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十年后白月光回来了》
1. 第 1 章
01
当李明朝疯了一样挠砸碰撞,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抠开棺材板时,漫天大雨顷刻间淹没了他的存在。
他拖着破碎的身体爬出坟墓,满是木屑和鲜血的手指麻木到颤抖。
耳边,雨声震耳欲聋。
李明朝忍着剧痛抬起手,一遍遍摸过熟悉的五官,几乎泪流满面。
重生了!
他真的重生了!
连休息都来不及,李明朝匆忙把棺椁与坟包复位。
墓碑,姓名,什么都没有,他死后的坟墓,就只有这么一个隆起的小小土堆。
李明朝望着这土堆发了一会愣,转身离开。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第三次生命的。
这一次,他会好好地活下去。一定会。
-
李明朝穿书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
原书《月光[宫廷/高字母/真骨/……]》是一本颜色满满的双男主文,被搬上荧幕后天天血洗热搜,李明朝只是看热搜词条,就被迫追完了全文。
主角受和他同名同姓,是个光风霁月的小太子,温仁雅重,明月高悬完美无缺,年纪轻轻就已经刷满了所有人的好感,成了全剧第一白月光。
而他的炮灰替身正相反,除了相貌,性格简直是照着白雪公主后妈写的,恶毒到极点。
李明朝就是穿成了这个替身。
主角受秘密离宫养病的十年,这个假货竟入戏太深,仗着太子之名到处作恶不说,还盯上了未来那个杀人如麻的暴君攻李放。
彼时小暴君还只是个孩子,母族失势,谁都可欺。
在多年的摧残蹂躏下,小暴君留下了一身可怖的伤疤,好几次险些死在假太子手里。
这个假货的结局,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
等到真太子回归,主角攻受甜甜蜜蜜之余,顺手就把这个假货丢给了刑司,日日酷刑伺候。
这还不算完。
……原书里,每当攻受冷战闹矛盾,小暴君都会把这个假货拖出大牢泄愤,换着花样蹂躏虐待,直到善良的真太子于心不忍主动劝阻,两人这才和好如初。
李明朝觉得,比起炮灰,这个假货在原书里的定位更像情/趣/道/具。
攻受一旦需要情趣,就轮到他出场受虐了。
虐到后来读者都烦了,疯狂留-2评论:【作者大水B,都100章了还用这个炮灰水字数!能要点脸不!】
作者心虚极了,瞬间滑跪。
于是下一章,这个假货就被小暴君剁成了饺子馅。
……淦!
喜提天崩开局的李明朝,穿书当晚就在东宫磕了一整晚的瓜子,那叫一个惆怅。
就在李明朝顶着熊猫眼看日出时,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宿主你好!恭喜你绑定了替身系统!】
李明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惊喜:“我居然有系统?”
有系统就代表有金手指,这么稀烂的开局,不得给他一个强悍无比的大大大金手指?
【先完成任务,才能有金手指啦】系统告诉他:【只要宿主你的身份不暴露,苟过十年!登基称帝!即可完成任务!简单吧?】
李明朝:?
这叫简单?
那他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抓唐僧?
看李明朝沉默这么久,系统也有点小尴尬:【咳咳咳……宿主你也别灰心,我们的任务奖励非常丰厚!只要宿主你完成任务,就有资格成为穿书局的正式员工,可以享受我们内部员工福利!】
“比如?”
【可以在系统商店享受福利员工价,还有节假日生日福利,免费餐补小点心,免费下午茶,定期年假balabala……】
李明朝:……
死到铺!死到铺!
这破系统简直和他前世的领导一样,屁用没有。
好在,这个难度999的任务并没有把路堵死。
他穿过来时,原主还没虐过小暴君李放。
简单来说,他俩还没仇。
得知这个消息,李明朝总算又振奋起来。
彼时,未来那个为了白月光哥哥杀天杀地的邪魅暴君,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李放的母亲嫣妃还冠宠六宫盛极一时,而今抄家后嫣妃被杀,皇帝也对这个儿子厌恶至极,任由宫人处置。
短短几日,李放就从人人喜爱的六皇子成了人人可欺的“六奴”,衣不蔽体,遍体鳞伤。
这段煎熬的日子里,只有真太子李明朝不畏世人眼光,常常来探望李放。
皇帝数次为这件事责罚太子,仆从也总劝他不要趟这浑水,可太子却摇了摇头,只道:“六儿年幼,除了我,还有谁能疼他?”
原书里常说,真太子那温暖的笑容,成了小暴君生命里最初的,也是唯一的光芒。
以至于后来,李明朝穿的这个炮灰替身上位之后,小暴君依然无条件爱着哥哥,承受着他无节制的虐待和凌辱。
……直到炮灰替身的身份暴露后。
李明朝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踏进宫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李放住的地方……也太破了吧?
偌大一个院子寸草不生,墙头遍布蛛网尘埃,空气里飘着呛人的灰,墙角还散落着烧了一半的纸钱。
地面还积了厚厚一层灰,一步一脚印。
李明朝正打量着院子,系统忽然喊:【宿主宿主!主角攻来了!】
他忙抬头,只见一个个头小小的男孩正立在墙头,目光沉静地盯着他看。
李放这时才八岁,破衣烂衫,身上还处处是乌青,不过他的五官生的格外漂亮,已经能看出未来的几分英俊。
……这颜值,不愧是主角攻!
眼神对上,李放露出童真的笑,小步跑来:“皇兄,你来啦。”
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极惹人心疼。
李明朝心中泛起酸楚,便忽略了男孩眼神中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
他轻轻牵起那只小手。
男孩瘦骨嶙峋,小手硬邦邦的,摸不到一点肉。
李明朝攥着这只手,声音不禁放轻:“放放,你想不想来东宫?”
“以后,有哥哥罩你,谁也欺负不了你。”
闻言,男孩微微一愣。
沉默一二秒,才回握住李明朝的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
转眼已经九年过去。
九年来,李明朝对李放的好,整个东宫,乃至大周皇室都有目共睹。
从最初的力抗圣旨,到后来的书阁同窗,兄弟二人形影不离,皇帝骂到后来渐渐也觉得疲累,懒得再插手。
不过李明朝觉得,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圣上看他的眼神也越发微妙。
因为这九年,剧情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
离宫养病期间,真太子养病居住的竹林小屋意外遇袭,音讯全无。
寻找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当今皇室只有两名皇子,一位生死不明,一位母族戴罪,不得圣宠。
太子的头衔,竟是真的落在了李明朝这个假货头上。
系统提前开香槟:【宿主,好事啊!虽然检测到主角受还活着……可只要他没法回宫,你就能完成任务了!】
卧槽。
求求别立flag了!
李明朝赶紧把系统屏蔽了,生怕他再毒奶。
耽美文的主角受都是什么人?人家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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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悬崖不仅不死,还能捡秘籍,遇到神秘白毛仙尊。
他这种连金手指都没的垫脚石炮灰,根本没法和主角比。
越是生死未卜,越是披荆斩棘,王者归来。
这时,侍女明栀急急忙忙闯进来:“太子殿下,不好了!”
明栀被李明朝扶起来,气喘吁吁:“六殿下他……他被圣上罚了鞭刑,现下受了重伤,还不许太医去看……”
大周的鞭刑相当重,通常只用在犯人身上。
最轻也是皮开肉绽,重了,当场疼死过去的都不在少数。
父皇这是动大怒了?为什么?原书剧情也没这段啊。
侍女明栀也不明情况,李明朝匆匆吩咐下人:“叫车马,去王府。”
九年来他们兄弟二人一直同住东宫,只是上个月……咳咳,他撞见一件尴尬小事。
所以才匆忙收拾好王府,找借口分开居住。
到了王府,侍女立刻领着李明朝,疾步赶往寝殿。
昏暗阴冷的寝殿里,少年赤着上身趴在床边,抬眸看见是他,气息微弱地喊了一声:“哥。”
李明朝匆匆上前,刚一靠近床榻,鼻息间就多了一层鲜血的气息。
少年赤//裸的后背遍布触目惊心的鞭痕,最深的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他的手指只是在侧边轻轻一触,李放便冷嘶了一声。
端正俊气的面容布满细密的冷汗,唇缝也紧紧绷成了一条细线。
李明朝当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整整九年朝夕相处,他早已经把李放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并不是李明朝入戏太深,只是这九年的陪伴是实打实的,任谁也不可能狠心到置之不理。
他亲眼看着李放从那个脏兮兮的泥娃娃,一点点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六皇子,心里说不出的骄傲。
不仅尽兄长的义务,还担了父母的责任。
李放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样,被他养的很好很乖,只听他的话。
只要剧情不出岔子,再过一年,便是圣上驾崩之时。
到那时,他打算坦白真相,为李放主动让位,求一条生路。
李明朝相信小暴君会留他活口,并不仅仅因为没有虐待过他。
虽然他没有实质的证据,但……这九年是他们一起度过的,他不相信这段时间,只对他一个人特殊。
系统冷不丁地冒头:【宿主,你放心,以我的判断,小暴君对你……很不一般的!他肯定会放过你的!】
李明朝:……
他一jio把毒奶系统踹进了小黑屋。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殿下。”
李明朝连忙整理好情绪,回过头,一个。
是他的影卫,周仁。
“属下打听到了。”周仁跪在黑暗的角落里,黑布遮住面容,只露出冷厉的一双眼:“听宫里的人说,圣上今日难得想检查六殿下的功课,六殿下却执意出城……圣上大怒,等人一回来,就抓去刑司了。”
难怪。
李明朝叹了口气。
小暴君的老爹是个大暴君,难得想亲近一下这个不宠爱的儿子,却扑了个空,龙威受损,勃然大怒也是正常。
不过李明朝想不明白:“放放……六殿下为何执意要出城?”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城外来了一批朔月国的商队,队伍里似乎有个……”
周仁说到一半,目光忽然抬起,微妙地掠过了李明朝的脸。
“有个……和殿下您极像的人。”
李明朝:……
系统:【……】
他和系统隔空对上眼神,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都叫你不要毒奶了啊啊啊!!
