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爱我怎么办》 第1章 第 1 章 骄阳高悬在天边,肆无忌惮地漫着热,道路两侧的林木挡去了大部分光照,车行其间,便趟过一路明暗相间的斑驳。 秦浅柠坐在车后座,撑着脑袋兴致缺缺地玩着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赵希繁:[你哥有女朋友了?] 秦浅柠:[?] 对面很快甩过来一条链接。 没看标题,秦浅柠蹙眉点进文章链接。 文章写的是昨晚纽约苏富比的拍卖会,遣词夸张,故弄玄虚,简直将一场拍卖会写成了疑云探案。 简而言之,苏富比拍卖会上,某位神秘买家亲临现场,为佳人一掷千金。作者对个中细节极尽描写,仿佛当时就在现场。 只是这个神秘买家,实在不够神秘,文章第一条评论就毫不掩饰地将其身份道明。 而被一掷千金的对象,是拍卖会中的重头戏,一枚13.7克拉的粉色钻戒The Pink Dream。 钻石开采自坦桑尼亚的威廉姆森矿,由著名的美国钻石商Diacore操刀,枕型切割双圈环绕,整个戒指浑然一体,整体风格强烈,是拍卖史上第三颗内部无瑕艳彩粉红钻石。 起拍价即1500万美元,两三方叫价,直翻了几个番,最终以6084万美元成交,折合人民币约4.3亿元。 虽说文章的叙述掺杂水分,但看见男人亲自去拍卖会现场、与佳人言笑晏晏的细节,再看钻戒的价格,秦浅柠还是不免冷笑一声。 江斐他可真是好大方。 她正准备回到聊天窗口一顿输出,车子猛地急刹,手机从手里滑落。 随后是一声短促的汽车撞击声,她的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前倾,额头砸在前面的座椅上。 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驾驶座的李叔转过头道:“小姐你没事吧?旁边的车突然变道,我没反应过来。” “没事。”秦浅柠捞起手机,眼前还有点眩晕,脸色发白,难看的很。 缓神之际,相撞的商务车车窗伸出一只手,敲了敲秦浅柠的右车窗玻璃。 她降下车窗,一道刺耳的男声便闯了进来。 “我们赶时间,私了吧。我们愿意赔钱。” 语气居高临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被人撞了车。 秦浅柠本来就烦,态度比对方更差,语气比对方更拽:“不守交规,拿点钱就想私了了?” “你想怎么样,我们愿意出双倍——” “你看我差你们这点破钱吗?”秦浅柠不耐烦地打断对面的话,“李叔,下车拍照,报警。” 男人急了,连忙阻止道:“不行,你们不能拍照。” 他的反应让秦浅柠觉得奇怪,不让拍照,车里难道坐着什么逃犯? 她纡尊降贵地偏头瞟了一眼车内,透过半降的车窗,看见车里还坐着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侧脸很优越,鼻子很挺。 虽然男人戴着墨镜,但仍能看出他的脸与江斐的有几分相似,秦浅柠瞬间猜出他的身份,语气微妙道:“岑锦洛啊?大明星。” “知道就好——” “那更要拍照了。” 这话落下,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岑锦洛终于有了反应,摘下墨镜瞪了眼出面交涉的男人,然后转向秦浅柠道:“我们愿意出四倍赔偿。” 见她没说话,他循循善诱道:“这位女士,希望你考虑一下,报警走程序的话,不仅按原价赔偿,还很浪费时间。” 别说四倍,四十倍也难动摇秦浅柠的想法,浪费时间这一条内容更是对她毫无影响,她的时间多得很。 但秦浅柠盯着他那张脸看了片刻,忽然变了想法:“行啊,但撞了我的车,总得道个歉吧?我心善,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岑锦洛上次说对不起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脸色微变,沉声警告道:“不要得寸进尺。” “哦,”秦浅柠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往椅背一靠,耸肩道,“那你报警吧。” 话落,岑锦洛下颌瞬间紧绷,眼神几乎要将她洞穿,显然是被她的态度气到。 但理智还在,他深吸口气,试着讨价还价:“商量一下,条件可以再——” “道歉。”秦浅柠没给他说废话的机会。 岑锦洛闭上了嘴,冷冷地看着她。 秦浅柠视若无睹。 两人都不愿退步,气氛一时僵持。 时间缓慢流逝,越来越多的车经过,频频有人张望过来,秦浅柠一派气定神闲,岑锦洛则是逐渐焦虑,面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在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中,岑锦洛开了口,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没听清。” “对不起,现在听清了吗?” 秦浅柠看着那张与江斐几分相似的脸说着道歉,想到刚刚看到的文章,这股郁气终于找到点出口,心情好了许多。 “听清了,赔钱吧。” 让助理快速打完钱,岑锦洛还是没忍住,冷声道:“我记住你了。” 秦浅柠连个眼神也欠奉,自顾自关上车窗:“记住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位?” 岑锦洛被气得脸又黑了几分,头也不回地让司机开车走人,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秦浅柠没管他,低头拨弄了会手机,回头对着驾驶座道:“李叔,钱都转你了,你拿这些钱去修车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秦浅柠重新叫了辆车回家。 一路上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维,但脑子里还是不停浮现出文章的内容。 难以抑制地冒出一个疑问,江斐不会真的有女朋友了吧? 这念头一出又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他要有女朋友,她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 但如果现在不是女朋友的话,他们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是在暧昧期吗?未来又会不会成为女朋友呢? 到时候她要怎么办呢?难道微笑祝福他们吗? 思绪越飞越远,秦浅柠已经联想到江斐牵着俩小孩,小孩不停地冲她叫姑姑姑姑。 “到了。” 司机的提醒打断了秦浅柠的胡思乱想。 零落坠下的光斑中,黑色轿车停在了别院前。 秦浅柠收拾好心情侧过头,眼前是熟悉的中式建筑,大门紧闭,一对威武的石狮子伫立门前,两丛红花檵木各坐一旁。 她打开车门,热气便从四面八方舔了上来,带着夏日的粘稠。 司机十分贴心地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她道谢后接过,走到门前,刚准备开门进去,却又犯了难。 她家密码是什么来着? 她看了一眼指尖,纹路淡到不清晰,想了想,还是尝试了下指纹。意料之中,门没有被解锁。 秦浅柠平静地拿起手机,找到和赵希繁的对话框:[我家密码是多少?] 赵希繁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回国,以为她说的是国外住宅:[你现在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家里密码隔天就忘?] 秦浅柠:[我家,璟云街888号] 赵希繁:[密码753268,你回国了???] 秦浅柠输入密码开门后打字回复:[嗯] 没多久赵希繁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不知道密码怎么不问问你哥?