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洄十九岁》 第1章 惊醒与呼唤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L市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梧桐叶气息的微凉,透过并未拉严的窗帘缝隙,精准地投在蒋灏泽紧闭的眼睑上。那光线不算刺眼,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混沌的睡眠。 他睡得极不安稳。 意识仿佛沉在深海里,四肢被无形的水流裹挟,越坠越深。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蜂鸣,那声音像极了初中时被校外混混堵在巷口时,对方手里电击器发出的声响,刺耳又让人绝望。蜂鸣声中,又混杂着一些破碎的光影和声音碎片——有消毒水在虚无里。 “语星!” 他猛地从那张过于舒适的皮质躺椅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刚跑完一千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钝痛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划过冰冷的空气,只留下一片空茫。 环顾四周,是他熟悉的卧室。昂贵的限量版游戏海报贴了半面墙,从《英雄联盟》到《王者荣耀》,每一张都是他托人从外地淘来的珍品;墙角堆着几双限量版篮球鞋,有未拆封的AJ,也有穿得有些磨损的科比战靴,随意丢放着,却透着一股张扬的底气;书桌上摊开着没写完的数学卷子,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显然是他昨晚走神时的杰作。一切都和他“睡着”前一模一样,熟悉得让他心慌。 又是那个梦。不,不是梦,是比梦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东西。它像一个反复循环的片段,每次出现都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却又模糊得抓不住具体脉络。他记不清梦里的主角是谁,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留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悲伤和失落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的不适感。一定是昨晚和张煜杰他们打游戏太晚了,凌晨三点才睡,脑子都糊涂了。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平复了一些胸腔里的燥热。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几声嘹亮又带着急切的口哨声,紧接着是几个少年扯着嗓子的呼喊,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泽哥!泽哥!快下来!要迟到了——!”张煜杰的声音最是响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隔着几层楼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蒋灏泽!你再磨蹭灭绝师太能把我们生吞了!”这是江欣宇,语气里满是焦急,还带着点对班主任的忌惮。 “灏泽!自行车链子都要蹬冒烟了,就等你了!”刘浩然的声音相对温和些,却也难掩催促之意。 是张煜杰、江欣宇和刘浩然他们。蒋灏泽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那种不真切的恍惚感还在持续。灭绝师太是他们班主任王老师的绰号,人如其名,以严厉和不近人情著称,迟到一分钟都要罚站走廊,还要请家长,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吵什么!”他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带着晨露气息的清新空气涌入,夹杂着楼下梧桐树的清香,让他精神稍微一振。楼下的空地上,张煜杰单脚支地,跨坐在他那辆骚包的亮蓝色山地车上,车把上还挂着一个早餐袋,一脸焦急地仰头望着他的窗户;江欣宇和刘浩然各自骑着普通的自行车,在他身边打转,江欣宇时不时低头看表,刘浩然则背着一个画板,即使匆忙也没忘了他的宝贝画笔;连微胖的李文城都骑着一辆二手小电驴,车座旁边挂着一个保温杯,嘴里还叼着半个没吃完的肉包,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 “泽哥,您老可算醒了!快点吧,今天早读是灭绝师太盯班,迟到一分钟都要站走廊示众,还要抄《离骚》三遍!”张煜杰仰着头,阳光下他的头发根根立起,显得很有精神,语气里的急切却藏不住。 “知道了,催命啊!”蒋灏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隔壁那栋楼的某个窗户。那是梦语星家的窗户。窗户关着,淡蓝色的窗帘安静地垂落,边缘绣着细小的碎花,不知道她走了没有。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看向那里?心里那种微妙的、既期待又酸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和梦语星做了三年同学,说话不超过十句,可每次想到她,心里都会泛起一种奇怪的涟漪。 “泽哥,看什么呢?快点!”楼下的李文城三两口吞下包子,含糊不清地喊道,“听说今天要公布上次月考成绩,去晚了没好果子吃!” 成绩?蒋灏泽嗤笑一声,他会在乎那个?从高二转学到这所学校,他的成绩就从来没上过及格线,老师找他谈话无数次,他依旧我行我素。但他还是迅速关上了窗户,抓起椅子上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胡乱套在身上,领口都没拉整齐,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房门。 爸妈已经起床,正在客厅里忙碌。爸爸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一边听早间新闻,一边擦拭着手里的紫砂壶;妈妈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煎鸡蛋,闻到香味,蒋灏泽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看到他风风火火地出来,妈妈连忙起身:“灏泽,早饭都做好了,煎蛋、牛奶,还有你爱吃的豆沙包,吃了再走!” “不吃了不吃了,来不及了!”蒋灏泽一边换鞋一边摆手,动作麻利地打开门,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就被老妈塞了一个温热的豆沙包。 “拿着路上吃!空腹上学哪行!”老妈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路上小心点,骑车慢着点!” “知道了!”蒋灏泽把豆沙包塞进书包,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楼下。