2. 第 2 章
02
剧情才进展到第九年,真太子居然就要提前回来了!
李明朝心里一百万个欲哭无泪。
他已经能想象到剧情会怎么发展了——
他这个替身虽然没有鸠占鹊巢之心,但他分走了真太子的亲情也是事实。
善解人意的真太子一定不会说什么,可眉宇间流露出的几分哀愁与落寞,就足以让李放把他这个假货剁成臊子了。
他们的亲情毕竟建立在谎言之上。
等谎言被揭穿,还剩几分,打死他也不敢赌。
李明朝想到自己宠了九年的小弟弟,可能不久后就要与他兵刃相见,心情就一阵阵沉重。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影卫退回黑暗中,下一秒,一个小侍女就走了进来,轻声禀报:“太子殿下,六殿下说想见您。”
李明朝沉默片刻,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做不了什么,让他先歇息吧。”
侍女点头应下。
李明朝打算先回去理理情绪。
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李放。
为什么他要去拦朔月国的商队?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李明朝心事重重地踏过王府的门槛时,天空也应景地飘起了细碎的雪。
身后,远远一声沙哑急促的少年音打破宁静:“哥!”
李明朝一转头,便看见李放只穿着一身单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李明朝吓一大跳,想劝他回去,李放却拽着他的手,死死不松开。
少年眼眶微红地挑了下唇角,语气几分怨恨:“哥,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就这么急着要走?”
“我……”李明朝一时语塞,有些歉疚:“我去父皇那边替你求个情,你在屋里先好好歇息。”
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这个点,宫门都落锁了,即便是他也回不去宫里。
李放的眼神旋即变得冰冷几分,也不与他争辩,自顾自扶着伤口返回。
李明朝怎么能真让他一个人回去。
他支开下人们,帮李放换衣服,被脱下的单衣湿漉漉滴血滴个不停,弥漫着重重一层血腥气。
大概是幼时受过虐待的原因,李放的痛觉不太敏/感。
可这次动刑狠了,饶是他也脸色苍白,不断有冷汗从瘦削的脸颊一侧滑下。
他将头枕在李明朝肩上,努力平复着微微颤抖的呼吸。
李明朝很难不心软。
他这弟弟其实是个挺坚强的孩子,平时对人冷冰冰的,话都不多,很少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太医很快到场,也无其他办法,不过是开了些伤药。
李明朝帮他上完药,一手的药味,洗了好几遍才洗掉。
回寝殿时,李放看着已经几分困意,但仍撑着精神没睡。
他拉住东张西望的李明朝,盯着他:“哥,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李明朝没吭声。
“哥,之前是我不好……”李放的语气又放软了一些:“一起睡吧,我再也不犯错了,好不好?”
一声声“哥”,听的李明朝心都快化了。
其实李放也没犯什么错。
只是当时他们两人同睡时,李明朝听见了李放在他身旁自己……那个啥的声音,仅此而已。
当时李明朝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装睡整整一夜,辗转难眠。
李放比他小两岁,今年刚十七。
少年正是火气方刚的年纪,自渎没什么不对,更谈不上错误。
李明朝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让李放独立出去,自立王府。
他们二人都到了古人娶妻的年纪了,再腻在一起,的确不成体统。
但,只是今天一晚,也不会有什么事。
李明朝还是心软答应了。
熄了灯,室内一片漆黑。
他听见李放的呼吸声,知道他还没睡。
李放也知道他没睡。
同床九年,他们太了解彼此,李明朝担心自己再沉默下去,恐怕会被李放看出端倪。
他装作闲聊般地搭话:“你今日为何要拦朔月国的商队?”
李放沉默良久,不自然地回答:“不是什么大事。”
“有何不能说的?”
空气里一时死寂,李明朝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却听李放咬着牙说:“……有个朔月人,打着你的名号,到处收兵买马,我看不惯。”
朔月人?打着他的名号?
李放这是以为,真太子才是那个假货?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李明朝还是听到自己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有点感动,安慰李放:“不用替我出头,我自会去处理的。”
黑暗里传来少年的一声轻笑。
一丝怪异的感觉忽然笼上心头,李明朝来不及抓住,就忽然被人圈住了腰。
?!!
李明朝痒的一哆嗦,少年却整个抱了过来,让李明朝一时惊愕,不知所措起来。
李放的性子天生冷淡,即便是与他最亲近的李明朝,也没机会抱过他几次。尤其是他长大之后。
李明朝起初还觉得可惜,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反倒被吓住了。
“放放……?”
李放的声音几分沙哑与不安:“哥哥,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啊!谁说的!”
见他极力否认,李放却只有沉默。
“我不喜欢这里。”他小声道:“哥,我不能回东宫了吗?”
李明朝既心疼,又觉得宽慰。
至少这一刻,李放对他的依赖是真的,而且,并不是出于这个太子的身份。
老实说,他真的很想一直有这个弟弟。
但是主角受已经出现了,剧情注定要继续,他们最多只能做一年的兄弟了。
这时候把李放推的这么远,何必呢?
李明朝叹气,松了口:“好吧,你回来住吧。”
“真的?”李放惊喜。
“真的,咳咳,不过我们不能再一起睡了……如果你要回来,只能睡小床了。”
“好。”
李放答应的很快,环在李明朝腰上的手也迅速收了回去,被褥的缝隙里钻进一丝冰凉的风。
李明朝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快。
总觉得一丝违和浮出水面看了看他,又沉了下去。
他与李放拥着入睡,等醒来时,居然已经快到正午。
明媚的阳光驱散了冬末的寒气,炭火在床边烧的旺旺的,整个屋子都是暖的。
他翻过身,看见李放还在沉睡,呼吸清浅,那双平日里有几分冷淡的眼睛微微闭着,凌厉的五官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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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少年的锐气收敛起来,仿佛又变回了最初那个漂亮又黏人的孩子。
李明朝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前,又忍不住看了几眼李放。
十七岁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一截,身上的肌肉也这么……
李明朝不甘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简直不忍对比。
明明他们都是一个武师傅教出来的,怎么他练来练去也是一副纤细架子,李放却练出了腱子肉?
李明朝委屈巴巴地迈出了门。
他让驾车的师傅绕了一条小路,七拐八拐,到了一家僻静的茶馆。
这茶馆虽建的偏僻,却有不少王公贵胄光顾,是个用来密谈的好地方。
茶馆掌柜看见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招待,满脸堆笑地迎他进来。
李明朝自然也只能狐假虎威地大步走进来,跟着掌柜来到一个幽静的雅间。
他要见的男人正坐在席间,那人长相俊美的不输当今探花,却穿着一身赤红如战袍的霸气大氅。
看见李明朝终于来了,男人立刻眉开眼笑,故意给他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见过太子殿下。”
李明朝笑应:“昀年,好久不见。”
这人叫谢昀年,是当今镇西大将军谢征的嫡长子,人称谢长公子。
谢昀年最初并非太子一党,他们是在五年前一次宫宴上相识的,算是李明朝自己选择,自己结交的朋友,关系自然也更好。
谢昀年推给他一杯茶:“有事求我吧?不用客气,尽管说,我一定帮。”
“瞒不过你,我就直说了。”李明朝打听:“听说城外来了一伙朔月国的商队,你可知道?”
闻言,谢昀年脸色微变,点了点头:“知道。”
朔月国和大周不睦已久,三十年前,朔月国企图掠夺大周北域的疆土,还是谢昀年的父亲镇西大将军亲自征北,才夺回领土。
因此,外族商队入京的核查非常严苛,手续繁琐。
李明朝原本还盼着这道关卡能卡住商队,阻止真太子提前回京。
可是一打听,就失望了。
只要各项文书齐备,至多一个月,商队就能进城。
他问谢昀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卡住这批商队,而且,要卡整整一年。
“不难,我试试。”说罢,谢昀年好奇地打量起今天的李明朝:“不过,他们怎么你了?有仇?”
他认识的李明朝,脾气好的出奇,行事也正直,从来没这么给人使过绊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黑化了?
李明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点原因,不过现在不能说。”
谢昀年笑笑,不在意。
做完这件事,李明朝安心多了。
他当然不是妄图取代真太子,只是这位正主……回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等一年后,他登基称帝,让位李放后,自然会把真太子接进京。
到那时,李明朝功成身退,跟系统飞升穿书局,岂不美哉?
