辞那样扭动身体做鬼脸!还要用鼻子哼歌?!杀了他吧! 他尝试着弹了几个《小星星》的音符,干巴巴的,毫无生气。 “不够夸张。”陈镜辞在一旁凉凉地提醒。 许未晞一咬牙,猛地用巴掌拍向琴键!发出几声巨响! “只有暴力,没有技巧,缺乏层次感。不及格。”陈镜辞摇头。 许未晞又尝试着用脚去踩踏板,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踏板踩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破坏公物,扣分。” 许未晞憋得满脸通红,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自作自受”!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陈镜辞,自暴自弃地低吼:“老子认输!行了吧!换个赌注!随便换个什么都行!做饭就做饭!” 让他像陈镜辞那样“表演”,他宁愿天天面对厨房炸弹! 陈镜辞看着他那副羞愤欲死、宁可下厨房也不要再碰钢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再次低笑出声。他本来也没指望真能看到许未晞完全复刻他的“壮举”,能达到现在这个“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对方主动认输求饶的效果,已经远超预期了。 “好吧。”陈镜辞见好就收,用一种“我真宽容”的语气说道,“既然许护卫官如此‘诚恳’地认输,那赌注就按你说的,换成负责接下来一周的伙食采购和简单烹饪吧。” 许未晞松了口气,随即又垮下脸——厨房,那也是他的地狱啊!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总比当众社死强! 他恶狠狠地瞪着陈镜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陈镜辞,算你狠!” 陈镜辞微笑着接受了他的“赞誉”,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许未晞警惕的目光中,一触即分),“加油,许护卫官。我相信你的厨艺,就像相信你的‘禁绝’之力一样,充满了…无限的潜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提醒一下,我喜欢吃辣,不喜欢葱姜蒜,早餐要溏心蛋,晚餐最好有汤。” 许未晞:“……”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他现在就去弹《小星星》还来得及吗?! 许未晞的“专属厨娘”(他坚决不承认这个称呼,只在心里咬牙切齿地使用)生涯,在一种悲壮而充满火药味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赌约生效的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他就被一种莫名的、混合着责任感和强烈不爽的情绪催醒了。他躺在临时休息室的简易床铺上,瞪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即将奔赴刑场的壮士。 “妈的…”他低骂一声,认命地爬起来。愿赌服输,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当他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短发,带着比图书馆石像鬼还阴沉的脸色出现在钢琴房,准备询问“雇主”今日早餐要求时,却发现陈镜辞已经起来了,正站在窗边,对着初升的朝阳…做伸展运动? 是的,伸展运动。动作舒缓,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将他那件丝质睡袍勾勒出的修长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晨光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连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带着些许慵懒的蓬松感。 许未晞的脚步顿在门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跟他预想中对方可能还在赖床或者已经埋首稿纸堆的场景完全不同。 陈镜辞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缓缓放下手臂,转过身。晨光中,他琥珀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清透,甚至带着一丝刚醒不久的朦胧。他看到许未晞,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极其自然的、毫无攻击性的微笑:“早啊,许护卫官。这么早?” 这笑容…太具有欺骗性了!许未晞瞬间警铃大作,昨夜被“小星星”支配的恐惧和被迫签订“厨房不平等条约”的屈辱涌上心头。他硬邦邦地回答:“不早怎么给你做早饭?” 语气冲得像吃了炸药。 陈镜辞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火药味,反而走近了几步,带着一身清爽的晨间气息。“没想到许护卫官如此守信尽责。”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目光落在许未晞因为刚起床而有些褶皱的衣领和略显惺忪(但努力瞪大以示凶狠)的眼睛上,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看来,把伙食重任交给你,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许未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那目光似乎在他没扣好的领口处停留了半秒。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粗声粗气地问:“少废话!早上想吃什么?溏心蛋是吧?还有呢?” 他记得这混蛋昨天提的要求。 陈镜辞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再加一份烤吐司,抹一点点黄油就好。另外…”他顿了顿,看着许未晞紧绷的脸,语气温和地提议,“需要我帮忙吗?比如,准备食材,或者…告诉你厨房工具的具体位置?我记得你上次…” “不用!”许未晞立刻打断他,像是被踩了尾巴。让这家伙进厨房“帮忙”?那绝对是灾难乘以二!“老子自己能行!你就在这儿等着吃就行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向了图书馆南区的小厨房,留下一个杀气腾腾的背影。 陈镜辞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推了推不知何时架回鼻梁上的眼镜,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逗弄这只暴躁的大型猫科动物,真是每日最佳的醒神活动。 小厨房里,许未晞面对着一应俱全(感谢陈镜辞不知何时补充的库存)但在他看来无比陌生的厨具和食材,陷入了短暂的茫然。溏心蛋…怎么做?烤吐司…面包机呢?他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异世界的原始人。 “妈的,这比分析‘摇篮’的能量节点还难…”他低声咒骂,开始凭借蛮力…呃,是直觉和勇气,进行操作。 找锅,接水,放鸡蛋,开火——这一步还算顺利。但火候…他盯着那簇蓝色的火焰,试图用“禁绝”之力去感知鸡蛋内部的温度变化,结果差点因为能量过于凝聚而直接把锅底给“禁绝”出一个洞!幸好他收力及时。 吐司就更离谱了。他没找到面包机,干脆直接把面包片放在平底锅里,开大火干烤!结果可想而知——外面瞬间焦黑如炭,里面还是冰凉的。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开始弥漫。 许未晞看着锅里那几块“黑炭”,以及旁边煮锅里因为水沸腾过于剧烈而疯狂碰撞、仿佛随时要爆炸的鸡蛋,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感觉这场面对起来,比对付终末乐章的压力还大!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了陈镜辞带着笑意的声音:“需要…火力支援吗?” 许未晞猛地回头,看见陈镜辞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窘境,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一副悠闲看戏的模样。 “谁要你支援!”许未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同时手忙脚乱地关火,试图拯救那锅可怜的鸡蛋和已经没救的吐司。 “我只是担心厨房的安全,以及我们今天的早餐质量。”陈镜辞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毕竟,根据‘摇篮’信息库记载,上个纪元有个文明就是因为厨艺太差,导致食物中毒大面积爆发而…” “闭嘴!”许未晞把焦黑的吐司倒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陈镜辞的“历史小课堂”。他看着锅里那几个滚烫的、不知道熟没熟的鸡蛋,又看看好整以暇的陈镜辞,一股邪火混合着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勺子,恶狠狠地敲向一个鸡蛋!力道没控制好,“啪!”一声,鸡蛋连壳带内容物碎了一桌子… 许未晞:“……” 陈镜辞:“噗…” 许未晞恼羞成怒,也顾不上烫了,直接伸手抓起另外一个鸡蛋,用力在锅边一磕!这次力道刚好,蛋壳裂开,他笨拙地用手指掰开,蛋清和蛋黄颤巍巍地滑进了…旁边的水槽里。 许未晞看着空空如也的蛋壳,以及水槽里那摊不成形的蛋液,陷入了沉默。他开始怀疑人生。 陈镜辞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放下茶杯,走了过来,没有直接接手,而是站到了许未晞身边,保持着一点距离,用一种指导(看笑话)的语气说:“敲鸡蛋,需要手腕的巧劲,不是‘禁绝’之力的刚性。来,看着我。” 他拿起最后一个完好的鸡蛋,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在锅边一磕,然后用大拇指灵巧地掰开蛋壳,圆润的蛋黄和清澈的蛋清完美地滑入了沸水中,形成一个漂亮的荷包蛋雏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熟练? 许未晞看呆了。这家伙…居然真的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看?! 陈镜辞做完示范,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许未晞,眼中带着戏谑:“看明白了吗?许护卫官?有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要靠绝对的力量,‘技巧’和‘经验’同样重要。” 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不只是在说鸡蛋。 许未晞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烧。他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说:“…知道了!下次老子肯定行!” “我很期待。”陈镜辞笑了笑,没再继续刺激他,而是转身从橱柜里又拿出了两片面包,放进了…一个许未晞刚才没发现的、嵌在墙里的烤面包机里。“吐司,用这个会比较方便。”他按下按钮,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许未晞看着那台神奇的机器,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最终,在陈镜辞“不经意”的指导和许未晞磕磕绊绊的努力下,一份勉强能入口的早餐还是诞生了——一个形状不太规则的溏心荷包蛋(由陈镜辞示范的那个),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拜那台隐藏面包机所赐),以及许未晞强烈要求下、自己动手切得奇形怪状的水果拼盘(美其名曰:抽象派艺术)。 两人坐在小圆桌旁,开始享用这顿来之不易的早餐。 许未晞咬了一口吐司,味道居然还不错。他偷偷瞄了一眼对面慢条斯理切着鸡蛋的陈镜辞,心里五味杂陈。不爽是肯定的,但看着对方那副优雅进食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才在厨房里的狼狈…一种微妙的、类似于“技不如人”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喂,”许未晞忍不住开口,语气依旧冲,但带着点探究,“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实在无法把“做饭”这种充满烟火气的事情,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懂音符和法则的家伙联系起来。 陈镜辞优雅地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白,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在议会实验室的时候。有时候研究到深夜,食堂关门了,就只能自己动手。久而久之,就会了一些简单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活下去,是进行研究的基础。”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未晞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过去独自奋斗的孤寂感。他想起陈镜辞那被作为实验体培养的过去,心里那点不爽突然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微妙情绪?他们都曾经历过不那么愉快的过去,都以自己的方式挣扎求存。 但这种情绪只持续了零点五秒,就被陈镜辞下一句话打得粉碎。 “所以,”陈镜辞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许未晞,眼神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算计的光芒,“许护卫官,鉴于你今天的早餐表现——鸡蛋损耗率百分之六十六点六,吐司报废率百分之百,水果切割安全指数低于及格线——我认为,有必要对你进行一些基础的…厨艺培训。” 许未晞刚咽下去的那口吐司差点噎在喉咙里。“培…培训?!陈镜辞你别得寸进尺!” “这是为了我们未来一周的饮食安全与质量着想。”陈镜辞理由充分,义正辞严,“也是为了更好地履行你作为‘守护者’的后勤职责。难道你想我们因为食物问题,在应对外敌时拉肚子吗?” 许未晞:“……” 他竟然无法反驳! “培训内容很简单。”陈镜辞仿佛没看到他扭曲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就从最基础的刀工开始吧。比如,如何把一根胡萝卜,切成均匀的细丝。” 许未晞看着陈镜辞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一根水灵灵的胡萝卜和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更绝望的坑里。 第9章 第 9 章 那根水灵灵的胡萝卜和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在厨房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构成了许未晞眼中的人间惨剧道具。他瞪着这两样东西,仿佛它们是从哪个上古遗迹里挖出来的、专克他“禁绝”之力的神器。 “切…切丝?”许未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用凶狠来掩盖内心的虚,“老子一刀下去,它能不能剩下‘丝’都是个问题!” 陈镜辞双手抱胸,悠闲地靠在料理台边,一副资深教练观摩新手学员的架势。“所以,才需要培训。”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控制,许护卫官。