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植物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感。伙伴们看到他,都松了口气。张煜杰把山地车蹬得呼呼生风,在前面开路:“快快快!抄近道,穿过老巷能省五分钟!” 蒋灏泽利落地跳上李文城小电驴的后座,拍了拍他的肩膀:“城子,走!” 小电驴发出轻微的嗡鸣,加入了自行车队伍。风掠过少年们的耳畔,吹起了他们额前凌乱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江欣宇在一旁抱怨:“泽哥,你昨晚干嘛去了?凌晨一点喊你打游戏你都没回,我们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还能干嘛,肯定又熬夜打游戏了呗。”刘浩然笑着接话,他骑车的姿势很稳,画板在背上纹丝不动。 蒋灏泽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飞速后退的街道景物——路边卖早点的小摊冒着热气,摊主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早起的老人牵着狗在散步,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蹦蹦跳跳地走在人行道上。身边是嬉笑打闹的兄弟,张煜杰在前面炫耀着他新换的车胎,李文城在抱怨小电驴的电量不足,江欣宇在规划着周末的游戏局。这一切明明如此熟悉,充满活力,为什么他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仿佛……仿佛他并不真正属于这里,这一切都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甩开这荒谬的想法,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扫向前方路口。那是梦语星上学的必经之路。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那个路口,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梦语星。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普通校服,领口有些磨损,却依旧干干净净。身姿挺拔如初生的小白杨,即使走在人群中,也透着一股安静的疏离感。她正和李静、季萌萌一起走着,侧着头,似乎在听季萌萌兴奋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安静的笑意。那笑容很淡,却像春日里的第一缕微风,轻轻拂过人心。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以及……右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殷红色的痣。 像一滴凝固的血泪,又像一颗不小心沾染的朱砂,点缀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异常醒目。 蒋灏泽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那股从醒来就萦绕不去的空虚和悲伤,在看到她的瞬间,奇异地被填满了一丝,却又引发了更深沉的、他无法理解的痛楚。就好像,在某个他遗忘的时空里,他曾经失去过她,那种失而复得的悸动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呼吸一滞。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目光灼热,仿佛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记。直到小电驴载着他飞快地掠过那个路口,将她的身影甩在身后,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心里却还在回放着她刚才的笑容。 “喂,泽哥,看入迷了?”李文城戏谑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从高二转到咱们班开始,你就老偷偷看梦语星,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若是平时,蒋灏泽肯定会笑骂着给他一拳,或者嚣张地承认“老子就是喜欢,怎么了”。但此刻,他却反常地沉默了。他只是回过头,透过攒动的人头,努力地想要再次捕捉那个已经模糊的背影。 一种强烈的、近乎恐慌的念头攫住了他——他怕看不到她。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再也见不到那个眼角带痣、安静浅笑的女孩。 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那个诡异的“睡眠”中醒来后,一切都似乎有些不对劲了。而梦语星,是这团迷雾中,唯一清晰却又最让他心口发疼的存在。 “快点骑。”他低声对李文城说,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别真迟到了。” 李文城愣了一下,没多想,拧动车把,小电驴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第2章 班级的海报 冲进教学楼,踩着早读铃响的最后一秒,蒋灏泽一行人总算有惊无险地溜进了高三(七)班的教室。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琅琅的读书声此起彼伏,唯独他们几个的座位还空着。 灭绝师太王老师果然已经站在讲台上,穿着一身灰色的职业装,扶了扶她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凌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刚刚坐定的几人。她的视线在蒋灏泽身上停顿了两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哼,敲了敲讲桌:“拿出语文课本,第一单元背诵,《逍遥游》,开始!”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诵读声,有流利顺畅的,也有磕磕绊绊、明显没背熟的。蒋灏泽松了口气,把书包塞进桌肚,动作幅度很大,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一眼。他懒洋洋地抽出语文书立起来,像一道屏障,挡住了老师的视线,目光却习惯性地投向斜前方。 梦语星的座位在他左前方隔了两排的位置。她坐姿端正,背脊挺直,低着头,柔顺的马尾辫从颈侧垂下,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阳光照在上面,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她正在认真地看着课本,嘴唇微动,跟着大家一起默诵,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阳光透过窗户,恰好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颗红色的痣,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像是一颗会发光的星辰。 