李明朝心情正轻松,和谢昀年闲聊几句,有点高兴地告诉他——他弟弟,李放,要回东宫住了。
没想到谢昀年听了这事,脸色却有点微妙。
他指尖轻点桌面,思索良久,眼神对视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明朝。”
谢昀年问他:“你觉不觉得,六殿下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
3. 第 3 章
03
李放看他的眼神……奇怪?
谢昀年一句话,让李明朝出了一背的冷汗。
卧槽,什么情况。
莫非谢昀年旁观者清,发现了什么端倪?!
谢昀年试图点醒他:“明朝,当初你让六殿下迁出东宫,他那个反应,不像是寻常兄弟分家时该有的反应啊。”
“还有后来,一次宫宴,他看我们二人相谈甚欢,盯着你直勾勾地看……”
想到李放当时恶狠狠的露骨眼神,谢昀年就觉得不自在。
他观察着李明朝的反应,继续点他:“你就没发现哪里不对?”
“你……你别说了。”李明朝深吸一口气:“放放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害我?”
谢昀年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古怪,两只眼睛一大一小,不可思议地瞪着李明朝。
“……你天然呆啊!”
谢昀年一脸无语。
“我是说,你宝贝弟弟看上你了。”
李明朝险些喷茶。
“什么?!!”
“就是说,他想跟你……”
“停停停!不用说那么细!!”
李明朝也没心思喝茶了,半边脸都红了。
虽然没有实操过,但他好歹上过性教育课,也看过几篇带颜色的小文章,并非一无所知。
但是,李放喜欢他?
WTF??
李明朝觉得难以置信,但看谢昀年的态度,似乎是十分笃定这个结论。
本来他还觉得荒谬,但和谢昀年分别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毕竟他穿的这本书,是一本真骨文啊!
按照原书剧情,李放对自己的太子哥哥一往情深,甘愿为他当年那温柔的一抹微笑,忍受多年的虐待与折磨。
直到十年后,真太子王者归来,李放才意识到,自己的爱居然给错了人。
也就是说,这十年间,他很可能是爱着这个替身炮灰的。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昨天夜里,少年环在他腰上的那双手。
……卧槽。
李·替身炮灰·明朝,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昨晚他和李放说好了——回了东宫,一人一床。
直接用物理隔绝的方法,阻止了骨科的可能性。
不过……
一想到李放当时答应的毫不犹豫,那股不自然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李放真的喜欢他吗?
胡思乱想了一路,车马已经停在了东宫跟前。
相较于王府,大周的东宫要华丽许多,朱红宫墙高高矗立,透着一股皇城独有的威仪与森严。
李明朝走进偌大的庭院里,看着宫人们忙前忙后,帮李放收拾行李。
侍女明栀笑盈盈地与他说:“果然太子殿下还是放不下六殿下。”
东宫的太监与侍女们都习惯了李放的存在,李放搬去王府时,不少侍女还偷偷掉了眼泪,光是李明朝知道的,就有三四个。
李明朝也感触颇深。
偌大一个东宫,到处都是他和李放的回忆。
李放刚接回来时,走夜路时在汉白玉阶摔了一大跟头;那年乞巧节时,他们翻西墙,偷溜出去看花灯,手拉手走过那条开满姜花的小径……
想起那只瘦瘦的小手,李明朝心里顿时柔软几分。
他定了定心,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刚一脚迈进去殿门,李明朝便忽然感到身侧一阵阴冷的气息,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门后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一只手臂忽然鬼魅般伸出,将他猛地拽了进去。
?!
李明朝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刚要挣扎着喊人,就撞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瞬间露出笑:“放放?”
看见李明朝绽出笑容的脸庞,李放愣了一刻,下意识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
李明朝悄悄放松了一下酸疼的手臂,李放那身肌肉真不是白长的。
少年并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捻起李明朝肩头的一片柳叶,皱眉问:“你今天跟谁出去了。”
“一个老朋友。”
“谁?”
李明朝老实回答:“谢昀年,你见过几次的,就是那位谢长公子……”
话被李放打断:“够了,我知道。”
个性使然,李放对一切都淡淡的,这还是李明朝第一次在他语气里听出如此明显的烦躁。
他看着李放微微蹙眉,很是不满的神情。
不会……吧。
李放,是嫉妒谢昀年了?
李明朝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活了两辈子,一直像个乌龟壳似的包着自己的心,别说恋爱了,连个暧昧对象也没有。
虽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但有时候,也会羡慕朋友们成双成对,小打小闹过日子的生活。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暗恋的感觉。
虽说只是在恋爱的边缘踩了个脚印,还是觉得格外紧张。
短暂的激动褪去后,李明朝很快清醒过来。
虽然他和李放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李放受原书影响,注定会爱上自己的哥哥,他这个假货,千万不能掺和这段感情。
吃饭的时候,他甚至没怎么给李放夹菜,还故意和他坐远了一点。
大概是他做的不着痕迹,李放似乎没注意到。
只是不知为何少年今日格外没有胃口,碰了几筷子便不再动作,环着手臂坐在李明朝对面。
李明朝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少年的眼神死死粘在他的脸上,露骨的让人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只能埋头扒饭。
等吃完饭,抬起头,李放已经在看别处了。
李明朝轻轻松了口气,感觉脸上的热度也降了不少。
“对了。”他想起来,特意提了一嘴:“放放,商队的事情我处理好了,你不用再操心了。”
李放忽然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寒意。
没等李明朝反应,他的手指便被少年攥在了手心里。
“……哥。”宫灯的光芒将李放冷淡的五官衬得柔和温暖了几分,他轻声道:“谢谢你让我回来。”
李放紧紧攥着他的指骨,李明朝嘴都快疼歪了。
他又不想扫兴,只能胡乱回应了几句。
耳边是几分低沉沙哑的少年音,淡淡地撒娇问他:“等你登基以后,我还能住在你身边吗?”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考虑到李明朝迟早会把皇位让给李放,李放当然是能住进皇宫的。
他安慰少年:“当然能,哥哥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李放的唇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他一眼。
两人的手总算分开了,李明朝偷偷看了一眼,手上活生生被掐住了五个大红印子。
……不愧是主角攻,这力气,真不是平常人能承受得了。
夜晚来的比李明朝想象的平静许多。
李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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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被他特意安排的不近不远,保持着一定距离,又恰好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
李明朝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期待着李放找他说说话,谈谈心。
父皇的身体已经不太妙了。
李明朝这几年积累的人脉,势力,都是为了李放准备的,他已经在着手准备,一点点将这些势力收编到李放麾下。
他想找机会说说这事,可惜李放没给他机会。
听那头一直没有声音,李明朝轻轻叹息,闭上眼,很快就有了睡意。
心理学家曾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他和李放同床共枕整整九年,这个习惯至少被重复加深了156次。
他很习惯听着李放的呼吸声入睡。
半夜,李明朝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噪音吵醒。
他迷迷糊糊苏醒起来,听见那声音,心里一下PTSD了。
不会吧!
不会是李放又在……
他醒的不是时候啊——!!
系统冷不丁地冒头:【宿主你乱想什么呢,是窗户的声音啦】
李明朝:……
禁止偷窥偷听。
他再次把系统丢进了小黑屋里。
李明朝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的手刚一松开,就愣住了。
此时此刻,皎洁的月光穿过半掩的窗户,将寝殿内的一切,和李放沉默的脸颊,映成一片冰冷的蓝色。
他看着李放,李放也正看着他。
画面仿佛定格一般。
李明朝眨了眨眼,睡意瞬间被驱散,他竟看见李放穿的不是亵衣,而是一身利落束身的黑色短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似乎正在靠近李明朝的床笫,只是才走到一半,李明朝就被吵醒。
四目相对,李明朝懵了。
这是准备……行刺还是爬/床???
还是李放先开口说话:“哥。”
李明朝紧张地看着少年伸出手,似乎是要递给他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试探性地张开手。
柔软的触感滚落手心。
是一朵小小的,雪白的姜花。
李放避开他的视线:“……给你摘的。”
月光下少年俊美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那几分若即若离的冷淡,也变得不那么锋利。
李明朝笑着点头。
后半夜他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李明朝安排李放去接触他的势力,可以的话,尽快建立联系。
李放欣然接受,前去赴约。
李明朝坐在书院里,将那朵姜花捧在手里,思考着该如何让这朵脆弱的小花活的更久一些。
“太子殿下。”影卫周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面色似乎有些紧张。
周家生来就效力于皇家,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是专业的影卫,刺客,很少有这般慌张的时候。
李明朝知道事情不简单,正色道:“何事?”
周仁语速很快:“属下昨日派周言细查城外的朔月国商队……出了意外。”
“周言死状惨烈,清晨时才被朔月国商人发现。”
李明朝心里一沉。
论资历,周言比周仁更高,身手也更好,是不折不扣的王家鹰犬,怎会轻易被杀?还偏偏是死在那个朔月国商队里!