你家密码三月一换,我说的不一定对] 秦浅柠:[第一他不是我哥,第二我俩不熟,第三我俩不熟,第四我俩不熟] 赵希繁:[在中文语境,三重否定表示肯定,比如啊对对对] 秦浅柠:[……] 进了大门,秦浅柠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地顺着连廊走着。 滚轮在石板擦过轻微的摩擦声,水池中细流潺潺,她经过院子,路过亭台,不多久就来到屋内玄关处。 此时正有人在打扫家务,其中一位面生的阿姨听到动静,抬头诧异道:“陆小姐,您今天怎么来了?” 家里没出现过所谓陆小姐,秦浅柠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你叫我什么?我姓秦。” 经秦浅柠提醒,阿姨多看了她两眼,反应过来她的身份,连忙道歉解释道:“秦……啊秦小姐不好意思,因为你和陆小姐,你们都长得很漂亮,我一时没分清。我、我帮你拿行李箱。” “不用了。”秦浅柠抬手挽了挽发,状似无意道,“陆小姐是哪位?” “陆小姐是江先生的朋友。” “经常来我们家吗?” “最近来得是比较频繁。” 江先生的朋友,最近来得比较频繁,两句话手牵手刚好组成一个同心圆。 秦浅柠用头发丝想都能知道,陆小姐就是拍卖会那位佳人,是将来可能成为江斐女朋友的人。 再想到家里的新阿姨认识陆小姐不认识她,好像陆小姐才合该是家里的一员。 这些事实幻化成一只未熟的青柠檬,霸道地横亘在秦浅柠的心里,酸酸涩涩的,还有点堵。 她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坐电梯上了楼,右拐进房间,换睡衣,躺上床,把被子拉过脑袋。 兀自闷了一会儿,情绪就像上涨的潮汐,无声将她淹没。可涨到了最高处,所有情绪也就自然退潮了,最后只能化作一个苦涩的笑。 能怎么办呢,谁叫她一厢情愿呢。 秦浅柠慢慢拉下了被子,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或许是舟车劳顿,来回倒时差太累。又或许是被子的气息有种熟悉的好闻,慢慢的她就睡着了。 再然后,漫长的黑暗之后,她看到了一张很久不见的熟悉的侧脸。 熟悉到她能记住他眼尾上扬的角度,睫毛的长度,嘴角的弧度,每一颗痣的位置。 她用力将他摁在墙上,身体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脸贴近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嘴角。 她屏着气,像一条毒蛇悄悄地逼近猎物,在合适的距离,猛地亲向他的嘴角。 也是在同一时刻,他转过了头。 阴差阳错间,本该落在他嘴角的吻,完完整整地印在他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在嘴上绽开,迅速侵占了她的每一寸神经,秦浅柠瞪大了眼。 下一秒,她被一股力量推开。 江斐抿紧了唇,似乎在压抑着怒火,胸膛剧烈的起伏,像波涛汹涌的海水。 头顶的灯光炫目,刺得她眼睛生疼,秦浅柠忽然有点自暴自弃,又不自觉生出些报复到他的快感,僵硬地提了下唇角。 “你生气也没用,亲都亲了。” 几秒的沉默后,江斐开口出声。 “你……” 他顿住,呼出一口气,重新要说什么。 画面却断在这一刻。 梦醒了。 秦浅柠疲惫地睁开眼,心情很糟糕。 自从回国看到赵希繁的消息后,她的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连做个梦也不安分。 她原来觉得没有什么人是不可替代的,以为出国以后,遇见的人多了,对他的情感可以转移。 但现实告诉她不行,转移不了。 她又以为时间久了,再多的情感也会减弱,渐渐地也就只剩点余烬了。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想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人的联络几乎没有,他的痕迹在她的生活中一一消失。 直到昨天她还很自信,可今天,一切似乎都被推翻了,她的自信荡然无存。 所有的记忆、情绪只是被暂时封存,只要揭开薄薄的封条,都将原封不动的再次出现。 被拒绝的情景仿佛昨昔,难过、尴尬、想要逃避的情绪再次复苏,她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斐。 秦浅柠往上拉了拉被子,心想幸好她还可以缩在自己的房间,暂时不用面对。 她缓慢地呼吸,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时间已来到晚上,阳光已经散去,整个房间暗了下来,只有一旁的灯带来些许暖黄色亮度。 ……灯? 哪来的灯? 意识回笼,秦浅柠直觉不对。 下一秒心中预感到什么,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在看清面前的场景时,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了下。 入眼是一个黑色落地灯,泛着暖黄色的光,风格是哥特式的,与房间内整体的中式风格很有些格格不入。 灯下是定制的欧式酒红绒色复古沙发,此刻中间凹陷下去,上面坐了个男人。 男人双腿交叠,正低头看文件,脸大半隐没在阴影里,能模糊感受到英挺的轮廓。 他的衬衫纽扣扣到最高,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低头的时候背也时刻挺直,一股老派的作风。 不是别人,正是她异父异母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但该死的被当作她哥哥的江斐。 唯二不和谐的家具,刚清醒的瞬间,给秦浅柠造成一种错乱感,此刻竟觉得坐着的男人有几分中世纪吸血鬼的味道。 秦浅柠惊疑不定,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我房间?” “你确定。” 江斐放下文件,缓缓抬起头,灯光一寸寸地在他脸庞落下,他整个人清晰了起来,也锋利了起来,露出充满攻击性的一张脸。 他漆黑的眼瞳中染了些暖调,定定地看着她,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撞进她的耳中。 “这是你房间?” “不是我的还能是……?” 秦浅柠的话突然停住。 第2章 第 2 章 秦浅柠和江斐的房间在同一层,左右相对。装潢的时候江斐还没来她家,两个房间都由她安排,她嫌麻烦就按一样的要求进行了装修。 江斐来她家后没有改过装潢,也没有新添购家具,她实在看不过眼,买家具时也就干脆多带一份给他,落地灯和沙发就是这么来的。 因此,房间的格局几乎是完全对称的。 家里电梯左边的房间是她的,但她在国外的房间在楼梯右边。她太久没回来,当时又很烦困,出了电梯后习惯性右转。 结果就走错了房间。 错躺到了江斐床上。 还、还盖着他的被子睡了一觉。 秦浅柠意识到这件事,瞬间感觉自己像躺在几百度的热锅里,无法在床上多待一秒,赶紧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现在就起来。” “你躺着吧。”江斐实在了解她刚睡醒时与床难舍难分的秉性,漫不经心道,“躺都躺了。” “……”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有点随意,秦浅柠莫名来了点火气,语中带刺道:“你的床是收容所吗?随便来一个人你就给躺?” 江斐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疑惑道:“你是随便一个人?” 他这话无法反驳,秦浅柠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知道他的意思仅仅是指他们俩的关系,他把她当妹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没有多的意思。 可她还是为这句话里的特别而心跳加速。 所有尖锐的话语便再也说不出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都让她躺了。 他都无所谓了。 