无论是毁灭性的力量,还是创造性的技巧,核心都在于‘控制’。将力量凝聚于一点,精准地引导,而不是粗暴地宣泄。这和你在战斗中需要精准判断何时该用‘禁绝’,何时该留有余地,道理是相通的。” 许未晞:“……” 他居然觉得这混蛋说得有点道理?!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此刻想用菜刀把胡萝卜(或者某个人的脑袋)剁成馅儿的冲动! “少他妈扯大道理!”许未晞粗暴地抓起菜刀,那架势不像要切菜,更像要上阵杀敌。他另一只手按住胡萝卜,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陈镜辞刚才握刀的姿势,笨拙地调整着手指的位置。 “手腕放松,手指自然弯曲,用指腹抵住刀背,不是用手掌握死。”陈镜辞的声音在旁边适时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火大的平静,“对,就是这样…稍微再往下一点…好,现在,试着用刀尖定位,然后手腕带动,轻轻推下去…” 许未晞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感觉自己调动谐律核心对付终末乐章时都没这么紧张过。他按照指示,手腕微微用力,刀刃朝着胡萝卜切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不是丝,是块。一块厚度超过一厘米、边缘参差不齐的胡萝卜块,滚落到了案板上。剩下的那截胡萝卜,断口处更是惨不忍睹。 许未晞看着自己的“杰作”,脸黑了。 陈镜辞凑近看了看,点了点头,语气居然带着一丝…赞许?“不错,至少切断了。没有把案板一起劈开,也没有让胡萝卜飞出去砸到窗户。进步空间很大。” 许未晞感觉这“赞许”比直接嘲讽还让人难受!他咬着牙,拿起第二截胡萝卜,再次尝试。 “咔嚓!”——又是一块,比刚才那块稍微薄了点,但形状更诡异了,像个扭曲的多边形。 “手腕的发力还是太僵硬了。想象一下你挥刀时那种流畅感,把那种感觉微缩到指尖。”陈镜辞继续指导,他不知何时站得更近了些,几乎贴着许未晞的后背,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廓。 许未晞浑身一僵,手下的动作更乱了。“你离远点!碍事!” “我在进行近距离教学指导,确保动作标准。”陈镜辞理由充分,甚至伸出手,虚虚地覆盖在许未晞握刀的手背上,似乎想引导他发力,“看,这样…手腕下沉,角度再倾斜一点…” 他的手并没有真正碰到许未晞,但那若有若无的靠近和笼罩过来的气息,让许未晞感觉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混蛋!绝对又是借机骚扰! 许未晞猛地一缩手,像被烫到一样,差点把菜刀扔出去。“我自己来!”他低吼,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陈镜辞从善如流地退开半步,但目光依旧紧紧锁住许未晞的手部动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你自己来。注意发力方式。” 接下来的半小时,厨房里充满了“咔嚓”、“咔嚓”的脆响,以及许未晞越来越暴躁的呼吸声。案板上的胡萝卜“尸体”堆积如山,形态各异,有方块,有三角,有薄片(偶然产物),但就是没有一根符合“细丝”标准的。许未晞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累的,是气的和急的。 陈镜辞全程保持着惊人的耐心,时不时出声提醒:“太用力了…角度偏了…手指,注意手指别挡着刀…” 他的声音平稳,但在许未晞听来,每一句都像是在他濒临爆炸的神经上跳舞。 终于,在又一块堪比骰子的胡萝卜块诞生后,许未晞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哐当”一声把菜刀拍在案板上,指着那堆胡萝卜残骸,对着陈镜辞怒目而视:“不切了!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老子宁愿再去跟‘杂音’打一架!” 陈镜辞看着那堆奇形怪状的胡萝卜,又看看气得脸颊发红、眼神冒火的许未晞,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他走到案板前,随手拿起菜刀,又拿起一根完整的胡萝卜。 “看来,许护卫官更适合一些…更具‘爆发性’和‘创造性’的厨房工作。”陈镜辞说着,手腕翻动,刀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在那根胡萝卜上快速闪烁、游走。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只听见一阵密集而轻快的“笃笃”声。 许未晞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见胡萝卜皮如同雪花般纷纷落下,然后,那根胡萝卜在陈镜辞手中仿佛被施了魔法,迅速变成了一堆粗细均匀、如同机器切割出来的胡萝卜丝!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美感和…碾压性的技术优势! 陈镜辞将那一小堆完美的胡萝卜丝推到许未晞面前,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看,这就是‘控制’的结果。当然,对于初学者来说,要求是高了点。”他放下刀,擦了擦手,“所以,我们换个培训内容。” 许未晞看着那堆刺眼的胡萝卜丝,又看看陈镜辞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成吨的暴击伤害。他憋着一口气,闷声问:“换什么?” 陈镜辞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堆被他切坏的胡萝卜块上。他拿起几个形状比较“有特色”的,在手里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 “雕刻。”陈镜辞宣布,“就用这些‘失败品’,进行再创作。发挥你的想象力,把它们雕刻成…任何你觉得有趣的东西。这不需要精准的刀工,更需要的是…创意和胆识。我觉得很适合你。” 许未晞:“……” 雕刻?用胡萝卜?!这他妈又是什么魔鬼培训?! 他看着手里那块歪歪扭扭的胡萝卜块,又看看陈镜辞那双充满了期待(看热闹)的眼睛,一股邪火混合着“老子偏不信邪”的劲头再次涌了上来。 “雕就雕!”许未晞抓起一把小一点的水果刀,恶狠狠地对着那块胡萝卜比划,“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禁绝派’雕刻艺术!” 他完全放弃了任何章法和技巧,纯粹凭着蛮力(和满腔怒火),开始对那块可怜的胡萝卜进行“惨无人道”的改造。他先是试图雕个老虎,结果几刀下去,变成了抽象派的土拨鼠;他不服气,又想把另一块雕成剑,结果雕出来个像是被狗啃过的烧火棍… 陈镜辞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两句: “这个…充满了原始粗犷的力量美。” “嗯,这个线条…很有后现代解构主义的风格。” “看来许护卫官对‘丑萌’风格很有独到见解。” 许未晞被他气得手抖,一刀下去,差点把“胡萝卜烧火棍”拦腰斩断。他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瞪着陈镜辞:“你闭嘴!再废话老子把你当胡萝卜雕了!” 陈镜辞从善如流地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但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许未晞跟第三块胡萝卜较劲,试图把它雕成个勉强能看出是鹰的东西(目前看来更像只落汤鸡)时,陈镜辞放在客厅(钢琴房兼客厅)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而特殊的嗡鸣声。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这种频率的嗡鸣…不是普通的通讯请求。这是与“摇篮”深层链接被外部特定信号触动的警报! 轻松搞笑的氛围瞬间消失,两人的表情几乎同时变得凝重。许未晞立刻放下了手里那把可怜的水果刀和更可怜的胡萝卜,陈镜辞也迅速走到了通讯器前。 陈镜辞操作了几下,一个模糊的、带着强烈干扰纹路的影像投射在空中。影像中是一个穿着残破议会制式军服、脸上带着焦急和疲惫神色的年轻军官,背景似乎是一个简陋的临时据点。 “镜辞阁下!未晞阁下!”年轻军官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我们是…原议会第七守望军团残部…我们遭到了不明势力的围剿…对方使用了…我们从未见过的科技与谐律混合武器…林指挥官失踪前留下的最后指令…是如果议会崩塌…前来寻求‘桥梁’的庇护…”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通讯彻底中断。 钢琴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剩下桌上那堆胡萝卜残骸和半成品“雕刻”,无声地诉说着几分钟前的鸡飞狗跳。 许未晞看向陈镜辞,眼神锐利:“第七守望军团?林指挥官的人?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有,‘不明势力’…” 陈镜辞眉头微蹙,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敲击着,试图追踪信号来源和分析干扰模式。“林指挥官…他确实知道一些关于‘摇篮’和我的事情。至于不明势力…”他抬起头,看向许未晞,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深邃,“看来,外面的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热闹。我们的‘假期’,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许未晞冷哼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刚才切胡萝卜的憋屈感被一种熟悉的、面对未知威胁的警惕和兴奋所取代。“早就该结束了。整天窝在这里切胡萝卜,骨头都快生锈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自己那些惨不忍睹的“雕刻作品”,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不过,在去处理那些‘不明势力’之前,陈镜辞,我们那个赌约,还有做饭的账,可还没完!” 陈镜辞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看向许未晞,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当然没完。等我们把外面的麻烦解决了,回来再继续…我们的‘厨艺培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之前的轻松玩笑被严肃取代,但那种互不相让、互相挖坑又不得不并肩作战的微妙氛围,却更加清晰了。 “摇篮”的宁静被打破,新的风波已至。而图书馆里这场由胡萝卜引发的“战争”,则被迫按下了暂停键。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仅仅是中场休息。 许未晞摩拳擦掌,准备把在厨房里积攒的怨气,好好发泄在那些不长眼的“不明势力”身上。 第七守望军团残部那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钢琴房里激起了凝重的涟漪。轻松搞笑的“厨艺培训”氛围瞬间被打破,空气中弥漫开金属与硝烟的气息。 许未晞几乎是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刚才面对胡萝卜的笨拙和暴躁一扫而空,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军刀,周身散发出一种久经沙场的冷硬气场。他甚至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那是常年战斗养成的、随时可以发力或规避的本能。 陈镜辞的反应则更为内敛。他迅速关闭了通讯器,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试图解析信号残留的源点坐标和干扰模式,眉头微蹙,琥珀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过。他没有丝毫慌乱,但那份属于学者的从容里,也多了一丝属于“守护者”的决断。 “信号源最后消失的坐标,在西北方向,旧大陆边缘的‘锈蚀峡谷’地带。”陈镜辞抬起头,看向许未晞,语气冷静,“干扰模式很特殊,混杂了至少三种以上的未知谐律频率和物理屏障,对方准备充分,技术…很杂,但不容小觑。” “锈蚀峡谷?那地方不是早就因为能量矿脉枯竭和地质不稳定被废弃几十年了吗?”许未晞走到墙边挂着的一幅略显古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点向那片标志着危险与荒芜的区域,“第七军团的人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还被围剿?” “林指挥官是个谨慎的人,他留下的后手,必然有他的道理。选择那种地方作为临时据点,或许正是看中了它的隐蔽性和复杂的能量环境。”陈镜辞走到他身边,目光也落在地图上,“至于围剿他们的势力…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能逼得他们动用林指挥官留下的、指向我们的最高级别求救信号,情况肯定不乐观。” 许未晞冷哼一声,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冒头,剁了就是!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瞥了一眼料理台上那堆胡萝卜残骸,意有所指地补充,“总比在这里切萝卜强。” 陈镜辞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看来许护卫官对之前的‘培训’耿耿于怀。” “废话!”许未晞没好气地瞪回去,“那笔账老子记着呢!等解决了这破事,再跟你慢慢算!” “我很期待。”陈镜辞从善如流地接话,随即话锋一转,神色恢复严肃,“不过,在出发之前,我们需要做点准备。直接传送过去风险太大,对方可能有空间锚定装置。我们需要先进行远程侦察。” 他走向房间中央,双手虚按,那本神秘的乐谱自动浮现,悬浮在他面前,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随着他指尖的划动,银白、暗金、血色三色谐律能量如同活物般流淌出来,在空中交织、勾勒,很快形成了一个微缩的、精细无比的“锈蚀峡谷”及其周边区域的全息能量地形图。 “哇哦…” 许未晞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看到陈镜辞这种近乎“创世”般的法则操控能力,他还是会觉得有点…变态的炫酷。“你这比最高议会的战略沙盘还牛。” “过奖。只是对能量和物质结构的理解更深入了一些。”陈镜辞语气平淡,但许未晞发誓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老子就是牛逼”的得意。这家伙,装逼于无形! 全息地图上,代表锈蚀峡谷的区域呈现出大片不稳定的、混乱的能量斑块,而在峡谷深处某个隐蔽的坐标点,有一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银色光点在闪烁——那应该是第七军团残部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而在峡谷外围,则分布着数十个不断移动的、散发着不祥暗紫色和污绿色光芒的光点,如同包围猎物的狼群。 “这些就是‘不明势力’?”许未晞指着那些暗紫和污绿的光点,眼神冰冷,“能量特征很陌生,确实不是已知的任何一方势力。看着就让人不爽。” “能量属性偏向侵蚀、混乱和…某种生物质改造的痕迹。”陈镜辞放大了一个外围光点的能量读数,进行分析,“有点像…把‘杂音’的污染特性,和某种生物科技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粗糙产物。但规模不小,而且看起来训练有素,包围圈在稳步收缩。” 他看向许未晞:“我们需要知道更详细的情报,比如对方的兵力构成、武器装备、以及是否有高阶战力坐镇。直接闯进去太被动了。” “所以?”许未晞挑眉。 “所以,需要一点…小小的‘侦察手段’。”