李明朝突然一愣。
他低着头,盯着手里的姜花,捻着花杆轻轻一转。
在一瓣花瓣的下方,依稀可见一片红褐色的痕迹。
是血的痕迹。
4. 第 4 章
04
李明朝没照顾过小孩子,九年前第一次和李放相处,也觉得不知所措。
李放似乎比书里描写的那个冷漠的小暴君更不好相处,总是一个人站在远处,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们。
李明朝每天和他说话,李放最多也只是“嗯”一声。
他至今都记得,李放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的情景。
那日正值乞巧节,宫外歌舞升平,祈福的女子,游玩的百姓,处处是盛世祥和之景。
宫内却一片死气沉沉,丝毫没有过节的氛围。
当今圣上并不喜欢这类节日,别说乞巧,就连新年都一切从简,谁也不敢触天子的霉头。
夜晚,城外的烟火照亮了半片天河,李放被李明朝牵着手,突然开口说话:“……乞巧是什么?”
李明朝不记得自己具体是如何回答的。
只记得他背着李放,一路越过东宫那条开满姜花的幽幽小径,借着月光偷偷钻了小门跑出去,带男孩看了一整晚的烟火。
看见李放紧绷的小脸也在灯河的温暖流光里逐渐软化,李明朝觉得什么都值了。
只是……
放河灯祈福时,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
李明朝将河灯放上水面,身体前倾,突然感觉谁猛地推了自己一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栽进了河里。
河道两旁顿时响起一片惊呼,有人围观却无人敢施救。
京城里的这条河道不同地段深浅差距很大,而且暗流涌动,十分危险。
李明朝为了活命,蛙泳自由泳蝶泳仰泳……管他什么,全都一股脑使出来了,险些把自己累死。
费劲千辛万苦,总算爬上了岸边。
他喘匀了气,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丝,指着河面上已经飘远的河灯:“放放,你看,河灯没坏。”
李放却没有看河灯。
他稚嫩的黑瞳竟闪着一抹近乎冷酷的光,阴恻恻地盯着李明朝的脸。
然后,伸手捏了捏李明朝那软趴趴的脸。
那时李明朝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是被人像面团一样扯着肉,总感觉自己很不成熟。
等李放一松手,他立刻又像个哥哥一样拉住男孩的手。
那晚推他下河的人是谁,其实李明朝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又不想相信。
其实也有相对合理的解释。
李放被接到东宫之前,亲眼看着母妃和一宫侍女被杀,承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他心里有那么一点扭曲阴暗,也不奇怪。
而且,自那以后,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
李明朝一直坚信,李放已经恢复正常了。
本该如此的。
李明朝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系统已经开始晕车:【宿主,你别转了呕呕呕……*@&!】
李明朝停下脚步,问系统:“……那啥,你觉得,周言他,是放放杀的吗?”
系统发出晕车的哔哔声:【不然捏】
李明朝:“……”
李明朝抱头哀嚎。
原书里,李放就是妥妥的邪魅暴君设定,为了白月光哥哥,动不动就要一整个太医院陪葬那种。
一个周言对他而言算什么?
系统看他汗如雨下,安慰他:【宿主,你先别慌,说到底也没实锤,别自己吓自己】
李明朝确实慌了那么一会。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啊。
如果李放已经知道他就是替身的话,为什么自己还好好地站在这儿?
以李放的脾气,如果知道自己被一个替身欺骗了整整九年,是绝不会默不作声的。
甚至昨天夜里,他还对自己见谢昀年的事表示过醋意。
……难道李放喜欢的不是太子哥哥,而是他这个替身?
什么狗血3P大戏?
李明朝险些给自己一巴掌。
想啥呢,主角攻会为了一个替身抛弃白月光?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啊!
李明朝正头大呢,一转头,就看见侍女明栀进来禀报。
“太子殿下,圣上请您速速进宫。”
李明朝顿时一阵胃痛。
他沉默几秒,问:“父皇他……除了我,还请了谁进宫?”
“没有别人,听陈公公说,圣上想与太子殿下您谈谈心。”
李明朝更胃痛了。
明栀来禀报时,脸色是相对欢快的。
在她眼里,老皇帝李穆脾气那般残暴诡谲,曾经为了皇位兄弟阋墙六亲不认,从弟弟杀到叔叔几乎一个不留,却唯独对自己的儿子投以善意。
时不时还要招到身边谈谈心,问问话。
理应是一副很温馨的场景。
可明栀的想象,都建立在李明朝真的是李穆亲儿子的基础上。
事实上,真太子离宫养病,正是李穆一手安排的。
他这个替身,也是李穆命人去民间搜了整整三年,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李明朝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扮演好太子的角色,安守本分,李穆便不会理睬他这个替身。
……可是会为了九龙御座屠尽亲朋兄弟的人,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李明朝心情沉重地下了轿辇,御前太监陈公公执着拂尘,笑意深深地上前迎接。
“太子殿下,这边请。”
陈公公是老皇帝从小用到大的老太监,也心知肚明李明朝的替身身份。
李明朝看见是他来迎接,默默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鼓劲。
养心殿提前清过场子,四周一片寂静,连半个宫女侍从也没有。
进了养心殿偌大的屋门,陈公公立刻紧闭大门,徐徐飘到了龙椅脚边。
李明朝不敢抬头,规矩作礼:“儿臣参见父皇。”
龙椅上的那位轻笑一声。
“抬起头来。”
李明朝犹豫几秒,一点点仰起脖颈。
他看见李穆藏在阴影里苍白凶狠的一张脸,冷酷地审视着他。
李穆今年已经四十有余,虽然命数仅剩一年,此刻尚未发病,仍然如一樽凶神般让人忌惮。
按照原书设定,主角攻受是李穆唯二还活着的两个孩子。
李穆厌恶嫣妃所生的李放,独宠早逝皇后所生的李明朝。
他对真太子近乎盲目地宠爱,据说当年太子太傅曾怒斥真太子玩物丧志,耽误了学业,就被剪去舌头,剥去官服,打为庶人。
原因也并非是李穆深爱早逝皇后。
只是因为一次李穆上朝时,拔剑欲杀与他争执的臣子,三岁的太子却亦步亦趋地穿过群臣,嘻嘻哈哈地扑到了他爹爹的脚边,笑容明媚可爱。
一向嗜血残暴的李穆竟在片刻沉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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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了剑。
李穆也因此封真太子为凌安王,赞扬他不惧龙威,劝谏帝王。
李明朝可太熟悉这个套路了。
又是邪魅暴君孤独一生,却被小太阳一个微笑给治愈的桥段。
李放是,李放他爹也是。
……淦!
李明朝紧绷着脸,让李穆微微皱眉:“怎么,凌安不愿意看到朕?笑也不会了?”
李明朝勉强咧嘴扯了个笑容,让李穆眉头皱的更深了。
……对,他确实笑不出真太子那三分明媚三分开朗三分可爱一分纯洁的感觉!
可李穆又不是不知道!
看见李明朝低头藏起了脸,李穆冷笑一声。
“陈磬。”
老太监嗻了一声,走上前,拂尘猛地抵住李明朝的下颌,迫使他抬头。
李穆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几分淡淡的伤感:“好了,让朕再看看凌安吧。”
李明朝被那根灵巧的拂尘挑着下巴,被迫像一个物件般,展示着这张和真太子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李穆眸光深深地望着他这个替身。
那凶神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分鲜少有人能窥见的思念。
还好,还有这个替身。
他的凌安失踪时,还那样年轻,正是少年人相貌变化最大的几年。
他只能通过这个替身的脸,注视长大后的凌安。
凌安。
李穆只觉得心如刀绞,渐渐觉得心烦,挥手让陈公公送客。
陈公公抽出拂尘,轻飘飘地对李明朝说:“奴才送您。”
“……不必!”
李明朝脸都麻了半边,但比起疼痛,心里的屈辱更甚。
他低下头,余光中金缎白绸织成的太子服制格外刺眼。
李穆望着少年愤然离去的背影,微微挑眉。
“慢着。”
记忆里,这个小替身把太子之位经营的不错,权势,人脉,不露锋芒地笼络了许多人到身边。
这些年来,从不惹是生非,也算是没有辱没了凌安王的称号。
御座之下,李明朝停住脚步。
他听见阴影深处,李穆幽幽发问:“朕这张椅子,你想坐吗?”
“……儿臣不敢。”
李穆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他抬起消瘦苍白的指骨,摆了摆手:“朕厌恶婉妃的儿子,你若斗得过他,尽管来取。”
李明朝一愣。
这这这这??
这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虽说原书里的李穆血缘意识就极为淡薄,甚至厌恶至亲,但……
李明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的,愿意把皇位让给一个外人?
没等他多问,陈公公便催促着他离开。
李穆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出了养心殿,李明朝立刻把系统叫出来,把李穆刚刚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它。
系统哦呼一声:【宿主,你可要小心了】
“怎么说?”
【李穆宁可传位给一个长得像真太子的替身,也不愿意传位给李放,证明他对真太子一往情深啊】
【如果让他知道,你已经发现了真太子的下落……哦豁】
李明朝:“…………”
真是让人路易十六抠脑壳,摸不着头脑啊。
5. 第 5 章
05
等李明朝回到东宫时,明栀告诉他,李穆派人送了东西进来。
明栀道:“东西是方公公送进去的,出来便闭了大门,只许太子殿下您一人看。”
李明朝也想不到是什么东西,怀着好奇推开寝殿大门。
李穆送他的“大礼”,就摆在寝殿正中的一个宝台上——
以皎洁白玉雕刻的螭兽,正威猛肃穆地盘踞在方正印台之上。
李明朝怔然拿起玺印,“皇太子玺”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卧槽。
这不是太子玺吗?!!