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她还不想起呢,她还有起床气呢。 秦浅柠重新躺下,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把被子拉过脑袋,眼前顿时只剩一片漆黑,世界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江斐冷冽的声音响起。 “秦浅柠,你是不准备呼吸了?” “不用你管!”秦浅柠声音闷闷的。 江斐依言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翻文件的声音。 秦浅柠整个脑袋蒙在被子里,呼吸间全是被子的气息,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时隔多年的重逢,江斐出现的太猝不及防,连个逃避的机会也没给她,让她毫无防备,避无可避,没能伪装好情绪。 地点不对,场景不对,情绪不对。 哪哪都不对。 很糟糕。 秦浅柠不自觉地拉紧了被子。 原本在她最初的设想里,重逢会是在餐桌上,在楼梯上,在花园里,总归不是此情此景。 而她的心情应当是平静的,平静地朝他笑着说“我回来了”或者“好久不见”。 可没想到,最后她却神思不属,平静的是江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说话的态度语气如常,像是这五年都只是拼错的一块拼图,只要归位了便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在她的理解里,平静往往意味着不在乎。 或许是被子盖得太严实,秦浅柠渐渐感觉到有一些窒息。 她微微松开被子,多呼吸了几下,感觉被子里的气味愈发熟悉,像是雪后初春,冷的很克制。 味道很淡,却在脑中愈来愈浓烈,牢牢将她缠绕住。 这不就是江斐身上的气味吗? 秦浅柠顿时感觉像被他拥在怀里。 她一时没忍住,猛地掀开被子,一副揭棺而起的气势。 听见动静,江斐掀起眼皮看她。他的眼眸很深邃,凸起的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目光在灯下显得很幽深:“怎么了?” 平静。 平静。 秦浅柠挣扎着坐起来,冷静了半晌,将杂乱的心绪收敛干净,半垂着眼道:“被子太臭。” 这个回答出乎预料,江斐少见地愣了下,视线掠过刚换不久的被子,皱了皱眉问:“臭?” “嗯,”秦浅柠肯定道,“一股臭男人味。” 江斐听到她这毫无可信度的评价,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我看你刚刚睡得倒挺香。” 秦浅柠否认:“睡得一点也不香,还做了噩梦。” 江斐来了点兴致:“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变成一头猪,正被送往屠宰场,哭着求我救你,我开着车一路追,怎么也追不上……” “……” 秦浅柠掀开被子下床,边说边低着头找拖鞋。 房间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很昏暗,拖鞋就像被施了隐身的魔法,根本找不到,她干脆抬手打开顶灯。 “啪”的一声,灯在瞬间亮起。 她的视线却没有移开,停顿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黑色盒子。 “这是什么,我打开了?” 江斐没阻止,随意“嗯”了声。 秦浅柠伸手拿起盒子。 盒子的做工很精致,丝绒的质地,上面画着繁复的鎏金花纹,像是古老厚重的图腾。 用力展开,里面躺着一颗粉色钻戒。 漂亮,纯粹,清透,耀眼,配的上所有夸赞的词。 前不久还在照片里见过,正是拍卖会上的那一颗。 “原来是昨晚苏富比的粉钻。” 秦浅柠拿眼去瞧江斐。 江斐的视线正在房间内逡巡,在远处看见天各一方的两只拖鞋,想来应是秦浅柠躺上床的时候心不在焉,直接给踢飞了。 他将文件放在一边,起身拿起两只拖鞋摆到她面前。 久久等不到下文,秦浅柠没了耐心,见他走到眼前,干脆把盒子一盖,随手扔到床上。 习惯性拽住着他的领带往下扯。 “是给陆小姐的礼物?” 领带的力道霸道地压住后脖颈,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江斐干脆顺着力度弯腰靠近她。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肩膀宽阔,靠近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将她的身影笼罩住,漆黑的瞳孔里落入些细碎的光,映出她的倒影。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呼吸交织在一起。 淡淡的冷香不断地渡了过来,比被子里的浓郁许多。 秦浅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姿势不对,他们离得太近,这下她是真的几乎被他拥在怀里。 都怪该死的肌肉记忆,手莫名其妙就扯向了他的领带。 “秦浅柠。” 她的手指刚要从冰凉的领带离开,江斐出了声,回应了她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改姓陆了?” 改姓陆? 什么改姓陆? 秦浅柠的眉还未蹙起,忽然领悟过来他的意思,嘴角无意识地小幅度翘了起来:“是送我的啊。” 她迅速松开手中的领带,拿起床上的盒子打开,小心地取出戒指。 下意识将戒指套进无名指,只是戴了一半又慢慢褪了出来,最后把戒指戴上了自己的中指。 她对着戒指兀自欣赏了会儿,戒指很漂亮,明亮又华彩,她的手也很好看,手指纤细白皙,指甲是健康饱满的形状,每个都长了小月牙。 两相搭配,相得益彰。 倘若戒指戴在食指,是很美好幸福的一幅图景。 可惜戒指却是戴在中指。 她缓缓放下手,表情淡了下来,言不由衷道:“几年过去,你的审美总算是提高了一些。” 江斐站直了身,领带被扯歪,松松垮垮地坠着,他从容回应道:“人总是要变的。” “哦?那你除了审美,还有什么变了?” “很多,比如思维的模式,做事的逻辑,说话的方式……” 秦浅柠认真听着,发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变化,喜欢的口味也没见他变一变,她随口道:“你觉得我变了吗?” 江斐答得很快,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几乎没有思考:“你没有变。” 他笃定的态度让秦浅柠感觉整个人被看穿,仿佛在说她什么也没有变,喜欢他这件事也没有变。 她的表情凝固,心跳陡然加速,反驳道:“胡说。” 她加重语气道:“我变了。” 江斐的唇动了动,似乎要再说什么。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先生,晚饭好了。” “我知道了。” 门外的人没有立马离去,略带迟疑道:“……江先生,秦小姐好像不在房间,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秦浅柠不太想自己走错房间的事被阿姨知道,觉得有些丢人,于是朝江斐使了个眼色。 江斐接收到她的暗示,瞬间意会,朝门口道:“她不在房间,这会忙得很,晚饭的事我会和她说的。” 门外的阿姨听见他的回答,很快就离开了。 秦浅柠听江斐张口就给她按了个“忙得很”的名头,觑他一眼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忙得很?” 江斐泰然自若道:“你不是忙着要拯救去屠宰场的猪?” 秦浅柠闻言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提出质疑道:“你变了吗?你说话的方式变了吗?明明和以前一样气人。” 江斐抬手摸向领带:“我觉得我变了,正和你觉得你变了一样。” “……”在这和她玩绕口令呢? 江斐正了正领结,整理好被秦浅柠扯乱的领带,做好一切后看她仍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淡淡道:“不吃饭?” 秦浅柠哼了声以作回应,率先拉开门走出房间。 