陈镜辞说着,双手在乐谱上轻轻一按,一股更为凝练的银白色谐律能量分离出来,在空中迅速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纯净能量构成、形态优雅、眼神灵动的…银喉长尾山雀? 这只能量构成的小鸟扑扇着翅膀,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绕着陈镜辞飞了两圈,然后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指尖。 许未晞看得眼角直抽抽:“……陈镜辞,你他妈在逗我?我们是要去侦察敌营,不是去参加鸟类选美!你弄这么个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干嘛?给敌人卖萌吗?” 陈镜辞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能量小鸟光滑的“羽毛”,语气带着一种科研人员介绍自己得意作品的淡定:“‘哨兵七号’,基于‘摇篮’信息库中一种已灭绝的、以隐蔽性和能量感知敏锐著称的鸟类基因模板,结合我的‘定义’谐律构建的能量探针。它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能量波动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感知范围极广,能够穿透大部分低阶能量屏障,并将实时影像和能量数据同步传输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它看起来…人畜无害。非常适合用来麻痹敌人,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许未晞看着那只歪着小脑袋、用纯净能量眼睛“无辜”地望着他的小肥鸟,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确实挺有欺骗性的。但让这么个玩意儿去执行危险的侦察任务… “要是被发现了,它这身板,估计连对方一口唾沫都扛不住。”许未晞吐槽道。 “所以,它需要一点‘保险’。”陈镜辞说着,目光转向了许未晞,眼神里带着一种“该你上场了”的意味。 许未晞瞬间警觉:“你想干嘛?” “给它附加一层‘禁绝’屏障。”陈镜辞解释道,“不需要太强,只要能屏蔽掉绝大多数主动能量探测,并且在被发现时,能瞬间湮灭自身,不留任何痕迹和信息残留即可。这种精细的、防御性的‘禁绝’应用,应该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吧?毕竟,你连胡萝卜都能‘禁绝’成那种…嗯…独特的艺术形态。” 许未晞:“……” 他又提胡萝卜!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他黑着脸,但还是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一缕极其凝练、近乎无形的血色谐律在他指尖缭绕。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能量靠近那只能量小鸟。 小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往陈镜辞手心躲了躲。 “别动。”陈镜辞轻声安抚,指尖流淌出温和的银白谐律,稳定住小鸟。 许未晞屏住呼吸,全神贯注,试图将那缕“禁绝”之力均匀地、薄薄地覆盖在小鸟的能量体表面。这比用蛮力砍杀要困难得多,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力。他感觉这难度不比切胡萝卜丝低多少! 好不容易,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微弱“拒绝”气息的血色薄膜,将银白色的小鸟包裹了起来。薄膜成功隐去了小鸟大部分的能量波动,使其变得更加不起眼。 “完成了。”许未晞松了口气,额角居然有点冒汗。这精细活真不是人干的! 陈镜辞感受了一下“哨兵七号”的状态,满意地点了点头:“完美。那么,出发吧,小家伙。” 他轻轻一抬手,能量小鸟振翅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瞬间穿透了图书馆的墙壁(物理穿透,对于能量体而言并非难事),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全息地图旁边,同步投射出了“哨兵七号”实时传回的第一视角影像和能量数据流。 影像中,锈蚀峡谷荒凉、扭曲的地貌飞速掠过。很快,那些代表着敌人的暗紫、污绿光点出现在了视野边缘,并且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些造型极其怪异的…生物?或者说,是造物?它们有着类似人形的躯干,但肢体却是由扭曲的金属、蠕动的血肉和闪烁的能量管线粗暴地拼接而成,表面覆盖着疙疙瘩瘩的、如同肿瘤般的暗紫色装甲,关节处喷薄着不祥的污绿色能量蒸汽。它们手中持有的武器也千奇百怪,有发射着腐蚀性能量束的步枪,有如同活物般挥舞着触手的链锯,甚至还有背着巨大罐子、不断喷洒着粘稠黑色液体的单位。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许未晞看着影像中那些仿佛从最疯狂的噩梦里爬出来的怪物,眉头拧成了死结,“议会秘密研究的生物兵器失控了?还是哪个疯子邪教徒搞出来的?” 陈镜辞的表情也凝重了几分:“能量结构极不稳定,充满了痛苦和混乱的意念回响…像是被强行改造、并且意识被奴役的产物。看它们的行动模式,虽然个体看起来混乱,但整体包围和搜索的战术执行却很有章法…背后肯定有指挥者。” “哨兵七号”灵巧地在峡谷的岩石缝隙和废弃建筑残骸间穿梭,避开那些巡逻的怪物,不断将更清晰的影像和数据传回。它们看到了被破坏的防御工事,看到了地面残留的激烈战斗痕迹,也看到了更多那种怪物的变种——有的会飞行,有的能钻地,有的体型庞大如同小型堡垒。 最终,“哨兵七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峡谷深处那个微弱的银色光点所在区域——一个半塌陷的、看起来像是旧时代矿洞入口的地方。洞口被临时加固过,但周围布满了激烈交火的痕迹,还有几具那种怪物的残骸,以及…几具穿着破烂议会军服的人类尸体。 影像拉近,可以清晰地看到洞口内部似乎还有微弱的能量反应和人员活动的迹象,但洞口被强大的能量乱流和物理障碍封锁,情况不明。 “看来他们还在坚守,但情况很不妙。”许未晞看着洞口那些痕迹,眼神冰冷,“包围圈越来越小,能量乱流也在干扰内部的通讯和补给。” 就在这时,“哨兵七号”似乎触动了某个极其隐蔽的能量感应节点!虽然它本身能量波动被“禁绝”屏障掩盖了,但它移动时引起的、极其微小的气流扰动,还是被某个潜伏在暗处的、感知异常敏锐的怪物单位捕捉到了! 那是一个体型相对纤细、头部如同盛开(或者说溃烂)的紫色花朵般的怪物,它猛地转过头,“花蕊”中央数十只复眼齐刷刷地锁定了“哨兵七号”的方向,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嘶鸣! “被发现了!”许未晞低喝一声。 几乎在同时,陈镜辞意念一动!“哨兵七号”瞬间爆散成一团纯净的银白色能量粒子,然后被外围那层薄薄的“禁绝”屏障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全息地图旁的实时影像和数据流戛然而止。 钢琴房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反应很快。”许未晞评价道,不知是在说陈镜辞,还是在说那只怪物。 “对方有反侦察手段,而且感知很敏锐。”陈镜辞总结道,他快速浏览着“哨兵七号”传回的最后一批数据,“基本情报已经获取。敌人数量约在两百到两百五十之间,个体战斗力不明,但拥有多种特化单位,配备混合科技与谐律武器,战术协同性高。第七军团残部被困在矿洞内,防御力量估计所剩无几。” 他抬起头,看向许未晞,眼神锐利:“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行动计划。强攻不可取,目标太大,容易陷入重围,也可能会波及到被困者。” 许未晞抱着手臂,盯着全息地图上那个被密密麻麻暗紫色光点包围的银色坐标,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弧度:“那就玩点阴的。老子最讨厌这种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残兵败将的杂碎了。” 他指向地图上几个敌人巡逻相对稀疏、地形也比较复杂的区域:“从这里渗透进去。你负责干扰他们的能量探测和通讯,制造混乱。老子负责…”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眼神凶狠,“…清理出一条路来。” 陈镜辞看着许未晞指出的路线,脑中飞速推演,点了点头:“可以。利用地形和你的‘禁绝’特性进行无声清除,我的‘定义’法则负责区域控制和信息遮蔽。我们同步行动,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撕开缺口,接应里面的人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战意和…一丝跃跃欲试。尽管之前还在为胡萝卜和赌约斤斤计较,但一旦面对真正的敌人和需要守护的目标,那种在“摇篮”深处生死与共磨练出的默契,便瞬间回归。 “那么,”陈镜辞收起乐谱和全息地图,开始检查自身携带的必要装备和能量储备,“五分钟后出发。传送至预定渗透点。” “用不了五分钟!”许未晞已经活动开了手脚,玄色刀刃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也渴望着饮血,“三分钟搞定!老子已经等不及要去会会那些长得随心所欲的丑八怪了!” 陈镜辞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别忘了,我们还有‘厨艺培训’和《小星星》的赌约没完成。” 许未晞动作一顿,扭头瞪他,恶狠狠地说:“放心!老子记性好着呢!等把第七军团那些倒霉蛋捞出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丫的围着图书馆边唱边跳《小星星》!” “我很期待你的…创意。”陈镜辞从容回应,已经开始构建传送法阵的雏形。 锈蚀峡谷的传送落点,精准地设定在一处被巨大、扭曲的锈红色金属残骸遮蔽的阴影里。空间的轻微波动尚未完全平息,一股混合着金属氧化、劣质能量燃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烂水果与机油混合的怪异气味就扑面而来,呛得许未晞差点直接一个喷嚏打出来,幸好他反应快,强行用手臂捂住口鼻,把那声喷嚏憋成了喉咙里一声沉闷的咕噜。 “操…这什么鬼地方的味道?比陈镜辞煮糊了的汤还难闻!”他压低声音,嫌弃地咒骂着,同时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陈镜辞则显得从容许多,他似乎早已用某种谐律屏障过滤了大部分异味,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他站在阴影边缘,观察着外面昏暗、布满嶙峋怪石和废弃机械残骸的峡谷,指尖有微弱的银白色光屑在跳跃,如同在无声地测绘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的能量流动和物理结构。 “根据‘哨兵七号’最后传回的数据,左前方三百米,有一个三人巡逻小组,正在沿Z字形路线靠近。右后方废弃管道区,潜伏着两个静止单位,可能是暗哨。”陈镜辞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许未晞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冷静,“峡谷内的能量乱流比预想的还要强,会对远程通讯和能量感知造成持续干扰,但也为我们提供了掩护。” 许未晞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玄色刀刃不知何时已经半出鞘,刃缘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嗜血的微光。“三个移动的,两个蹲坑的…老子先去把右边那两个摸掉,你搞定左边那三个吵吵嚷嚷的,没问题吧,大学者?”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挑衅,但眼神里的信任却不容置疑。 陈镜辞推了推不知何时又架上的金丝边眼镜(这玩意儿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没掉!),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无奈:“可以。但请注意,‘摸掉’的意思是无声制服,不是把整个管道区都‘禁绝’成粉末。我们需要尽可能保持隐蔽。” “啰嗦!老子知道分寸!”许未晞不耐烦地摆摆手,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右后方的废弃管道区滑去。他的动作轻盈得与他之前切胡萝卜时的笨拙判若两人,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能量乱流造成的声响盲区上。 陈镜辞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也将注意力转向左前方。他双手在虚空中轻轻拨动,仿佛在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随着他指尖的韵律,周围空间中的能量乱流仿佛被赋予了意识,开始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向着那三个正在靠近的怪物巡逻兵汇聚、缠绕… 许未晞这边,他已经如同鬼魅般贴近了那两个潜伏在管道深处的暗哨。这是两个体型相对瘦小、但感知似乎异常敏锐的怪物,它们如同变色的蜥蜴般紧贴着冰冷的金属管道,污绿色的复眼在黑暗中缓缓转动。 许未晞屏住呼吸,将自身所有的生命气息和谐律波动都压缩到最低,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计算着距离,观察着那两个怪物视线的交错间隙…就是现在! 他动了!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洁、最致命的近身格杀技巧!玄色刀刃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划过第一个怪物的能量核心与神经中枢连接处,同时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扼住了第二个怪物的发声器官和能量传输节点! “咔嚓…嗤…” 两声极其轻微、几乎被能量乱流完全掩盖的异响过后,两个怪物眼中的污绿色光芒瞬间黯淡,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许未晞轻轻将它们拖到更隐蔽的角落,动作干净利落。他拍了拍手,对着耳麦(一种基于谐律的短距通讯符文)低语,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右边搞定。两个蹲坑的,送他们回老家重新读条了。你那边呢?三个散步的搞定没?别告诉老子你还在跟他们讲道理?” 耳麦里传来陈镜辞平静无波的声音,背景似乎还有某种…类似于打呼噜的轻微声响?“解决了。他们似乎对本地过于‘浓郁’的能量环境产生了一些…不适反应,暂时陷入了深度睡眠。预计能睡到明天早上。” 许未晞:“……” 深度睡眠?他怎么那么不信呢!这混蛋肯定又用了什么阴险的招数! “算你狠!”许未晞吐槽一句,再次确认周围安全后,按照预定路线,继续向峡谷深处渗透。陈镜辞也同步从另一个方向推进。 两人的配合开始展现出在“摇篮”和图书馆“磨合”出的奇特效果。许未晞如同最锋利的矛,负责精准、无声地清除沿途的零星哨卡和巡逻兵,他的“禁绝”之力在这种小规模、高精度的清除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往往能在对方察觉之前,就将其关键机能彻底“禁绝”失效。 而陈镜辞则如同最诡异的控场大师,他并不直接参与杀戮,而是利用其对法则和能量的超凡理解,制造各种“意外”和“巧合”。有时是恰到好处的能量乱流漩涡,将一小队怪物卷得晕头转向、互相碰撞;有时是轻微改变局部重力,让某个怪物一脚踩空摔个狗吃屎,动静引来同伴,然后他再干扰同伴的感知,让他们误判为敌袭而自相残杀;他甚至能模拟出高阶怪物指挥官的能量波动,发布错误的指令,引得几支巡逻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许未晞在清理掉第四波敌人后,忍不住通过耳麦吐槽:“陈镜辞,我发现你阴起人来,比老子直接砍人效率高多了!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尽琢磨这些缺德带冒烟的招数?” 