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国灵殇》
1. 南满铁路
是夜。
银白的月镶嵌在藏蓝的天幕中,森冷的月色照得远山一片幽绿。风从树梢间掠过,擦动树叶的声音带着令天地震颤的肃杀气息。
军装的男子行走在这样的夜晚,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东方人不该有的惨白,一双殷红如点血的眼瞳深得触目惊心。
他手中拎着一个黄色的炸药包。
不远处的铁轨无声地卧在月色里,安静得像一具尸体。那是南满铁路,在沈阳北大营南约八百米的柳条湖附近。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也像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旧时代的残余是腐烂的肉,无知且无意义的抵抗是折断的骨,异国的军队是啃噬尸体的蛆虫,而新生的势力在尸体上长出倔强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野草。
他掂了掂手中的分量,正要蹲下身,动作却忽然顿了一下。
他在风声里辨别出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个人很奇怪。他分明从那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气,心底里却有种朦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点牵扯在血脉里的、不明不白的熟悉感。
“帝国。”那人开口了,脆生生的。
日帝冷冷地回过头。他身后站着一个纤瘦的女孩,木屐隐在绣了菊花的和服下摆里,手中握着一枝永远不会凋零的樱花。
日帝冲她挑了一下眉,语气有些不善:“不好好在东京待着,跑到□□来做什么?”
“帝国……”
霓虹抓着那枝樱花,手指同树枝一般纤细。
“我的历史里渗透着华的文化,我的文字里充斥着华的影子。我们共生了千年,他曾教给我的……”
“我不关心你和华的关系有多好。”日帝打断了她,语气愈发冷漠。“我只知道,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政权意识体的眼里只有利益,而国家意识体则承载了民族的情感,这是他们本质上的不同。
“我的扩张被英美遏制着,我们的经济被世界经济危机沉重打击着,这样的极端困境又导致了我的政治危机。如此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要想冲破华盛顿体系对我们的束缚,夺取□□的东北是摆脱困境的最佳方案。”
霓虹怔愣地听着,没有说话,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从东方会议开始,四年来你一直在阻挠我。你看不见本国的危机么?人民的苦难没有投射到你的身上么?你为何视而不见?”
呼啸的风声将视野撞得倾斜摇晃,日帝背着光向她望来,整张脸落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
风声里,霓虹轻声道:“你眼里哪有什么人民的苦难……你只想完成你的霸业。”
日帝无声地勾了一下唇,似是自嘲,又像是在笑霓虹的天真。他缓缓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女孩的胸膛,而他的食指扣上板机,眼里的野心昭然若揭。
“就当是为了我的霸业吧,祖国大人。”
话音未落,手中枪响。
女孩的身躯化作了白色的光点四散而去。而一瓣樱花在原处悠悠地飘落,似一场红尘遗落的大梦。
国家意识体永远不会真正死亡,她们的躯体会在人民意志最集中的地方再生。日帝这一枪看似杀招,实则是把霓虹送回了东京。
不久后,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扇骨落了一地,撕碎的扇面洋洋洒洒。
“你……你……”黑发黑瞳的少女后退一步,双手发颤。
她的脖颈一直隐隐作痛,那是属于沈阳的那一块。她感受到的苦难正如裂冰般蔓延,从人民的意识一直牵连进血肉。土地的痛苦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她诉说。
“我说了,不抵抗。”少年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坚定。
“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不抵抗?民国,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华怒斥,半边眼瞳在某一瞬陡然变得血红。“你想眼睁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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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们的国土被侵略?你想就这样丢下我们的人民不管不顾任意生死?”
她的怒火从声音撞进墙体,没有回声,也不会传远,就像某些徒劳无益的抵抗。
“两方兵力差距如此大,贸然攻打我们,对日方而言无疑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日帝应当没那么傻。他们惹事挑衅、压迫东北军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民国顿了顿,“他经常会在东北地区故意挑事,企图激怒我们,伺机借题发挥,中村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简而言之,一旦我们奋起反击,就相当于给日帝发动战争提供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的分析看似很有道理,细究过去却处处是漏洞。
“他们已经在发动战争了!沈阳失守了,失守了你懂么?”华扯下自己的领口,露出血淋淋的伤疤,扭曲而狰狞,那是沈阳的痛苦在她身上的反噬,“你这完全是在把东北三省拱手相让!”
她连接几次抬起手,又总是无力地垂下。
“你是我见过最懦弱的政府。清哪怕武器落后、制度落后、思想落后,也有敢于向洋人宣战的勇气。而你,你手握十倍于敌的重兵,却不肯抵抗,平白让城池失守!”
千年又千年,无数个日夜的堆叠里,她经历了太多的跌宕和沧桑。好几次她几乎以为要亡,又总是凤凰浴火般涅槃重生。可这一次似乎与以前都不一样,她站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中点,往前看是百年屈辱史,往后看一眼望不到头。
民国扯了一下唇角,露出抹讥讽:“清那可不是勇气,他根本就是狂妄。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以为宣战可以解决一切。他宣战了,然后呢,然后他在一份份不平等条约上签字,不断地割地、赔款!”
华张了张口。她本来是想反驳些什么的,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
最后民国道:“我自有判断。”
他转身走了,鞋跟碾在扇骨上,留下一地碎片。
像帝国的铁蹄碾过破碎河山,满目疮痍,翻覆沧桑。
2. 独裁者
“旧的时代已经落幕,倒塌的废墟上会建立起新的政权。”
柏林一月的寒风里,白发红瞳的军装少年咧开嘴,笑得唇齿森森。仔细一看,那牙齿竟个个都是尖长的,令人想起神话中的恶魔。
他是从魏玛共和国破碎的尸骨里重生的第三帝国,是与强权和极端民族主义共生的战争狂魔。
“你能让我的人民活下去么?”
金发少女睁着湛蓝的眸子看着这个新生的意识体,眼里像是摊开了一方天空,又像是生了成片的蓝色矢车菊。
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对她以暴制暴的处置在人民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失去了领土,失去了尊严。一切发展的机会都被扼杀,一切的苦难由她的人民承受。巨额的赔款和经济大萧条使她不堪重负。
魏玛没能撑下来,于是他死了。人们自顾不暇,没有人悼念他。
“活下去?”第三帝国眯了一下眼睛,“远不止于此。”
他将一枚铁十字勋章压到德意志的手心,兴奋的瞳孔里流淌着的是翻腾的熔岩或者是殷红的鲜血。那双红瞳令人想起在九幽炼狱囚禁千年的恶魔,一字字写满了人间最惨最痛的恨。
“我将恢复秩序,我将平息社会的不稳定,我将恢复我们的国际声望。”他一字字说着。“不会有人失业,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牛奶和面包。”
德意志握紧了手中的勋章,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比霓虹还要纤瘦,单薄的躯体承载了太多的重担。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来拯救她的人民,带领她的人民走出困境。
“若是想让我完全掌握政权,我需要绕开议会制订可以代替法律的规章。我记得魏玛留下的宪法中有关于特别授权法的规定。”第三帝国有意无意地提起那死去的前政权,后者的宪法直到现在仍是通用着的。
德意志:“但授权法需议会三分之二的多数议员通过才能生效,在魏玛共和国的历史上,只在十年前发生恶性通货膨胀时才启用过一次。”
支持第三帝国的纳粹党虽然是德国的第一大党,但他们只在国会中占有百分之三十二的席位。
“首先,作为德国第二大党的共产党,他们是一定不会投赞成票的。你打算怎么办?”
德意志想知道,面对眼前的局势,这位年轻的政府该如何处理。
“我打算怎么办?”第三帝国弯弯眼睛,笑意里透着股杀意。“解散议会,重新选举。”
重新选举就能使纳粹占到三分之二的席位么?
德意志能看出,第三帝国并非什么安分守己的政权,他身上沾染了强权、铁腕、帝国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的色彩。他所谓重新选举的背后,定然藏着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她攥紧了手心的铁十字勋章。寒风拂过金色的鬓发,衬着容色秀得惊人。
几天后,在国会大厦冲天的烈火里,德国共产党被解散。这是第一个被迫退出议会的党派。随后共产党的报刊被禁止出版,1.8万名共产党人被捕入狱。
第三帝国抱着双臂,将后背陷入高而柔软的椅背中,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似在构思未来的光明前景。
“那真的是共产党人的恐怖主义行动么?”一直沉默观望的德意志忽然开了口。
她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从被告知国会大厦起火,到那名倒霉的荷兰共产党人被捕,再到第三帝国颁布对共产党不利的法令。
那位在火灾现场被发现的荷兰共产党人只是个失业的建筑工人,前不久才刚到德国。而他所谓的供词也是在严刑拷打之后才说出的,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屈打成招。
“罪魁祸首认罪了,这一切都是共产党人发动革命的信号,目的是为了反对纳粹党。”第三帝国挑了一下眉,“你对此有什么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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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疑虑太多了。
德意志苦笑一声,蓝色的眸子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我存在于世上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政权意识体。你们惯玩的这些把戏,倒也没几分差别。”
百年又百年,她看遍尔虞我诈,陷身权谋翻覆几回合,大梦醒来身是客。
阳光斜斜地透过矩形的窗户,落在地板上成了不规整的四边形。明与暗将空间分割,变幻的风云将无常镌刻。
“这火究竟是谁放的……有那么重要么?”第三帝国轻笑了一声。他的眼眸明锐,带着淬火般的森凉。那样的眼神与这张少年的脸庞形成一种强烈的割裂感,用十几年雕琢的容颜传递沉淀了上百年的沧桑。“事情的结果是令我们满意的,这就够了。”
他的所作所为,德意志无权干涉。她只沉默地站着,褴褛的衣衫遮掩纤细的躯体。
“可是,哪怕共产党解散了,纳粹党也只在议会选举中赢得了44%的席位,仍然没有能达到三分之二的多数。”屋内静默了半晌,德意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她准确地指出了当前的问题所在。第三帝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国家人民党和我们站在一起,共占52%的席位。我们只需要再通过一些手段……”第三帝国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就能通过特别授权法。”
他所谓的手段,不过是胁迫和贿赂。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授权法被强行通过,只有社会民主党没有投赞成票。
这些杂七杂八的党派让第三帝国很是烦躁。它们在他的眼中全是德国辉煌之路的绊脚石,是他行使政权的阻碍。他若是想彻底掌握德国的政权,它们是注定要消失的。
于是在特别授权法通过后,所有非纳粹党派在一个月时间内被取缔。从此第三帝国在德国建立了属于纳粹的独裁政权。
3. 意王
在意大利罗马市中心卡比托利欧山北侧,有座文艺复兴风格宫殿,叫威尼斯宫。
这座建筑始建于1455年,是罗马最早的文艺复兴建筑之一。它的大部分石料取自附近的罗马斗兽场,立面右侧是中世纪塔楼。威尼斯宫最初是教宗住所,碧岳四世将这座建筑的大部分给予威尼斯共和国用作使馆。在19世纪,它是奥匈帝国驻梵蒂冈使馆。
1917年,意大利获得这座建筑的所有权。而意王大多使用这座宫殿的阳台向聚集在威尼斯广场的人群演说
1935年,黑衫的男子便是在这里进行演说。那男子正是意王,那演说是对埃塞俄比亚的战争总动员,为了他的政治野心和殖民帝国的梦想。
“终于还是决定对埃作战么,意大利王国?”意王上台前,有个金发的女子曾凝视着他,一字字地问。
早在1923年,意王在确定扩张方法时便把大而弱的埃塞俄比亚作为首要目标,叫嚣着必须征服埃塞俄比亚。但他的行事素来犹豫不决,直到如今才决定作战。
“我们已经忍耐了十三年。”意王抱臂斜斜倚着威尼斯宫的墙壁,红绿异瞳落在眼睫拉出的阴影里愈显深邃。“不能再忍了。”
他们有精良的装备,二十余万军队带着数百辆坦克和大量的飞机。而埃塞俄比亚的武器只有步枪、数千挺机枪和几百门老式轻型火炮,根本没有坦克和能作战的飞机。
两国实力相差悬殊,意王有能赢的自信。
十月的天光明亮,意大利背着光走进建筑的阴影里。她回过头,便看见意王迎着光走到高处,慷慨激昂地做着战争总动员。
她五指松松抓成拳,略带凉意的风从指缝穿过,掌心里有细小的悸动感。
彼时她也被喧闹的人群感染了,认为他们掌握了这场战争的绝对优势。直到一年后,意大利沉默地看着意王指挥军队运来瓦斯弹、芥子气弹等化学武器,唇角无奈地一勾,笑意里透着抹讥讽。
在如此实力悬殊的情形下,意军竟在迅速攻占几个城市后连连受到埃塞俄比亚军队的阻击,甚至不少人悲观地认为要打胜这场战争是不可能的。
在如此实力悬殊的情形下,意王竟沦落到要靠化学武器向埃塞俄比亚河湖和田野里倾撒毒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赢。
真是有够窝囊的。
一年前他们有多嚣张,现在他们就有多狼狈。
不过好歹是赢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埃塞俄比亚被他们占领了。
那个可怜的政权意识体就这样化成虚影,像是被阳光晒得蒸发了。只是蒸发晒出的水汽会向上浮,向高空飘去,而那个意识体幻灭成的四散的光点,一团团却是往下钻的。
生于尘土,归于尘土。
“你说要让军队去哪里?”德意志呛了一口水,捂着前胸连咳数声。她手中杯盏晃动,几滴液体顺着杯沿倾倒出来,在地毯上摔得粉骨碎身。“那里可是凡尔赛和约划定的非军事区,禁止驻军设防的!”