到了楼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因为秦浅柠的父母出去度假了,只摆了两套。 晚餐是海鲜粥,秦浅柠喜欢的口味,她在座位上坐好,等阿姨帮她盛了粥放在面前,拿起勺子舀粥轻轻吹几下,小口小口喝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客厅一时很安静。 吃了五分钟,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声音源头是江斐的手机。 他搁下勺子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眉头都没动一下,无情地按灭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却不依不饶,几乎是被挂断的下一秒,同一个号码再次显示在手机屏幕,大有不接电话就一直打的意味。 江斐还是没接,这回把手机关了静音,直接反扣在桌上。 见他不接电话也不拉黑,秦浅柠觉得很奇怪,但没多问。 又喝了两口粥,之前认错秦浅柠的阿嫂走到餐桌边,语气恭敬道:“江先生。” “李嫂。”江斐偏过头,示意她说话。 李嫂将右手抬高,摊平,展示出手里的物品:“陆小姐把耳环落在沙发了。” 江斐的视线一扫而过,表情没什么波澜道:“先放桌上吧。”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入秦浅柠耳中,嘴里的海鲜粥顿时没那么鲜美了,她拿着勺子在粥里搅了两下,蓦地松了手。 “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个陆小姐?” 江斐简单回答:“秦叔叔旧交的女儿,你应该比我熟。” 秦浅柠追问:“那你以后要追她吗?” 江斐:“没这个想法。” 秦浅柠满意了,但潜意识还是要把任何爱情的苗头掐死,重新搅着粥道:“就算你有兴趣也没机会,像我们这种骄傲的白天鹅,都很难追的。” 江斐把手搁在桌子上,漆黑的双眸认真盯着她的脸,平静地听她的胡说八道。 秦浅柠被他看得有些没底气,咳嗽一声,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江斐倒是没有异议,赞同道:“你说的对。” 秦浅柠疑惑道:“那你看我做什么?” 江斐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朝她嘴角虚指了下:“嘴上有粥,骄傲的白天鹅。” 秦浅柠怔住。 嘴上…… 有粥???? 一秒后她懊恼地叫了一声,仓皇地接过纸擦嘴。 第3章 第 3 章 秦浅柠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一直没看手机。 等吃完饭回到房间,打开手机后,才发现赵希繁发了一堆消息。大致内容是秦浅柠刚回国,想一起聚聚,为她接风洗尘。 秦浅柠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直接回了通电话,出于对房间隔音效果的信任,手机开的外放。 她将精华液挤到手上,对着镜子慢慢拍上脸:“今晚不去了,我感觉有点累。” 赵希繁在手机那头嘟囔道:“你终于回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是出了点事。” “怎么了?” “我和江斐的房间太像,我走错了,在他的房间睡了一下午。” 赵希繁停顿了两秒,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度,惊讶道:“你这都不熟到人床上去了?” 秦浅柠擦干了手,正准备敷面膜,闻言呛了下道:“你这话歧义很大,可别乱说。” “你哥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说到这,秦浅柠回想起刚醒来的时刻,江斐抬头的瞬间,那平淡如常的目光。 她自嘲地笑了声,这真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和一个没有悬念的回答。 “咚咚。” 房间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秦浅柠拢了思绪,以为是李嫂给她送水果,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江斐。 他已经换了家居服,套了件颇有光泽的黑色真丝衬衫,头发刚洗过,还泛着些湿意,整个人显出几分慵懒。 白皙修长的右手搭在一只行李箱拖杆上,正是她带回家的那只。 还没说话,手机里继续传来赵希繁的声音。 “竟然没有什么反应,你哥可真是郎心如铁啊。” “不过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哥是那种狠人,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私下发狠的那种,还是少惹为妙,真要当他的女朋友,小心下不了床。” 赵希繁的思路跳的太快,几句话说的是抑扬顿挫,石破惊天。 秦浅柠脑子一空,条件反射关上门。 但马上她就后悔了。关了门,这不是更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正懊恼着,江斐平静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一点也没受影响:“行李箱你不要了?” “……”果然好定力,完全当得上郎心如铁的评价。 “要的,给我吧。”秦浅柠深吸一口,快速打开门,想要一气呵成抢过行李箱关上门。 但由于速度太快,刚打开门伸手,面膜便直接从脸上落了下来。 她赶忙伸手去接。 但有人动作更快,先她一步接住了面膜。 于是最后,她的手牢牢贴在了江斐的手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贴上去后,感觉更具象化,还能隐约感受到他手上的脉搏在跳动。 一下又一下。 秦浅柠甚至能想象到他用力发狠的时候,指节凸起,手背的青筋绷紧。 打住,不能想。 她僵硬地挪开手。 江斐叹了口气,低头认真地将团在手里的面膜分开,开口道:“抬头。” 秦浅柠依言抬了头。 就见江斐低垂着眼看她,漆黑的瞳孔一如既往的沉静,睫毛又长又密,如鸦羽一般。 然后面膜就贴了上来,冰冰凉凉的。 江斐做事总要做到完美,连贴面膜也是,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脸,要把面膜贴平整,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秦浅柠仰着头,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指尖在她脸上在描过。 指尖温暖的热度覆在清凉的面膜上,一点点扩散,让她的毛孔都悄悄竖了起来。 秦浅柠的心跳很不争气地又加快了,手指不由蜷了下。 直到面膜服服帖帖地贴在她的脸上,江斐终于收回手。 这时电话那头赵希繁嘀嘀咕咕说了什么,突然又冒出一句感叹:“狠人哪,一天要发七次狠。” 声音格外的清晰。 秦浅柠几乎不敢看江斐的表情,担心赵希繁再说什么出格的话,忙假装打个哈欠,推着他往外走:“不行太累了,我要去躺下了。” 然后赶紧把门拉上。 江斐看着她的脸逐渐消失在门后,提醒道:“行李箱。” 行李箱连同江斐一起被卡在门外,秦浅柠只好手忙脚乱地又把门打开一些。 江斐将行李箱推进房间,瞥了一眼她的手机,意有所指道:“早点睡,别多想。” 秦浅柠胡乱点头,关上门,轻轻朝脸扇了扇,想要散去脸上由于尴尬所聚集的热气。 回到梳妆台坐下,她缓了缓神,冲着手机对面道:"繁繁,劝你日后谨言慎行。" “啊?”赵希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语气很困惑,“什么谨言慎行?你刚刚怎么没声音了?” 秦浅柠觉得不能她一个人尴尬,如实道:“刚刚江斐来我房间了,就在你说郎心如铁的时候。” 