耳麦里沉默了两秒,传来陈镜辞依旧淡定的回应:“谢谢夸奖。这只是基于现有环境和敌人行为模式,进行的最优解计算。另外,你前方二十米,拐角后有两个单位正在靠近,建议采用‘无声潜入式清除’。” 许未晞立刻收敛心神,再次融入阴影。果然,很快两个背着怪异罐装武器、喷洒着粘稠黑色液体的怪物摇摇晃晃地拐了过来。许未晞如法炮制,再次轻松解决。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遭遇的敌人也越发密集和强大。开始出现那种体型庞大、如同小型堡垒的“重装单位”,以及能够短距离飞行、进行空中侦察和打击的“翼魔”。 在一次遭遇重装单位封锁狭窄通道时,许未晞试图强行突破,结果那怪物厚重的、布满肿瘤般装甲的外壳,竟然对他的“禁绝”斩击有相当强的抗性!一刀下去,只留下了一道深痕,却没能在瞬间瓦解其核心! “妈的!这乌龟壳真硬!”许未晞被反震力逼退半步,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陈镜辞的声音响起:“它的能量核心与外部装甲通过十七个节点连接,节点分布如下…” 一连串精准的坐标和能量流向图瞬间通过耳麦共享到许未晞的感知中。 许未晞眼睛一亮,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再次暴起!这一次,他的刀光不再追求大开大合,而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迅捷,沿着陈镜辞提供的节点路径,连续点刺、切割! “噗嗤!噗嗤!噗嗤…轰!” 随着最后一个节点被破坏,那庞大的重装单位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巨兽,轰然倒塌,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能量爆炸声,彻底熄火。 “配合不错。”陈镜辞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废话!也不看是谁在输出!”许未晞甩了甩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 在对付空中单位时,则轮到陈镜辞的主场。他直接“定义”了小片空域的能量属性,使其变得如同粘稠的胶水,那些试图俯冲攻击的“翼魔”一头扎进去,就像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扑棱着翅膀拼命挣扎,然后被许未晞如同打固定靶一样,轻松地用凝聚的“禁绝”能量束一一凌空点爆,化作一团团绚烂(且难闻)的烟花。 “嘿,这招不错!以后打鸟就用这招了!”许未晞看着空中爆开的“烟花”,乐了。 陈镜辞:“……请注意能量消耗和战术价值比。” 两人便在这危机四伏的峡谷中,一边互相吐槽斗嘴,一边以惊人的效率清理着道路。一个暴力拆解,一个诡计控场,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推进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终于,在解决了最后一波守卫在矿洞入口附近的精英怪物小队后(这次许未晞负责正面强攻吸引火力,陈镜辞则暗中扭曲了它们脚下的地面,让它们集体表演了一个平地摔,被许未晞趁机一波带走),他们抵达了那个半塌陷的矿洞入口。 洞口依旧被混乱的能量和物理障碍封锁着,但已经能隐约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微弱但警惕的生命气息。 许未晞走到洞口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被味道呛得皱了下眉),扯开嗓子,用他那算不上多动听、但中气十足的嗓音朝里面喊道: “喂!里面的!第七军团的倒霉蛋们!还喘气的吱个声!老子是许未晞!旁边这个装深沉的叫陈镜辞!林指挥官让我们来捞你们了!没死透就赶紧准备撤!这鬼地方老子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他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带着一种粗鲁却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 洞内沉寂了几秒,随后,封锁洞口的能量屏障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个带着难以置信和激动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 “许…许未晞阁下?!陈镜辞阁下?!真的是你们?!快!快进来!” 第10章 第 10 章 许未晞那声粗鲁却中气十足的“捞人”宣言,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矿洞入口处那混乱的能量屏障剧烈地波动了几下,随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血腥、汗臭、以及某种药物和能量过载后焦糊味的热风从洞口扑面而来。 一个脸上沾满黑灰和干涸血渍、眼神却如同绝境中看到灯塔般亮起的年轻军官,从缝隙中探出头来。他穿着破烂不堪的议会第七军团制式军服,手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看到洞口站着的许未晞和陈镜辞时,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许…许未晞阁下!陈镜辞阁下!真的是你们!” 年轻军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他猛地侧身,“快请进!外面不安全!” 许未晞二话不说,弯腰率先钻了进去,陈镜辞紧随其后。在他们进入后,那道能量缝隙迅速闭合,再次将内外隔绝。 矿洞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深得多,也宽敞一些,但环境极其恶劣。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浑浊气息,仅有几盏依靠残余能量驱动的应急灯提供着昏暗的光线,映照出或坐或卧、大约二十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士兵。他们大多带着伤,眼神疲惫而警惕,但在看到许未晞和陈镜辞时,都不约而同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希望。 “都躺着!别他妈瞎客气了!” 许未晞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打断了他们的动作。他那不耐烦的语气在此刻听起来却莫名地让人安心。“谁是头儿?出来说话!情况怎么样?还能动的有多少?外面的那些丑八怪是什么来头?” 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带着战场上特有的直接和效率。 之前那个年轻军官连忙上前一步,敬了个还算标准的军礼,尽管他的手臂因为伤口而微微颤抖:“报告阁下!我是第七守望军团第三突击队代理队长,雷克!我们…我们原本有一百二十七人,现在…包括伤员,还能战斗的,只剩下二十三人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振作精神,继续说道:“外面的那些怪物…我们也不知道它们的具体来历。大概十天前,它们突然出现在锈蚀峡谷,数量庞大,装备诡异,见人就杀!它们使用的技术和能量体系非常混杂,有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改造技术,也有…也有类似‘杂音’的污染特性,但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统一控制着。我们奉命在此建立临时观测点,结果被它们发现并围困…林指挥官他…他在最后一次突围尝试中失踪了,只留下了那个指向二位的求救指令…” 雷克的声音再次哽咽。 陈镜辞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洞内每一个士兵的脸,以及他们身边堆放着的、显然已经所剩无几的补给和弹药。他的眼神依旧冷静,但深处却多了一丝凝重。许未晞则听得眉头越拧越紧,尤其是在听到“类似杂音”和“林指挥官失踪”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行了,哭丧个脸有什么用!” 许未晞打断雷克的悲伤,语气依旧冲,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人还没死光,就别想着交代遗言!老子和陈镜辞既然来了,就是来带你们出去的!现在,统计一下还能自己挪动的,重伤的需要几个人抬,武器装备还能用的有多少,给你们三分钟整理!陈镜辞,你看看这破洞的能量屏障还能撑多久,顺便找条相对安全的撤退路线!” 他这番毫不客气、甚至有些粗鲁的指挥,反而让这些原本陷入绝望的士兵们精神一振。雷克立刻挺直了腰板(牵扯到伤口让他龇了龇牙),大声应道:“是!阁下!” 随即转身开始快速安排起来。 陈镜辞没有多言,走到矿洞边缘,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层维持着入口封锁的能量屏障,闭目感知。银白色的谐律光屑在他指尖与屏障接触点流转,分析着其结构强度和能量消耗速度。 许未晞则像个监工一样,抱着手臂在伤员中间踱步,时不时踢一脚散落在地上的空罐头盒(发出哐当声响),或者嫌弃地评论一下某个士兵包扎得歪歪扭扭的伤口:“这绷带缠的什么玩意儿?跟裹脚布似的!能止血吗?” 被他“点评”的士兵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反驳,只能手忙脚乱地试图重新包扎。 就在这时,一个靠在岩壁旁、脸色苍白、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大概是太过紧张和虚弱,手一抖,怀里抱着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便携式能量加热器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许未晞脚边。 那加热器似乎本来就不太稳定,这一摔,外壳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残存的微弱能量发出“滋滋”的、如同漏电般的不稳定声响,还冒出了一小股黑烟。 年轻士兵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想道歉:“对…对不起!阁下!我…” 许未晞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个冒烟的“破烂”,又抬头看了看那吓得快哭出来的年轻士兵,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没好气地弯腰捡起那个加热器,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只见他五指微微用力,一股极其凝练、但控制得妙到毫巅的“禁绝”之力瞬间注入那个破损的加热器!那“滋滋”的漏电声和黑烟戛然而止!加热器外壳上那道裂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弥合”了,虽然痕迹还在,但不再漏能量了! 许未晞随手把修复(或者说,强行物理禁绝了故障点)的加热器扔回给那个年轻士兵,语气依旧恶劣:“拿稳了!再掉了老子把你当加热器踹!” 年轻士兵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加热器居然真的不冒烟了,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但至少不漏能量了!他看向许未晞的眼神,瞬间从恐惧变成了混杂着感激和敬畏的复杂情绪,连连鞠躬:“谢…谢谢阁下!” 旁边的陈镜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通过耳麦传音:“‘禁绝’之力用来修加热器…许护卫官,你的力量应用范围,真是越来越…广泛了。” 许未晞得意地哼了一声,也用传音回敬:“总比你只会弹钢琴和切胡萝卜丝强!老子这是物尽其用!” 陈镜辞:“……” 他决定不跟这个在某些方面幼稚得像小学生的家伙一般见识。 三分钟很快过去。雷克前来汇报:“阁下!统计完毕!能自行行动的包括我在内有十五人,重伤需要担架的有八人,其中两人情况比较危急。还能使用的武器…只剩下七把能量步枪,弹药也不多了。”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陈镜辞也结束了探测,走了过来,语气平静但语速略快:“能量屏障最多还能维持十五分钟。外部敌人的包围圈正在重新收紧,至少有四个精英小队正在朝这个方向运动。撤退路线…东侧有一条废弃的矿物输送管道,相对隐蔽,但内部情况不明,可能坍塌,也可能有残留的能量陷阱或…其他东西。” 他看向许未晞:“我们需要尽快做出决定。是固守待援(但不会有援军),还是冒险从管道突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未晞和陈镜辞身上。 许未晞几乎没有犹豫,大手一挥:“守个屁!等死吗?当然是突围!走管道!妈的,最烦这种钻洞的活儿了!” 他嘴上抱怨着,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看向雷克:“让你的人把重伤员绑结实点!能动的,两人一组,轮流抬担架!武器集中给前面开路和断后的人!陈镜辞,你打头,清理管道里的幺蛾子!老子断后,挡住那些追兵!” 这个安排简单粗暴,但却符合当前形势。陈镜辞的法则操控能力适合应对管道内未知的复杂情况,而许未晞的“禁绝”之力,则是最强的断后保障。 陈镜辞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他走到矿洞东侧一片看似坚实的岩壁前,双手按在上面,银白色的谐律能量如同水银般渗透进去。很快,岩壁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散发着霉味和金属锈蚀味的管道入口。 “通道已开启。我在前方五十米设置第一个安全点。” 陈镜辞说完,率先弯腰钻入了黑暗的管道中,身影很快被吞没。 “动作快!跟上!” 许未晞对着第七军团的士兵们低吼一声,如同驱赶羊群的牧羊犬(凶恶版)。 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按照安排,抬起伤员,有序而迅速地鱼贯进入管道。雷克带着几个还有战斗力的士兵持枪在前面警戒,虽然那几把枪在面对外面的怪物时显得有点可怜。 许未晞是最后一个进入管道的。在他进入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矿洞入口那摇摇欲坠的能量屏障,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怪物嘶鸣和沉重的脚步声。 他咧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狞笑,反手将玄色刀刃完全抽出。 “来吧,丑八怪们,让老子给你们好好上一课,什么叫‘此路不通’!” 他猛地转身,钻入管道,同时左手向后随意一挥,一股强悍的“禁绝”之力如同无形的墙壁,瞬间加固了管道入口处的结构,并留下了一道充满“拒绝”气息的能量残留。 这虽然不能完全阻挡追兵,但至少能拖延一点时间,并且给那些敢追进来的家伙一个“惊喜”。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陈镜辞在前方用微弱的谐律光芒照亮着路径。空气污浊,脚下是湿滑粘腻的不知名沉积物,四周是冰冷的、布满锈蚀和未知粘液的金属管壁。队伍在沉默中艰难前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脚步声以及伤员偶尔忍不住发出的痛苦呻吟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许未晞走在最后,能清晰地听到管道入口处传来怪物撞击和能量屏障破碎的声响,以及它们试图钻入管道时,触碰到他留下的“禁绝”残留后发出的凄厉惨嚎。 他满意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低声道:“啧,叫得真难听。” 走在前面的陈镜辞似乎轻笑了一声,通过耳麦传来:“你的‘欢迎仪式’效果不错。不过,它们数量很多,拖延不了太久。” “知道!用你提醒?” 许未晞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后方越来越近的追兵动静。 