《凡尔赛和约》划定的军事禁区位于莱茵河两岸各50公里范围内,那里被称作莱茵非军事区。条约中这样的规定是战后限制德国军事威胁的核心措施之一,也是构成法国战略安全体系的重要屏障。
如今第三帝国将军队进驻该区域,无疑是违反了规定,也导致了凡尔赛体系的实质性瓦解。
“防范共产主义威胁罢了。”第三帝国轻啧了一声。
“况且啊……”他旋转着指间的钢笔,“条约这种东西,写出来就是等着被撕毁的。除非签字的双方都认为它是平等的。”
所谓条约,只不过是强国对弱国的命令罢了。
“你若是有那个野心,哪怕是平等的条约,你也会想把它撕毁。”德意志耸耸肩,指尖沿着杯壁打转。
杯中盛了茶水,杯底残着未化的冰。她抿了一口,苦涩而冰凉。
几年相处下来,第三帝国的脾性,她算是摸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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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你占领了莱茵非军事区,这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去了我可爱的西班牙。哦我的老天,他那里可真是一团乱。”第三帝国眯了一下眼睛,“不过我遇见了一个有趣的盟友,他似乎抱着和我一样的目的。”
“意大利王国么?”德意志随口一问。她想到了被占领的埃塞俄比亚。
“正是他。”第三帝国从桌沿支起身子,弯了弯眼睛,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于是我约了他来柏林,一起签下一份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协定。”
他轻笑一声,弯曲的指节在桌面轻叩一声。
“他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极闷的脚步声落在地毯上。黑衫的男人推开会议室的门,一双眼轻佻地看着第三帝国。
“你就是意大利王国?”德意志挑起半边眉。
“正是。”意王瞥了德意志一眼。
“你占领埃塞俄比亚可真是费劲。”德意志语气比杯底的冰还冷。
“是么。既然你这样说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意王将目光转向第三帝国。
“怎么不欢迎呢?”第三帝国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那是他草拟好的《□□产国际协定》。
“我想你并没有忘记我的第二帝国。”德意志抱臂倚着阴影,冲意王眯了一下眼睛。“二十一年前,正是他,他就在这里,他咒你早点死。”
1915年,意王背叛了第二帝国,从同盟国转而加入协约国的阵营。
“我确信这一次,我和你们是在统一战线的。”提及第二帝国,意王的面上没有丝毫赧然。
“但愿。”德意志说着,依然以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意王。
第三帝国没有经历过第二帝国的时期,他对于过去的一切了解仅局限于他诞生后所学习到的历史。可德意志却是那段历史的亲历者,曾经的那些背叛与失败无一不化作血淋淋的伤痕,从土地里显现在她的□□上。
4. 痛彻心扉
水滴的声音在耳廓里逐渐清晰。民国的手指无意地绞着身下压着的布料,双眼费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这是一个封闭的区间,他被放置在床榻上。门紧紧锁着,四面的墙上都没有窗户。一张低矮的木桌靠着一边的墙,一个长发的小孩盘腿坐在桌边低头写着什么。
“你是谁?”他坐起,试图同那个小孩交流。因长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透着些许沙哑。
小孩仰起头的刹那,他便断定了那不是个普通的孩子。那小孩虽然是黑发的黄种人,却生着一双一红一金的异瞳。
小孩认真地说:“我是中国人。”
民国一时语塞。他正组织语言时,那扇紧闭的门却忽然开了。
黑发黑瞳的少年漠然地走了进来。他穿着军装,气质里透着种五千年沧海桑田沉淀下来的稳重。他冷冽的目光扫到民国面上,竟令后者无端打了个寒颤。
是华。
民国自诞生之初便没见过华的男体。意识体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体是示弱的表现。国家意识体作为祖国母亲的一个形象,加之其没有实权,便向来是以女体的形态示众。
而今华选择以男体来见他,哪怕他平日再自恃,今日也是意识到了不对。
华冷冷望着他,抬手扯开了自己的上衣。
伤痕。
触目惊心的红色,从东北蔓延到华北,逐步向腹地深入。
“长春,山海关,承德,喜峰口,多伦,张北,商都,北平,天津。”他一个个数过去。每一条伤疤都是一座沦陷的城市,每一丝血迹都是一场血腥的屠杀,每一点痛意都是无数哀嚎的人民。
“三年五个月,东北三省全部沦陷,三千万同胞呻吟于侵略军的铁蹄之下。帝国主义企图吞并我们,对这样野蛮凶恶的侵略行为,你还要坐视不管到什么时候?”
华的嗓音低沉,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停止内战。我现在要你停止内战。我要你保护我的人民,保护我的土地,抵抗日本帝国的入侵。”
民国垂着手没有说话,神色晦涩不明。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不只是我的人民,更是你的人民。”
华长叹一声。
“你是他们的政府。他们想要看到的,不是一个手握大权的政府,而是一个能保护他们的政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倘若你不把你的人民当作你的人民,你的人民又怎会把你当作他们的政府?”
这样的政权,五千年来他见了太多太多。只是此时同彼时又不同。过去一个政权的衰败总是昭示着另一个政权的兴起,而如今,怕是等不到新的政权兴起,他中华便要亡国灭种了。
这是民族的覆灭,亦是文化的覆灭。政权消亡的同时,国家也不复存在。民国会死去,而他会被霓虹吞吃。
“倘若某个意识体的所作所为不得民心,人民的意志会让土地生出新的意识体。”华一指角落的小孩,“那个孩子正是新生政权的雏形,若是人民对你失去信任,他便会取代你。”
民国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问出了一句话。
“他叫什么?”
“他还没有名字。不过倘若他真的成为了新的政权,我愿意把他称作china。”
瓷。民国将这个陌生的名字咀嚼了好几遍,无形中将他视为一个潜在的威胁。
“他不会成为新的政权的。人民对我的信任会使他消散。”民国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已是揣揣不安。他不想再去看那个孩子,可又忍不住要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
“倘若你想要获得人民的信任,你就得真正地保护他们抵御外敌。我需要你从现在开始放弃剿共,联合起来抗日。”华冷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威压。
民国仿佛第一天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他的祖国,是历经五千年沧桑岁月淬火再生的华,而不是一个可以被他任意操控的傀儡。
宛平县城。
1937年7月7日的夜晚,星子黯淡得近乎没有颜色。万籁俱寂,城外东北方向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在寂静的夜幕里显得分外刺耳。
只是间隔了刹那,一名不速之客便悄然出现在了城门前。
夏日有些燥意的风里,民国有些不耐烦地瞥过去。只一眼,便让他的呼吸停止了须臾,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回流了。
那人穿着异国的军装,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由一双嗜血的瞳眸投出,惨白的面色令人想起地府的恶鬼。
对上那个男人血红的眼眸时,他只觉浑身发凉,恐惧紧紧攥着他的心尖,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使他的心蓦然安定下来。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风擦过手掌,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底。
来人是华。
“你要做什么?”少女的音质里带着玉石般的铿锵。
日帝挑了一下眉,眉梢勾出一点讽意来,似是在嘲笑民国的懦弱。那是资本主义民主的、可笑的、抹不去的劣根。
“一名士兵离队失踪了。”他这样说着,“我希望你们能打开城门,让我进去搜查。”
“不行。”民国下意识地便拒绝了。
日帝的面色愈发冷了,目光阴沉沉地掠过来,带着帝国主义特有的、血腥的屠杀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在那样的目光里,民国竟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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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懦弱。”华扫了他一眼,语声低得近乎不可见,但他听见了那句吐槽。民国的面色僵了僵,接着挺了挺腰杆,将目光压得沉了些,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望着日帝。
“时值深夜,进城搜查会引起误会,妨碍治安。”民国试图讲理,可显然日帝并不吃这一套。
“你们最好考虑清楚了。”日帝冷冷地说着。
分明是一个燥热的夏夜,吹过后颈的风却是凉飕飕的。
“我们考虑得很清楚。不行。”民国严词拒绝。“我方部队正在睡眠,枪声响自城外,非我军所发,你在演习场丢失士兵与我无关。”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光在眼前炸开。华的躯体化作了白色的光点四散。民国的身体亦受重创,蓦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是日军在以大炮轰击宛平城及其附近一带。民国无奈之下紧急将城内居民被往城外安全地带疏散,守军29军各部分散于各处应敌。
日军出动飞机在各处侦察扫射,战事时断时续,期间民国多次尝试联系上华,奈何由北平至宛平的电话亦被日军破坏,不能通话。
日帝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一切,映着流成河的鲜血。
在民国和华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小孩窝在桌前,低头平静地看着自己从脖颈到心口的一大片伤口,一红一金的眸子映着斑驳的血迹。
他只是一个意识的雏形,是以那些痕迹都是浅浅伤在表面的,不曾深入骨肉。
他用指沾了血,一笔一笔在纸上复刻祖国的伤痕。
7月29日。
9时。日帝下达了攻击卢沟桥、宛平城的“步—作命第六二号”命令。
18时12分。日军从城外东北角和东侧开始炮击。与此同时,在洪泰庄的福田装甲部队从城壁东南角附近展开行动,向宛平城西侧进攻。
18时40分。西南风,湿气很大,爆炸后的浓烟久久不散。日军决定在东北角构成突击路,将所有炮火集中轰击一处。
19时20分。日军轰开一条宽约20米的突击通道。敌我火力相差悬殊。
19时45分。日军占领了东侧城墙,随后突入城内,向中部地区和西侧城墙突进。
20时30分。日军进攻到宛平城西侧,宛平城失守。
7月30日。
包括宛平城中国守军在内的掩护部队完成任务后撤退至长辛店,旋即撤往河北。
从此,整个北平完全沦入日军之手。
最后一句话方写毕,便被大颗的泪珠砸开。血水混合着泪水在纸面晕开,再也辨认不清原来的字眼,只觉得怎么看都是痛的。
痛彻心扉。
5. 南京,南京
1937年12月12日,夜色方临,残月如钩。
长衣的少年背抵着宫墙。那少年生得极是秀气,眸中似乎揉碎了南京的山水。那双眼却悄怆幽邃地寒,目光掠过来令人心底一凉。
炮声频频传来,他揉揉眉心,眸子落在眼睫投下的阴影处愈显森冷。
那是南京。
民国的军队已经撤退了,他成了这盘山河之局的弃子。
按照撤退部署,大部分军队都要从正面突围。但民国担心属于中央军嫡系在突围中损失太大,又口头命令军队“如不能全部突围,有轮渡时可过江”,这个前后矛盾的命令使他们的撤退更加混乱。
部队长官大多数没有向下完整地传达撤退部署,就各自抛下部队前往江边乘事先控制的船只逃离。
这些部队听说长官退往下关,以为江边已经做好了撤退准备,于是放弃阵地涌向下关一带。负责封锁的第36师没有接到允许部队撤退的命令,和从城内退往下关的部队发生冲突,很多人被打死或踩死。
真是狼狈。
无论过程如何,他们还是走了,留他一人在这近乎沦陷的城市,等到火焰撞破天光。
刀光剑影和枪林弹雨抹去了京城最后的宁静,于是山河倾覆、满目疮痍。
横流的鲜血将苍穹映得一片暗红。空中血腥气息弥漫。城内隐隐有妇孺的哭喊、人群的惨叫。
尸山血海、肉沫横飞。惊慌失措的人群四处奔逃,像漩涡,翻腾着、纠缠着。那些撕心裂肺的号啕、凄厉绝伦的嘶吼,血肉淋漓地穿过热焰卷起的风。
生灵涂炭。
南京眸中映出身侧火光。他抿紧了唇,上下以齿咬合着,几乎要抵出血来。唇间立时生起火辣的痛,只是那样的痛却压根比不上心底痛感的万分之一。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如此无用,不能拥有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抹去这世上最惨烈的一幕。他以为自己会落泪,可眼中愈发干涩,没有一滴泪水。
世界熊熊燃烧,他在世界之中,又好似游离于世界之外。
——南京……
谁在唤他?
——南京……南京……南京!
风裂成了碎片,划过被刀光切割的、鲜血淋漓的三个月光阴。
南京拖着一身血站在尘埃里,一身的伤痕。
南京站着,褴褛到难以辨认形态的衣衫是被破坏的房屋。祂们是南京古城墙的三分之一,祂们是紫金山风景区,祂们是仙窟寺、幽栖寺、文殊洞、观音洞,祂们是中华门城堡箭楼,祂们是夫子庙及其附属建筑群。祂们是被日军拆毁的20540间各类房屋,于是南京的城市建设几乎毁于一旦。
南京痛苦着,外翻的皮肉和裸露的白骨是那些大规模的或是零散的屠杀。日军在城区大肆搜捕放下武器的中国军人以及疑似军人的普通平民,以机枪和步兵炮向平民猛烈扫射。他们派部队进入安全区反复进行扫荡和搜捕,对城区反复进行扫荡,并且任意屠杀普通平民。这样日复一日的零散屠杀,使得满城白骨、血流成河。
南京颤抖着,下身的血迹和烂肉是无数被性侵的妇女。她们躺下去就再也未能爬起来,她们被日军虐杀而死,她们不堪蹂躏、自杀身亡;勉强活着的则形同僵尸。她们一旦患有疾病或精神失常,则被赶到荒野等死。她们只要稍有不从或反抗的,轻则被施以饥饿,重则用军刀割其□□、剁其手足,甚至让狼狗将她们一片片撕烂示众。
南京悲愤着,湿透的、散发着尸臭混合着江水气息的乱发是被抛入长江的尸体。日军动用部队将尸体大量抛入长江,或是强迫中国民众将自己同胞的尸体推入江中。更为残忍的是,他们甚至驱使下一批即将被杀的中国人将上一批已被杀的中国人尸体抛入江中。
南京沉默着,焦黑的十指和半边被烧伤的脸颊是无情的纵火。日军向南京进攻途中即一路纵火,他们焚毁可疑村落、烧毁城区,烧掉劫掠一空的商业街区。从太平门到龙潭80%的房子和远离大道的小路旁40%-50%的房子被烧毁,停留在南京的西方人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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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器材被抢走。从城南中华门到城北下关江边,到处是大火。居民住宅、商店、公司、机关、学校,皆付之一炬。
南京绝望着,弯折的指甲和断裂的肋骨是被抢劫的财产。“就地征发”的粮食供应,因军纪败坏而发生的个人随意抢劫,有预谋、有组织的抢劫行为。大街小巷、挨家逐户、破门砸锁地肆意抢劫。城市郊区的农具、粮种及牛、驴等几乎被一扫而光,猪、鸡及其他牲畜也被掳掠殆尽。大量农田荒废,夏收严重被影响。大量外侨及涉外机构的财产,包括英国、美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使馆均被日军士兵闯入;日军对西方企业财产进行的反复洗劫致使其损失惨重。连作为日本盟国的德国,德侨在南京的各类资产亦并未在日军的抢劫暴行中得以幸免。
南京看不见了,黑洞洞的双眼是被破坏的文化。有计划的对图书、文物的劫掠,使得图书损失总数近90万册,比当时日本最大的东京帝国图书馆藏书85万册还多。南京科研单位的十多万件科学标本、1500多箱考古资料、五万余件地质矿物标本、私人损失的35800余件字画古玩,遭到日军的抢掠和破坏。
他就这样站着,鲜血滴落下来,染红了记录百人斩的报纸。
“南京。”军装的男孩站着,伸手覆上南京的眼眶。
他又能看见了,新生出来的眼珠是暗红的,令人想起血。
“南京……我一定会为你复仇的。”男孩的眼眸里流动着仇恨和悲悯,脸上是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沧桑,显得有些割裂。
“你是谁?”他沙哑着,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那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男孩睁着一双红金异瞳,手里攥着一段血衣布条,那是安源儿童团的标志。“我只知道,我是中国人。”
分明拿着安源儿童团的东西,他却一点也不像湖南人。但非要这么说的话,他其实哪个省的也不像。南京一时没法肯定他的来处,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叫什么?”
“瓷。”
6. 绥靖政策
“这是我这半个月以来第三次来到你的国家。”优雅的绅士戴着单片眼镜,浅金的长发柔顺地垂下,一双绿色的眼眸似乎深不见底。
“苏台德地区多半是我的人民,相信你们也明白这一点。”第三帝国挑了一下眉,挑衅地看着英吉利。“我拿回这片土地是天经地义的。”
捷克斯洛伐克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其中说德语的德意志民族有三百多万,大部分居住在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
1938年3月,第三帝国后,把侵略矛头指向捷克斯洛伐克。
白发的男子抚摸着文件的折痕,带着法国人惯有的优雅与浪漫,而笑意不达眼底:“你的要求我们明白。我也希望,我们可以探讨出一个我们都满意的结果。”
捷克斯洛伐克刚要上前,却被拦下了。
“你们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急切,“那是我的国土!我,我必须参与……”
“你的国土?”