原书里,替身炮灰抓破脑袋都想找到这枚太子玺,可是翻遍了整个东宫,仍是一无所获。
说起来,这替身炮灰的脑回路也非常清奇。
没找到太子玺,他干脆去找李穆,让他请宫里的工匠再为自己打造一枚。
后果也可想而知。
要不是这张长得像真太子的脸,替身炮灰差点就被李穆丢去喂狗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又蠢又惨。
龙玺是天子象征,太子玺是太子象征,怎可轻易落入外人手中?
可是现在,李穆竟然将太子玺给了自己。
李明朝心情复杂,拿起玺印沉思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有人靠近的足音。
这人径直走向东宫寝殿,步伐如此镇定……只有可能是李放!
李明朝慌张藏起玺印,把沉甸甸的太子玺夹进了腰带间。
下一秒,李放果然推门走入。
李明朝赶紧走上前,笑着打招呼:“放放,你回来啦。”
别的暂且不提,李明朝对自己的演技还是颇有自信的。
这九年替身,他可不是白演的。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有几个真太子亲近的同窗公子哥发现端倪,表现出明显的怀疑。
明星演技翻车可以卖惨洗白,他要是演技翻车……直接就入土了。
李明朝只能硬着头皮演,演到最后,他们也不得不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太子。
可李放却微微皱眉,盯着他藏玉玺的那地方直勾勾地看了许久。
少年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扭过头:“我出去一下。”
等李放走了,李明朝茫然地低头查看。
那沉甸甸的玉玺不仅勒出了形状,还向下坠了一点。
恰好在一个尴尬难绷的地方,鼓起了一个令人更尴尬难绷的形状。
李明朝简直想挖个地洞埋了自己。
不过,社死来的虽然猛烈了一点,但好歹藏住了玉玺的秘密。
李明朝不打算把玉玺的事告诉李放。
他在床笫侧面的夹缝里艰难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
摁下机关后,床脚边霎时打开一处小小的隐蔽空间。
将太子玺放入,不大不小,正好。
这是原书里,替身炮灰意外找到的,专门用来藏太子玺的一个地方。
可惜当时太子玺还在李穆那藏着,替身炮灰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拿到。
做好这一切,李明朝故意多等了一会,还开了窗子,才让李放进来。
李放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榻上,淡淡问:“忙完了?”
李明朝满脸涨红,低头嗯了两声。
晚膳时,他特意让膳房拿了些酒。
李放看见他喝酒,似乎不太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李明朝检查功课一般问他:“你今日与郭大人谈的怎么样?都还妥当?”
“还好。”
以李放的能力与气质,不出三个月,李明朝便能将自己的大部分势力转移给李放。
“郭大人是丞相一党的人,在朝中诸多人脉,是个忠臣。”他告诉李放:“等你登基以后,一定用得上他。”
李放目光一停,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放放。”李明朝身上带着些许酒气,说:“哥哥会把皇位让给你的。”
其实他只喝了小半杯,但天生容易显醉,这会儿面颊已经染上一片绯红。
谁都知道,酒桌上的醉话是做不了数的。
他悄悄观察着李放的反应。
只见少年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扬,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这个醉鬼:“……哥,我扶你去床上吧。”
似乎……没什么可疑的?
如果李放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一定不会像李穆那样,甘愿让皇位落在一个替身手里。
李明朝被李放扶到床榻,摇摇晃晃一番,酒劲渐渐上来,确实有点不清醒了。
李放不着痕迹地帮他擦了擦嘴角,将手伸向李明朝那身玉白绣金的太子服制。
尚未入春,空气里还带着一分冬日的寒凉。
少年刚刚将那玉白衣裳脱去一截,床上的人便有些寒颤,很不情愿地钻进那衣服里,追逐着绸缎里的余温。
李明朝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的脸变成一个大面团,被面包机狠狠蹂躏发酵,又热又肿又香喷喷的。
翌日清晨李明朝才醒。
他茫然看着镜子里,自己肿的像年画娃娃一样的脸。
……这谁?!
应该还没被谁看到吧?
刚担心完,就听见系统火花带闪电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宿主你的脸哈哈哈哈哈!!】
李明朝:“……”
算鸟算鸟。
好消息也来了,影卫周仁来汇报,城外的朔月国商队受了盘问,并未按原定计划进城。
李明朝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谢昀年果然做事靠谱。
恰好谢家府上派人来东宫送话,说谢长公子请他去茶楼议事。
李明朝只有顶着两个红扑扑的脸蛋前去赴约。
临走前,本想和李放打声招呼的。
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少年的人影。
明栀被问起李放的下落,犹豫了很久才说:“太子殿下,其实……昨天夜里,郭大人突然跪在东宫门口……”
朝中的郭大人自然只有刑部尚书郭子天,也是李明朝昨日引荐给李放的朝中重臣,只手遮天。
郭大人半夜跪在东宫门口?这闹得是哪一出?
“六殿下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不让奴婢们打搅您,自己去见了郭大人……然后便上了郭大人的车,到现在也没回来。”
明栀脸色很不好,显然受了惊吓。
“他们二人走得匆忙,奴婢也没看仔细,只不过……郭大人似乎很是害怕六殿下,一直在求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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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放和郭子天昨日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
他所认识的李放是个礼貌懂事的孩子,和明栀描述出的那个可怕的六殿下简直截然相反。
李明朝在东宫如坐针毡,早早叫了车马前去赴约。
到茶馆时,果然谢昀年还未到。
“公子,这边请。”小二知道李明朝的身份,但依他吩咐,只喊他公子。
两人一前一后,刚要上楼,忽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
duang的一声。
有什么又硬又软的东西,险些把李明朝弹飞了。
李明朝捂着生疼的鼻子,脸肿了,鼻子也快塌了,这都什么事啊!
小二看见这一幕双膝一软,魂都吓飞了:“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闻言,撞了李明朝的男人才微微回身。
李明朝与他四目相对,忽地愣住,殊不知会看到这样一张面孔。
眼前的男人并非大周面孔,皮肤白皙的像是在发光,眼睛如绿宝石般,只有那头卷发与大周国人的发色一样,是乌鸦羽毛般幽深光滑的黑。
这男人虽脸生的漂亮,但身上的肌肉却一块没少长。
李明朝发现自己居然是被一个男人的大胸弹飞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
不过更奇怪的,是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
说不上是轻蔑还是讥讽,总之,犹如俯视下位的蝼蚁一般,令人不快。
没有丝毫交流的意思,男人转身便走。
小二叫骂着想要追上,李明朝拦住小二摇了摇头,不想再声张。
那男人穿的是北域服饰,一身耀眼的金玉走起路来叮咣作响,恐怕地位不低。
说不定是朔月人。
也许是做了亏心事的原因,李明朝不想和朔月人有太多牵扯。
在雅间揉着鼻子等了一会,谢昀年这才到场。
他肿成馒头的脸毫不意外被谢昀年狠狠嘲笑了一番。
“好了,说正事说正事。”谢昀年揉了揉笑出的泪,告诉他:“礼部的人已经去城外查证,那批商队的确有不少问题,文牒缺了不少,货物也有问题。”
“所以他们决定返程,先备齐手续,再重新回京。”
“一来一回,至少要耗一年多吧。”
李明朝微微颔首,这个消息他已经听周仁说了。
他刚想举杯道谢,就被谢昀年拍回去:“别来这套,你我二人都认识多久了。”
李明朝笑笑,他欠谢昀年的,也不止这么多了。
因为知道皇位终究是李放的,所以李明朝结交的诸多贵圈子弟里,并没有和他私交很深的。
谢昀年是唯一一个,和他既是同党也是挚友。
“哦对了。”谢昀年随口一提的语气:“听说那批商队里,有个人与你很是相像,我便去看了看。”
沉浸在感动中的李明朝险些喷茶。
他心脏里的小人已经原地爆炸,表情还在假装冷静:“……然后呢?”
谢昀年耸了耸肩,几分可惜的语气:“我去的晚了,听说那人已经离开商队,和随从们进城了。”
也就是说,
真太子,现在,就在皇城脚下?
李明朝:“……”
丸辣。
6. 第 6 章
06
李明朝觉得自己这条命,真是一眼望到底。
如果他偷偷在自己的棺材底刻一个HelloKitty,百千年后的考古学家会不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谢昀年盯着李明朝千变万化的脸看了一会,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李明朝如此发愁的模样。
“怎么愁眉苦脸的?那人是不是惹你了?”
“没有。”
“需不需要我……”
谢昀年笑着用大拇指抹了抹脖子。
“不不不,别乱来!”