废弃的矿物输送管道内部,是连最糟糕的噩梦都难以企及的肮脏与压抑。黑暗如同粘稠的实质,只有陈镜辞在前方用微弱的谐律光芒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勉强驱散着令人窒息的漆黑。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某种有机质腐烂的酸臭、以及能量残渣挥发后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砂纸。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粘腻的沉积物,踩上去发出“噗叽噗叽”令人牙酸的声音,偶尔还能感觉到某种软体生物在脚边惊慌失措地爬过。 第七军团的残兵们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艰难前行。抬着担架的士兵们气喘吁吁,汗水混合着污垢从额头滚落,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伤员的呻吟在狭窄的管道里被放大,更添了几分绝望的色彩。代理队长雷克和几名还有战斗力的士兵紧张地持着所剩无几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前后方的黑暗,尽管那几把能量步枪在如此环境中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 许未晞走在队伍最后方,脸色比锅底还黑。他一边要分神感知后方越来越近的追兵动静——那些怪物显然没有放弃,正在试图强行突破他留在入口处的“禁绝”屏障,撞击和嘶吼声透过厚重的管壁隐隐传来——一边还要忍受这堪比地狱的糟糕环境。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比陈镜辞那家伙泡的、号称能提神醒脑实际上跟刷锅水一个味的草药茶还让人反胃!” 许未晞低声咒骂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滩看起来格外粘稠、还在微微蠕动的黑色污渍,感觉自己宝贵的战斗靴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玷污。“老子宁愿回去跟那些丑八怪正面硬刚,也不想在这下水道里多待一秒!” 走在他前面不远处的陈镜辞,通过耳麦听到了他的抱怨,平静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忍耐,许护卫官。根据‘摇篮’信息库记载,上古时期有一种名为‘鼹鼠’的生物,终生生活在类似的环境中,并进化出了独特的生存智慧。或许你可以借鉴一下。” “借鉴个屁!” 许未晞差点跳脚,“老子是人!不是打洞的耗子!还有,你那破信息库里能不能记点有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陈镜辞突然停下了脚步,举起一只手示意队伍停止。谐律光芒聚焦在前方管道的一个岔路口。左边的管道相对宽敞一些,但管壁上布满了狰狞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紫色能量脉络,还在微微搏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侵蚀性能量波动。右边的管道则狭窄许多,而且中间部分似乎发生了严重的坍塌,被扭曲的金属和碎石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上方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 “两条路。”陈镜辞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依旧冷静,“左边有活性能量污染,直接通过风险未知,可能会引发警报或被侵蚀。右边物理堵塞,强行通过需要时间,而且可能造成更大范围的坍塌。” “这还用选?” 许未晞想也不想,指着左边那条,“走这边!把那恶心巴拉的玩意儿砍了不就完了!老子看着就手痒!” 陈镜辞却摇了摇头:“不妥。这种活性能量污染很可能与外部敌人的指挥网络相连,一旦被暴力清除,可能会立刻暴露我们的位置和行进方向。” “那你说怎么办?” 许未晞不耐烦地反问,“难道还指望它们夹道欢迎我们不成?” 陈镜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左边那条管道的入口处,仔细观察着那些搏动的暗紫色能量脉络。他伸出食指,指尖缭绕着极其精纯的银白色谐律能量,小心翼翼地靠近其中一条脉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脉络的瞬间,那脉络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如同毒蛇般弹起,朝着他的手指缠绕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许未晞瞳孔一缩,几乎要下意识地挥刀砍过去! 但陈镜辞的动作更快!他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翻转,指尖的银白能量性质瞬间改变,从之前的探查变成了某种…模仿?那缕能量竟然模拟出了与暗紫色脉络近乎一致的能量频率和波动特征! 弹起的能量脉络在触碰到这模拟能量的瞬间,明显迟疑了一下,缠绕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迷惑?它仿佛在确认这是否是“自己人”。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间,陈镜辞的指尖如同穿花蝴蝶般,在那条能量脉络的几个关键节点上极快地轻点了数下!银白能量如同最细微的手术针,精准地刺入了节点内部! 那条暗紫色的能量脉络猛地一僵,搏动停止,颜色迅速黯淡下去,最后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般,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失去了所有活性。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引发任何警报。 陈镜辞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许未晞和第七军团的士兵们,语气平淡:“可以了。我暂时‘欺骗’并‘休眠’了这条路径的能量感应系统。我们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通过。动作快。” 许未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你这招也太阴险了”或者“跟作弊有什么区别”,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带着佩服和不爽的冷哼:“…算你牛逼!” 他不得不承认,在玩阴谋诡计…啊不,是战术策略方面,陈镜辞这家伙确实是个天才。 队伍再次开始移动,快速而安静地穿过左边那条布满了“休眠”能量脉络的管道。士兵们看着两边那些如同死蛇般垂落的暗紫色能量体,眼中充满了对陈镜辞的敬畏。 穿过这段被“麻痹”的管道后,前方的路似乎顺畅了一些,但环境依旧恶劣。管道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如同苔藓般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菌类,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味也更加浓郁。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陈镜辞再次停下,这次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凝重:“前面有东西…很多…是活物…” 话音刚落,前方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了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仿佛有无数只脚在摩擦着金属管壁!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的、闪烁着血红小点的“潮水”从黑暗中涌了出来! 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外形如同变异甲虫的生物!它们有着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甲壳,口器如同锋利的剪刀,复眼猩红,六只脚爬动得飞快,数量之多,几乎塞满了前方的管道! “是蚀铁虫!该死!这东西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雷克队长失声惊呼,声音带着恐惧,“它们的甲壳能抵抗大部分能量攻击,口器能轻易咬穿合金!快后退!” 士兵们一阵骚动,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后面是追兵,退无可退! 许未晞看着那汹涌而来的虫潮,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燃起了战意:“后退?退个毛!一群小虫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看老子的!” 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玄色刀刃爆发出浓烈的血色光芒!他没有选择大范围的挥砍,而是将“禁绝”之力高度凝聚在刀刃之上,使其变得更加锋锐和无坚不摧! “都给老子——滚开!” 许未晞怒吼一声,人随刀走,化作一道血色的旋风,主动冲入了虫潮之中!刀光如同疾风骤雨,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点在那些蚀铁虫甲壳的连接缝隙处,或者直接将其薄弱的口器、复眼瞬间“禁绝”湮灭! “咔嚓!噗嗤!嗤啦…!” 令人牙酸的甲壳碎裂声、虫肢断裂声、以及能量湮灭的轻微爆鸣声不绝于耳!许未晞所过之处,黑色的虫尸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扬扬地落下,瞬间就被后续涌上的虫潮淹没,但他前进的速度却丝毫不减!硬生生在密集的虫潮中,杀出了一条用虫尸铺就的道路! 他就像一台高效、暴力、且充满美感的杀戮机器,将“禁绝”之力的精准和毁灭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后面的士兵们都看傻了,连雷克都忘了恐惧,张大了嘴巴。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以这种方式,正面硬撼令人闻风丧胆的蚀铁虫潮! 陈镜辞站在许未晞身后不远处,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指尖有银白色的谐律在流淌,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又似乎在准备着什么。看着许未晞在虫群中肆意挥洒力量的身影,他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低声自语(通过耳麦,只有许未晞能听到):“…暴力,但有效。看来,在某些情况下,直接的毁灭,确实比迂回的策略更节省时间。” 正在虫群中砍得兴起的许未晞闻言,百忙之中回头瞪了他一眼,通过耳麦吼道:“废话!老子早就说过!能动手就别哔哔!你还在那儿看戏?!赶紧想想办法搞定这没完没了的虫子!老子砍得手都酸了!” 陈镜辞轻轻推了推眼镜,终于有了动作。他没有攻击虫群,而是双手按在了管道壁上,银白色的谐律能量如同波纹般扩散开来。 “定义:此区域,厌氧环境。” 一股无形的法则力量瞬间笼罩了前方的大片虫潮!那些正疯狂涌来的蚀铁虫,动作猛地一滞,仿佛突然陷入了某种粘稠的、无法呼吸的介质中!它们猩红的复眼开始暗淡,爬行的速度急剧下降,甚至有些较小的个体直接抽搐着僵在了原地! 许未晞压力骤减,砍瓜切菜般将周围残余的虫子清理干净,回头惊讶地看了陈镜辞一眼:“…你这又是什么歪门邪道?” “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它们生存所需的基础环境参数。”陈镜辞语气依旧平淡,“蚀铁虫虽然是变异生物,但依旧保留了部分基础生物的生理特性,比如…需要氧气。” 许未晞:“……” 他突然觉得,跟陈镜辞这种知识型选手做队友,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真他妈的省事! 在陈镜辞的“环境压制”和许未晞的“物理超度”双重打击下,令人头疼的蚀铁虫潮很快被清除一空。队伍得以继续前进。 经过这段插曲,第七军团的士兵们看向许未晞和陈镜辞的眼神,已经彻底变成了崇拜和…一丝丝恐惧。这两个人,一个暴力得像人形凶兽,一个诡异得如同规则本身,简直是绝配…或者说,是噩梦组合。 许未晞甩了甩刀上并不存在的虫液,走到陈镜辞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和挑衅:“怎么样?大学者,看到老子的实力了吧?以后少在老子面前嘚瑟你那点理论知识!” 陈镜辞看了他一眼,淡淡回应:“如果没有我的‘环境定义’辅助,你至少需要多花费三分之一的体力和时间清理虫潮。效率,是综合考量的结果。” 许未晞被噎了一下,刚想反驳,陈镜辞却突然指了指前方:“看,有光。” 果然,在管道遥远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那是出口的希望! 然而,与此同时,后方管道深处,也传来了怪物追兵终于突破屏障、涌入管道的嘈杂嘶吼和沉重脚步声! 前有希望,后有追兵! 许未晞和陈镜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雷克!带你的人全力冲向出口!” 许未晞对着前面吼道,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转身面向来时的黑暗,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准备大干一场的狞笑。 “陈镜辞,你去前面确保出口安全,顺便看看外面有没有‘惊喜’。” 许未晞安排道,“后面这些跟屁虫,交给老子!” 陈镜辞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许未晞一眼,留下一句:“别死在这里,我们的赌约还没完成。” 然后便转身,加快速度朝着出口的光亮处冲去。 许未晞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老子命硬着呢!还想看你丫的跳《小星星》呢!” 他独自一人,站在狭窄的管道中,面对着即将涌来的怪物洪流,玄色刀刃上的血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焰。 “来吧,杂碎们!让爷爷教教你们,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管道尽头的光点如同溺水者眼中的浮木,吸引着第七军团残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踉跄着向前冲去。希望就在眼前,尽管那光芒依旧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萦绕在心头的绝望。代理队长雷克声嘶力竭地催促着,和几名还能战斗的士兵搀扶着伤员,拼尽全力奔向那象征着生路的出口。 而在队伍的最后方,管道深处的黑暗如同沸腾的墨汁,怪物追兵那混杂着嘶吼、沉重脚步声以及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粘稠污浊的空气被搅动,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来。 许未晞独自一人站在相对宽敞些的管道连接处,这里是通往出口的咽喉要道,也是最佳的阻击位置。他背对着希望的光芒,面朝着汹涌而来的死亡阴影,玄色刀刃上的血芒不再张扬,反而内敛成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红,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他微微弓起身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眼神冰冷而专注,所有的烦躁和吐槽都在这一刻沉淀为最纯粹的杀戮意志。 “来吧,杂碎们…” 他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让爷爷看看,是你们的数量多,还是老子的刀快!” 第一波怪物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黑暗的管道拐角处咆哮着涌出!它们形态各异,有挥舞着血肉与金属混合利爪的近战单位,有抬起扭曲枪管准备发射腐蚀性能量束的远程兵,甚至还有几个背着臃肿罐子、喷吐着粘稠阻碍液的恶心家伙!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军队瞬间崩溃的攻势,许未晞动了! 他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如同离弦之箭,主动撞入了怪物群中!玄色刀刃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劈、砍、刺、撩!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留下了残影! “嗤啦——!” 一个试图扑上来的近战怪物,连同它那坚硬的肿瘤装甲和挥舞的利爪,被一刀从中轴线精准地劈成了两半,污秽的血液和能量液如同喷泉般爆开! “噗!噗!噗!” 三发呼啸而来的腐蚀性能量束,在即将命中许未晞的瞬间,被他以毫厘之差侧身闪过,能量束击中他身后的管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刺鼻白烟。而他在闪避的同时,刀尖轻点,三道凝练的血色谐律如同细针般射出,精准地没入了那三个远程怪物的能量核心,让它们瞬间僵直、哑火! “禁绝——震荡!” 面对那个喷吐阻碍液的单位,许未晞没有直接攻击其本体,而是猛地一脚跺在地面!一股无形的“禁绝”波动以他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扩散,所过之处,那些粘稠的、试图限制他行动的黑色液体,如同被投入烧红铁板的冰块般,瞬间蒸发、湮灭!连带那个喷吐的怪物也被震得东倒西歪,失去了平衡! 他就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在怪物群中辗转腾挪,每一次挥刀都必然带起一蓬污血或引发一次能量湮灭的闷响。狭窄的管道地形限制了大批怪物同时展开围攻,反而成了他个人表演的舞台。玄色刀刃所向披靡,没有任何怪物能挡住他哪怕一秒钟! 然而,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涌上!各种能量攻击、物理扑击、以及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嘶吼,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不断冲击着许未晞的防御圈。他的动作依旧迅猛,但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高强度的连续战斗和“禁绝”之力的精准运用,对他的体力和精神都是巨大的消耗。 “妈的…没完没了…” 许未晞一刀将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如同巨型蜘蛛般的怪物劈飞,感受着刀刃上传来的反震力,低声骂了一句。他知道,光靠他一个人硬砍,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已经冲到管道出口附近、正在协助士兵们清理出口障碍的陈镜辞,似乎感知到了后方许未晞逐渐加大的压力。他没有回头,但清冷的声音却精准地透过耳麦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平静: “许护卫官,需要计算一下你的击杀效率与体力消耗比吗?照这个趋势,你最多还能坚持七分四十三秒,就会被怪物海淹没。建议采用更…节能的防御策略。” 正在怪物堆里砍得兴起的许未晞,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一抖,差点被一个怪物的骨刺划到胳膊!他险之又险地格开攻击,气急败坏地对着耳麦吼道:“陈镜辞!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有屁就放!没屁就赶紧想办法!少在那儿说风凉话!” 耳麦里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陈镜辞依旧淡定的声音:“方案A:我可以尝试在管道中部制造一次可控的能量坍塌,阻断追兵,但需要时间计算坍塌范围和确保不会波及我们。方案B:对你进行临时的谐律增幅,提升你的‘禁绝’范围和效率,但事后可能会有轻微的能量紊乱后遗症,比如…暂时性的味觉失灵,或者看东西带重影。” 许未晞想都没想,一边挥刀将一个怪物的脑袋砍成两半,一边吼道:“选B!赶紧的!味觉失灵算个屁!总比被这些丑八怪啃了强!老子还要留着舌头尝你做的溏心蛋呢!”(虽然他心里觉得陈镜辞做的溏心蛋也就那样) “如你所愿。” 陈镜辞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下一刻,许未晞感觉到一股温和而磅礴的银白色谐律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通过某种玄妙的连接,跨越空间注入了他的体内!这股能量并非强行提升他的力量上限,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润滑剂和放大器,将他自身的“禁绝”之力运转得更加流畅、高效,并且将其影响范围向外扩张了接近一倍! 瞬间,许未晞感觉压力一轻!他挥刀的速度似乎更快了,刀身上那暗红色的光芒也更加凝实!原本需要精准点杀才能解决的远程怪物,现在他随手一刀挥出的“禁绝”气刃,就能同时扫灭两三个!那些试图靠近的近战怪物,更是被他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带着强烈“拒绝”意味的能量场域逼得难以近身,动作变得迟缓而僵硬! “哈哈哈!爽!” 许未晞精神大振,狂笑着再次杀入敌群,如同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清理着怪物,效率何止提升了一倍!“陈镜辞!你这辅助可以啊!以后打架你就站老子后面喊666就行了!” 耳麦里传来陈镜辞冷静的提醒:“增幅状态最多维持五分钟。另外,注意三点钟方向,那个体型较大的单位,能量反应异常,可能是小型指挥节点。” 许未晞目光一扫,果然发现怪物群中有一个体型比同类大上一圈、背上长着好几根如同天线般不断摆动的肉须的怪物,它似乎并没有直接参与攻击,而是在不断发出某种无形的波动,协调着周围怪物的行动。 “指挥节点?老子最讨厌在背后指手画脚的了!” 许未晞狞笑一声,脚下发力,如同炮弹般朝着那个指挥节点猛冲过去!沿途试图阻挡的怪物,都被他蛮横地撞开或者一刀两断! 那指挥节点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发出尖锐的嘶鸣,周围的怪物如同疯了般向它汇聚,试图保护它! “给老子——滚开!” 许未晞将刚刚恢复的一些力气,连同陈镜辞赋予的增幅能量,全部灌注于这一刀之中!玄色刀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血色闪电,无视了所有阻挡,精准无比地劈在了那个指挥节点的核心区域! “轰!!!” 一声沉闷的能量爆炸声响起!那指挥节点瞬间被狂暴的“禁绝”之力从内部瓦解,炸成了一团绚烂(且难闻)的烟花!它周围那些原本协同有序的怪物,顿时像是失去了信号的傀儡,动作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开始互相攻击起来! 压力骤减! 许未晞趁机又砍翻了几个失去指挥的怪物,稍微喘了口气。他感觉到陈镜辞的增幅效果正在缓缓消退,但怪物的攻势也因为指挥节点的毁灭而陷入了混乱,威胁大减。 “干得漂亮,许护卫官。” 陈镜辞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一丝真实的赞许,“指挥节点清除,敌方协同效率下降百分之六十以上。出口障碍已基本清除,可以准备撤离了。” 许未晞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管道出口处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雷克等人似乎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他心中一定,一边继续清理着残余的、陷入混乱的怪物,一边对着耳麦没好气地说:“废话!老子出马,还能有搞不定的事?不过…陈镜辞,这次算你有点用。回去之后,允许你少弹一遍《小星星》!” 陈镜辞:“……我是否应该表示感谢?” “你他妈爱谢不谢!” 许未晞骂了一句,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再次挥刀将最后一个挡路的怪物砍翻,然后转身,朝着出口的光亮处撒腿就跑! “撤了撤了!这鬼地方老子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他几步就追上了正在出口处等待的第七军团士兵们。雷克等人看着浑身浴血(主要是怪物的)、杀气腾腾冲过来的许未晞,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敬畏。 许未晞第一个冲出了管道出口,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大口呼吸着外面相对新鲜(虽然依旧带着峡谷特有的锈蚀和荒芜气息)的空气,感觉像是重获新生。 陈镜辞正站在出口外不远处的一个相对安全的巨石后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看到许未晞出来,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看来,许护卫官不仅‘禁绝’之力运用得出神入化,逃命的速度也是一流。” 许未晞刚喘匀一口气,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恶狠狠地瞪向陈镜辞:“你他妈…老子那叫战略性转移!懂不懂?!再说风凉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踹回管道里喂虫子?!” 陈镜辞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我不信”。 这时,第七军团的残兵们也互相搀扶着,陆陆续续、狼狈不堪地从管道里爬了出来。重见天日的他们,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茫然。 雷克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虽然个个带伤,精疲力尽,但至少…活下来了。他走到许未晞和陈镜辞面前,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声音沙哑却坚定:“两位阁下!救命之恩,第七军团永世不忘!” 许未晞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少来这套虚的!赶紧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找条路离开这鬼峡谷才是正经!” 陈镜辞已经拿出了他那本乐谱,正在快速演算和定位。“我们位于锈蚀峡谷东南边缘,距离最近的、相对安全的撤离点,大约有二十公里。好消息是,这里的能量乱流减弱了很多,坏消息是…我们可能还在敌人的势力范围边缘,需要尽快离开。” 他抬起头,看向许未晞,眼神意味深长:“而且,许护卫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许未晞一愣:“忘了什么?” 陈镜辞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慢条斯理地提醒道:“我们的…赌约。以及,你刚才承诺的,回去之后,我‘少弹一遍《小星星》’的…‘奖励’?” 许未晞:“……” 他看着陈镜辞那副一本正经算计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刚才在管道里被他辅助、还差点被他“计算”体力消耗的憋屈感,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某种“又被这混蛋套路了”的郁闷涌上心头。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陈镜辞…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第11章 第 11 章 锈蚀峡谷东南边缘的阳光,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勉勉强强地穿透了空气中弥漫的、带着金属颗粒的稀薄粉尘,洒在嶙峋的怪石和干裂的土地上。温度不高,但一种源自地底深处能量紊乱的燥热,却无声地炙烤着每一个刚刚脱离管道那污浊地狱的生灵。 第七军团的残兵们或坐或躺,贪婪地呼吸着这算不上清新、但至少能让人胸腔不再那么憋闷的空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就被更现实的疲惫、伤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所取代。代理队长雷克正带着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兵,忙着给重伤员进行更仔细的包扎,分发着所剩无几的、如同石头般坚硬的压缩口粮和少量净水。 而这场救援行动的两位核心主角,则占据了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可以俯瞰部分来路方向的巨岩,形成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场。 许未晞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岩石上,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正在全力调息,恢复着在管道中几乎被榨干的体力和谐律。他身上的战斗服沾满了各种不明污渍和已经凝固发黑的怪物血液,脸上也蹭了好几道黑灰,配合着他那即使休息也依旧带着几分凶悍的眉眼,活脱脱一个刚从血战前线撤下来的煞神。只是,他那偶尔因为扯动肌肉伤口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状态并不算太好。 陈镜辞则站在巨岩边缘,身姿依旧挺拔,那件丝质衬衫(天知道他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它相对整洁的)的衣角在带着锈蚀味道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他手中拿着那本仿佛与他灵魂绑定的乐谱,但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峡谷下方和远方,指尖有微不可察的银白光屑在跳跃,显然是在持续监测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和潜在威胁。他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苍白的天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三米的距离,一种介于“战后默契”与“私人恩怨未消”之间的微妙沉默在蔓延。 打破这沉默的,是许未晞肚子里传来的一阵极其响亮、甚至带着点回音的“咕噜噜”声。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峡谷边缘显得格外突兀,连不远处正在啃压缩饼干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 许未晞猛地睁开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化为恼羞成怒,他恶狠狠地瞪向那些看过来的士兵:“看什么看!没见过饿肚子啊?!” 士兵们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手里那能崩掉牙的饼干。 陈镜辞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许未晞那明显瘪下去的腹部,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种学术探讨般的平静:“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以及你之前在管道内的高强度战斗消耗计算,你的身体确实处于急需能量补充的状态。