那头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或许,你还有别的亲戚叫江斐吗?” “你猜?” “要死了要死了,他说什么没?” “他说早点睡别多想。” “那不就是让我们别瞎说嘛,我们还是谨遵旨意早点睡吧。”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立刻挂电话,拉灯睡觉。 只是秦浅柠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自我催眠了半天,却死活睡不着。 闭眼就是刚刚赵希繁说的那些话。 江斐他肯定听见了。 不会要以为她还是贼心不死吧? 虽然她好像可能也许确实……贼心不死…… 但、但贼心也没到这种地步呀? 她们怎么能有这种对话啊? 要死要死。 秦浅柠又躺了会,依旧毫无睡意,心里越想越烦躁,最后坐起身,抓了几下头发,漫无目的地在房间内扫视起来。 目光最终在祸源行李箱处停下,她穿好拖鞋下床,慢慢踱步到紧闭的行李箱前蹲下,输入密码打开。 翻开厚重的外壳,她将零零碎碎的东西从拥挤的空间里拿出来。 特别喜欢的几件衣服……淘来的几盒磁带……一些手工制作的首饰……给爸妈的礼物……给赵希繁她们的礼物…… 随着箱内的东西不断减少,角落边露出一个盒子,秦浅柠手上的动作一顿。 其实她是给江斐带了礼物的,一只主色调为香槟色的钢笔,万宝龙泰姬陵系列的孔雀王座。 在国外的时候,刚开始她还是会被不经意间看到的适合江斐的东西所吸引,想象配上江斐的模样,不过大多时候她都忍住没买,后来更是渐渐不再看不再想。 这只钢笔是例外。 当时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一件东西适不适合江斐,但看到这支笔的第一眼时,漂亮神圣却不失威严的造型、清冷浅淡的颜色、镶满的璀璨钻石却让她控制不住地展开了联想。 尽管这只笔叫“孔雀王座”,她却一厢情愿地觉得同系列的另一个名字“月神之泉”更合适。 会让她想到高中的一个下午,她急匆匆地走在教学楼的走道里,要找江斐拿什么东西。 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间了,只记得那天挺热的,空气像热化了的巧克力,黏黏糊糊的。 课间休息,走道很吵闹,聊数学题的、追闹的、说八卦的都有,所有声音沸沸扬扬地混作一团。 与一群刚打完篮球的男生擦肩而过,本就黏糊的空气里更是粘上了汗味。到江斐班外的时候,秦浅柠的烦躁已经到了顶峰。 她担心江斐不在,先站在窗户外看了一眼。 或许是不久前做了大扫除,透明的窗户玻璃洁净明亮,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她就像是在看水晶球里的世界。 有人从秦浅柠背后经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连声说“对不起”。 她却像定在了原地,什么反应也没有,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里面。 教室里一个女生正在照着镜子,仔细检查脸上的痘痘。一群人围着张桌子,两个男生正在掰手腕,嘴里似乎互相放着狠话,用力到表情有些狰狞。一对女生不知聊了什么,拍着桌子仰头大笑…… 在四周的喧闹中,江斐端端正正地坐着位置上,垂眼看着桌子上平平整整的试卷,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下来。 阳光打进教室,毫不吝啬地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清清冷冷的,却又璀璨的很。 他手中握着一只老旧的英雄牌钢笔,套在笔身的斑驳的笔帽反着光,尖尖的笔头在雪白的纸面擦过,笔走龙蛇,留下锋利字迹。 手真的很漂亮,瘦削却不女气,肌肤莹润似白玉,手指很长,指骨的比例很好看,凸出的骨节暗含锋芒。 秦浅柠莫名想把自己的那些珠宝首饰缠戴在他手上。 但很快又觉得都太过张扬艳丽。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订好了孔雀王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理智回笼后,她并没有收回这个决定。笔后来被她塞到了抽屉里,回国后也没忘了和七七八八的东西一起带回来。 现在看来,这就像是一个预兆。她还喜欢着他,在潜意识里。 喧闹声从久远的过去绵延而来,秦浅柠一时间更烦了。 她走到衣帽间,打开保险柜把笔放进去,目光在一盒糖纸做的蝴蝶上停顿两秒,若无其事地移开,重重地关上门。 和江斐有关的一切再次沉入黑暗,她不再管整理到一半的行李,又躺回床上,左右滚了两圈,从一旁捞过手机给赵希繁打电话。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那头赵希繁含糊地“喂”了声,显然刚刚是在睡梦中。 在正主面前大放厥词,秦浅柠是尴尬得难以入眠,见这位始作俑者竟然能睡着,不免有些佩服:“你竟然能睡得着?” “因为我想过了,”赵希繁疲惫地打着哈欠说,“你哥他能怎么样?又不可能对我俩发狠。” 秦浅柠简直对她的心态拜倒:“……我现在觉得,你也挺狠的。” “那必须——女人,要对自己狠得下心!” “……我睡不着了,一起出来玩吧。” “你刚刚不是累了?”赵希繁道,“而且我刚睡着呢,现在根本没睡醒。你让一个没睡醒的人出门,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现在不累了,你不用开车,我来接你。”秦浅柠劝道,“女人,要对自己狠得下心。” 赵希繁内心斗争半晌,认命道:“……行吧,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嗯,我叫上傅烨一起。” 两人多聊了几句,挂电话前赵希繁突然问:“对了,以后你准备拿什么态度面对你哥?” 秦浅柠一时没说话,想到江斐一如往昔的态度。 沉默良久,她道:“和以前一样,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顿了顿,又非常刻意的补充一句话:“江斐他没有女朋友。” 第4章 第 4 章 秦浅柠开着阔别多年的爱车悄悄出了门,先后接了赵希繁和傅烨一同去酒吧。 柯尼塞格稳稳地开在街道,车内音乐鼓噪,赵希繁还在打着哈欠:“柠柠你这次回国怎么这么低调,都不说一声,不然我们可以去接你。” 秦浅柠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道:“回个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了?”傅烨搭腔道,“我们知道了可以举个大横幅欢迎你回家,喇叭循环播放,叫一队拉拉队热烈欢迎,庆祝你的回归。” “——让你这么悄悄回来,太没排面了!” 傅烨的安排让赵希繁直皱眉头,她没好气道:“只有拉拉队就够了?你怎么不再拉个交响乐队,叫个合唱团,又唱又跳的才有滋味?” 傅烨思考半晌道:“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好提议!” 秦浅柠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算了吧,平平淡淡才是真。” 半夜的车流不少,时不时有车经过。 转入另一条街道后,一辆黑车迎面而来。 黑车车头灯放肆地发射着刺眼的强光,像是能把整条街都照亮。 赵希繁被车灯闪得偏了头,注意到秦浅柠手上此时被照得闪耀的戒指,脱口而出道:“你手上是什么?快给我看看你的中指。” 傅烨凑热闹般从副座转过头道:“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恰逢红灯,秦浅柠缓缓停车,举起自己的左手。 赵希繁抓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一会儿,确认是苏富比拍卖的那颗The Pink Dream,放开手道:“这是苏富比的那颗粉钻?你哥原来是给你买的?” 秦浅柠叹口气,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是啊,其实我也不想要的,江斐硬要塞给我,我也很烦恼。” 