不知谁问了一句,音色低沉,语气里带着点不屑和戏谑。
四人转过头来,背着光,衬得面色阴沉,眼瞳似发着幽幽荧光。英吉利的冷漠、法兰西的玩味、意王的无情、第三帝国的诡笑,都使他害怕。
那分明是他的国土……
原来落后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弱国无外交!
他站着,披着半身凉如水的月光,仿佛披着半生的萧瑟与悲凉。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看着他们走进会议室,而后门在他跟前关闭,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割让苏台德地区……”捷克斯洛伐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就是你们说的谈妥了?那是我的国土,我甚至都没有参与你们的谈判!”
“六个小时内。”第三帝国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他斜睨着捷克斯洛伐克,张合着的唇齿森森。“我要你在六个小时内接受这份《慕尼黑协定》。”
协定完全是按照第三帝国的要求作出的,法英只有妥协,而意王完全就是帮凶。
“这会使我们和平,不是么?”英吉利扬了扬手中的协定,卷了一下唇角,“我们带来了整整一代人的和平。”
“你们为了避免战争,牺牲的是我的利益!”捷克斯洛伐克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
“这是一项无权上诉、也不可能改变的判决。”法兰西这样说。
“我对于我们所讲的话,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英吉利颔首。
……
“你会遵守这份协定?”德意志反复看着《慕尼黑协定》,“你难道没有占领捷克斯洛伐克全境的打算?”
“所谓条约,签订下来,就是等着被撕毁的。”一张世界地图于桌面摊开,第三帝国以指腹描摹着欧洲各国的国界。“我会到这里,再到这里,直到整个欧洲为我所用。”
“你记得我的第二帝国是如何灭亡的么?”
德意志于卧榻惊醒,似乎经历了邯郸一梦。
梦里有战火、有条约,有衣衫褴褛的人民。她夺走了资本家手中昂贵的面包,低头一看,却是染着血的。她不甘地送入口中,却只有满嘴的铁锈味。
“什么记不记得,我从来就没有见识过。”第三帝国打趣。但他很快便发现德意志的神色有些不安,眸底掩藏着小鹿般的惊恐。
“虽然他灭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也有我们需要借鉴的地方,不是么?”德意志抬起头。
梦的最后,有一片蓝色的花海,那是矢车菊的海洋。她站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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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中心,低头可以窥见枝叶间堆叠的尸体。
“比如,尽可能避免两线作战。”
第三帝国听着,不知怎的联想到了北方某个红色的庞然大物。他隐隐有了打算。
“从波罗的海到黑海,没有一个问题不能通过协商解决并使双方都感到满意。”
数年前,他作为一战的战败国,被几乎整个世界联合孤立打压。而苏维埃则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亦处处受西方国家排挤。于是在魏玛期间,他们便有过结盟的经历。
他很乐意将他们的合作再次延续。
1939年8月23日,第三帝国在莫斯科见到了苏维埃。
那是个高大的白发男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令人想起那些在西伯利亚冻土上卷过的、刺骨的风。
他们分明从未见过,第三帝国却在见到苏维埃的那一刹有了电光火石间的猛然顿悟,那是从骨子里延伸出来的、令人颤栗的熟悉。
都说对视是人类不带感情的接吻,那一刻他确定他用目光吻了苏维埃。没有欲望,亦没有感情,只是淡淡地交换了一个近乎神性的相交,从此他的命运无可挽回地与苏维埃缠绕在一起,从诞生到毁灭。
那样的神性,不是俯瞰众生、目空一切的俯瞰,而是一种极淡也极轻的、平视的交错。
“德意志第三帝国。”他将自己的名字衔在齿间。那样的声音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振动,却在未来如蝶翅扇起的风般席卷欧洲。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对面报上自己的名字,语气毫无波澜,压到心头却仿佛有千斤重。
于是他们签下《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这份条约从诞生之初便一直是生效的,直到它被撕毁的那一天。
7. 存亡
1939年9月1日,第三帝国的军队进入了波兰。
维隆是第一座被轰炸的城市。硝烟里,两个身影相对而望,一个势在必得,一个满面仓皇。
“你这是何苦。”第三帝国眯了一下眼睛,轻笑了一声。“我早在3月21日便向你发出关于割让但泽的最后通牒……而你拒绝了。”
但泽是第二帝国战败后被划归波兰的土地,第三帝国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8月29日,我也认为这件事情还是可以谈判的。而你……”第三帝国的话还没说话,便被波兰激动地打断。
“你要求我的代表在一天内赶到柏林,这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波兰瞪大双眼,“而我的代表在正午赶到了,却被你直接赶走了!”
“我要求在一天之内赶到的,是你的全权代表。”第三帝国摩挲着枪柄,咧开一个唇齿森森的笑容。“而你的那位代表……他承认了自己并没有全权能签署任何协议。”
波兰只觉得有些绝望。他低下头不愿再面对,可是垂了眸发现身下流淌着鲜血。
他僵了一下,缓缓的将目光往远处放去。
尸体,鲜血,废墟。以及,德军。
“波兰不会亡国。”波兰喃喃地说着,将脸埋在手心里。“波兰不会亡国……不会的。”
9月3日,德意志有些忧心地看向第三帝国。后者静坐着,没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顾虑。上午9时,英吉利向第三帝国发出最后通牒,他要求德国在上午11时之前提供停战的保证。正午时,法兰西也向他发出期限为下午5时的类似通牒。
“假使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那么上帝应该饶恕我们。” 德意志这样说。
第三帝国要走的,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他最终对他们的通牒置之不理,于是法英对德宣战。
“这是我们最后的播音。今天,德国军队进入华沙。我们的思想与波兰战士同在,在赫尔和其他地方战斗。无论他们在哪。波兰万岁,波兰永不灭亡。”
9月17日,波兰无力地将身体靠在破损的墙壁上,面如死灰地听着这条广播。
法兰西和英吉利不是和他统一战线的么,为什么不来救他……
他先是悲愤地想了许久,又忽然想起捷克斯洛伐克,以及其他最近遭殃的国家。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漫上心头。他清楚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了。
而他曾经视作最后一道防线的《法波军事协定》,如今也成了一纸空谈。
今天没有任何的好消息。苏联人打来了,而合围华沙的德意志第三帝国要求他在12小时内投降。
“我不会投降的,波兰永不灭亡!”他仰起头,挺直了腰杆,字字铿锵。
纵有再多的信念支撑,这如今也只是一句空话罢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民被杀死,自己的国土被瓜分。
再翻起历史,恍惚间想起,这已是他第四次被俄德联合瓜分了。
波兰战役在10月6日结束,但是波兰没有向第三帝国或苏维埃投降。
1940年5月26日,英吉利海峡的风裹挟着硝烟与咸腥,漫过敦刻尔克被炮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土地。
三十余万英法联军困在狭长的海岸线上。身后是第三帝国装甲部队碾压一切的履带轰鸣,每一声都似惊雷滚过荒原,天地震颤。;身前是翻涌着死亡气息的冰冷海水,浪尖卷着破碎的船板与浮尸,将绝望一点点漫进士兵们的眼底。
进退皆是绝境。
早在两天前,德军的装甲部队已在第三帝国的命令下骤然停止了追击。
这个令所有人费解的举动,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忽然顿住,却又恰到好处地为英吉利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喘息机会。
英吉利站在多佛尔白崖的顶端,海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单片眼镜后的绿眸死死锁着海峡对岸,目光似要穿透那层薄薄的雾霭,触到那片正在燃烧的土地。
“你……计划亲自去接法兰西?”少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那是英格兰,她的金发被海风拂得凌乱,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底压着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的焦灼。
英吉利没有回头,只是将指尖更深地掐进掌心,指节攥得泛白,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颤抖。
“那里不仅有法兰西和他的士兵,还有我的军队,我的……人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英格兰垂眸,语气里明晃晃地写着担忧。
“可是……皇家海军的驱逐舰只剩下二十七艘了,大多还带着前几日作战的伤痕。我能征集到的,大多是民用船只,它们连最基本的装甲都没有。”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被海风淹没。
“德军的斯图卡轰炸机还在头顶盘旋,U型潜艇在水下游弋,每一艘船驶过去,都可能是通向地狱的单程票。”
“我知道。可我没有选择。”英吉利深吸一口混着血腥与硝烟的海风,“法兰西还在那里等着,我的士兵还在那里挣扎,我不能丢下他们。”
三个月前,法兰西轻晃着高脚杯底残着的深红色液体,带着法国人特有的慵懒与优雅,浅笑吟吟地断言马奇诺防线固若金汤,断言德军绝无可能突破阿登山区的天险。
可现实的铁蹄终究踏碎了所有幻想。第三帝国的装甲集群如一把淬毒的匕首,从阿登森林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刺入,绕开了马奇诺防线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英法联军的防线。
曾经那些自信与从容,都成了如今最尖锐的讽刺。
英格兰点了点头,跟在英吉利身后,一步步走下白崖。
与此同时,敦刻尔克的海滩上,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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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吉利海峡的浪涛卷着硝烟与咸腥,一遍遍拍打着敦刻尔克的海岸。这座自公元9世纪便矗立于此的古城堡,此刻正被炮火啃噬得千疮百孔。
法国第三大港的荣光早已碎成瓦砾,7个深水泊位成了堆满焦木的废墟,8公里长的码头被炸弹掀翻,连防波堤的混凝土都炸得露出狰狞的钢筋,唯有那道不足1200米的东堤,像一截断裂的肋骨,在浪涛中勉强支撑。
法兰西拖着一身的伤痕站在东堤尽头,有些疲惫地望着木桩在浪里摇晃。
靠海的灯塔早已熄灭,唯有系泊的船只在湍急水流里颠簸,每一次晃动都似要被浪涛吞入深渊。
5月27日的黎明,第三帝国的轰炸机群如压过低空,高爆炸弹与□□砸下,古城的石墙在爆炸声里崩塌,东堤的木桩被火焰舔舐得发黑,连海水都被染成了暗红。
夜幕再次降临,纳粹海军的潜艇与鱼雷艇从荷兰港口悄然驶出,像一群蛰伏的鲨鱼,在海峡里游弋。第三帝国取消装甲部队停止前进的命令,钢铁履带的轰鸣再次逼近,地面上的德军步兵正从比利时防区扑来,敦刻尔克的防线像一张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5月28日的大雾成了上天赐予的礼物。德国空军的轰炸机群在云层上盘旋,终因能见度太低,只能带弹返航。英吉利引导士兵们从海滩下海,涉过渐深的海水登上小船。
5月29日,木板、木梁甚至球门的木门柱都被拿来当跳板,卡车一辆接一辆沉入海中,成了延伸入海的临时栈桥。
天气转晴后,第三帝国的轰炸机群再次出动。陆地上的防线越来越小,德军的炮火已经打到了海滩与航道,法军与法国百姓涌入防御圈,公路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5月30日,大雾再次笼罩敦刻尔克。英吉利海峡罕见地风平浪静。这场大雾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使得德军迟迟无法空袭。可午后放晴,德军轰炸机大队呼啸而至。英军的战斗机从本土起飞,在海滩上空织成一张保护网,子弹与炮弹在天际划出一道道弧线。
6月1日,天气晴朗得刺眼。德军与英军的飞机在海峡上空展开惨烈厮杀。法兰西仰望着这场战斗,衣摆被鲜血浸得发黑。
“你不走么?”英吉利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像百年前那样。
“抱歉,要让我离开我的国家,这种事情我暂时还做不到。”法兰西摆摆手,没有接过那杯茶。
“法兰西与巴黎共存亡。”
2日,3日,他们被迫转为夜间行动,船只在夜色里撤离。直到4日下午,这场行动彻底结束。为了撤出更多的英军,法军留下了四万多人断后,他们大部分都成了德军的俘虏,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沙滩上。
法兰西站着,眺望着最后一艘救援船消失在天际线,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航迹。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距离巴黎沦陷还有十天。
8. 法兰西
1940年6月10日的风是烫的,带着皮卡第平原被炮火炙烤过的焦糊味,卷着巴黎郊外的梧桐絮,扑在法兰西的睫毛上。
他站在爱丽舍宫的露台前,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擦拭银质烛台的凉意。那是路易十六时期的旧物,烛泪凝固成琥珀色的痂,像他此刻哽在喉头的话。
“先生,该走了。”巴黎的声音带着颤抖,皮质公文包上的铜扣撞击着,发出细碎的悲鸣。载着政府官员的车队早已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排成长龙,黑色的车身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一列沉默的送葬队伍。
法兰西望向协和广场的方向,方尖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把插进巴黎心脏的剑。塞纳河的水波泛着黯淡的金光,河面上飘着几片被战火熏黑的落叶,那是左岸咖啡馆里,文人墨客们书写过的诗篇余烬。
他闭上眼,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数年前凯旋门上空的礼炮声,那时的风里满是香槟的甜香,而此刻,只有远处隐约的炮声,像大地沉重的喘息。
“意王对我们宣战了。”巴黎的语声模模糊糊地传来,穿过现实与回忆的感官隔阂,亦穿过从法兰克时代至今的迢遥光阴。
法兰西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威尼斯的水巷,想起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想起两个国家在罗马广场上交换的葡萄酒杯。如今,那杯酒却变成了淬毒的匕首,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从背后刺了进来。
“趁火打劫的懦夫。”他低声骂道。车窗外的麦田已经被车轮碾出两道深痕,金黄的麦浪在风中倒伏,像一片被收割的尊严。
6月14日,第三帝国的铁蹄踏过香榭丽舍大道,纳粹的旗帜在埃菲尔铁塔上张扬飘扬,将这座浪漫之都的骄傲碾得粉碎。履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像沉闷的雷声,从街的这头滚到那头。法兰西站在凯旋门的阴影里,看着那些灰色的身影一步步走近,他们的皮靴碾过巴黎的土地。
没有枪声,没有抵抗,整座城市像睡着了一样。只有塞纳河还在静静流淌,水波映着德军头盔上的铁十字,泛着冰冷的光。法兰西把一朵纸鸢尾花别在胸前,目光越过德军的队伍,望向远方的马奇诺防线——那里还有数十万法军在坚守,像一道不屈的脊梁。
“他们还在战斗。”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可是这样的战斗,还能坚持多久?