看来,我之前提供的临时谐律增幅,虽然提升了你的战斗效率,但也加速了你的基础代谢。” 许未晞被他这文绉绉的分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没好气地反驳:“少他妈跟老子扯什么定律!老子就是饿了!饿了你懂吗?!就是前胸贴后背,能吃下一头牛的那种饿!” 他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士兵们手里那看起来就毫无食欲的压缩口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妈的,想想之前在那破管道里,老子居然还惦记着你做的溏心蛋…真是饿昏头了!” 陈镜辞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合上乐谱,走到许未晞面前,微微俯身,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许未晞因为疲惫和缺水而有些干裂的嘴唇,以及脖颈处滑落的汗珠。 “哦?” 陈镜辞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原来许护卫官在生死搏杀之际,还在回味我的厨艺?这算不算是某种…特殊的认可?” 许未晞被他突然的靠近和这话语里的暗示弄得浑身不自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一仰头,后脑勺“咚”一声撞在岩石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认可个屁!老子那是饿得出现幻觉了!你别靠这么近!热!” 陈镜辞从善如流地直起身,但目光依旧锁定在许未晞脸上,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实验反应。“既然许护卫官如此‘怀念’,等回到图书馆,我可以考虑为你单独加餐。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前提是,你欠我的那场《小星星》表演,需要如期且‘精彩’地完成。” 又他妈是《小星星》!许未晞感觉这几个字就像紧箍咒,一念就让他头疼!他梗着脖子,试图挣扎:“那是赌约!赌约懂吗?老子又没输!凭什么弹?!” “赌约成立的基础是双方认可。”陈镜辞慢条斯理地提醒,“你当时亲口同意,由赢家,也就是我,主观判定。而我对你之前的‘力量之音’表演,判定为不合格。所以,赌约继续有效。还是说…”他微微眯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许护卫官打算赖账?这似乎不符合你‘说到做到’的一贯风格。” 许未晞被他这话噎得满脸通红,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确实,他许未晞混账是混账了点,但赖账这种没品的事,他还真干不出来!这感觉比刚才被怪物围攻还要憋屈! “你…你…” 他“你”了半天,最终自暴自弃地吼道,“弹就弹!老子还怕你不成!等回去老子就弹!弹到你耳朵流产!” 陈镜辞对于他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只是报以一个极其浅淡、却足以让许未晞火冒三丈的微笑:“我很期待。”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一名士兵突然压低声音喊道:“阁下!有情况!峡谷下面…好像有东西上来了!” 两人瞬间收敛了之间的火药味,同时扭头看向峡谷下方。陈镜辞的感知立刻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扩散出去,许未晞也强撑着站起身,手握住了刀柄,眼神恢复了锐利。 只见下方弥漫着能量乱流和粉尘的峡谷中,几个黑影正沿着陡峭的岩壁,以一种极其诡异而迅速的方式向上攀爬!它们不再是之前那种血肉与金属混合的怪物,而是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岩石质感,形态更加扭曲,如同用蛮力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石像鬼,关节处闪烁着不祥的幽紫色能量纹路。 “新型号?”许未晞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新的战意,“妈的,没完没了是吧?正好,老子刚才没砍过瘾!” 陈镜辞快速分析着能量读数:“能量反应与之前不同,更偏向土石属性和某种…精神干扰波动。物理防御可能极高,注意它们关节处的能量纹路,可能是弱点。” “知道了!”许未晞应了一声,就要跳下巨岩迎战。 “等等。”陈镜辞却突然叫住了他。 许未晞不耐烦地回头:“又干嘛?!” 陈镜辞不知从哪里(可能是他的随身空间装备)摸出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扔给了许未晞。“接着。” 许未晞下意识接住,入手感觉硬邦邦的,还带着点温度?他疑惑地打开油纸,里面居然是一块烤得恰到好处、散发着浓郁肉香和蜂蜜焦糖气息的…肉脯?看形状,像是某种禽类的胸肉,被烤得外皮微焦,油脂丰富,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这什么玩意儿?”许未晞愣住了,抬头看向陈镜辞,一脸懵逼。“你他妈什么时候藏的私货?!” 陈镜辞已经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下方正在快速接近的岩石怪物,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之前准备应急物资时顺手做的。高能量,易吸收,能在短时间内补充体力。鉴于你即将进行‘表演’前的热身运动,饿着肚子影响发挥。” 许未晞看着手里那块香气扑鼻的肉脯,又看看陈镜辞那副“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后勤工作”的淡定侧脸,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味罐。这混蛋…居然还会关心人?虽然这关心的方式还是那么欠揍! 他犹豫了一秒,终究是抵不过饥饿和食物香气的诱惑,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肉质紧实有嚼劲,调味恰到好处,混合着蜂蜜的微甜和焦香,瞬间激活了他疲惫的味蕾和急需能量的身体! “唔…味道还行。” 许未晞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评价,试图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就是…烤得有点老!火候掌控还是不如老子!” 陈镜辞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吃完记得擦嘴。还有,它们上来了。” 许未晞三两口将剩下的肉脯塞进嘴里,胡乱用袖子擦了擦嘴,感受着胃里传来的暖意和迅速补充的体力,豪气顿生!他拔出玄色刀刃,对着下面已经快要爬上岩顶的岩石怪物,发出了充满战意的咆哮: “来得正好!刚吃完零食,正好活动活动消化一下!” 他纵身跃下巨岩,如同扑向猎物的猛禽,带着一股…烤肉的香气,冲向了新型的敌人。 陈镜辞站在岩顶,看着许未晞生龙活虎的背影,指尖的银白谐律再次开始流转。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直接辅助攻击,而是开始微妙地改变着巨岩周围小范围内的重力场和能量流向… “左边第三只,右前肢关节能量纹路有0.3秒的能量溢出间歇。” “正前方那只,核心能量源在胸腔偏下两寸,外部石壳厚度约十五厘米。” “注意群体精神干扰波动,频率在…我帮你过滤掉大部分。” 一道道精准而及时的战术提示,通过耳麦清晰地传入许未晞脑中。 许未晞一边挥刀与那些防御力惊人的岩石怪物周旋,一边听着陈镜辞那如同人形超级计算机般的分析和支援,心里那种“又被这混蛋装到了”的不爽,和“有这家伙当队友真他妈省事”的庆幸,再次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一刀,按照陈镜辞的提示,精准地刺入一只岩石怪物右前肢的能量纹路间歇处,果然轻易地破开了防御,将其整条手臂“禁绝”瓦解!同时,他感觉到周围的精神干扰波动骤然减弱,显然是陈镜辞出手了。 “谢了!” 百忙之中,许未晞还是通过耳麦吼了一嗓子,虽然语气依旧冲,但其中的意味却明显不同了。 耳麦里沉默了一秒,传来陈镜辞依旧平静的回应:“不客气。记得《小星星》。” 许未晞:“……” 他决定收回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激!这混蛋就是时刻不忘给他挖坑! 他化悲愤为力量,将眼前这些可怜的岩石怪物当成了某个讨厌家伙的脸,砍得更加起劲了! 岩石碎屑纷飞,幽紫能量四处迸溅!在陈镜辞的“场外指导”和许未晞的“暴力拆迁”下,这几只新型怪物很快也步了它们前辈的后尘,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毫无生机的碎石块。 许未晞拄着刀,微微喘息,看着脚下的“战利品”,又抬头看了看岩顶上那个衣袂飘飘、仿佛只是来郊游踏青的家伙,心中暗暗发誓: 等回到图书馆,那首《小星星》,他一定要弹出前所未有的“创意”和“震撼”!一定要让陈镜辞这混蛋…终身难忘! 许未晞拄着刀,站在那堆新鲜出炉的岩石怪物残骸中间,微微喘息。陈镜辞那块意外美味的烤肉脯提供的能量正在迅速被身体吸收,驱散着疲惫,但精神上的消耗和之前高烈度战斗留下的肌肉酸痛,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他抬头,望向巨岩顶上那个身影,对方依旧是一副纤尘不染、仿佛刚才只是围观了一场街头杂耍的悠闲模样。 “喂!上边的!” 许未晞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因为之前的战斗还有些沙哑,“别杵那儿装深沉了!下来看看这些石头疙瘩!它们身上这幽紫色的纹路,跟之前那些丑八怪的能量感觉不太一样!” 陈镜辞闻言,轻轻一跃,如同没有重量般从数米高的巨岩上飘然而下,落地无声。他走到一堆碎石前,蹲下身,指尖缭绕着银白色的谐律能量,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幽紫色能量纹路。 “嗯…能量性质更偏向惰性,但内部结构极其不稳定,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特质和…某种坐标印记。” 陈镜辞分析着,眉头微蹙,“它们不像是自主行动的个体,更像是…被远程激活的‘地雷’或者‘哨戒炮’。我们刚才清除它们,可能已经触发了警报,或者…向某个源头发送了我们的位置信息。” 许未晞一听,脸色顿时更臭了:“操!意思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带自动报点的?这帮杂碎玩意儿还挺高科技!”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怎么办?等着被包饺子?” 陈镜辞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周围荒凉的地形和远处依旧弥漫着能量乱流的峡谷深处。“不能停留。必须尽快离开峡谷范围。这些岩石怪物防御力强,但移动速度相对缓慢,只要我们拉开距离,它们就构不成太大威胁。关键是那个可能的‘源头’…” 他话未说完,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频率极高的震动!紧接着,远处峡谷的某些区域,地面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涌,一个个鼓包迅速隆起,然后破裂,更多的、形态各异的岩石怪物如同雨后春笋般钻了出来!它们的目标明确,正是许未晞和陈镜辞所在的这片区域! “妈的!说来就来!” 许未晞骂了一句,握紧了刀柄,眼神凶狠地盯着那些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的岩石大军。数量比刚才那几只多了何止十倍!放眼望去,灰压压的一片,如同石化的潮水! “数量太多,硬拼不是办法。” 陈镜辞迅速判断形势,他看向许未晞,语速加快,“我需要时间进行大规模空间干扰,阻断它们的能量连接,并寻找那个‘源头’的准确位置。你能撑住吗?” 许未晞看着那密密麻麻涌来的石头疙瘩,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兴奋和暴躁的笑容:“撑不住也得撑!老子今天就跟这些破石头杠上了!你需要多久?” “三分钟。” 陈镜辞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时间。 “行!三分钟就三分钟!少一秒老子跟你急!” 许未晞低吼一声,不再废话,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主动迎向了数量最多的那个方向的岩石怪物! 这一次,他没有再保留体力。玄色刀刃上的血芒彻底爆发,不再是内敛的暗红,而是如同燃烧的烈焰!他不再追求一刀一个的精准点杀,而是将“禁绝”之力以更狂暴、更范围性的方式倾泻而出! “都给老子——碎!” 伴随着一声怒吼,许未晞挥刀横斩!一道半月形的、凝练到极致的血色能量刃呼啸而出,所过之处,前排的岩石怪物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纷纷爆裂开来,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后激射,甚至将后排的怪物也砸得人仰马翻! 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旋风,在岩石怪物的浪潮中左冲右突!刀光所至,石屑纷飞,幽紫的能量纹路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接连黯淡、破碎!他的战斗方式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和毁灭的美学,硬生生以一人之力,在岩石的海洋中撕开了一片暂时的安全区! 然而,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不知恐惧,不畏死亡,只是遵循着某种指令,前仆后继地涌上来。许未晞的每一次挥刀都能清空一片,但立刻就有更多的怪物填补上空缺。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臂因为高频次的全力挥砍而开始感到酸麻,额头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 “妈的…还有多久?!” 他百忙之中通过耳麦吼道,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 “一分十七秒。” 陈镜辞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他此刻正悬浮在巨岩上方,双眼紧闭,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玄奥的手印,周身被浓郁的银白色谐律能量所包裹,那本乐谱悬浮在他面前,书页无风自动,上面流动的不再是音符,而是如同星河般浩瀚复杂的法则符文!他显然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消耗。 “搞快点!老子快顶不住了!” 许未晞一刀劈碎了一个试图从侧面抱住他的岩石怪物,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岩石怪物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新的指令,它们不再盲目地冲击许未晞,而是开始相互靠拢、堆叠!坚硬的石躯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如同磁铁般吸附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转眼之间,一个由数十只岩石怪物融合而成的、高达七八米的岩石巨人拔地而起! 这巨人形态粗糙,但力量感十足,它抬起由无数岩石手臂纠缠而成的巨拳,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许未晞当头砸下!拳头未至,那恐怖的风压已经让许未晞脚下的地面微微下陷! “我操!” 许未晞瞳孔猛缩,这一拳的威力,绝对远超之前所有的攻击!