赵希繁看她那藏不住的愉悦表情,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给我吧,让我替你承受这个烦恼。” 秦浅柠说:“这怎么行,毕竟是他的一番心意。” 傅烨视线转向秦浅柠,满脸严肃地提出建议:“柠柠啊,让咱哥给你整个镶钻的车吧。” 秦浅柠瞧了他一眼问:“为什么?” 傅烨“嘿嘿”笑了两声道:“缺钱了我就来抠两颗。” “你怎么可以这样?”赵希繁义正言辞地指责他,“怎么能一个人发财,我也要抠,大家有财一起发。” 眼前的灯由红转绿,秦浅柠丢下“做梦”两个字,踩下油门。 车蹿了出去。 “江斐的钱,只能给我花。” “好可怕的占有欲。”赵希繁撇撇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你这辆车是出国前那辆吧,打算整几辆新的不?” “再说吧。” 漆黑夜色里,一辆白车以极快的速度,突然从路口处蹿了出来。 “有车!” 秦浅柠一个急刹。 三人由于惯性往前,又被安全带掼回,重重地砸在车椅靠背上。 还没来得及骂人,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白车和一辆粉车猛地相撞,碰撞处出现巨大凹陷。 两车一横一竖横陈,将柯尼塞格夹在了中间,后面的车跟的又紧,没留下倒车离开的空间,秦浅柠三人只能被迫暂时停在原地。 很快白车上下来四个壮汉,径直走到那辆粉车旁说话。交涉几句后粉车驾驶座打开,走下来一个文文弱弱的蓝衣女生。 双方继续沟通,但似乎一直没有谈妥,没多久一声粗鲁的大叫传了过来,情绪很激动。 “你特么的敢撞老子,就要赔钱。” 蓝衣女生还在说话,好像还想要争论什么。可交涉的另一方显然已失去了理智,她被猛地推搡了一把,四个壮汉将她团团围住。 情况不对,秦浅柠掏出手机报警。 电话刚接通,一旁的傅烨已经开门冲了出去,化作正义的化身大喝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出场很帅气。 被立马打倒的姿势很狼狈。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其中一个大汉压着傅烨的肩膀拦住他,一拳打在他脸上,把他一把摁在了地上。 “呸,没本事逞什么英雄?” 傅烨整个人狼狈地贴在柏油马路上,身体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呲牙咧嘴的。 秦浅柠快速打完电话,见状赶忙和赵希繁在车上找有没有称手的物品。 混乱之际,两人听到那个女生喊了声:“你们太欺负人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抬脚对着动手的大汉就是一脚。 秦浅柠只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那个大汉已经被踹倒在地,面色痛苦,手被女生的鞋后跟重重地碾着。 赵希繁忙中抬头,看到眼前的场景,留下一句六字真言:“此女,断不可惹。” 秦浅柠终于在车里翻出两把长柄伞,将其中一把递给赵希繁:“来,这把伞给你,我们去帮忙。” 两人很快加入混战,不过主要还是那个女生边说着“太欺负人太欺负人了”边打人,两人在一旁伺机搞搞偷袭。 旁边已围了些人,观望着发生的一切。 喧闹声中,不知谁叫了一声。 “警察来了!” 四周更加躁动起来。 吵闹中秦浅柠听见警车的声音,她扫过躺在地上哀嚎的四个大汉,又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赵希繁,立马扔了伞拉着她倒下,装出一副深受重伤疼痛难忍的虚弱模样。 警察来到现场,将八个人全部带走。 秦浅柠实在没想到回国的第一晚,竟然会到警察局,一路都跟在做梦似的。 到了警察局后,大汉们的嚣张气焰不复存在,还算配合。警察耐心地了解了整个事情原委,确认了责任,让双方各自找人把自己领走。 蓝衣女生见缝插针地向秦浅柠她们道了谢,介绍自己叫柳澜宜,热情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结束和女生的交谈,三人面临着叫谁来领他们的问题,支支吾吾无一人发言。 秦浅柠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握着纸杯开口:“烨子,叫你哥来吧?” “不行啊,”傅烨苦着脸道,“我最近进了太多次警局,我哥会把我打死的。” 秦浅柠看向赵希繁:“繁繁,那叫你哥?” 赵希繁也苦哈哈的:“我上次跟傅烨进了一次隔壁的警局,我哥知道后停了一个月的卡。要不这次叫你哥吧?” 傅烨附和道:“对对,叫斐哥吧,柠子你是家庭帝位,和我俩不一样。” 秦浅柠不太想叫江斐,可面对两张充满期盼的脸,实在没辙,只得摸出手机,慢吞吞地走到一边给他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很意外,秦浅柠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所以,”江斐似乎觉得荒谬,“你报警把自己抓了?” 秦浅柠觉得很冤,辩解道:“这不是我本意,我哪知道双方实力如此悬殊,傅烨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 那头没再说什么,扔下一句话:"等着,我半小时内到。" 打完电话,她百无聊赖地坐回椅子等着。没多久已经无聊到昏昏欲睡,脑袋靠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头发上落了一层光晕。 二十分钟后,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警察局门口。 江斐从车上下来,穿着件缎面衬衫,浓郁的墨绿色,垂坠感极好,随着他行走间的动作悠荡,飘逸出尘。 赵希繁最先看见江斐,猛地站起来,拘谨得朝他打招呼:“江斐哥好!” 声音甜美清脆,与往常丝毫不一样,是一副标准的夹子音。 傅烨乍听见这声音,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神惊恐地看向赵希繁,一副吃屎了的表情,荣获赵希繁的一个眼刀。 秦浅柠听见熟悉的名字,一下子就清醒了,扭扭脖子坐直身。 第一反应是惊讶赵希繁还有夹子音这一手,马上又明白她这样做是因为晚上说的话被江斐听见了,现在想撇清关系。 她挨近赵希繁,小声道:“你不是常来我家吗,江斐他以前没听见过你说话?” 赵希繁也小声回:“我就和你哥打过几次照面,他就算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记得我如此大众的声音吧。” 秦浅柠心想怎么不可能,只是这时江斐已经走近,没有机会说出口。 被拉进警察局,难免还是有些心虚,她站起来几步走到江斐面前,露出个极为乖巧的笑容。 江斐停下脚步,朝赵希繁和傅烨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紧接着目光在秦浅柠身上巡视一圈,没看到什么伤痕,衣服一点也没皱,眉目舒展了些:“受伤没?” 秦浅柠咳嗽一声说:“受伤了。” 江斐疑问:“哪里?” “心里。” “……心里受了什么伤?” “受伤在没有获得压倒性的胜利,”秦浅柠很会自我反思,“一开始我应该死死拉住傅烨,动手的时候应该找好准角度,恰当的时候应该及时跑路。” “……”江斐静静听完她的复盘,不知作何评价,沉默良久,岔开话题道,“你朋友的声音是怎么了?” 秦浅柠眨眨眼道:“对你夹道欢迎呢。” 怕他不理解,还贴心地解释:“……夹的声道。” 江斐被噎了一下,静默两秒,撩起眼皮道:“挺行,才出门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能把自己弄进警局。” “你怎么知道我出门时间的?我明明是悄悄出门的。” “你的车开得跟霸天虎似的,附近一公里都知道你出门了。” 秦浅柠尴尬地摸了摸眼皮,当即决定甩锅:“……那还不是怪你,给我买的车开起来这么响。” 江斐对她白眼狼的行径习以为常,懒得和她争:“嗯,怪我。” 