李明朝被吓出一身冷汗,谢昀年也只是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添茶。
听谢昀年说,他六岁之前是跟父亲在军营长大的,那时没母乳,就用蛮夷头骨盛羊奶喂他。
他六岁回京,谢夫人立刻将宝贝儿子扣下,说什么也不许谢昀年再去前线了。
李明朝刚认识谢昀年时,惊讶于他锦衣华服,却一身坏习惯,经常语出惊人,一开口能吓死七八个老儒。
但他本性不坏,不然李明朝也不会做他朋友。
刚认识那几年,他教了谢昀年许多礼数,谢夫人知道后感激涕零,每年去国寺进香都要以李明朝的名义捐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香台。
谢昀年的过去,李明朝也是后来才一点点听说的。
以他的个性,说不定真不会介意自己的假货身份。
但他做事太绝太狠,李明朝实在不敢让他插手更深。
要是真太子有什么闪失,他的脑袋才是真正的在劫难逃。
和谢昀年下茶楼时,走出雅间,才听见楼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空气里渗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凉意。
李明朝走下茶楼时,看见一个拉长的人影,从门外一路延伸至茶楼的地砖上。
那人长得极高,撑着伞,光看影子就知道是个俊气的年轻少年。
不过,最关键的是,这影子很眼熟。
眼熟到他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昀年,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谢昀年不解回头,刚要发问,身后便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哥。”
阶梯之下,黑衣的少年半张脸隐藏在纸伞边,眼神沉得吓人。
李明朝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
看见李明朝绕过自己,走向李放,谢昀年突然眉头一皱,拽住了李明朝。
李放眼角微微抽搐,目光像刀一样甩在谢昀年手上:“离我哥远点。”
谢昀年挑眉:“你还记得他是你哥?”
【哦呼】系统发出惊叹的哔哔声:【宿主,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李明朝甚至没时间给系统捧哏。
他的两只手被一人一边地拽着,试图挣扎了一下,两边谁也不肯松手。
“你……”谢昀年刚一开口,忽然感到一阵凉意。
一低头,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竟已横在自己颈前。
谢昀年讶然蹙眉,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个黑袍男人,蒙着面看不清脸,俨然一副杀手扮相。
竟连他也没有发现?
那杀手丝毫不给谢长公子面子,剑刃直直刺去,便是冲着命门去的。
疯子!
谢昀年迅速闪躲,霎时松开了李明朝。
李放立刻将人接住,搂到伞下,转身走入雨中。
李明朝想回头看谢昀年的情况,却被李放掰着肩膀阻止。
李放已有几分不耐烦,压低声音:“不会杀了他的。”
谢长公子光天化日死在自己手上,会惹来颇多麻烦。
要杀,也是另挑时间。
上了马车,帘子一拉,瞬间隔绝了六分雨声。
他们面对面坐着,车里空间不大,膝盖轻轻抵着彼此。
李明朝下意识想缩到车边,李放却硬生生把腿挤进来。
“哥哥。”
“你抬起头,看着我。”
沉默几秒,李明朝抬起头,对上少年幽深无光的瞳孔。
“谢家这些年来锋芒太盛,功高盖主,父皇一直要你警惕,绝不可与之亲近,哥哥都忘了吗?”
李明朝沉默一秒,问:“那你呢?”
“……昨夜郭大人跪东宫又算什么?刚刚要杀昀年的人又是谁?”
“那人不是我派给你的影卫,你……是什么时候养的这些人?”
原书剧情里,李放登基后遭遇过颇多刺杀。
李明朝担心李放安危,从自己这挑出几个周家的影卫,让他们暗中保护李放。
可是刚刚那人,却不像影卫,更像是死士。
李放何时养的死士?为什么不告诉他?
还是说,这死士就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
李放自己藏着这么多秘密,却连他的一个朋友都容不了。
未免太过分了。
“……哥。”
李放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几分示弱的意思。
他伸手想扣住李明朝的手掌,却被一把拍开。
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明朝和李放从前也吵过架。
李放是个不爱说话的,让他道歉难如登天,李明朝想着自己是哥哥,每一次都是他主动让步。
但这一次不同。
谢昀年这个朋友,是李明朝拥有的唯一一个,不是通过太子身份得来的朋友。
不管李放是吃醋还是什么,李明朝都不打算放弃这个朋友。
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马车回到东宫,明栀上来迎接,看两人都沉默不语,不禁也紧张起来。
回到寝殿,李放拉住他衣角,轻轻喊了声:“哥。”
李明朝狠下心,没理他。
原以为李放自尊心受挫,立刻就会放弃,没想到翌日清晨,李放就坐在他床边。
“哥哥醒了。”他伸手撩起李明朝脸颊边的一缕发丝,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他,似乎已经这样子做了很久。
李明朝没听过李放这么温柔的样子,一时有些怔愣。
他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以前吵架时,不那么早服软了。
李明朝的火气就这么被一声声动听的“哥哥”声消了下去。
但李明朝还是矜持着,忍住了立刻原谅他的冲动。
接下来的几日,他一直派周仁每天搜罗城中的大小消息,尤其是和朔月国有关系的消息。
那日李明朝在茶馆撞到的朔月人,让他隐隐有种不安。
只是他不理解,真太子已经进城,为什么不来要回自己的位置?
难不成真太子忌惮他的实力,不敢随意出山?
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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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算是个合理的理由。
李明朝瞬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太子身份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冬末的最后一丝寒凉逐渐消退,京城终于入了春,来京城行商的商人多了几倍之多,处处是生机盎然,市井繁荣之景。
李明朝的心情也渐渐放松,思考着该如何处理李放的事。
偏偏就在那天,李放顶着一脸骇人的伤口回来。
发现李明朝惊愕的眼光,少年甚至还试图藏起那个伤口。
从颧骨直划到耳下,脖颈上处处都是鲜血干涸的痕迹。
他焦急追问:“放放,是谁敢打你?”
“……哥哥怎会不知?”李放自嘲地冷笑一声:“我是父皇的弃子,若是没有哥哥护着,便是个下等的阉人也敢随意折辱我。”
那伤口不知是鞭子还是什么抽出来的,极羞辱性地打在脸侧,再向里一点,李放也就毁容了。
李明朝没想到自己与李放吵架的事,居然已经传到了宫里,甚至影响了宫人太监们对李放的态度。
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让他的心揪成一团,并未细想为何李放一身肌肉还会被一个小小的太监欺辱。
李明朝匆忙拿了伤药过来,将金黄色的药膏沾在指尖,轻轻涂抹在少年的脸上。
李放轻轻搭在他伸来的那只手上:“哥哥,那日是我不对。”
其实李明朝已经完全不气了。
“我不该插手哥哥的事。”
“……没事,都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才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只要不干涉他和谢昀年的交情,李放那边,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包括死士。
包括郭大人。
包括李放那些他不愿说的秘密。
他们做不了多久的兄弟了,剩下的这些时间,总不能在争吵里遗憾度过。
“那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李放轻声问。
“好啊……啊?!不——”
李明朝被李放捂住嘴。
“哥哥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眼看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李明朝余光看着床榻,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烫:“可、可你不是会……”
“哥哥不也会那样?”
李放的眼神有多坦诚就有多露骨,李明朝不由得磕绊起来:“那个是误会……”
“我问过宫里的嬷嬷,男子都会那样,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李明朝猛咳。
“你……你还问过这些事?”
说起来,自己确实没特意教过李放这些事。
宫里确实有教习嬷嬷管此事,不过李放极排斥这个,李明朝也没强求他。
他没想过这件事也会是个问题。
他小时候虽然也没上过性教育课,但那时男同学里有几个没受过岛国动作片的教育?
对于这档子事,都是一点就通。
李放如今十七了,还这么单纯,李明朝心里不禁愧疚。
他告诉李放:“以后有什么不会的,你尽管问哥哥。”
“我们都是男子,没什么避讳的,嬷嬷到底是女子,不方便与你说的太细。”
“哥哥……稍微也懂一点这方面的知识,能教的,都尽量教你。”
李放似是听懂了,深深一笑。
“好。”
7. 第 7 章
07
说到这个份上,李明朝也不好再赶他。
到了就寝的时辰,还没等李明朝帮他收拾,李放就上了床,迅速安顿好了自己的地盘,顺势把李明朝抱住,充当人体暖水袋。
少年的体温偏凉,他又偏热,两人抱在一起直接恒温,倒还挺般配。
本来只是想把李放接回来住一阵的,没想到被哄了几句,两人又睡回了一张床。
李明朝一边反思自己的底线是不是退的太狠,一边又下意识地靠近少年的体温,意识也渐渐飘远。
正要睡着,少年忽然把他翻了个面,将李明朝的脸朝向了他那边。
“嗯?”李明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眼前仿佛隔着一层雾,还没来得及看清,李放忽然伸手盖住了他双眼。
被蒙住眼的李明朝多撑了几秒,意识还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翌日清晨,李放已经不在了。
李明朝出门询问明栀,没想到她们也不知道李放是何时走的。
这小子,莫非还会飞檐走壁不成?
李明朝正纳闷着,忽然听见东宫外传来一阵骚动。
嘶……像有人在吵架?
皇城肃静,很少有这样的事,李明朝立刻好奇起来,健步如飞地过去凑热闹。
果然如他所料,东宫门口真有两人在争执不休。
一人是东宫侍卫郭田,另一人是个生面孔的男人,不过容貌生的精致漂亮,脸上涂了淡淡的脂粉,竟是显出几分妩媚。
郭田拦着那男人,看李明朝来了,立刻像是看见了救星:“太子殿下!您总算来了!”