硬接的话,就算不被砸成肉泥,也绝对要重伤! 他下意识地想躲,但周围还有其他零散的怪物在干扰,根本来不及完全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耳麦里传来陈镜辞冷静到极致的声音:“坐标锁定。空间——凝固!”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法则力量瞬间降临,以那岩石巨人为中心,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势不可挡的巨拳,在距离许未晞头顶不足半米的地方,猛地停滞了下来,连同巨人本身,以及周围那些张牙舞爪的小型怪物,全都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般,凝固在了原地,维持着前一秒的动作,连扬起的灰尘都悬浮在了半空! 只有许未晞没有被影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许未晞愣了一下,但他战斗的本能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好机会!” 他没有任何犹豫,将体内残余的所有力量,连同胸腔中那股劫后余生的怒火,全部灌注于这一刀之中!玄色刀刃上的血芒前所未有的炽烈,甚至隐隐发出了嗡鸣! “给老子——破!!” 他怒吼着,人随刀走,化作一道撕裂凝固空间的血色流星,自下而上,狠狠地撞向了那岩石巨人停滞的核心区域!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玻璃被瞬间碾成齑粉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在“禁绝”之力的绝对特性面前,被凝固的岩石结构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 血色流星贯穿而过! 那庞大的岩石巨人,从核心开始,如同被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瓦解,最终轰然崩塌,化作一堆毫无生机的普通碎石,散落一地! 随着巨人的崩塌,陈镜辞的“空间凝固”效果也瞬间解除。周围那些被定住的小型怪物恢复了行动,但它们似乎因为核心聚合体的毁灭而陷入了混乱,攻击不再具有组织性。 许未晞单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刚才那一刀,几乎抽空了他最后的力量。 “时间到。” 陈镜辞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缓缓从空中落下,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大规模的空间操控对他消耗极大。“‘源头’坐标已锁定,在峡谷正西方向,约五公里深处的一个地下能量节点。这些岩石怪物是它延伸出来的‘触须’。” 他走到许未晞身边,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递过去一个小巧的能量补充剂。“喝掉。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那个‘源头’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只是这些石头了。” 许未晞接过补充剂,看也没看就仰头灌了下去,一股温和的能量流瞬间蔓延四肢百骸,缓解了部分的疲惫和酸痛。他喘着粗气,抬头瞪着陈镜辞,语气复杂:“你刚才那招…‘空间凝固’?够狠的啊!差点把老子也一起定那儿!” 陈镜辞推了推眼镜,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精度控制在我的计算之内。况且,我相信以许护卫官的反应速度,不会错过那么明显的攻击窗口。” 许未晞哼了一声,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词。他挣扎着站起身,感受着补充剂带来的些许力量,看向西边峡谷深处的方向,眼神冰冷:“那个狗屁‘源头’…等老子恢复过来,非去把它老巢掀了不可!” “当务之急是先撤离。” 陈镜辞提醒道,他已经开始招呼第七军团的士兵们准备继续前进。“带着他们,我们行动受限,不适合主动出击。” 许未晞看了看那些互相搀扶着、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表情的士兵,也知道陈镜辞说得对。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扛起刀,跟着队伍开始向峡谷外跋涉。 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陈镜辞说:“喂,刚才…谢了。” 这话说得有点别扭,声音也不大。 陈镜辞脚步未停,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但说出的话却依旧是那个调调:“不客气。记得,你欠我一场‘精彩’的《小星星》表演,以及…回去后的厨房值班。” 许未晞:“……” 他刚刚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感激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陈镜辞!你他妈就是个周扒皮!!” 他气得差点跳起来。 陈镜辞对于他的咆哮,只是回以一个极其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即将燃尽的火球,勉力地将最后一点橘红色的余晖涂抹在锈蚀峡谷边缘荒凉起伏的地貌上。温度随着日暮迅速降低,带着金属锈蚀和尘土味道的冷风开始肆无忌惮地穿梭于怪石之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第七军团的残兵们互相搀扶着,在崎岖不平、布满了松散碎石和干枯荆棘的地面上艰难跋涉。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伤员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代理队长雷克走在队伍最前面,凭借着一张皱巴巴的、勉强能辨认区域地形的老旧地图和一枚能量即将耗尽的指南针,努力辨认着通往最近安全点的方向。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 许未晞和陈镜辞走在队伍的中段偏后位置,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后方可能出现的追兵。两人之间的气氛,在经过岩石怪物那一场恶战后,变得有些微妙。 许未晞依旧是一副“老子很不爽”的表情,但那股源于体力过度消耗的疲惫感是实实在在的。他走路的姿势略显僵硬,那是肌肉过度使用后的酸痛所致。玄色刀刃虽然没有归鞘,但只是随意地拖在身侧,刀尖在碎石地上划拉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发泄主人的烦躁。陈镜辞给他的能量补充剂效果正在逐渐消退,饥饿感和更深层次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 陈镜辞的状态看起来比许未晞好一些,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步履依旧从容,只是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呼吸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微促。之前那大规模的空间凝固和锁定“源头”的探测,显然对他的精神力和谐律核心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他那件该死的丝质衬衫领口依旧挺括,但仔细看,袖口处似乎沾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灰尘。 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最终被一阵极其不雅、如同闷雷滚过山谷的腹鸣打破。来源依旧是许未晞。 这一次,许未晞连瞪眼警告那些下意识看过来的士兵的力气都省了,只是黑着脸,捂着造反的胃部,低声咒骂:“操…饿死老子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能生啃一头岩牛(如果这鬼地方有的话)。 走在他旁边的陈镜辞,仿佛没听到那声响亮的腹鸣,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能量流动。然而,几秒后,他却像是自言自语般,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开口:“根据现有地形和能量残留分析,前方三公里左右,可能存在一处小型地下水源。如果水质未被污染,或许可以补充饮水,并尝试捕捉一些耐旱的小型生物作为食物储备。” 许未晞猛地扭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小型生物?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能有活物?怕不是又是什么石头变的吧?” “能量特征不同。”陈镜辞淡淡回应,“是真实的生命反应,虽然微弱。理论上,存在基础食物链。”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许护卫官还保留着足够的…捕捉技巧,而不是只会用‘禁绝’把它们轰成基本粒子。” “你他妈少瞧不起人!”许未晞像是被踩了尾巴,“老子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得很!抓几只地鼠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他心里其实有点打鼓,毕竟他的“捕捉”方式通常比较…直接。 “很好。”陈镜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让许未晞觉得格外刺眼。 队伍继续在暮色中前行。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温度也越来越低。士兵们开始瑟瑟发抖,伤员的情况似乎也更加糟糕。绝望的气氛再次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嗡嗡”声,从侧面一片枯死的、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灌木丛中传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甚至有几个伤势较重的士兵开始出现呼吸急促、眼神涣散的症状。 “什么声音?!”雷克紧张地举起能量步枪,对准了那片灌木丛。 陈镜辞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拂过悬浮在他身侧的乐谱(不知何时又拿出来了),一缕银白色的、如同初雪般纯净的音符能量流淌出来,在他指尖跳跃。“精神干扰型音波…频率很低,但带有侵蚀性。像是…某种变异昆虫。” 他话音未落,那片枯死的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一大片黑压压的、指甲盖大小、长着透明翅膀和血红复眼的飞虫如同乌云般腾空而起!它们发出的“嗡嗡”声瞬间放大了数倍,形成了一种令人头痛欲裂的音波攻击! “是蚀魂蜂!快捂住耳朵!” 雷克惊恐地大喊,但已经晚了!几个士兵痛苦地抱头跪倒在地,连雷克自己也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许未晞也被这音波吵得心烦意乱,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和“禁绝”本能让他抵抗住了大部分影响。他烦躁地掏了掏耳朵,对着那片蜂群骂道:“吵死了!给老子闭嘴!” 他并没有直接挥刀,而是将玄色刀刃横在身前,另一只手的手指,如同弹奏某种无形的乐器般,极其快速而富有节奏地敲击在刀身之上! “铛!铛!铛!铛——!” 一连串清脆、短促、带着金属震颤质感的音符,以一种奇特的频率,从刀身上迸发出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无形的利针,精准地刺入了蚀魂蜂群发出的混乱音波之中! 这不是旋律,更像是一种…噪音对抗!许未晞敲击出的音符,充满了“拒绝”和“破坏”的意志,强行干扰、打乱了蚀魂蜂那带有精神攻击的音波频率! 蜂群的“嗡嗡”声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如同卡壳的录音机!它们原本整齐的队形也开始混乱,互相碰撞,攻击效果大减! 陈镜辞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他并没有出手,而是轻轻阖上眼,仿佛在仔细聆听许未晞这即兴的“破障之音”。几秒后,他睁开眼,双手虚按在乐谱之上,十指如同弹奏钢琴般优雅地律动起来。 没有宏大的乐章,只有几缕极其细微、如同春日溪流潺潺、又带着安抚力量的柔和音符,如同涓涓细流般,融入了许未晞那充满破坏性的敲击声中。 这柔和的音符并未与许未晞的噪音对抗,而是巧妙地穿插、弥补,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声”。它们安抚着士兵们被干扰的精神,同时,似乎也对那些蚀魂蜂产生了一种…迷惑效果? 蜂群变得更加混乱了!一部分依旧在徒劳地发出杂乱音波,另一部分则仿佛被陈镜辞那安抚性的音符所吸引,开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甚至有些互相攻击起来! 许未晞感觉到压力一轻,他惊讶地看了一眼陈镜辞,没想到这混蛋还有这一手!他趁机加紧了敲击的节奏,破坏性的音符更加密集地涌出! “吵啊!继续吵啊!看你们吵得过老子的刀,还是这家伙的安魂曲!” 在两人这极其不协调、却又意外有效的“音波合奏”下,那片令人头疼的蚀魂蜂群最终彻底瓦解,死的死,逃的逃,很快便消散一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终于停止。 士兵们如释重负,看向许未晞和陈镜辞的眼神更加复杂了。用敲刀子和弹琴来驱赶恐怖的蚀魂蜂?这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许未晞停下敲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看着陈镜辞,语气古怪:“你刚才那是什么调子?听着跟哄小孩睡觉似的。” 陈镜辞收回乐谱,平静地回答:“一段基于基础生命频率的安抚性谐律片段,能够中和大部分低阶精神干扰。看来,许护卫官的‘噪音攻击’与我的‘安魂曲’配合,效果出人意料。” “那是自然!”许未晞立刻得意起来,忽略了对方话里“噪音攻击”这个不太褒义的词,“老子早就说过,咱们这‘和弦’,天下无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主要是老子输出猛!” 陈镜辞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镜,目光投向渐渐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抹夕阳。“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在完全失去光线前,找到那个水源地扎营。” 夜幕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荒原。寒冷和黑暗带来了新的恐惧。但在经历了管道求生、怪物围攻和音波袭击后,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反而因为这两个强大而“不太正常”的守护者,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韧性。 许未晞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等找到水源,抓到“地鼠”,吃饱喝足,恢复了力气…第一件事,就是跟陈镜辞把这笔包括但不限于《小星星》、厨房值班、以及刚才被他“辅助”了的各种烂账,好好清算一下! 而陈镜辞,则借着越来越暗淡的天光,看着许未晞那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以及他拖在身后、在碎石上划出痕迹的玄色刀刃,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