不再多扯,江斐找负责的警察走完流程,把三人领出了警局。 秦浅柠丧失去酒吧的兴致,把柯尼塞格留给赵希繁两人,和江斐坐幻影回家。 车内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秦浅柠装满五颜六色的内室相比就是两个极端。 秦浅柠在副驾驶坐好,扣上安全带,翻下遮阳板,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领。 江斐没开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道:“你头还疼吗?” 秦浅柠翻出一把小梳子,梳理起头发,头也没回道:“头疼?我头不疼啊?” “刚刚警察说你头疼得很严重,说据当事人描述疼到能螺旋升天。” “胸也很闷,几乎要喘不过气。” “还被踢了一脚,感觉胃有点出血,” “我编的,”秦浅柠放下梳子,觉得言辞完全没问题,理直气壮道,“这没什么问题吧?单纯是叙事需要,都要进警察局了,总不能对手倒了一片,我们还完好无损吧。” “没问题,”江斐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语气意味不明,“所以,你以前跟我说头疼胸闷也都是编的?” “……” “绝对没有,”秦浅柠一口否认,见江斐似乎不信,更是举起了右手,“我发誓。” 江斐扫过她满脸真挚的面容,点了点头。 秦浅柠以为这件事已经揭过,暗自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梳理头发,就听江斐突然吐出一句话。 “发誓是两根手指?” “……” “嗯?”微沉的语气,似酝酿着风暴。 说自己头疼胸闷这一招屡试不爽,秦浅柠偶尔会用,现在翻车了,她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去偷看江斐的表情。 江斐微微眯眼,桃花眼显出几分危险:“还是你在边发誓边向我比耶?” 秦浅柠马上认错:“……哥哥,我错了。” 连哥哥都叫了,江斐看着她垂头耷脑,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说不出什么重话,语气缓和道:“以后不要拿身体骗人,会让人担心。” 秦浅柠只是觉得这招好用,没想过会让人担心,更没想过江斐会担心,心情有些复杂,小声嘀咕道:“你还会担心呢。” 江斐说:“当然会担心。” 秦浅柠一时怔住,两秒后低声自语:“我才不信。”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里陷入安静。 直到江斐驶离警察局,过了两个红绿灯,他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里的宁静。 秦浅柠偏过头,看到他拿出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号码,面无表情地将电话挂断。 眼前晃过电话尾号,数字与昨日的来电重合,她心里疑惑更深。 江斐他不会遇到了什么困难吧? 可他顺风顺水的,能遇到什么困难呢? 要不干脆问一下他? 但问了他就会说吗? 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不会。 这时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秦浅柠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不做没意义的事,低头点开微信。 赵希繁:[你哥竟然还知道霸天虎??] 秦浅柠:[?你顺风耳啊] 赵希繁:[你哥声音真好听,一不留神就听清了] 秦浅柠:[……] 秦浅柠:[他用的又不是2G网,他还知道跳跳虎呢] 赵希繁:[博闻强识!博闻强识啊!] 秦浅柠:[盲目崇拜不可取] 赵希繁:[我要对你哥改观了] 秦浅柠:[之前是什么观?] 赵希繁:[一块木头] 赵希繁:[哦不对,一块会发狠的木头] 秦浅柠:[……] 车子于夜色飞驰,江斐余光注意秦浅柠在摆弄手机,觉得有义务提醒她:“最近少和傅烨玩。” 秦浅柠不解发问:“为什么?” 江斐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他这个月进了5次警局,上个月进了6次。” 秦浅柠认为还是要维护一下朋友:“那怎么了呢?” “也没怎么。” 江斐不咸不淡道:“也就是以后别人发朋友圈,真开心又来新西兰度假了。你发朋友圈,真开心又来警局喝茶了。” 秦浅柠:“……” 第5章 第 5 章 离开警察局不远就是繁华的街区。 秦浅柠透过窗户往外看,五颜六色的灯牌将夜晚映成了涂鸦墙,大大小小的店铺浮起白烟,袅袅升腾起食物的香气。 目光仿佛自带筛选机制,关东煮、烤猪蹄、臭豆腐、小龙虾等美食争先恐后地闯入眼中。 秦浅柠的注意力完全被美食吸引了,趴在车窗上越看越饿,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我们吃个夜宵吧。” “你想吃什么?” “前面那家吴氏烧烤,我们找个地方停车吧。” 车速被放慢,两人在街边找车位。 只是街道被汽车塞满了,车子长长连成一串,望不到尽头,两人来回老半天,也没找个停车地。 又绕了一圈后,连绵的车队终于出现一个豁口。 有车位! 秦浅柠还没来得高兴,一辆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一个恶毒的甩尾停在了空车位。 亲眼目睹这一切,秦浅柠气得直接弾坐起来。 车子被迫停住,江斐倒是很心平气和,偏头问她:“很想吃?” “不想吃了,”秦浅柠怒道,“不就被饿死,当个饿死鬼吗?” “晚上我就去那个车主床头蹦迪,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饿鬼的怒火!” 江斐“嗯”了声,思考一瞬,重新启动车子。 秦浅柠双手扒着窗户,恋恋不舍地望着远去的烧烤店。 永别了,她的烧烤们。 永别了,她的羊肉串、牛肉串、烤鸡翅、烤鸡心、烤鱿鱼、烤香菇、烤玉米、烤茄子、锡纸金针菇…… 秦浅柠还没向美食们一一道完别,车子再次停下,停在一处不会堵住车道的地方。 秦浅柠诧异回头:“你要干嘛?” 江斐松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拿起手机轻描淡写道:“等车位。”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会让你做饿死鬼。” 秦浅柠不想做饿死鬼,但眼下似乎也找不到车位,惆怅地说:“按现在这个情况,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不用一辈子,给我几分钟。” 扔下一句话,江斐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秦浅柠不明所以,视线追随着他,隔着窗看到他走到一辆车前停住,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没多久,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快速走向那辆车,和江斐交谈几句后上了车。 江斐也回到车上坐下。前头的车被中年男人发动开走,劳斯莱利顺利填入空位。 烦人的难题迎刃而解,秦浅柠凑到江斐跟前好奇问:“你刚刚使用了什么超能力,能让人乖乖把车开走?” 江斐单手解开安全带,简略解释:“使用了钞能力。” “啊?” “花一万块换了个车位。” 她怎么没想到? 秦浅柠虚靠在椅背上,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番,弯唇笑道:“江斐,你有点子手段啊。” 江斐将车熄了火,拔出钥匙,替她解开安全带,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挑眉道:“只是有点手段?” 秦浅柠看着他挑不出一点瑕疵的脸。 好吧,还有点姿色。 如果她是霸总文里的霸总,高低得叫他一句小东西。 秦浅柠撇开眼:“你真是很有手段。” 两人下车一起往吴氏烧烤走去。 