无线电带来的消息伴随着战场的枪声。
“A集团军占领凡尔登。”
“C集团军抵达马恩-莱茵运河。”
“五十万法军被包围在阿尔萨斯和洛林南部。”
伤痕在蔓延。法兰西的土地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却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
6月17日,无线电里传来了最后的消息:“除少数逃往瑞士外,其余全部被歼。”
硝烟四散,风里有马赛曲的残响。
16月22日,贡比涅森林。
松针的冷香掩不住那股从泥土里渗出来的阴湿气息。法兰西站在铁轨旁,看着那节墨绿色的火车车厢静静停在林间空地上,车厢上的漆皮早已斑驳,车窗玻璃上还留着经年的划痕,那是从未愈合的伤疤。
这是1918年11月11日的那节车厢。
那时他看着德意志第二帝国在投降书上签下名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的肩上。
而现在,阳光依旧,却明亮得有些讽刺。
“请。”
第三帝国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他专门将这节车厢从博物馆里拉出来,将当年的屈辱加倍奉还给法兰西。
二十二年前,也是在这张桌子前,法兰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像用笔尖镌刻自己国家的荣光。
而现在他要在这里签下的,却是投降书。
“法兰西先生,别让我们等太久。”
第三帝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阴鸷的笑意。
“二十二年了,这节车厢一直在等今天,等一个公平的回报。”
车厢里很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空气中回荡,像生命流逝。
第三帝国坐在对面,血红的眸子冷冷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铁十字勋章,金属的反光刺得法兰西眼睛发疼。
“停战协定的条款,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第三帝国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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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占领法国北半部和大西洋沿岸,解除法国军队武装,支付占领费,交还德国难民……签字吧。”
法兰西的目光扫过那些条款,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割出深深的伤口。他想起北半部的工厂和麦田,想起大西洋沿岸的港口和渔船,想起那些即将被遣散的士兵,他们曾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如今却要放下武器,沦为俘虏。
法兰西攥着笔,指尖颤抖。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肯落下。
“你还在犹豫什么?”
第三帝国冷笑一声。
“你的士兵还在马奇诺的废墟里挣扎,你的人民还在巴黎的街头挨饿。你不签,只会让更多的法国人死去。”
……
签下那份条约后,他眼神空洞地徘徊在巴黎的街头,在路过一家咖啡馆时,犹豫了片刻,推门进去了。
“这是一场肮脏的诡计。把半个法国拱手让给德国人之后,怎么能说法国未受损害呢?”
他的人民怒骂着,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
“法兰西。”
有人坐到了他的对面,带来了一杯咖啡。那人的金发柔顺地搭在肩上,单片眼镜后的绿色眸子透着罕见的温柔。
法兰西端起咖啡,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咖啡洒在桌上,褐色的液体沿着桌缝流淌,像一道道干涸的血迹。他想起那些在马奇诺防线牺牲的士兵,想起那些在巴黎街头沉默的市民,他们用生命和尊严守护的国家,如今却被一份投降书钉在了耻辱柱上。
“如果我们勇敢地抵御第三帝国,整个欧洲就会解放,全世界便可走上阳光灿烂的广阔原野。但是如果我们失败了,整个世界包括美国在内,包括我们所熟悉所关切的各国,将陷入一个新黑暗时代的深渊。”
英吉利的叹息游荡在法兰西的耳畔。
“法国战役已经结束,英国战役即将开始,西方文明的存亡在此一战。”
法兰西伸手抓了一下咖啡,却抓了个空。
没有咖啡,也没有英吉利。只有收音机里传来的英吉利的声音,那是他正在进行的演讲。
法兰西听着,沉默了很久。
9. 不列颠
那是1940年7月的风,它裹挟着欧陆沦陷的硝烟,在不列颠上空徘徊。
“你知道他们有什么。他们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你知道在数量上我们是怎样的劣势。”
英格兰正在把自己的长发剪短,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战争状态。而她身侧的英吉利至今没有脱下过军装。
“我们有雷达,它可以观测到己方飞机和敌机出现的确切位置。希望我们可以通过它缩小我们与德军之间的差距。”
英吉利平静地说着。
“这毕竟是它第一次投入实战。”英格兰轻声说。“况且我们的优势太小了。”
“我们没有选择。法兰西投降了,而我们必须守住英国。”
英吉利知道。这将是一场殊死搏斗,也将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1940年7月10日。
晨雾还未散尽,浪涛便带着英吉利海峡另一侧的血腥拍打不列颠的白崖。
英吉利沉默着。从普利茅斯到坎特伯雷,七十英尺高的金属触角在晨雾里旋转,将海峡对岸的动静揉成细碎的电波,顺着他的意识流淌。
他“看见”第三帝国的轰炸机群,它们压过海峡上空,为那场名为“海狮”的登陆撕开缺口。
晨雾被割成细碎的棉絮,英国的飞机顺着雷达指引的轨迹,从东西两侧绕出弧形。
机炮的火光在蓝天上划出猩红的线,无数坠落的火球在海面上炸开。
战火一直烧到8月12日,海峡上空的硝烟已经浓得化不开。
原定于8月13日的突袭,被一场骤来的暴雨推迟。8月15日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穿透云层时,第三帝国的机群分批扑来。东南部的天空被轰炸机群遮得昏暗,而北部亦有飞机正从挪威方向突袭。
8月16日的海峡被薄雾笼罩,第三帝国的机群再次大举出动,却像撞进了无形的迷宫。反倒是英吉利的战机借了雷达的指引,将对方动态尽收眼底。17日的天空安静了许多,只有零星的小机群在海岸线附近盘旋,投下的炸弹落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像无力的咆哮。
8月18日的阳光格外刺眼,上千架战机黑压压地盖过海峡。机枪子弹撕开铝制机身的声音混着海浪的咆哮在天空回荡。
接着,一场连下五天的暴雨将海峡封住。
寥寥几言的战报化作英格兰肩上的伤痕,那是十二个机场、七个飞机制造厂、六个雷达站。
可海狮登陆的企图,终究没能撕开不列颠的防线。
夏末的风裹挟着机油与硝烟的气息,撞在英格兰的脊骨上。
遮天蔽日的铁翼将云层撕裂成碎片,持续不断的轰炸声比惊雷更响。苍穹化作了血肉磨坊,将天空染得通红。
有时晨光刚染亮座舱盖,便要迎着炮火拉升;有时暮色刚漫过跑道,引擎又要为下一轮截击嘶吼。
103个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云端,128道伤痕刻进了英格兰的脊梁,四分之一的飞行员折戟长空。经验丰富的骨干如晨星般陨落。
北部还剩280架后备战机,英吉利却迟迟不肯命令他们出动。英格兰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地勤人员跪在滚烫的跑道上。螺栓与扳手的碰撞声中,有人一头栽倒在机翼下。汗与血颗颗滴落,像英格兰落下的泪水。
南部五个机场成了一片焦土,七个地下扇形指挥中心被摧毁了六个。那些曾编织出防空网的电波,那些综合雷达、哨所与飞行员情报的中枢,如今只剩断断续续的杂音,如同英吉利濒于断裂的神经。
命脉被第三帝国的炮火逐一碾碎,他的筋骨在断裂,她的肌肤伤痕累累。
可,他们的脊梁依旧挺着。
秋意带着刺骨的寒掠过海峡。英格兰扶着白金汉宫斑驳的石墙,指腹抚过弹痕凿刻的纹路。皇家空军的损耗如蛀空的堤坝,在她的胸腔里缓慢渗血。
而海峡对岸,后勤的亏空也再支撑不起第三帝国对军事目标的狂轰滥炸。
八月二十四日的伦敦,十二架迷航轰炸机的引擎轰鸣碾碎了城市的沉静。砖石迸裂的声响里,雾都的肌理第一次被战火烙下狰狞的伤痕,
英吉利垂眸,指尖掠过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那是属于敌人的、陌生而冰冷的金属气息。
次日的晨光尚未穿透柏林的晨雾,英吉利的命令便化作八十一架轰炸机,前所未有地将战火燃烧到德意志的国土。
德意志眼睫颤了颤。她见过太多的战争,但这似乎是第三帝国第一次见到本国领土被如此侵犯。
28日与31日的夜,伦敦的夜航机两次划破柏林的夜空。炸弹的爆鸣声化作细密的针,扎进第三帝国的感知里。
这一刻他所触摸到的战争,不是遥远战场的捷报,而是本土砖石的震颤,是人民眼底的惶恐。这份震颤顺着血脉攀援,最终抵达第三帝国的怒火边缘。
“我要将伦敦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这是第三帝国怒不可遏的演讲。
“我将以夜袭来回报夜袭,英国人投下一千千克炸弹,我将要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炸弹去回报!”
9月7日的黄昏里,625架轰炸机与648架战斗机组成的铁翼如黑云压城般掠过海峡。三百吨炸弹与□□倾泻而下,将伦敦的黄昏炸成一片火海。夜幕降临,250架德机再度袭来,没有夜航战斗机的守护,高射炮的火光与探照灯的光柱,成了雾都唯一的防线。
空袭从夜幕低垂持续到晨光熹微,一千三百多处火焰吞噬着街道,三百多具躯体在火海中冰冷,一千五百余人在废墟中呻吟。甚至连次日的阳光都穿不透伦敦上空浓得化不开的黑烟。
第三帝国冷笑着,得意洋洋地冲德意志挑了一下眉:“伦敦烧起来了!”
此后的一连七日,白昼的天空被轰炸机的阴影遮蔽,引擎的轰鸣与炸弹的爆鸣交织成狰狞的交响;夜幕降临后,□□的火光又将夜空染成暗红,如同泼洒在天幕上的血。
伦敦的街道在炮火中震颤,雾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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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在炮火中蜷缩。
银色的战机坠落。寡不敌众的悬殊化作淋漓的鲜血,染红了战术选择的天平。
9月15日,当第三帝国的机群划过苍穹留下的轨迹再一次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时,三百余架战机在英吉利的命令中升空。
空战的轰鸣震彻云霄。
55架德军战机的残骸坠落在英格兰的土地上,其中34架轰炸机的钢铁骨架在燃烧中化为灰烬。12架德机在返航途中坠入大海,80架带着满身伤痕狼狈着陆。
这一日被英吉利称为世界空战史上前所未有的、最为激烈的一天。战后,他们将9月15日定为不列颠空战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16日至19日的天空被乌云所笼罩,伦敦的废墟被雨水冲刷着。第三帝国的战机在云层的缝隙中零星穿梭,小规模的空袭转瞬即逝。
令第三帝国没想到的是,16日,皇家空军跨过英吉利海峡,猛烈攻击了他集结在沿海的登陆船只。波涛震颤着,近百艘船只沉没,人员重伤,物资化为泡影。
他不得不在18日下达停止集结船只的指令。彼时他眼底一片阴霾,尖长的利齿抵着下颌,压出淡红的凹陷。
九月底,第三帝国的掌心尚残着英吉利海峡惨败的灼痛。
铁翼的阴影在夜幕中潜行,试图以夜色为掩护,撕开伦敦的防线。
“英军战斗机总紧盯着轰炸机……”他轻声说着,似乎发现了敌方的疏漏。“……他们却常常忽略护航的战斗机。”
于是他的战斗机在机翼下笨拙地挂起炸弹,试图以偷袭撕开英军的拦截网。
最初的一批飞机果然刺穿了防线。他们毫无阻拦地抵达伦敦上空,将炸弹砸落在街道。短暂的胜利带来电流般的快感,仿佛终于扳回一局。
只是可惜,这短暂的战术尝试很快便被英吉利识破了。他再以同样的方式派出飞机,却挫败地得到它们被击落的消息。于是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投机取巧钻过、又很快被对方填补好的漏洞。
“我们的人民是乐观而幽默的。”
英格兰甚至有闲心同苏格兰分享近况。
“有位裁缝轰炸期间在店门上贴着营业照常的纸条,而当他的小店被炸毁后,他在废墟上挂出了营业更加照常的纸条。”
苏格兰在战争中始终处于相对安全的后方,甚至成为皇家空军的重要后备基地。许多受损的战机和飞行员会转移到苏格兰的机场休整,为前线补充力量。
“我们一定会赢的。”苏格兰这样说。
10月12日的柏林被寒意所浸透,第三帝国将海狮计划推迟至1941年春。
“所谓推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德意志懒懒地支着脑袋。“那支原本要跨越英吉利海峡的登陆部队,如今的矛头指向了哪里,你我都清楚。”
帝国的军队终究没能踏上不列颠的土地。第三帝国将海狮计划的文件合上,如同为这场没有成功的侵略画上了一个潦草的句号。
10. 硝烟
1940年9月27日,柏林。
《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被放到了谈判桌上。
“从柏林,到罗马,再到东京。这是能吞噬世界的轴心。”
第三帝国舔了一下唇,目光里隐隐跃动着期待。
空间被光与影切割,三个恶魔同时睁开了他们殷红如血的眼睛。
那一刻意王绿色的半边眼瞳也陡然变得血红,不知是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考文垂、伯明翰、利物浦、南安普敦。”
第三帝国的指尖落在地图上。
“没必要再去消灭空军了,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削弱英国的军事工业,并制造进攻英国的假象,一方面可以牵制英军的大量海陆空军于本土,另一方面还可掩护为进攻苏维埃而进行的准备。”
11月14日,凉如水的月色静静流淌。
英吉利沉默着,攥着一份用埃尼格玛密码机的超级秘密解锁的情报。
第三帝国的空袭瞄准了航空工业基地考文垂,四百四十九架飞机已在海峡另一侧的夜色中集结。
“你还在等什么?增加考文垂的防空力量啊,发出警报疏散平民啊!”
英格兰的尖叫在耳畔回荡。
“你忍心看着□□将夜空染成血色,爆破弹撕裂城市的肌理,延时炸弹在废墟中埋下死亡的陷阱——你忍心看着那座工业城市的脉动停止,看着你的人民死亡么?”