男人莹莹腰肢,轻轻一落:“见过太子殿下。”
“……你是?”
不像太监,也不像下人,更不是哪个皇亲国戚。
男人身边的蓝衣小仆骄傲地说:“我们家主子是永玉宫的兰妃,圣上想听琴,我们主子想来问太子殿下您借把琴。”
啥??!
李明朝微微睁大眼,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内心的震撼。
这人是李穆的男妃?!!
明栀小声告诉他:“这人原本是丞相府上的小厮,圣上与丞相密谈时看见,觉着喜欢,便带进宫里赐了个妃位,这几日正得宠呢。”
李明朝微微点头,这兰妃虽长得瘦小娇媚了点,但……这五官轮廓,和真太子也有几分相似。
像,又没那么像,正好不会受到世人非议。
他真怀疑丞相是故意把人带给李穆瞧的,这老东西到底知道多少不可告人的皇家秘辛?
看着兰妃身边趾高气扬的小仆,李明朝也懒得和他们纠缠,让明栀拿古琴来。
得到古琴,兰妃立刻俯身告辞。
离开东宫,陈公公满脸堆笑地扶兰妃上轿辇。
小仆使唤抬轿辇的太监们:“都仔细点,要是脚步不稳,小心圣上剁了你们的狗腿!”
兰妃轻轻叹气:“小竹,你别这样。”
小竹笑嘻嘻的:“我就是看不惯这帮懒骨头。”
小竹是兰妃的陪嫁,两人之前都是丞相家里的跑腿小厮,如今也算是鸡犬升天,跟着兰妃熬出了头。
路上,小竹突然凑到兰妃身边。
“小主,一直听闻凌安王貌美,今天亲眼看了,倒真有几分姿色。”
“说起来,他与小主您也有几分相似呢……”
兰妃低眉不悦:“小竹,不可胡说。”
“我……”小竹非常委屈地闭上了嘴。
小竹说的没错,只是真话总是刺耳的。
他和太子,的确有一些像。
不,不止一些。
兰妃不语,他想起那位太子殿下望向自己时,几分同情的神情。
莫非……
-
东宫。
系统很是激动,呐喊鸡叫:【宿主,你又有机会了!李穆居然真的弯了!嗷嗷嗷嗷!】
李明朝:“……”
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原书里,李穆虽然深爱着白月光真太子,但除此以外,他就是个纯纯的直男。
不仅和女人生过俩孩子,后宫也时常添新人进来。
但李穆是个妥妥的渣帝,娶回后宫的女子宠幸一段时间便厌倦了,撂到一边再也不管。
久而久之,后宫的女人们已经像封闭空间里的蛊虫一样,只为了得到一点点宠爱和目光,互相杀的头破血流,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也不知道这个兰妃,能受宠多久。
李明朝很是同情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顾不得同情别人了。
才安稳了几日,李明朝就收到消息——他的老师,太子太傅顾行舟的生辰要到了。
太子太傅过生辰,太子是肯定要到场的。
真太子还在城里藏着,他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宿主,你当然得去啦】
系统一边嗑着赛博小瓜子,一边说。
【你要是不去,真太子不就知道你怂了吗?】
李明朝福至心灵。
对啊!
他要是怂了,真太子就更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他虽然是个纸老虎,但也不能真的让人发现自己一吹就倒。
思来想去,李明朝觉得这事不仅得办,还得办的隆重一点。
顾行舟极欣赏书法家王禳的作品,李明朝特意掏出私房钱,重金买了他老师喜欢的名家之作。
付银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更令人心痛的是,李放看到的时候,甚至叹了口气:“哥,这字画只是前朝之作,不值那么多银子。”
说难听点,就是他遭人坑了。
但时间紧迫,除了这天价的贩子,他也找不到其他的路子了。
他一边抚摸那银子,啊不,名家名作,一边安慰自己:“老师待我极好,应该的,应该的。”
真太子的一手好字,就是顾行舟教出来的。
穿越过来的替身李明朝总在家里偷偷练字,生怕上课时暴露了真实水平。
所以那时候的他,最想得到的,就是顾行舟的认可。
“放放,老师的生辰宴,你去不去?他从前也教过你的。”
“……我那日有事。”
李明朝又劝了几次,见李放还是拒绝,只好作罢。
“那我告诉老师,这礼物是我们二人一起送的。”
“嗯。”
不知为何,李放兴致不高。
难不成他不喜欢顾行舟?
好吧,老师的脾气确实差了点……
到了顾行舟生辰那日,四月初二,正是春光好时节。
李明朝带着字画前往太傅府邸,一路上,回忆着自己幼时与李放一起念书练字的点点滴滴。
他和李放成年后,就很少见老师了。
这次,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李明朝抱着一定要让老师高兴的信念,来到太傅府邸。
府邸外看门的小厮见了他,却是一脸惊讶:“您……啊,奴才失礼,您请进。”
李明朝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小厮们帮他端着字画,进了宅门,处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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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送菜送酒的仆人们,忙的快晕头转向。
太傅生辰,自然是百官来贺,到处是喜气洋洋的场景。
李明朝心头那点疑云顿时云开雾散,满心的期待。
谁知他刚一走进门庭,迎上百官的目光,便愣住了。
因那百官看见他来,都不由得安静下来。
个个目露疑惑,一脸的不解,甚至还有几分不安。
李明朝彻底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之久,终于有人开口说话:“太子殿下,您……您怎么回来了?”
李明朝身后的小厮笑盈盈地说:“太子殿下又拿了一副字画过来,特来赠予老爷。”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主座。
主座坐着一个高大清瘦,青竹锦袍的男人,便是今日生辰的主角,太子太傅——顾行舟。
顾行舟冷白消瘦的指骨接过小厮递来的字画,揭下布一看。
围观者瞬间凑了过来。
“诶,太子殿下这字迹,似乎和上一副不一样?”
“看这笔锋……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字,是前朝书法家王禳的作品吧。”
李明朝僵硬地动唇:“我……的字迹?”
小厮道:“太子殿下您忘啦?您清晨最早来了府邸,给顾大人送了一副您亲笔题的字!”
“顾大人极喜欢,将那字挂了起来,每个来贺寿的人都要夸一番呢!”
李明朝缓缓抬头。
顾行舟身后,确实高高挂着一副字,写着——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①
这苍劲有力的八个大字,气韵清幽,笔法成熟,丝毫不输名家名作。
最关键的是,这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墨宝。
和那副李明朝重金买来的前朝名作相比,百官们自然知道该怎么拍马屁。
“这王禳虽然名气大,但和太子殿下的墨宝比起来,还是高下立判!”
“太子殿下心里念着恩师的这片心,就是王禳比不了你的。”
李明朝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百官为了拍马屁伸出的手,一个个都变成巴掌拍在了他脸上。
火辣辣的疼。
茫然中,顾行舟忽然叫住他:“殿下。”
李明朝不知所措地看过去。
顾行舟的脾气很不好,素来都是一副谁欠了他银子般的表情,在朝堂上喷人是出了名的狠。
今天的他却意外的好脾气,眉宇间还有清浅柔和的笑意。
“王禳的这字太贵重,我便不收了,有太子殿下的墨宝,为师便知足了。”
“不了。”李明朝艰难扯出一个笑容:“这是我特意买给老师的,老师就一起收下吧。”
没等顾行舟再推辞,李明朝就拜了一拜,匆匆离开。
系统一直在喊他。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只能先屏蔽了系统。
真太子来过了。
有多少人见过他?会不会有人已经发现了?他到底……
李明朝突然想到什么。
他找到门口的小厮,问:“我早上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别人?”
小厮懵逼:“啊?噢,好像是有一个人!”
“谁?长什么样?”
“记不清了,哎,今日是顾大人生辰,那么多人造访,我哪里都记得住……”
“是不是一个胸特别大的男人?”
小厮哎哟一声:“对对对,是那个人。”
李明朝:……
妈的,他们真是一伙的!!
8. 第 8 章
08
李明朝花了点银子打赏小厮,对方立刻满脸堆笑地收下,承诺守口如瓶,绝不泄密。
他心累地回到车上,感觉连说话的力气也丢光了。
不愧是耽美文的主角受,就算剧情偏离了正轨,依旧能遇到一个异域风情的大胸肌霸霸,送他凯旋回京,夺回身份。
李明朝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演的应该不算太差,不至于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蜚语。
只要没暴露,一切都还有回寰的余地。
车马颠簸着,不知不觉已回到了东宫朱红的宫门前。
迟迟没有人应门,连车夫也觉得疑惑,下车查看情况。
过了好半天,总算有个小太监过来开门。
小太监跑的满头是汗,一看见李明朝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殿下!奴才该死!”
李明朝抬手把人扶起来:“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连头也不敢抬,哭哭啼啼地说:“东、东宫失窃,殿下的寝殿进了贼子!”
……失窃?
堂堂皇城,天子的眼皮底下,谁能有这样的胆子?!