烧烤店里生意火爆,大老远就能看见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顾客。 快走到店时,秦浅柠注意到里面刚好有一个空位。余光中有一对情侣靠近,看方向似乎也是吴氏烧烤。 有前车之鉴,她当机立断快跑几步,笔直地站定在那张空桌子旁,像一座门神。 江斐几步跟上:“跑这么急?” “还不是为了我们的空位,”秦浅柠顺了顺气,一本正经道,“凭什么人能吃饱饭?因为她又争又抢。” 江斐淡笑了声,将桌子椅子擦了三遍,从桌子上扫了二维码,把手机递给她,“点菜吧。” 秦浅柠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手机,很快就选了一大堆食物。 然后将手机还给江斐:“我点好了。” 江斐看了眼购物车道:“要改行当饱死鬼了?” 秦浅柠弯唇,笑得很无辜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一个人吃不掉,两个人还吃不掉吗? 江斐眼也不眨地下了单,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行啊,等你成为饱死鬼,我帮你找个道士度化。” 秦浅柠想了想说:“那我要这样,找几个人给我跳大神,再围一圈人给我念道德经。” 做鬼她也要看演唱会。 江斐搁下手机道:“你有那么缺德?需要这么多人。” “……没你缺德。” 秦浅柠嘟囔地反驳了一句,手肘支着桌子,期待地撑着下巴等上菜。 面前的桌子是木制的,平整的表面充满了杂乱无章的划痕,角落有个缺口,看起来有些年头。 四周有些嘈杂,交谈声,嬉笑声,飘渺的烟气,烧烤的香气,一切都浮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昏昏沉沉的。 她忽然就想起高中时,曾和江斐吃过一次烧烤。 “你还记得吗?高中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过烧烤。” 那天她用了很久的耳机坏了,心情很糟糕,刚好家里只有江斐在,便以肚子疼的名义逃了补课。 下楼倒水的时候被江斐撞见。 江斐正准备上楼,迎面碰见她,脚步停在原地,淡淡道:“没去补课?” “没去。”秦浅柠面色如常地走到桌子旁,装都懒得装,倒了一杯水后还不忘警告他,“告状可是小人行径。” 说完之后,感觉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又皱眉揉了揉肚子。 江斐注视着她的动作,平静问:“饿吗?” 秦浅柠心情很差,语气也不怎么好:“不饿。” 江斐毫无波澜地“嗯”了声,转身上了楼。 虽然秦浅柠不想有人烦她,但如此轻描淡写地被轻视,她感觉很不舒心,一时心情更差了。 站在桌子边烦躁地猛灌了一杯水。 凉水下肚,这股子烦躁依旧没散去半分。 又倒了一杯水后,耳边重新响起脚步声。 秦浅柠有些不耐烦,端着水杯问:“你还有什么事?” 江斐换了套出门的衣服,似是随口一问:“出门吃烧烤,去吗?” 秦浅柠不想顺他的话,但她其实挺饿的,听到这个问题时内心有些动摇。 江斐也不催,就等她回应。 与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她没忍住诱惑,几分倨傲道:“烧烤可是垃圾食品,能吃吗?” “你没吃过?” “我可不吃垃圾食品。” 江斐耸耸肩:“烧烤挺好吃的,没有人不喜欢。不过既然你不吃,那就算了。” 秦浅柠一听大家都喜欢,瞬间没有任何顾虑了,装作没听见他后半段话,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你都诚恳地邀请我了,那我只能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同去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 店里上菜很快,转眼间就被吃了大半。 大都进了秦浅柠的肚子。 江斐靠在椅子上,垂眼不知在想什么,秦浅柠看着他面前零星的几根竹签问:“你不吃了?” 江斐“嗯”了声道:“饱了。” 秦浅柠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下一口,闭上嘴巴咀嚼,脑中忽然意识到什么,嘴上的动作越来越慢。 江斐说自己要吃烧烤,但又一副没太多兴致的样子,难道实际上是想带她出来吃饭吗? 想到这,她又抬眼去看他。 难怪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秦浅柠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脸,以她挑剔的目光却完全挑不出刺。 难怪他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 目光停留太久,江斐终于有了反应,歪头看她:“心情好了?” 仿佛印证了她的猜想。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真的好了点。 “记得。” 江斐的声音比以前更低沉,一下将秦浅柠从回忆里扯出。 他淡然地坐着,似笑非笑道:“我记得那天你被辣哭了。” 被记住的是丢脸时刻,秦浅柠有些急眼道:“胡说!” 见江斐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拿起一旁的辣椒粉,冲一串羊肉串倒了几下。 然后咬进嘴里一口气全吃完。 她压住舌尖沸腾的辣意,憋着泪为尊严而战:“你看,我根本就不怕辣,怎么可能被辣哭。” 眼睛和江斐回忆里的一样,红彤彤的。 江斐盯着她看了两秒,眼神深了些,忽地收敛了神色,撇开视线。 秦浅柠一脸肯定道:“你记错了。” 江斐没应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 秦浅柠还想乘胜追击,一束玫瑰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她看向江斐的视线。 “帅气的哥哥,给漂亮姐姐买一朵花吧。” 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走到了两人旁边,正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江斐。 红玫瑰在灯光下娇艳欲滴,似永不熄灭的爱情火焰,让江斐买给她,实在不太适合。 秦浅柠反应过来,开玩笑化解尴尬局面,还不忘抹黑江斐一把:“小妹妹,这位帅气的哥哥穷得响叮当了,一分钱都没有,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买的,买不起你的花。” 江斐也不解释,满脸坦然,一副我吃软饭我骄傲的样子。 那个女孩的反应很快,立刻将花调了个方向,声情并茂道:“漂亮的姐姐,这个哥哥这么穷,太可怜了,送他一朵花吧。” 秦浅柠一时还真愣了下。 江斐在对面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紧不慢地搭腔道:“是啊,我这么穷,太可怜了。” 他还真的装上了? 玩笑归玩笑,听他自己这么说,秦浅柠无法接受,瞪大眼反驳道:“你哪里穷了?” 江斐慢悠悠列举证据:“吃你家住你家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你家给的。” 真话倒是真话,但不完整的真话,也会构成谎言。 一番不完整的真话把小女孩感动得稀里糊涂的,她双目盈盈泛着光,直接把花塞进秦浅柠手里,诚恳道:“姐姐,你养这个哥哥一定很辛苦吧,这束花送你了。” 整的跟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颁奖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浅柠总不能占小女孩的便宜,只能拿起手机,咬牙切齿道:“这些花我全买了。” 她恨恨道:“麻烦插在这位帅气的哥哥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