“……埃尼格玛,这个足以改变战局的秘钥,我们要守护它。”
英吉利疲惫地开口。
“不能让他们察觉密码已经被破译。”
这份明知结局却无能为力的痛楚,比任何的战火都更难以承受。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第三帝国的轰炸机群掠过海峡。
349吨爆破弹坠落,56吨□□点燃了街道,12枚延时炸弹在废墟中潜伏。
五万多幢建筑在炮火中化为断壁残垣,554道生命的气息悄然消散,864人在剧痛中呻吟。
12家飞机零部件工厂沦为废墟,不列颠的战机产量骤减两成,水与电的脉络中断,整座城市陷入黑暗与死寂。
英吉利的夜航战斗机显得颇为无力——120架次的拦截、一万两千余发高射炮弹,却只击落击伤德机各一架。
废墟下的温度是人类的鲜血和工业的残骸,更是一座城市的献祭。
一波波奔涌的痛楚冲刷着英吉利的防御堤岸。有什么爆裂开去,在血肉涌动的五脏六腑里炸得四散横飞。剧痛铺天盖地地卷来,露着狰狞的锯齿,一点点磨碎神志和思维。
意识和□□凝聚到痛苦的根源,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考文垂。
这场代号“月光鸣奏曲”的空袭在军事角度相当成功。它具备了战略轰炸的典型特点,被很多军事家誉为战略轰炸的“雏形”,在军事史上的影响和意义非常深远。
第三帝国为此得意洋洋。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落在德意志的脸上,却发现后者面无表情。
“怎么了?你不开心么?”第三帝国有些不满。在他看来,德意志应该为他的胜利——同时也是他们的胜利——感到欣喜才对。
“海狮计划早已流产,夺取制空权也是空谈。”
德意志显得有些疲惫。
“你知道我的资源日渐窘迫,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谓地消耗了人力和物力。这场空袭有什么战略意义么?不,它并没有,它只不过是为了你的复仇目的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的轰炸。”
第三帝国沉默了片刻,竟再难出言反驳。
“别再对英吉利进行轰炸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无法在英格兰进行登录,那么你最好将我们的人力物力用到更重要的地方去。”
德意志最终这样说着。
然后她起身离去,影子被下午的阳光拖着。
那样的阳光又像是第三帝国的命运,已经逐渐西斜。
“根据我们的情报……第三帝国也开始使用无线电导航技术。”
英格兰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有点意思。”英吉利将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他最好别忘了,谁才是最先使用这项技术的。”
在英吉利的命令下,专用的电台被建立,新生的电波将第三帝国的信号拆解,又以错谬的节奏重新编织。
于是原本锁定目标的铁翼在错乱的指引下偏离了轨迹,最终将炸弹入无人问津的荒原与旷野,只在寂静的土地上炸开一朵朵徒劳的火光。
属于电波的战场没有硝烟弥漫,却同样决定着生死存亡。
年末,第三帝国的飞机折损日重。曾经遮天蔽日的规模日渐稀疏,五百架次的浩荡攻势成了罕见的奢望。它们龟缩于夜幕,褪去军事打击的精准,只剩对城市建筑的野蛮摧残,对无辜生命的残酷屠戮,对恐怖气氛的制造,却再难撼动不列颠的根基。
直到1941年3月,天气的转暖让第三帝国的空中攻势再度抬头。只是这一次,那些空袭的轰鸣里多了几分刻意的张扬。那并非真正的进攻,不过是刻意编织的假象,用虚张声势的轰炸掩盖着向东的野心。
5月10日,是夜。
困兽的最后一次宣泄,将所有不甘与怨毒化为投下的炸弹。那是第三帝国的五百余架飞机,它们没有精准的坐标,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有肆意的狂轰滥炸。
七百吨爆破弹与□□坠落,在伦敦市区炸开。火舌舔舐着夜空,将伦敦照得亮如白昼。
1436道生命的哀嚎化作了英格兰心口挥之不去的痛意,一千八百余道伤痕在她的身体撕扯开鲜血淋淋的伤疤。
6月22日,漫长的厮杀终于停歇。
这场人类战争史上最惊心动魄的空中对决,在硝烟的余烬中画上了句号。
1941年6月22日的拂晓,第三帝国的军队跨过苏德边境,猝然划破了两国之间脆弱的和平。
苏维埃是被一阵尖锐的焦灼警报从浅眠中拽醒的。那警报声不像往常的演习,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凄厉,沿着边境线一路蔓延,撞得他胸腔发闷。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大地在脚下微微颤抖,像是某种巨兽的咆哮。
“怎么回事?”
他对着通讯器沉声问。
通讯那头是边境哨所慌乱的声音,混杂着炮火的炸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德军……跨过边境……进攻……”
苏维埃的心猛地一沉。他不敢相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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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还在外交辞令中维持着表面平和的邻居,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拂晓,露出獠牙。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猝不及防的背叛带来的愤怒与震惊。
“把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派上去,不能让他们再前进一步!”
混乱已经开始蔓延。通讯线路在炮火中时断时续,前方的战报杂乱无章,有些部队甚至还没来得及进入战斗状态,就被第三帝国的突袭打懵了。
苏维埃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却觉得周身一片冰凉。
他能感受到边境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那是他的土地被撕裂的痛感,是他的人民在炮火中哀嚎的回响。
后来他见到了第三帝国,在前线。
——真的是他。他站在敌方阵营,笑得唇齿森森。
难以置信的错愕凝固在空气中,让苏维埃陷入了短暂的失语。他冷冷盯着第三帝国,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们签过条约。”
第三帝国唇角扯开一个冰冷的笑意。他扬了扬手中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当着苏维埃的面用修长的十指抵在两侧,轻而易举地撕裂。
条约的碎片轻飘飘地盘旋在风里,若一舞翩跹。
320万德军的地面部队是这场进攻的主力。同时攻来的还有36万罗马尼亚士兵,四万四千匈牙利军队,四万七千芬兰军队,以及六万余意军。
他们如精密咬合的齿轮,以惊人的默契同步碾压而来,将苏维埃的疆域从多个方向牢牢钳制。
半年间伤亡攀升,九十万生命之花在硝烟中凋零。
第三帝国的空军在首日便撕碎了苏维埃的空中屏障,他声称自己用35架飞机击落了1489架红军战机。而真实情况远比这更惨烈——3922架红军战机在头三天的炮火中折翼。
第三帝国的铁蹄踏碎了红军所有的防御计划,让防线在仓促间土崩瓦解。无线电的静默与通讯的匮乏,更如无形的枷锁,将分散的红军部队隔绝在各自的战场。
“攻势倒是顺利,只是迟迟没能夺下莫斯科……是因为我延缓了发起攻击的时间吧。”第三帝国挑了一下眉。
“什么意思?”意王不动声色地问着。
“尽管我很轻易地攻克了南斯拉夫和希腊。但你在阿尔巴尼亚的侵略受阻,使得我不得不派军队去支援。”
第三帝国冷冷地说着。
“苏维埃的夏季本就短暂,更不用说还有这五周的延期。”
“延期也有其他原因,比如6月的漫长雨季。”
意王试图撇清自己的责任。
“况且,你将原本进攻莫斯科的主力装甲部队改调往南方参与攻占乌克兰的基铺战役。”
“我在那场战争中胜利了。这是空前胜利,我俘虏了六十五万苏联红军。”
意王纠正道:“可你不得不承认,这项举动进一步延缓了你进攻莫斯科的时间。秋季大雨造成的泥沼,冬季的酷寒,红军的抵抗,这些都是原因。”
第三帝国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随着战事的进展,他的补给线也不断拉长。苏维埃采用焦土政策摧毁所有即将撤离的土地,使得他无法运用其食物、燃料和建筑。
11. 珍珠港
昭和十四年,日帝猩红的瞳仁里映着远方苏蒙边境的轮廓。
那份作战计划上,北上的字眼被红笔圈得狰狞——那里有桦树林下埋藏的铁矿,有勒拿河畔流淌的石油。
他以为苏维埃的钢铁会在皇军的冲锋下崩裂。他看着关东军的炮群打破荒原的寂静,看着零式战机的阴影掠过苏蒙联军的阵地,看着自己的精锐像潮水般涌向对方的防线。
他没看见苏维埃的T-28坦克正从地平线后隆隆驶来,将他的幻想一寸寸碾碎。
这场厮杀持续了四个月。
过于落后的军事思想和战争技术,终于让日帝的军旗被炮火焚成灰烬。他踉跄着跪倒在冻土上,不得不承认自己遭到了自日俄战争以来首次最惨重的失败。
“北上不成,那便南下。”日帝这样说着,将北上的计划撕得粉碎。
“南洋,有英吉利、荷兰、美利坚的殖民地。”
霓虹冷冷地指出问题所在。
“你和美利坚奉行着完全对立的东亚政策,你们在东亚必然发生利益碰撞。”
“那便与美开战。”
日帝摩挲着南下的字眼。粗粝的指腹碾过同样粗糙的纸面,像一场单方面的较量。
“早在去年,我们便在第三帝国的要求下向英吉利宣战。从那时起,美利坚应当已经……”
“什么我们。”霓虹打断他,眼底透着轻视。“一口一个我们,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一己私欲。”
霓虹是没有实权的,是日本土地上最弱小的意识体。她是幕僚时期的傀儡,亦曾在锁国政策下达时被关押。
她曾旁听平民社的会议,也曾和日本共产党员彻夜长谈。她的书架上有《活着的士兵》,旁边放着千年前来自大唐的文献。
“祖国大人……您还真是无趣。”
昭和十六年的夏风,裹挟着南洋群岛的湿热,吹得东京军部的窗棂微微发烫。
当“对日贸易冻结”的消息传来时,日帝正握着一只盛着清酒的瓷杯,杯沿的冰凉抵不住掌心的灼热。他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液体漫开一道绝望的痕迹。
美利坚掐断了石油供应,等于扼住了帝国的咽喉。
仓库里的储量只剩半年。
两个选择。
要么收起染血的枪炮,从华的土地上撤军。
要么孤注一掷地冲破美英荷三国的封锁,将南洋的石油与资源尽数掠夺。
他要摧毁美利坚在太平洋的制空权与制海权,他要为南进之路扫清最大的障碍。
最终他在计划上签字,目光落向美利坚的珍珠港。
珍珠港位于日美之间太平洋东部的夏威夷群岛,距日本约三千五百海里,距美国本土约两千海里,是美利坚太平洋舰队最重要的基地。
1941年12月7日,机翼划破晨雾,万里海域之外升起第一道浓烟。鱼雷钻进战列舰的腹底,炸弹在停机坪上炸开,美军的战机在烈焰中扭曲。
晨雾染成血色,珍珠港的海水在沸腾。
8艘战列舰,4艘被击沉,1艘搁浅,其余的在浓烟中苟延残喘。巡洋舰与驱逐舰的残骸漂浮在海面,170架战机化为灰烬,3400条生命永远留在了这个黎明。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日帝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29架飞机、55名飞行员、几艘袖珍潜艇。
珍珠港带来撕裂一般的疼痛。美利坚甩了甩手,目光有些阴冷。
“我本来还一直斟酌于是否要参战……现在看来不用等了。”
“那么,你准备对日本宣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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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吉利端着茶杯。茶溢出了些许,像大西洋不经意留在西欧或是北美的水渍。
“他炸毁了我的珍珠港。若是我不在此时向他宣战,那么我美利坚合众国的颜面何存?”
美利坚挑了一下眉。
他一直都是支持着英吉利的。
1939年11月3日,美利坚修改《中立法》,将军火库的铁门为英吉利打开。
1941年3月11日,《租借法案》提供的70亿美元贷款从美利坚流向英吉利。
3月27日,英吉利在华盛顿签下跨越重洋的《ABC-1参谋协定》。
“你曾经答应过,倘若你参战,将先打败德国,再对付日本。”
“这是自然。”金发的男子慵懒地将自己的背部陷在柔软的椅背里。“只是我觉得,仅有我们的力量,似乎还不太够。”
“我和苏维埃签订了《关于在对德战争中联合行动的决定》。已经有许多国家同意了我们的《大西洋宪章》。”
二人都没有说话。
忽然,不知是谁开口提了一句。
“你还记得这场世界性的战争最早是从哪里开始的么?”
——沈阳。
“我们没有忘记,中国人民在这次战争中是首先站起来同侵略者战斗的。”
这句话来自美利坚。
“我们是时候联合起来了。”
美利坚,英吉利,苏维埃,民国。
澳大利亚,比利时,加拿大,哥斯达黎加,古巴,捷克斯洛伐克,多米尼加,萨尔瓦多,希腊,危地马拉,海地,洪都拉斯,印度,卢森堡,荷兰,新西兰,尼加拉瓜,挪威,巴拿马,波兰,南非联邦,南斯拉夫。
26人在华盛顿签下《联合国家共同宣言》,墨色在纸上定格为永恒。
12. 中途岛
“到珍珠港去收拾败局,然后留在那里,直到战争胜利。”
美利坚踏上珍珠港的码头,带着4艘航空母舰和它们的护航舰。
“大黄蜂”号的甲板下,16架B-25轰炸机掠过碧蓝的海面,将炸弹与□□投入东京的街巷。
这是他对珍珠港事件的反击——轰炸东京。
气浪卷过,凋零了一树樱花。
日帝捻着发尾,剪掉被烧得焦黑的发梢。它们洋洋洒洒地落在柔软却枯败的花瓣上,带着腐朽的气息。
东京被轰炸使他震怒,于是夺取中途岛的计划于4月28日方具雏形。
仅仅9天后,珊瑚海战斗爆发。这是人类历史上航空母舰的首次大规模交锋。
情报室里的灯光彻夜未熄,密码机运转间仿佛在破译命运。
“AF方位……”
美利坚指节轻叩着桌面。
这是日本海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但他们至今并不知道这个方位指的究竟是什么。
“我认为指的是中途岛。”夏威夷这样说。
“也有可能是阿留申群岛。”华盛顿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观点。
然而任凭他们的解码科技多么的先进,也仍然无法破解AF方位的正确位置。
“你看这个。”夏威夷从浩如烟海的电文里找到了1942年初的一份日军电报。
电报要求水上飞机从马绍尔群岛飞往珍珠港,电文还提到要注意避开来自AF的空中侦察。
“从地图上分析,AF只能是中途岛。”
虽然这是一个不错的证据,但华盛顿并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观点。他会持这样的观点,自然也是因为有他的考虑。
“真拿你没办法。”夏威夷耸耸肩。“不过,我还有方法能更加实质性地证明我的推断。”
在夏威夷的要求下,中途岛海军基地的司令官以无线电向珍珠港发报,说中途岛上的海水淡化设备出现了问题,导致整个中途岛面临缺水的危机。
后来他们截获并破译了日军新的一份密电:据报AF缺乏淡水,攻击部队带足淡水。
“所以,AF方位便证实为中途岛,也就是日帝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夏威夷抬起头,告诉美利坚。
阿留申群岛只是个诱饵,而日帝那些潜藏在深海的战列舰、巡洋舰,载满战机的航母,正朝着中途岛的海域集结。
太平洋的晨曦尚未穿透海雾,美利坚早已站在船坞的制高点,掌心抵着冰冷的栏杆,目光死死锁在约克城号的甲板上。
那艘从珊瑚海的硝烟中归来的航母,舰体上的弹痕还凝着暗红的锈迹,甲板的裂缝像一道狰狞的伤疤,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海浪撕碎。
“七十二小时。”美利坚的声线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让她重新站起来。”
“斯普鲁恩斯会代替哈尔西。企业号和大黄蜂号已经在返航的路上,加上约克城号,我们有三艘航母。”
美利坚抬起头,目光望向太平洋的另一端。
日帝立在大和号的舰桥之上,咸腥的海风拂过他剪得利落的发梢。
在他的眼中,美利坚能投入战斗的只有两艘航母。而他麾下,四艘航母蓄势待发,还有如大和号的钢铁巨舰压阵,这场战役,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胜利。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约克城号的飞行甲板正被重新铺平,那些断裂的钢条在水兵们的手中重获新生。而美军的情报官已经破解了JN-25的密码,美利坚的三艘航母在中途岛东北方向的海域设下埋伏,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6月4日,旭日旗的阴影投射在海面。
轰鸣声震耳欲聋,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跑道被炸开一道道深坑,油库在轰炸中燃起熊熊大火,云朵被染成一片暗沉的血色。
中途岛的每一次震动都从美利坚的身体反馈到心脏。每一架战机的坠落,都是一次异样的跳动。他捂了一下心口,又将手放下。
“命令赤城号和加贺号,将甲板上的鱼雷机送下机库,换装高爆炸弹。”
日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
“准备第二次轰炸中途岛。”
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决定,为日本舰队埋下灾难的伏笔。
“他们发现了美利坚的军舰。”
霓虹有些担忧地递上电报。
哪怕她对日帝的行为方式有些不满,可说到底他们同是诞生于日本国土的意识体,她并不希望日帝会失败。
日本接过电报,目光扫过那些文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距中途岛240海里海域,发现10艘美军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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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在颤抖:“立即命令侦察机查明,是否有航母!”
如果美利坚真的有航母,那么他的舰队此刻正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
可如果只是普通的军舰,那么中途岛的第二次轰炸绝不能拖延。
不久,侦察机的电报终于传来:“美军舰队中,至少有一艘航母!”
“什么?”