蒋灏泽看得有些出神。高二那年,他因为打架次数太多,把隔壁学校的校霸打进了医院,被原学校“劝退”。父母忙着做生意,没时间管他,便托关系把他转到了这所远离市中心的普通高中,直接插班到了高一年级。第一次走进这个教室,在一片嘈杂和好奇的目光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梦语星。她正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侧脸在光线下美好得不像真人,眼角那点红痣,像烙印一样瞬间烫在了他的心上。 一见钟情?他蒋灏泽从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觉得都是小女生的矫情幻想。可那一刻,他信了。谁也不服、天不怕地不怕的蒋灏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怦然心动”,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怯懦和小心翼翼。 他知道她的故事。班里人都知道。初中时,她因为长得好看,又性格安静,被几个女生霸凌。她们堵她、骂她、抢她的东西,最后一次,其中一个女生拿起石头砸向她,她下意识地用左耳去挡,从此左耳就失聪了。从那以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很少和人说话,总是独来独往,只有李静和季萌萌两个好朋友。 蒋灏泽心疼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怕自己身上的戾气,会惊扰了这份宁静的美好;怕自己“坏学生”的标签,会让她更加抗拒。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在她被别人欺负时,不动声色地出手帮忙——比如,警告那些嘲笑她左耳听不见的男生,比如,在她忘带伞时,让张煜杰“碰巧”把伞借给她。 三年了。他默默地看了她三年,捣蛋、打架、惹是生非,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却唯独不敢轻易去靠近她。这份喜欢,藏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朗朗的读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蒋灏泽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额前的碎发被揉得乱七八糟,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意外地发现,今天的教室似乎有些不一样。后面的黑板报旁边,空出来的一大块墙壁上,似乎新贴了什么东西,用几张透明胶带固定着,边缘还微微翘起。 早读课一下,王老师刚走出教室,教室里瞬间活跃起来。不少同学伸了个懒腰,揉着酸痛的脖子,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后面的墙壁。 “哇!这是新出的高考励志海报吗?”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率先喊了一声,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设计得挺好看啊!这颜色搭配绝了!” “这画工,也太牛了吧!比学校发的那些印刷海报强多了!” 蒋灏泽本来没什么兴趣,他对这些励志口号向来嗤之以鼻。但听到“画工绝了”,心中一动——班里最会画画的就是刘浩然,他的素描曾得过全市一等奖。他也站起身,仗着一米八五的身高优势,隔着人群朝那边望去。 那是一张手绘的大型海报,足足占了半面墙。底色是深邃的星空蓝,像是深夜的天空,上面用荧光笔勾勒出璀璨的星河,星星点点,仿佛触手可及。星河下方,画着一个个穿着校服、奋力向上奔跑的卡通小人,他们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朝着星河的方向前进。海报顶端,用遒劲有力的艺术字写着:“奔赴星海,此间未来——致我们的十九岁”。字体是渐变的金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旁边还有一行稍小但同样清晰的字:“设计/绘画:刘浩然”。 “可以啊,浩然!”张煜杰第一个拍着刘浩然的肩膀,大声称赞,语气里满是佩服,“这水平,不愧是咱们班的灵魂画手!这星空,简直和真的一样,太绝了!” 刘浩然被大家围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脸颊微微泛红,脸上是掩不住的自得:“没什么,班长说学校要求每个班弄点激励人心的东西,迎接高考倒计时,我就花了两个晚上画了画。” “你这叫随便画画?那我们画的岂不是儿童涂鸦了?”季萌萌大嗓门地挤到前面,她性格向来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海报,又看向刘浩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刘浩然,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构思,这色彩,比外面文具店卖的那些海报好看一百倍!我都想求一张临摹版了!” 李静也站在人群外围,温柔地笑着,轻声对旁边的孟芸怡说:“真的很棒,看着就让人觉得充满希望。尤其是这些奔跑的小人,感觉一下子就有了学习的动力。” 孟芸怡扶了扶眼镜,她平时最喜欢看小说,对这些文艺的东西很有感触,点头附和:“嗯,尤其是‘十九岁’这几个字,写得很有感觉。十九岁,正是追逐梦想的年纪,配上星河的背景,寓意真好。” 蒋灏泽的目光扫过海报,从璀璨的星河到奔跑的小人,最终定格在右下角。那里,在星河的尽头,画着一个独自跳舞的女孩剪影。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却能清晰地看出她优美的舞姿——裙摆飞扬,双臂舒展,像是一只即将展翅的蝴蝶。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女孩的眼角,被特意点上了一个小红点,在深邃的背景下,格外醒目。 蒋灏泽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鹰隼一样,紧紧地盯着那个小红点。他猛地转头看向刘浩然,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刘浩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 班里其他同学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这跳舞的小人是谁啊?画得挺有意境的。” “不知道诶,可能是象征着我们追逐梦想的姿态吧?舞蹈代表着自由和热爱,挺贴合主题的。” “还是浩然想的周到,元素丰富,既有拼搏的力量,又有温柔的美感。” 蒋灏泽绷着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到海报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跳舞的剪影。