李明朝一怔,瞬间一股冷意从指尖钻入,蔓延全身。
赶到寝殿时,殿内已是一片狼藉。
御赐的青瓷瓶砸了个粉碎,连床笫上的被褥与枕套都被砍得粉碎,白莹莹的鹅毛羽绒飘了满地,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这个贼子,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据说他当时借着宫女换班的空隙,不过须臾的功夫,便将整个寝殿搅得天翻地覆。
发现情况后,整个东宫的侍卫都赶去捉贼,连宫女们也倾巢而动,四处包抄。
可那人行动极快,只留给众人一个转瞬即逝的背影,除此以外,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几个宫女跪成一片:“奴婢失职!太子殿下恕罪!”
李明朝扶起她们,轻声道:“别慌,先都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们了。”
本是掉脑袋的罪过,李明朝还反过来安慰他们。宫女们感激地擦着泪磕头谢恩。
等宫人简单收拾好杂乱一片的现场,李明朝便进了寝殿,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明栀担心李明朝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知所措地等在外面,听候吩咐。
傍晚时分,天已经几乎全黑,李放终于回到东宫。
明栀匆匆找李放说了此事。
“太子殿下一直闭门不出,晚膳也没用……六殿下,只有您去劝了。”
李放看向紧闭大门的东宫寝殿,里面隐约闪着烛火昏黄的微光,除此以外,只剩一片寂静。
他推了推门,却发现没有落锁。
门板发出拖长的吱呀一声,少年走进屋内,远远看见李明朝正坐在桌案前写字。
李放走过去:“哥哥在写什么?”
“请罪书。”李明朝神色平常地回答:“父皇赐的青瓷瓶碎了,我该亲自去赔个不是。”
“嗯,哥哥做得对。”
李放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明朝放笔的动作打断。
他招来下人,吩咐他们准备两人份的饭菜和茶水。
明栀亲自来布了茶水,还特意让膳房添了好几个二人爱吃的菜肴。
“哥哥爱吃蒸鱼,膳房可还有新鲜的鱼?”
明栀刚想回答,被李明朝打断:“不必,我不爱吃鱼。”
“……”李放闭了闭眼:“我记错了。”
用完晚膳,李明朝早早让人灭了灯。
“哥哥今天累了,早点休息也好。”
李明朝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月光透过窗纸映入室内,冰凉凉一片的蓝色光芒落在床榻上。
李明朝等待了一会,才感到少年的身体缓缓靠近,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李明朝咬住下唇,极力忍住躲避的念头。
少年贴着他的后颈,轻声说:“哥,今日东宫遭窃的事,我听说了。”
“嗯。”
“若不是为了金银,那贼子或许是冲着太子玺来的。”
“我不曾有太子玺。”
紧接着便是漫长揪心的,一二秒的沉默。
李放声音冷了几分:“……哥哥是在防着我?”
“没有。”李明朝沉静回答:“太子玺在父皇手里,我要过几次,他不给我。”
“哥哥不信我。”
“没有。”
李放还想追着说些什么,手里抱着的人却顺势向前一挪,逃出了他的怀抱。
怀中只剩空落落的一截被褥,任由凉风钻入缝隙。
李放微微捏紧发寒的掌心。
子时,窗外传来鸟雀振翅的声音。
空旷的院落里,漆黑的鸟儿不断拍打着翅膀,直到李放出现,才终于飞回主人的手里。
它的主人有着和大周人截然不同的卷曲长发,还有战士一般,遍布着疤痕的强壮身体。
乌鸦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主人。
男人弯唇笑着,看向李放:“六殿下,东西呢?”
宫墙下的少年并未言语。
他的容貌藏于宫墙的阴翳之中,称得上是完璧的一张少年面孔,却天生带着厚重的凶杀之气,即便长久地隐藏起来,仍然褪不去那淡淡的血腥气息。
“把他还给我。”
明明是在仰视对方,李放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上位者口吻,语气不容置喙的强硬与冰冷。
“不是现在。”异族男人轻轻一挑眉,轻浮的口吻:“太子玺的权力堪比天子龙玺,那个替身狼子野心,势必会阻碍我们的计划。”
凌安王告诉过他,大周的国本传承,最重要的便是名正言顺。
等拿回太子玺,杀死那替身,一切自然名正言顺。
不过,这两件事,并非一定要按顺序做。
他说:“若你下不了手,我替你杀了那个假货也行。”
李放并未回答。
男人的目光在李放阴翳中的脸上打了个转,心中冷笑。
那个人唯一的弟弟竟是个这样的蠢货,对一个卑劣的替身都下不了狠手,简直妇人之仁。
男人嘴角带着讥讽的笑,身侧却突然飞来一支短箭。
他一愣。
中箭的乌鸦伸长脖颈,在凄惨的悲鸣声中无力坠落下去。
李放的手上,是不知从哪掏出的一把短弓。
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又一支箭矢贴着他的眼角擦过,顿时血珠四溅,撒落在乌鸦尚有余温的尸体上。
“你要的东西,我自会拿到。”
第三支箭已然搭在弓弦之上,男人仓促一躲,只伤到了一截头发。
看见箭矢射空,李放黑沉沉的眼中浮出一抹少有的惋惜。
他收起弓箭,带着漠然神情拍了拍肩上的浮尘,转身离开。
男人张开掌心,看着断发和墙下死去的乌鸦,嘴角抽搐,怒不可遏。
疯子!
果然也是个疯子……
-
翌日醒来,听明栀说,院子里死了一只乌鸦,不知是被谁玩闹射杀的。
擅闯东宫的贼子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李明朝干巴巴地吃完早膳,刚一起身,被李放叫住:“哥,我有话跟你说。”
李明朝抬起头,笔直地看向少年。
李放神色淡淡,解释道:“我不是想要哥哥的太子玺,哥哥误会我了。”
“……喔。”李明朝移开眼神:“我看见你昨晚出门了。”
系统紧张兮兮地问:【宿主,真有这回事?!】
李明朝:……
没有,他诈他的。
然而李放居然真的沉默了,两人相对无言,李明朝抿紧唇,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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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车夫立刻露出精神满满的笑容:“太子殿下,今日是上哪儿去玩啊?还去茶馆吗?”
“……好啊。”
他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里。
到了茶馆,他又有些后悔。
这地方他来的太多了,万一李放找过来怎么办?
这茶馆地处僻静,远离闹市,周围又没其他店家,李明朝犹豫半天,只能硬着头进去。
就算李放来找他,他也不会再跟他回去了。
不仅不回去,李放也休想再靠近东宫一步。
说到这个,李明朝就觉得一肚子气,后悔自己来了茶馆而不是酒馆。
他猜到李放或许知道自己的身份。
原书里那样一个疯批小暴君,明知他是替身的存在,却没有拆穿他。
李明朝一时昏了头,误以为李放对自己不一般,继续陪着他演兄友弟恭的一场戏。
可是李放是怎么对他的?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买下那副字画,早已预见他的丑态与不堪。
砸烂了到处是他们回忆的那间寝殿,只为了把太子玺还给他真正的哥哥。
而他让李放回到东宫,只是为了再和他多做几天兄弟。
李明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一个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超级大傻逼。
他觉得喉中酸涩,使劲给自己灌茶水,把龙井喝出了烈酒的感觉。
正举杯痛饮,门口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径直朝着他所在的雅间而来。
李明朝整个人一激灵。
他今天一个护卫也没带,要是李放来了,被他杀了都死无对证啊!
万一用刑逼问他太子玺的下落,就更恐怖了!
系统十分称职地充当气氛组:【宿主,跳!来不及了!】
李明朝立刻冲向窗口。
卧槽,怎么是六楼???
无绳蹦极??
李明朝心一横,心二横,心三横……还是没敢跳。
他已经开始摸墙,研究如何快速学会飞檐走壁时,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在墙上cos大蜘蛛的李明朝和谢昀年四目相对。
事实证明他这招确实挺狠的。
谢昀年险些被他笑死过去。
……X的。
李明朝脸有些红,喝茶掩饰尴尬:“昀年,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跟老板说,你要是再来茶馆,就知会我一声。”
“你上次走的匆忙,六殿下又那般……”谢昀年耸了耸肩:“我总感觉不大对劲。”
……谢昀年不愧是将门出身,直觉准的可怕。
李明朝轻轻叹气:“是有点事。”
谢昀年撑着下巴,打量着他最近越发阴郁苦闷的表情。
“明朝,要不要来我那儿住一阵子?”
没等李明朝回答,他赶紧补了一句:“你可别糊弄我,我问过母亲,咱们大周的太子可没那么多规矩,不必日日闷在东宫受气。”
规矩是规矩,但偶尔放松几日,这规矩也不至于压死人。
李明朝穿书前是个老实孩子,换作平常,肯定会婉拒谢昀年,踏实老实地回东宫去。
但是今天,这个邀请变得格外诱人。
李明朝犹豫半晌,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东宫那边还不知道……”
谢昀年立刻发现这事有戏。
他爽快地拍了一把李明朝:“我带了随从,随便指个人帮你捎个话不就行了?”
“你要是肯来我家住两天,我母亲不知道要多开心,你记不记得你们上次见面?就见了一次,她念叨了整整一年!”
李明朝终于笑了出来。
他看着谢昀年,总感觉自己心里蒙上的那层阴翳,终于云开雾散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