日帝猛地抬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痕迹。
他犯了致命的错误!他为了轰炸中途岛,将攻击美军航母的鱼雷机换成炸弹!
“命令各舰,立即停止装炸弹!”日帝努力压下声音里的慌乱,“重新换装鱼雷!”
甲板上再次陷入混乱。水兵们匆忙地将堆放在机库中的炸弹卸下,扛着鱼雷冲向战机。
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卸下的高爆炸弹,被随意地堆放在机库的角落,有的甚至就放在鱼雷旁边。只要一点火星,整艘航母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空袭中途岛的第一波攻击机群开始返航。那些战机的油箱早已空空如也,飞行员们在无线电里急切地呼喊着,请求立即降落。与此同时,负责护航的零式战机也耗尽了燃油,急需加油补给。
日帝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一边是急需降落的战机,一旦延误,飞行员们就会坠入大海。
一边是尚未完成换装的鱼雷机,无法对美军航母发起攻击。
更可怕的是,美军的航母还藏在某个角落,随时可能发起致命一击。
最终他让他们返航降落,并把攻击时间推迟。
又是几个小时的鏖战。
那些随意堆放的高爆炸弹终于成了航空母舰的催命符,美利坚仅仅是投下了一枚炸弹,便使赤城号迅速燃烧起来,创造了一发炸弹击沉航母的战绩。
“损失太惨重了。”霓虹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捻下一片樱花放在海面上,看着它随波逐流,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哀悼。
“所有的航母都被击沉了。”
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泊结了冰、覆了雪却恒定如初的水。
“撤退吧。”
日帝的脸色阴翳得可怕,指节攥得发白,淬毒的眼神被仇恨噬成了永久的残缺。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撤退。”
13. 斯大林格勒
1942年的春风带着肃杀的气息掠过掌心的薄汗,牵起细小得几乎不可感知的、电流般的悸动,却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留下酥麻的痕迹。
苏维埃知道第三帝国要什么。他要霸占高加索的石油,他要夺取伏尔加河的航运。而他正要为此占领那座以最高领袖命名的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格勒,不能丢。
“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座城市,每一寸土地都要成为敌人的坟墓。”
苏维埃的命令是明确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维埃的步枪老旧,坦克加起来甚至凑不够两百辆,能派出的只有零星几架战机。这是第62和64集团军的一切,是他此刻能祭出的全部。
而第三帝国派出的,却是第六集团,是他的王牌部队。
防线?多么可笑。不过是无谓的焦土抵抗罢了。他们在村庄和树林中设置路障,他们用反坦克步枪和□□对付坦克……如此弱小的人类也企图绊倒老虎的步伐么?
唯一令这只老虎有些惊讶的,是撤退的红军炸毁了所有桥梁,把能吃的、能用的,都付之一炬。
四百架德军战机遮天蔽日,从城里流出来的河水是红色的。
苏维埃的眼底没有震怒。他站着,不服输的脊梁坚韧地挺着。
“老虎么。”他咀嚼着这个词。
第三帝国总喜欢把这个比喻挂在嘴边,以前是,现在也是。
“……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猫罢了。”
这是苏维埃给第三帝国的评价。
张牙舞爪的大猫以为胜利近在咫尺,可从9月开始,斯大林格勒成了久攻不下的阻碍。
24人守着三层的巴甫洛夫大楼,硬生生守了58天,留下数百具德军的尸体。
火车站的争夺更像一场血肉磨坊。双方十三次易手,站台的石板被鲜血浸成深褐,铁轨间堆满断裂的武器与僵硬的躯体。
巷战成了“老鼠战争”。士兵们在废墟的缝隙中穿梭,用手榴弹、匕首、铁锹甚至拳头搏斗,很多士兵刚冲出战壕就被打死,平均存活时间不足24小时,军官的存活时间也不过3天。
有人在报告中这样写:“斯大林格勒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我们的士兵每天都在被吞噬,却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在第三帝国深陷市区巷战时,苏维埃已将天王星计划提上议程。
“他的主力在斯大林格勒市区,两翼的防守力量极为薄弱。”俄罗斯整理着数据,蓝红异瞳落在霜白的眼睫投下的阴影里。
“两翼的军队并不是德军,而是罗马尼亚或者匈牙利这样的仆从国军队。”苏维埃深吸一口气。“这正是我们反击的绝佳机会。”
1942年11月中旬,苏维埃已在斯大林格勒南北两翼集结了110万人的兵力、1550辆坦克、1.5万门火炮和1350架飞机,形成了对德军第6集团军的“包围之势”。
“斯大林格勒将在几天内被攻克,苏联的抵抗即将崩溃。”这是对此毫无察觉的第三帝国在11月19日演讲中所声称的。
可正是在那一天,苏维埃的炮弹落在罗马尼亚军队的阵地上,炸开的雪雾混着硝烟遮蔽了天空,每一发炮弹都在宣告反击的开始。
负责防守的是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他们本就薄弱的防线迅速崩解。仅一天时间,苏维埃向前推进了40公里。
两天之内,南北两路苏军像是剪刀的两侧,抵着斯大林格勒的两端,缓缓剪向中心的德军。
11月23日,他们在卡拉奇胜利会师。交汇的瞬间,德军第6集团军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彻底中断。
“坚守阵地,不准撤退。”第三帝国的命令从柏林被带到前线。
12月12日,斯大林格勒西南的荒原上卷起“冬季风暴”。那是第三帝国的援军,是配备了精锐装甲师的“顿河集团军群”。他们曾一度冲破苏军的外围防线,甚至能望见40公里外斯大林格勒市区的炮火。
可他们的推进速度越来越慢,在苏维埃的阻挠下举步维艰。
而被困的第6集团军正饥寒交迫着。斯大林格勒的气温骤降至零下30摄氏度,刺骨的寒风像刀子般削过阵地,无数人冻伤截肢。粮食与弹药即将耗尽,空投的物资寥寥无几,很多人只能靠啃咬冻硬的面包碎屑维生。
苏维埃则不断收紧包围圈,每一次进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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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德军的阵地压缩一分,绝望像寒冬的积雪,在德军士兵心中越堆越厚。
这里寒冷而绝望,像生命的永恒眠床,像埋葬了无数死人的陵墓——这里也的确埋葬了无数死人,四处都是残肢断臂,死去的有战友也有敌人,他们的尸体先是腐烂而后冻僵,他们的血液逐渐干涸。
12月23日。
“解围已经毫无可能了。”
第三帝国沉默了片刻。
“……撤退吧。”
被放弃的消息传到包围圈里,部队陷入了彻底的绝望,越来越多的德军士兵放下武器。他们不再听从第三帝国的指令,只愿在苏维埃的战俘营里,寻得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1943年1月8日,苏维埃的最后通牒下达。他要求这支被围的军队无条件投降。
“拒绝。”第三帝国冷冷地说着。
“可是,我的人民……”德意志显得有些焦急。她能感受到那支军队的痛苦,它们如潮水般漫上她的心头。“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没有力量再进行抵抗了!”
见第三帝国仍是无动于衷,德意志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血泪滴了下来,洇开一片浅红,像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1月10日,代号为“指环行动”的总攻发起。可此时的德军早已失去抵抗之力,士兵们饿得连枪都握不稳,武器短缺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许多阵地未等苏军靠近便自行崩溃,投降的士兵在雪地里排成了长队。
短短几天,德军的防线就被撕开无数缺口,部队被分割成零散的小块,彼此间的联系彻底中断。
1月26日,苏维埃的钢铁洪流在阵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将德军拆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是集团军司令部,像一座孤立的孤岛;南部则是群龙无首的残余部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当北部德军放下武器时,南部的残余力量仍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们躲在炸毁的楼房里,用仅剩的弹药抵抗,却挡不住苏军的步步紧逼。
12月2日,南部德军的最后一支抵抗力量终于举起白旗,武器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至此,斯大林格勒战役正式落幕。
14. 北非
这是一个晴朗的月圆之夜,月色将沙海染成一片冷白。八百八十二门火炮在英吉利身后列成沉默的阵列,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
当第一声炮响撕裂夜空时,他听见自己骨骼里传来共振。震波顺着沙粒爬上靴底,带着灼热的硝烟味钻进鼻腔,每一次炮身的后坐都像在叩击他的心脏。五个半小时里,炮声从未停歇。有传言说操纵火炮的士兵耳中渗出了血珠。
英吉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只摸到一手冰冷的夜雾。那是属于无数个体的疼痛,最终都化作他意识里一道细却尖锐的刺痛。
轻足行动,这个计划的名字和它本身一样。步兵的靴子踩在沙地上轻得像一阵阵风,不会触发那些埋在地下的反坦克地雷。
他们要为坦克开辟一条二十四英尺宽的通道。可雷场比预想中更辽阔,这个计划实际上失败了。
十点,第13军团在南方佯攻,与第三帝国和意大利王国的军队交火。这是诱饵,是为了让北方的第30军团能悄悄推进。
英吉利的意识分成两半,一半感受着南方士兵的心跳,一半注视着北方步兵在夜色里出发。那些步兵的目标是一条看不见假想线,德军的火炮全集中在那里。
第二日凌晨两点,第一批坦克的履带碾过沙地,扬起漫天尘土。
凌晨四点,领头的坦克钻进雷场,尘土弥漫似浓雾,能见度骤降。堵塞的情况愈发严重。
10月24日,第三帝国只觉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割裂感,像有无数根无形的线被硬生生扯断,所有通讯频率瞬间陷入死寂。
盟军的炮击摧毁了轴心国军队间的联络。那些从沙漠各处发出的信号,像断了线的风筝,无措地四处游荡。
与此同时,英吉利的意识正分作两半。
一半沉在地面,看着第30军刚清空的第一片雷场,可这条刚开辟出的通路窄得像一道急促的喘息,远不足以让第10军团安全通过。
另一半则升到高空,看着属于自己的沙漠空军编队掠过天际,机翼划破晨雾,引擎声在沙地上投下移动的阴影。
直到午后四点,推进的战线几乎没有挪动。
变化终于发生在傍晚,第三帝国与意大利王国一起出发。一百多辆坦克在沙丘间交错,炮口喷出的火光刺破暮色。而在这片坦克交锋的战场左侧,英军第51师的士兵正用血肉之躯抵挡德军装甲部队的冲击,这是阿拉曼战役中第一次坦克与步兵的正面碰撞。
这场战斗持续了两天,直到英军的旗帜插到基德尼山脊的最高点。
10月25日,最初的推进结束于星期日。双方都已经持续战斗了两天。
英吉利的军队穿越了西部的雷场,准备发动一次突袭。他们推进到了东南方的米特里亚山脊,但英吉利很快发现,轴心国士兵也被事先挖的战壕保护了起来。
战斗进入了僵持阶段。
接下来的七天,是鲜血淋漓的七天。
清晨,德意联军发起了进攻。
午夜,英吉利发动了三次进攻。没有人知道战争的具体地点,我们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场战争的结果无疑是惨烈的。
进攻?战争?也许吧。
发生的一切更适合被称为一场屠杀。
只知道最后,鲜血缓慢地涌出,粘腻而浓稠地蠕动着,像是一条条赤练蛇,无声地、瘆人地在地面上写下血色篇章,字字充满了承载不得的恨意,织成一张纵横的网。
就在第51师在基德尼山脊战斗时,澳大利亚军队占领了第29点。这是位于泰尔阿尔-艾萨西南部一座20英尺高的小山,德军在这里拥有一个观察哨所。
意王遭受了很大的损失。特兰托师的步兵阵线有一半士兵的意识已消散在战场,第164轻装师的两个营彻底没了声响,原本整齐的阵列如今只剩零星的身影。所有人的口粮只剩一半,饥饿像藤蔓缠上喉咙,还有大批人被病痛拖垮。
第三帝国的意识里藏着更深的焦虑,他能清晰“数”出部队剩余的油料,那点储备像风中残烛,只够支撑三天。
午后三点,第三帝国将的注意力转向泰尔阿尔-艾萨。他试图夺回第29点,坦克、装甲师、战机,被他组成了天笼地网。
可,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英吉利的防御固若金汤,而第三帝国的油料逐渐耗尽。坦克的引擎开始断断续续,原本迅猛的推进变成蹒跚的挪动,他们被困在开阔地上,像暴露在阳光下的猎物。
而在基德尼,英吉利的攻势却遇了阻。德军虽调走了坦克,留下的反坦克炮击退了英军的每一次进攻。令人想起卡死的碟片,迟迟不肯播放下一曲。
转机出现在海上。
“Proserpina”号油船,第三帝国最后的补给希望,被英国的皇家空军用鱼雷炸毁。
英吉利望着海面的浓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丝。
10月27日,整个战役都在围绕泰尔阿尔-阿恰其尔和基德尼山脊进行着。守卫“狙击”的战斗是阿拉曼战役中的一个传奇故事。
有位作家在他那本名为《阿拉曼》的书中写道:“炽热的沙漠在抖动着。士兵们躲在战壕中,从他们满是尘土的脸上流下来的汗汇成了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一群群苍蝇像乌云一样盘旋在尸体与粪堆上空,折磨着伤员。战场上布满了燃烧着的坦克与运兵车,还有损坏的枪炮与车辆。当枪炮中的□□爆炸时,烟雾与尘土便向四处飘散。”
大约下午4时,一阵剧痛顺着英吉利的意识蔓延。他猛地睁眼,竟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捏住了左手的指节,并将它强行掰断。
“误伤友军了!”