越看,心越沉。那姿态,那神韵,尤其是那颗红痣……除了梦语星,还能是谁?他见过她跳舞。去年学校的文艺汇演,她和几个女生一起跳了一支现代舞,穿着白色的舞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那一刻,她像是发光的天使,让他移不开目光。而海报上的这个剪影,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几乎一模一样。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涩的醋意,猛地窜上他的心头。刘浩然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梦语星了?还把她画在了这么显眼、寓意又这么好的地方?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对她的心思吗?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骨节分明。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声,季萌萌对刘浩然的赞美声,都变得有些刺耳,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的心上。 “泽哥,怎么了?这海报有问题吗?”张煜杰凑过来,小声问道。他和蒋灏泽从小一起长大,最是了解他的脾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平时的蒋灏泽,就算不高兴,也不会露出这样阴沉的脸色。 蒋灏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不能在这里发作,那样只会让梦语星难堪。他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眼神依旧冰冷:“没问题,画得挺好。”他抬手,状似随意地拍了拍刘浩然的肩膀,力道却不容小觑,几乎是捏着他的肩膀,“浩然,深藏不露啊。” 刘浩然被他拍得身子一歪,肩膀传来一阵酸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解释:“泽哥,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觉得加个舞蹈元素比较好看,代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而且,梦语星同学跳舞很好看,我就是觉得这个剪影很适合她,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蒋灏泽挑眉,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想法不错。” 他不再多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他再次看向梦语星的方向。她似乎也对海报产生了兴趣,正和李静、季萌萌一起站在人群后面,仰头看着。她的目光在海报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那个跳舞的剪影上。 她看到了那个小红点吗?她认出那是自己了吗?她会怎么想?会觉得刘浩然的做法很浪漫,还是会觉得困扰? 蒋灏泽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他害怕从她脸上看到对刘浩然才华的欣赏,害怕她会对刘浩然产生好感,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梦语星静静地看了海报几秒,目光在那跳舞的剪影上停留了片刻。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惊喜,也没有羞涩,只是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淡淡的,然后便和李静她们低声交谈着回到了座位。 蒋灏泽松了口气,随即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一张海报而已,他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 可是,那张名为“奔赴星海,此间未来”的海报,那个属于“十九岁”的憧憬,以及海报上那个孤独起舞的影子,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原本就因清晨那个梦而变得异常敏感的心底。 十九岁……他们的十九岁,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和梦语星考上同一所大学吗?他们会有机会走到一起吗?那个反复出现的噩梦,又预示着什么? 蒋灏泽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转动的吊扇,第一次,对“未来”这个词,产生了一种模糊而强烈的渴望——他渴望和梦语星有一个未来。同时,心底也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埋于潜意识里的恐惧,他怕这个未来,会像梦里的粉色蝴蝶一样,最终消散无踪。 第3章 刷题 上午的后两节课是数学连排,戴着老花镜、脾气却相当火爆的数学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走了进来。他往讲台上一放,卷子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粉笔灰簌簌飘落,吓得前排几个同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都把上周发的模拟卷拿出来!今天我们重点讲几道典型错题。”老师敲着黑板,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特别是最后那道函数与导数的综合题,全班就三个人做对!你们这基础,到了高考考场怎么办?难道都等着复读吗?” 教室里一片哀鸿遍野,抱怨声此起彼伏。 “又是这套卷子,我做噩梦都是它,看到就头疼。” “最后那道题?我连题目都没看懂,光是题干就有五行字,密密麻麻的,看着就眼晕。” “三个人做对?谁啊?这么变态,快让我瞻仰一下学霸的风采。” “还能有谁,肯定是班长、学习委员,还有……刘浩然吧?他理科一直挺好的。” 蒋灏泽漫不经心地从一堆乱糟糟的课本里翻出那张皱巴巴的卷子。卷子上大片空白,仅有的几道选择题也多是随意勾选的答案,红色的叉叉触目惊心,像一道道伤疤。他瞥了一眼分数——醒目的“48”分,用红笔写在卷子的右上角,格外刺眼。他无所谓地撇撇嘴,把卷子往旁边一推,准备趴在桌子上继续补觉。昨晚熬夜打游戏,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数学老师的讲课声,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梦语星。只见她已经拿出了卷子,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她握着一支黑色的水笔,微微蹙着眉,专注地看着最后那道难题。