惊愕和无措反复切割着英吉利的感知,这比敌人的炮火更让人窒息。
一小时后,第三帝国的装甲部队逼近,德军与意军的坦克群扑来。
阵地上只剩四门反坦克炮,可步枪团就是这样瓦解了德军的进攻。40辆坦克的冲锋,最终只剩3辆狼狈撤退,37具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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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残骸在沙地上燃烧。
新一波德军坦克又冲了上来。
随着最后一声炮响的落下,德军的坦克只剩9辆,而英军阵地上,反坦克炮也只剩三门,每门炮的炮膛里,都只剩下最后3发炮弹。
第三帝国终于撤退了。德军坦克的引擎声渐渐远去,它们放弃了进攻,留下满地残骸,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沙丘后。
1942年10月30日,是夜。澳大利亚枪托抵着肩窝的地方磨出了血痕,那是三次冲击敌军防线时,钢铁与血肉反复碰撞的印记。
第三次冲锋的号声刺破夜幕时,子弹擦过耳畔的呼啸里,混着战友的喘息与沙粒的滚动,最终所有声响都沉进沿海公路的碎石中。当他的靴底踏上那条被炮火熏黑的路缘,晨雾正从海面漫来,将他染成一片潮湿的剪影。
10月31日的阳光刚冒出地平线,第三帝国的靴跟便在沙丘上叩出急促的鼓点。四次报复性进攻如同一把反复劈砍的弯刀,刀刃上凝着未干的血。短兵相接的瞬间,刺刀刺入躯体的闷响、枪托砸在头盔上的钝响、还有喉间溢出的最后一声嘶吼,在沙谷里反复回荡。
澳大利亚死死攥着汤普森的岗哨,指节抠进焦黑的砖缝。他看见轴心国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又在他的防线前碎成浪花,每一次退潮都留下满地滚烫的钢盔与凝固的血。
11月1日的风带着海的咸腥,卷过澳大利亚发烫的枪管。第三帝国的坦克履带在沙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炮口喷出的火光将他的影子钉在岩壁上。可每一次冲锋都像是撞进了无形的网,那些钢铁巨兽最终在他的阵地前趴窝,引擎的哀鸣与士兵的咒骂混在一起,成了失败的序曲。
第三帝国望着远处燃烧的战车,指尖的硝烟味久久不散。撤退的命令从齿间挤出时,带着金属被烧熔的味道。他的部队如退潮般撤向富卡,留下的车辙里很快灌满了风沙,仿佛从未有过一场厮杀。
就在这时,运输队的卡车碾过沙丘,1200吨油料的铁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当第三帝国的士兵撬开桶盖,刺鼻的汽油味漫出的瞬间,远方的炮声已如雷贯耳——那些本该让坦克重新咆哮的燃料,最终只能在撤退的烟尘里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舔舐着夜空,像一场迟来的祭奠,照亮了轴心国军队西去的背影。
1942年11月1日的夜里,英吉利站在沙丘顶端,风卷着细沙扑在他的军装上。
“碾碎他们的装甲,让沙漠吞掉他们的油料,掐断那些输送野心的血管。”他低声自语。身后,三百六十门火炮在沙地里扎下钢铁的根。
凌晨一点,第一声炮响撕裂夜幕的刹那,英吉利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在共振。火流划破夜空的轨迹,在他眼底烧出经久不散的光斑。连续七个小时的轰炸,将泰尔阿尔-阿恰齐尔的轮廓炸得模糊,希迪阿巴德阿尔-拉赫曼的沙丘在震动中流转变形,仿佛大地正在翻涌。四万五千发炮弹织成的火网里,他看见轴心国的防线在震颤,那些串联起补给站的脉络,正被炮火一寸寸灼断。
15. 库尔斯克
新西兰的身影出现在沙雾里时,英吉利的目光顿了顿。少年的军装沾满沙尘,袖口磨出毛边,眼底的红血丝像沙漠里干涸的河。
“我的人快撑不住了。”他的声音带着沙粒摩擦般的沙哑,“从阿拉曼打响第一枪起,他们就没合过眼。”
英吉利抬手按在新西兰肩上,掌心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那是无数个日夜的疲惫凝成的坚硬。
他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我们需要那个缺口。”
新西兰转身走进夜色时,英吉利望着他的背影,看见月光在少年背后拉出细长的影子,像一道即将绷断的弦。
步兵们的脚步声轻得像沙粒落地,工兵的探雷器在黑暗中闪烁微光,他们在雷场里开辟的通路,是用谨慎和耐心铺就的细桥。
破晓的光刺破云层时,德军的88毫米炮发出了咆哮。英吉利看见自己的坦克一辆接一辆起火,钢铁在高温中扭曲的声音,顺着沙粒传到他耳中。第9旅的装甲在火光里冲锋,炮口的焰光映亮了士兵们年轻的脸,他们没能抵达山脊,却在沙地上犁出一道焦黑的痕——那是用钢铁和血肉撞开的缺口。
“75%的伤亡,102辆坦克留在了那里。”英吉利低声数着,指尖抚过作战图上标注的数字,那些冰冷的阿拉伯数字下,是无数个熄灭的生命。他看见第10军团的装甲洪流从缺口涌入,雷蒙德·布里格斯的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道刺破阴霾的光。
正午的太阳把沙漠烤得滚烫,120辆德意坦克从山脊后涌出,钢铁履带碾过沙丘的声音,像擂响了决战的鼓。英吉利站在高处,看着双方的装甲在阿恰齐尔山脊下碰撞,炮口的火光在沙地上炸开一朵朵死亡之花。意大利的坦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德军的装甲带着狰狞的弹痕,它们与英军的钢铁洪流绞缠在一起,每一次炮响都震得大地发颤。
沙粒被炮火掀到半空,又簌簌落下,像一场灼热的雨。英吉利望着那些在火中燃烧的坦克,听着引擎的最后轰鸣,忽然觉得沙漠里的风都带着血腥味。这场持续了一整天的厮杀里,他看见防线在寸寸断裂,看见轴心国的油料车在轰炸中燃起大火,看见那些支撑着野心的支柱,正在沙地上慢慢倾颓。
“沙漠在热浪中抖动。它只能被看作一个被□□爆炸时产生的尘土笼罩的地方,一个被燃烧着的坦克和卡车产生的烟弄得很昏暗的地方,一个被无数枪支的火光照亮的地方,一个红色,绿色和白色曳光弹满天飞的地方,一个在轰炸中震颤的地方,和一个被双方的炮火弄得震耳欲聋的地方。”
这次坦克大战的结果被后人称作“彻底击败了德国坦克”。尽管双方损失了大约同样多的坦克,但是这个数量对于英吉利来说只是一小部分,对于第三帝国来说几乎是全军覆没。
沙海的风卷着残烟,在防线撕开的豁口处打着旋。那道十二英里宽的裂痕像道永不愈合的伤疤,裸露出底下焦灼的土地与断裂的钢铁。轴心国的旗帜仍在零星阵地摇晃,却已撑不起完整的阵线,如同垂死者最后翕动的鼻翼。
“撤退。”第三帝国的声音被沙粒磨得沙哑。残余的装甲履带碾过同伴的尸骸,在沙地上拖出两道渗血的轨迹。
11月4日,英吉利的靴底碾过凝结的血沙。第1、7、10装甲师的钢铁洪流冲破德军防线的刹那,他听见自己骨骼里传来久违的震颤。
意军的旗帜率先在风中碎裂。那些曾在北非骄阳下耀武扬威的钢铁躯体,此刻都成了沙粒间的锈色点缀,如同被时光遗弃的断章。
11月6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沙漠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转瞬将地面泡成泥泞的沼泽。英吉利的坦克群陷在泥里,钢铁履带搅动着血与水的混合物,像困在琥珀中的昆虫。
第三帝国踩着泥泞前行,扔掉了最后一箱弹药。士兵们的靴子陷在烂泥里,每一步都像从沼泽中拔起沉重的锁链,却也因此挣脱了辎重的拖累,身影在雨幕中越缩越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7日的晨光刺破云层时,蒙哥马利的命令顺着风传到英吉利耳中。
“停止追击。”他望着德军撤退的方向,掌心抚过一辆坦克的炮管,冰冷的金属上还残留着战斗的余温。沙地上,12000道德军的生命轨迹永远停在了这里,350辆坦克的残骸在阳光下泛着死寂的光,只剩80辆的影子在远方晃动,像一串即将熄灭的星。
盟军的伤亡清单在英吉利的意识里铺展开来。
23500个名字,四分之一的步兵力量,他们的血浸透了北非的沙。
与此同时,在北方的苏联。前线的风带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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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的慵懒,漫过两个月来沉寂的战壕。那些被揣测的进攻信号,最终都不了了之。
7月的天光刚漫过地平线,南部近卫第6集团军的士兵便在晨雾中捕获了一个德军士兵。他的靴底还沾着阵地的泥土,供词像颗火星,落在苏维埃紧绷的神经上:“明天。”
没过多久,北部第13集团军传来消息。被俘的德军中士指尖发颤,说出的时间更迫近如惊雷:“几小时后。”
两个俘虏的供词像两记重锤,敲碎了最后的犹豫。苏维埃的命令顺着电话线奔涌,在5日凌晨2时20分化作漫天炮火。
蓄势已久的炮弹砸在德军阵地的瞬间,仿佛有无数根绷紧的弦同时断裂。那些原本要吞噬阵地的攻势被提前的进攻打乱了节奏。
第三帝国的意识猛地抽搐。金属的碎裂声和士兵的惊呼顺着风爬过来,在他掌心灼出细密的伤痕。
这一天的天空属于德国空军。上千架战机的阴影遮天蔽日,撕碎了苏维埃的羽翼。
德军只推进了数公里,那道未能突破的防线,仍是苏维埃未断的脊梁。
第二天的攻势依旧猛烈,可空战的天平正在倾斜。苏联空军的战机一次次冲散德军的编队,苏维埃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德军在官兵质素的优势已经减少,而战略主动权更落入苏联红军手中。
第三帝国在北线的进攻脚步被苏维埃硬生生拖了两个半小时。后者的防线哪怕每一道裂纹里都渗着血,始终也没有崩溃。双方的战机在云层间绞杀,七十辆坦克在泥土里永眠。
苏维埃的反击从奥廖尔突出部开始。他们向西推进了一百五十公里,在黑土上留下近九万德军的尸骨,却终究没能将对手合围。
血与铁的腥味在风里弥漫了整个夏天。
苏维埃在南线经历了短暂的受挫,却没能被真正意义上阻止。
撤退的德军在身后留下一片焦土,焚毁的麦田与炸断的桥梁在夕阳下泛着惨淡的光,三百万人的鲜血浸透了第聂伯河的河岸。
第三帝国失去了25万士兵、一千五百辆坦克和一千架战机。
苏维埃付出了80万生命、六千辆坦克与五千门火炮的代价。
最终红旗依旧立着,而第三帝国的铁蹄再也没能踏过这条用血肉划定的界限。
16. 承诺
1943年7月,16万盟军在西西里岛强行登陆,意王的防线在第一缕硝烟里就松了弦。
士兵们扔下步枪,沿着橄榄树的阴影往内陆跑,连带着防御工事上的铁丝网都耷拉下来,像条失去力气的蛇。
北非的沙漠,地中海的浪涛,那些战败的记忆像盐粒,在意王的喉咙里积了三年,如今终于腌得他说不出话。钟摆晃过正午,影子在地面缩成一团,他听见远处传来枪声,却没再像从前那样攥紧腰间的佩剑。
意王倒台那天,罗马的雨下得很凉。意大利坐在议会大厦的台阶上,看着法西斯党的徽章被人从门楣上撬下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在这里,有人举着同样的徽章喊着口号。
新政府的人递来停战协定,钢笔在他手里重得像块铅,签下名字时,他看见纸页上自己的名字,笔画抖得像秋风里的叶。
“所以,你们像懦夫一样投降了,并且决定对我——对你们曾经的盟友宣战?”
第三帝国猛地将文件拍到桌上,猩红的眼瞳死死地锁着意大利。
“意王是你的盟友,我可不是。”
女孩捋了一下前额的金色碎发,语气有些凉。
“我代表意大利在那份投降书上签了字,我们成立了新的政府。我们不再需要他。我们现在不需要他,我们以后也不会再需要他。”
“你们……!”第三帝国几次举起手,又几次放下。
“那么,我听说他逃到你们那里了。你准备扶持他么?扶持他在我的国土北部建立一个新的傀儡政权?”
意大利挑了一下眉,接着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哦,我忘了,你们已经那么做了。”
1943年11月,埃及开罗。
民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液体热气氤氲。
中华,这个古老的国度曾蒙尘,如今却在战火中站得笔直,眼底的坚韧比金字塔的基石更沉稳。
“日本从我们这里咬下的地盘,得让它吐出来。”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文件上“台湾”“澎湖”的字样让他想起甲午年的炮声和乙未年的割让,那份重量沉得几乎要将纸页压穿。
“自1895年起,每一寸土地的哭泣,我们都记着。”
钢笔在美利坚的指间转了个圈。
“日本在朝鲜半岛的殖民枷锁,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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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碎了。”
“是的,我们都知道。”
英吉利轻声说着。
“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个承诺。”
“美利坚合众国,中华民国,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在北非举行会议,业已完毕,兹发表概括之声明如下:
三国军事方面人员关于今后对日作战计划,已获得一致意见,我三大盟国决心以不松弛之压力从海陆空各方面加诸残暴之敌人,此项压力已经在增长之中。
我三大盟国此次进行战争之目的,在于制止及惩罚日本之侵略,三国决不为自己图利,亦无拓展领土之意思。
三国之宗旨,在剥夺日本自从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在太平洋上所夺得或占领之一切岛屿;在使日本所窃取于中国之领土,例如东北四省、台湾、澎湖群岛等,归还中华民国;其他日本以武力或贪欲所攫取之土地,亦务将日本驱逐出境;我三大盟国稔知朝鲜人民所受之奴隶待遇,决定在相当时期,使朝鲜自由与独立。
根据以上所认定之各项目标,并与其他对日作战之联合国目标相一致,我三大盟国将坚忍进行其重大而长期之战争,以获得日本之无条件投降。”
17. 诺曼底
1943年6月,炸弹如流星坠向地面,在钢铁与混凝土的碰撞中炸开一朵朵炽热的花。
第三帝国能清晰感知到,维系西线战力的脉络正被一寸寸灼烧。
39个德国铁路枢纽,33个法国铁路目标。
两万架次的战机掠过天际,7.6万吨炸弹倾泻而下,7.1万吨精准砸向铁路枢纽的钢筋铁骨,4400吨撕裂桥梁的承重结构。
塞纳河上的24座桥梁,18座在爆炸声中轰然坍塌,断裂的桥体如巨蟒的残骸横亘在奔涌的河水中;50处铁路枢纽化为废墟,25处被重创,1500个火车头与1.6万节车厢在烈焰中扭曲变形。
第三帝国垂着眸,掌心的纹路里渗着血痕。
西线补给线在萎缩。铁路运输量暴跌62%,1600列火车滞留在德法边境,其中600列满载弹药与粮食的列车动弹不得。
长空的轰鸣愈发密集。锋芒转向诺曼底的海岸防线,5.38万架次战机如蝗虫过境。
碉堡在爆炸声中塌陷,炮位被夷为平地,通讯塔化作焦黑的立柱。
第三帝国布设的防御节点,一个个失去响应。
盟军战机率先撕裂第三帝国在法比海岸的雷达网,创造出电子欺骗与干扰。
假空降的电子信号在德军雷达屏幕上闪烁,误导着防御部署。通信干扰如无形的屏障,阻断了德军战机的导航指令,让它们在箔条编织的迷阵中茫然盘旋。
强大的电子信号彻底屏蔽了残存的雷达,将真实的登陆舰队藏进了电波的阴影里。
第三帝国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前线的报告相互矛盾。他试图梳理出盟军的真实意图,却如同在浓雾中行走,每一步都踩在迷茫的边缘。一切的轮廓都在雾里,隐隐绰绰地看不真切。
那是1944年6月5日的英吉利海峡。
夜色如墨,诺曼底滩头纵深地带即将成为空降兵的战场。
22时,26架运输机载13人引导组低空掠过海岸线,150米高度投送士兵。多数小组落地后点亮信号灯标记坐标,少数或遭歼灭或未布设信号,遗憾折戟。
6日凌晨,1200余架运输机搭载1.7万名空降兵遮天而来。美军第82空降师□□多落在预定地域3英里内,落地即战,当晚集结2000人攻占圣曼·伊格里斯镇,扼守关键公路。
第101空降师□□降落在“犹他”海滩后侧,克服着陆分散难题,抢占高地,控制4条滩头通路与杜佛河渡口,为第7军搭建起滩头与纵深的衔接桥梁。
英军第6空降师先遣分队乘6架滑翔机精准着陆,突袭夺取克恩运河与奥恩河桥梁并构筑桥头堡。主力虽因天气部分偏离,但抵抗微弱,当晚145架滑翔机运来机降旅,部署6个□□营、2个机降营及大量武器装备,如钢铁铆钉钉在德军侧翼。
英吉利。美利坚。加拿大。
他们凝聚力三万五千道奔涌的意志,化作划破第三帝国防线的利刃。8200道消散的意识,是利刃出鞘时留下的伤痕,却死死钉住了日耳曼战车的预备队,让那道号称“大西洋壁垒”的钢铁屏障,在纵深地带先露出了裂痕。
那是1944年的6月6日,那一日被称作D日。
D日的黎明,六千艘舰船劈开晨雾,英吉利与美利坚的炮火化作漫天火雨,砸向诺曼底海岸。
宝剑滩上,英吉利的发丝裂成630截碎片。
朱诺滩上,加拿大望着炮火中纷飞的1200片枫叶。
犹他滩头,美利坚挥去197滴汗水。
黄金海滩上,英吉利的方阵踏过残垣,1500人的伤亡,铸就了向内陆延伸的通道。
最惨烈的奥马哈滩头,美利坚以3000人的代价,在峭壁间撕开缺口。
当日,13.27万人登陆,次日便增至17.6万。
“真是血腥的一天……”不知谁在叹息。
“不过好在,我们终于成功了。”
加拿大站着,一头红白的短发干净利落。
他从1939年9月便开始参战。
他随着英吉利对第三帝国宣战,参与了法兰西的防线防御。他在敦刻尔克大撤退进行了掩护,他在大西洋投入的海军舰艇和护航运输船队打击了第三帝国的U艇。他在迪耶普登陆战中失利,在西西里岛登陆战役参与盟军登陆及内陆推进,在意大利战役跟着盟军攻克了罗马。
直到现在,他站在诺曼底的滩头,与自己曾经的宗主国和现在的邻居一起。
他其实一直都在,就像那些参与了抗战却依旧在二战史上默默无闻的小国一样。他们其实一直都在,他们一直都在为这场反法西斯战争付出自己的力量。
6月12日,他们筑起八十公里的稳固阵地。
7月,圣洛与卡昂相继被攻克,第三帝国的防线被彻底分割。
7月24日,盟军建立150公里登陆场。
于是就这样,欧洲第二战场被开辟,第三帝国陷入了东西夹击的局面。
1944年8月的法兰西原野,暑气裹挟着硝烟翻滚。美利坚的身影骤然提速,巴顿麾下第3集团军的意志如锋利的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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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从诺曼底登陆场西侧迅猛穿插,铁流划破德军侧翼防线,扬起漫天尘土。
不远处,英吉利与加拿大同在。三人如巨钳合拢,一步步收紧对法莱斯地区的包围。
德军困在合围圈内,钢铁履带在田野里碾出凌乱的痕迹,曾经嚣张的防线节节崩裂。无数道德军的意志在炮火中消散。
至8月21日,法莱斯盆地已成绝境。近10万西线主力被牢牢锁定,5万余人缴械投降,剩余兵力在突围中溃散,西线防御体系彻底沦为碎片。
巴黎城内,抵抗者的意志早已暗流涌动。
8月25日,被纳粹铁蹄践踏四年的巴黎,终于在坦克履带的轰鸣中苏醒。
法兰西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站在埃菲尔铁塔的顶端,亲手将三色旗升起。风拂起飞扬的旗帜,也拂起他鬓边的雪色长发。
1944年9月,荷兰。
这是“市场花园行动”。数万空降兵试图一举突入德国腹地,却因为情报的疏漏,激战数日,桥梁未能尽数掌控。
随着1.7万人的牺牲,盟军的推进逐渐缓慢。此后西线陷入沉寂的阵地战。他们在泥泞与炮火中缓慢推进,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
12月的阿登森林,寒风裹挟着暴雪肆虐。
第三帝国集结了25个师,趁着恶劣天气的掩护,向美利坚发起突袭,一度推进80公里。战线如被硬生生掰弯的钢铁,形成诡异的突出部。
美加英三方力量在风雪中重新集结,与第三帝国展开惨烈拉锯。冰雪覆盖的战场之上,枪炮声与风雪嘶吼交织,直至1945年1月中旬,盟军终于将第三帝国的反扑逼回原点。
盟军的8万人伤亡,换来了第三帝国的10万人伤亡,西线精锐损耗殆尽,再也无力发起像样的反击。
1945年1月,盟军向德军号称“西墙”的防线发起进攻。砖石崩裂间,第三帝国的防御屏障应声破碎,防线缺口如潮水般蔓延。
3月7日,莱茵河畔的雷马根大桥成了命运的转折点。美利坚的闪电突袭意外攥住了这座未被炸毁的桥梁。当星条旗插上桥塔时,第三帝国才惊觉防线已破。他试图反扑,却挡不住美军用血肉筑牢的桥头堡。
莱茵河第一次为盟军让出通路。
“他们的目标是鲁尔,那里……不能丢!”第三帝国低吼着,“那里是我们战争机器的心脏!拼尽全力死守!”
德意志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非常累。
最终,32万德军放下武器。所谓战争机器的心脏再也不能运作。
大势已去。
18. 德意志
1945年4月16日,炮火撕裂天际,数万发弹药坠向德军阵地。
天地震颤,炮火织成死亡序曲。
当苏维埃突破第一道防御,泽洛夫高地成为新的血拼战场。
德军凭借有利地形,在战壕与散兵坑中死守,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双方的意志。
苏维埃不断增兵,坦克集团军的钢铁洪流轮番冲击,起火的坦克被后续车辆顶开,士兵们前仆后继高喊着冲锋。
4月17日,方面军的全部炮火再度轰鸣,近千辆坦克列阵推进,伤痕累累的德军终难抵挡,在18日退守柏林市区,3万人的性命葬送在这里,泽洛夫高地插上了苏维埃的红旗。
20日午后,第3突击集团军的炮火首次笼罩柏林,榴弹炮与加农炮的轰鸣中,帝国心脏开始震颤。南面的乌克兰第1方面军强渡斯普雷河,坦克集团军突入柏林南郊与西南郊;北面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强渡东奥德河,牵制住德军“维斯瓦集团军群”,三道赤潮悄然收紧合围之网。
柏林城内,第三帝国下令所有人员参战,逃兵将被示众处决。
4月21日,苏维埃兵临城下。
24日,白俄罗斯与乌克兰在东南会合,合围德军第9集团军。
25日,易北河。
苏维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美利坚正带着他的军队赶来。
一路风尘,美利坚的左边裤腿满是血。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柄,没有说话。半边脸颊血肉模糊。
“我有预感,战争很快就可以结束了。”苏维埃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疲惫。
他们终于成功会师了。而柏林,在此刻成为了孤岛。
4月26日清晨,苏军战机投下千吨炸弹,地面火炮密集射击,突击群从四面八方渗透市区。
借鉴斯大林格勒的经验,苏军先以炮火覆盖,再由步兵、坦克与工兵协同推进,从后院、地下室甚至下水道展开争夺。
第三帝国在每一栋楼房、每一条街道都布下抵抗点,越是靠近市中心,战斗越惨烈。
“第9和第12集团军会发起反突击的,对吧?”
他像个精神病患者似的絮絮叨叨,却不知前者已被合围,后者被盟军牵制寸步难行。
4月27日,电报击碎了最后的希望,而第三帝国拒绝突围。
28日,蒂尔花园区成为了最后的战场。这里矗立着第三帝国的权力象征,而党卫军的精锐在这里死守。
近卫第8集团军跨过兰德维尔运河,掐断柏林对外通讯。深夜,第3突击集团军猛攻内务部大楼。
激战至29日深夜,德军几乎全员阵亡,大楼终被攻占,第三帝国的权力中枢开始崩塌。
“大势已去。”
这是德意志总念叨着的一句话。
她看着自己的国家从染血的条约里挣扎着爬起来,举起了枪试图报复整个世界。第三帝国说日耳曼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他说要把整个世界打下来。
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第三帝国的那天,那个新生的意识体骨子里是那样透着傲气。
她问:“你能让我的人民活下去么?”
他说:“远不止于此。”
他将一枚铁十字勋章压到她的手心,对她承诺:“我将恢复秩序,我将平息社会的不稳定,我将恢复我们的国际声望。不会有人失业,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牛奶和面包。”
……
那才是她最开始的愿望吧?
她最开始只是希望能恢复国际地位,只是希望人民能够幸福地安居乐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三帝国从原先的收复失地,到了后来的侵略扩张?
究竟是第三帝国变了,还是他最开始对她的承诺就是一个掩饰野心的谎言呢?
无论如何,大势已去。
“他们打进柏林了。军队几乎全部死亡,剩下的只有一些孩子。”她说。她知道第三帝国不会听。
“不许投降!”第三帝国蓦然抬头,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火焰在他的眼底里烧灼,那火焰里有恨,有不甘,隐隐还有些未竟的野心。
“意王被枪杀了,他的尸体被倒挂在意大利的广场,所有人都恨极了他。”德意志说。
第三帝国怔了一下,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停顿了片刻,有些缓慢地将一枚铁十字勋章放到自己的心口,冰凉的金属贴着跳动的心脏。
“祖国。”他对着德意志轻声说,“我把我的遗言告诉你。”
德意志愣住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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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才动了一下唇,艰难地开口:“你准备……”
准备赴死。
“请把我的尸体火化。我不希望遭受到和意王同样的待遇。”
第三帝国这样说着,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要害。
“天佑德意志。”
……
望着燃烧的火焰,德意志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脊骨在生长,皮肉在扭曲,长发倒退回去,脖颈处悄然生出一点凸起。
现在她不再是她,是那个在无政府状态下必须承担起国家责任的“他”。
他打开了广播,语气毫无波澜。
“1945年4月30日,领袖自杀。剩下曾宣誓效忠于他的我们。重型武器和弹药的匮乏及整体形势令这场战斗毫无意义,延长的是柏林百姓和伤员的痛苦。每个为柏林而战的人将作出徒劳的牺牲。根据与苏维埃最高司令部达成的协议,要求立即停止战斗。”
1945年5月7日,法国兰斯。
法兰西,这个曾经败在第三帝国手下的家伙,如今同美利坚英吉利混在一块,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胜利者。德意志有些不甘,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点轻蔑。
“签字。”苏维埃将初步投降书推到了他的跟前。
“自然。”德意志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1945年5月8日,在苏维埃的注视下,德意志在柏林签下最终投降文件。
“我的人民早就负担不起这样的战争了。侵略不是他们的主张,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我请求你们能对他们进行救济。”德意志轻声说。
苏维埃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眼里没有丝毫怜悯。
没人会忘记他是国家意识体,没人会不记得他是人民意志的化身。
可他们只会为自己的人民谋取利益。德国败了,便不再有话语权。
1945年7月,美英苏召开了会议。
分区占领。
巨额赔偿。
非军事化。
德意志听着,只觉得那些条款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
真是讽刺……第二帝国为他带来了这些灾难,他本以为第三帝国能救他,可第三帝国却将他推向了一个更深的灾难之中。
19. 山河无恙
东京时间8点14分17秒。
美利坚的B-29战机悬停在广岛上空,视准仪精准锁定相生桥的正中。舱门缓缓开启,那枚承载着毁灭意志的原子弹悄然滑落,战机随即急转155°俯冲,300米的高度落差里,藏着对末日冲击波的规避,也藏着冰冷的决绝。
45秒后,离地600米的空域骤然亮起惨白强光。那光比千个太阳更炽烈,瞬间刺穿穹顶,让数万双眼睛永远坠入黑暗。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天地,蘑菇状烟云如巨兽般拔地而起,数百根火柱舔舐着城市肌理,广岛瞬间沦为焦热炼狱。
6千度高温将建筑、草木、生命尽数熔成灰烬,放射雨如无形的獠牙,在未来二十年里缓慢吞噬生机。冲击波化作狂风,掀翻房屋、折断钢筋,爆心处的生命分崩离析,稍远些的街巷里,只剩焦黑的残骸凝固着最后的姿态;侥幸存活者或浑身焦烂,或双目成空洞,在灼热气流中苟延残喘。
即便16公里外,仍能感受到那股裹挟着死亡的闷热,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寂灭而喘息。
美利坚的身影在云层之上沉默伫立,眼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旷。
霓虹蜷缩着,感受着躯干被撕裂的剧痛,伸手去拉日帝的衣摆,喉咙里只剩下模糊的气音,依稀能辨别出是“停战”。
日帝皱了皱眉,昔日的嚣张的气焰在核火中黯淡些许,却又很快点燃起来。
“此刻停战,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你就当是一枚陨石落在那里了。”
他想了想,而后肯定地说:“这样的‘原子弹’,美利坚应当只有一颗。况且,苏维埃已经在调停了。”
休息了片刻,霓虹终于能说话了。她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将苏维埃的回应狠狠地拍到桌上。
“因为日本仍在继续着战争,拒绝接受《波茨坦公告》,所以,日本政府请求苏联调停的建议已失去一切根据。苏联政府遵守对联合国的义务,接受国联的要求,宣布从8月9日起对日宣战。”
日帝愣了一下。那些字眼刺得他生疼。
“苏维埃对日宣战了。”华轻声说。
在场的意识体除了她和民国,还有一个长发的少年。
少年显得颇为激动,正向着自己的属下发号施令。
“向全国发出号召。对日寇的最后一战!”
那是瓷。他在人民的信任里逐渐长成。
民国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若是他没料错,日帝投降后,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盟友将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
苏维埃出兵同日,毁灭的阴影笼罩在长崎上空。
第二颗原子弹轰然炸裂,惨白光芒吞噬街市,6万生命瞬间被撕裂,化作焦土上无声的哀鸣。
8月15日,《终战诏书》发布。
日帝的骄傲在核火中化为尘埃,只剩被迫低头的屈辱与绝望。
9月2日的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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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密苏里号的甲板上,日帝颤抖着抚过投降文件,9点04分,签字的墨迹落下,如一道永恒的烙印,刻下战败的终局。
日本帝国接受了历史的审判,二战的硝烟终在此刻缓缓消散。
1945年9月9日,南京中央军校大礼堂。
“我们胜利了。”华轻声说。
十四年浴血。她曾见证山河破碎,如今这场战争终于迎来落幕。
日帝指尖攥着投降书的力道几近泛白,昔日嚣张的气焰在这一刻化为无措的颤抖。
华的指尖轻轻拂过礼堂墙壁上镌刻的阵亡将士名录,每一个名字都像一粒火种,在她掌心灼烧出滚烫的记忆。
十四年,五千多个日夜,从卢沟桥的枪声到南京城的血雾,从台儿庄的焦土到滇缅公路的尘埃,她的脊梁曾被炮火压弯,却从未折断。
“签字吧。”
民国走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军装笔挺,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荣光。
日帝的笔尖终于落下,在投降书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帝国崩塌的声音。
民国的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淞沪会战的炮火、长沙会战的鲜血、滇缅战场的呐喊,无数逝去的英魂仿佛在这一刻汇聚,见证着侵略者低头的瞬间。
无数同胞用生命铸就的荣光,此刻终于得以告慰。
山河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