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颗红痣在思考时仿佛也变得更加沉静。她的右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轻轻演算着,左手则放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看得出来,她遇到难题了。 蒋灏泽心里一动。他其实脑子很好用,从小就聪明,初中时数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是后来因为叛逆,觉得学习没意思,才开始荒废学业。那道号称只有三个人做对的题,他昨晚无聊时瞥过一眼,脑子里大概有个思路,并不算特别难,只是步骤繁琐,需要耐心。 要不要……过去给她讲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回去。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一个数学考48分的学渣,去给一个虽然不算顶尖但一直很努力、成绩中等偏上的女生讲题?简直是笑话。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故意捣乱,在嘲笑她?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神经病,对他更加反感。 就在这时,他看到坐在梦语星斜后方的刘浩然,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卷子和笔,轻轻碰了碰梦语星的椅背。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打扰到她。 “梦语星,”刘浩然的声音不高,刻意放低了音量,但在相对安静的教室里,蒋灏泽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这道题,你做到哪一步了?我刚才听老师说,这道题难度挺大,我们……对对思路?” 梦语星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遇到知音般的浅笑,那笑容比平时明显真切了许多,带着一丝释然和期待。她将卷子往旁边挪了挪,指着其中一步,声音轻柔,却足够清晰:“这里,构造函数之后,求导我就有点乱了,不知道该怎么讨论参数a的范围,试了好几次都不对。” “这里啊,这里确实是难点。”刘浩然立刻凑近了一些,几乎要凑到梦语星的耳边,他拿起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一边写一边低声讲解起来,“你看,这里要分三种情况讨论,a大于0、等于0、小于0,每种情况的导数符号不一样,函数的单调性也不一样……” 蒋灏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他看着刘浩然几乎要凑到梦语星脑袋旁边的侧影,看着梦语星认真倾听时微微点头的样子,看着她时不时蹙眉、然后恍然大悟的表情,只觉得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忍受的酸胀感,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啧,浩然的理科果然还可以啊,这种题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旁边的张煜杰没察觉到蒋灏泽的情绪变化,还在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满是佩服,“早知道我也问问他了,刚才老师讲的,我一句都没听懂。” “哼。”蒋灏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悦和嫉妒。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纷纷回头看他,连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也停了下来。 数学老师扶了扶老花镜,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满:“蒋灏泽,你有什么问题?上课站起来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讲的内容太简单,不屑于听?” “老师,我去趟厕所。”蒋灏泽面无表情地说完,也不等老师回答,径直大步走出了教室,背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教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操场上体育课传来的隐约口号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旷。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墙壁的寒意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传过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却并没有点燃。学校禁止吸烟,而且他答应过妈妈,不再抽烟。他只是需要点什么来平复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刘浩然……海报……讲题…… 一个个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像电影片段一样循环播放。他一直知道刘浩然对梦语星可能有点意思,毕竟她那么好看,那么安静,像一朵独自绽放的小花,引人注目又不自知。但他从来没把刘浩然当成过真正的竞争对手。刘浩然性格温吞,胆子小,只会默默付出,不敢主动出击。而他蒋灏泽,向来想要什么就去抢,从不退缩。可这一次,他却因为自己的“坏学生”身份,因为内心的怯懦,迟迟不敢迈出第一步,反而给了刘浩然可乘之机。 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退缩和不敢靠近,才让刘浩然有了接近梦语星的机会? “泽哥?你怎么在这儿?”江欣宇也从教室里溜了出来,大概是也想逃课,看到蒋灏泽靠在墙上,凑了过来,“你刚才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灭绝师太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估计下节课要找你谈话。” 蒋灏泽把烟拿下来,在手里捏着,烟身被捏得变了形。他闷声问:“里面讲到哪了?刘浩然还在给梦语星讲题?” “还能讲到哪,就那破题呗。”江欣宇耸耸肩,没多想,“不过说真的,浩然那小子是有点东西,讲得挺明白,我刚才在后面听了几句,好像都听懂了一点。梦语星听得也挺认真,时不时还问几个问题,两人聊得挺投机。” 蒋灏泽没接话,脸色更加阴沉了。 江欣宇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泽哥,你……是不是因为梦语星?你是不是喜欢她?” 蒋灏泽猛地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带着一丝被看穿心事的窘迫和恼怒:“谁他妈不对劲了?谁喜欢她了?老子是嫌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行行行,闷,闷。”江欣宇从善如流地点头,不敢再追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大家都是兄弟,蒋灏泽对梦语星的心思,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敢点破而已。 蒋灏泽当然想承认。他做梦都想走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从高二降级转到这个班级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告诉她他心疼她的遭遇,告诉她他想保护她。可是……他怕。怕自己满身的刺会伤到她,怕自己“坏学生”的标签会让她厌恶,更怕……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那比打他十顿还让他难受。 那种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的心情,是他蒋灏泽十九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习惯了横冲直撞,习惯了无所畏惧,却在面对那个安静温柔的女孩时,变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直到下课铃响起,才和江欣宇一起慢吞吞地走回教室。 数学老师已经离开了,教室里再次喧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刚才的题目,或者规划着中午去哪里吃饭。梦语星还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似乎在重新演算那道题,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步骤。刘浩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正和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容,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给梦语星讲题的成就感。 蒋灏泽走到自己的座位,目光扫过梦语星桌面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张刺眼的“48分”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耻辱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分数,是如此碍眼。它像一道鸿沟,把他和梦语星隔在了两个世界。她在为了梦想努力拼搏,而他却在原地踏步,甚至不断后退。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喜欢她?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他一把抓过那张卷子,胡乱团了团,塞进了桌洞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眼不见为净。 也许……他是不是也该稍微……努力一下?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不是为了老师的期望,不是为了父母的要求,甚至不是为了高考。哪怕只是为了,将来能有一个,像刚才刘浩然那样,名正言顺地、不显得那么突兀地,走到她身边和她说话的理由。哪怕只是为了,能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让她看到自己,而不是只把他当成一个只会打架捣蛋的坏学生。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个身影。阳光依旧,她依旧在认真地演算着题目,侧脸安静而美好。可他心中的波澜,却再也无法平息。 他从桌洞里翻出一本崭新的数学练习册,是开学时老师统一发的,他一直没碰过,上面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用袖子擦了擦,翻开第一页,看着上面的例题,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从现在开始努力,还不算太晚。 为了她,为了那个模糊而美好的未来,他愿意尝试一次,尝试做一个更好的人。 第4章 猜那一队会赢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浓稠地淌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把每一粒塑胶颗粒都染成温暖的金红色。体育老师的哨声刺破慵懒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今天练接力跑,男女混合两人三足!自由组合,练习二十分钟后小组赛,输的组绕操场罚跑三圈!” 哨声落下的瞬间,操场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炸开了锅。少男少女们的喧哗声、脚步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带着青春期特有的雀跃与羞涩。有人迫不及待地冲向好友,有人则红着脸,目光在人群中偷偷逡巡,寻找着那个想靠近又不敢贸然开口的身影。 蒋灏泽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锁定了梦语星。 她站在操场边缘,背着光,发梢被阳光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风轻轻吹过,她的校服衣角微微扬起,露出纤细的手腕。蒋灏泽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胸腔,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呼吸。 两人三足。 这是多么名正言顺靠近她的机会。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的手臂环着她的腰,两人步伐一致地向前跑,她的发丝会随着跑动拂过他的手臂,她的气息会轻轻落在他的颈侧——光是想想,蒋灏泽的耳根就悄悄泛起热意。 他攥了攥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正准备拨开身边起哄的男生朝她走去,衣袖却被张煜杰死死拉住。 “泽哥!咱俩一组啊!”张煜杰一脸兴奋,使劲晃着他的胳膊,“你想想,咱俩这默契,这大长腿,绝对秒杀全场!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强强联合!” 蒋灏泽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张煜杰踉跄了一下。“滚蛋,谁要跟你绑一起。”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躁,目光依旧像磁石一样黏在梦语星身上,生怕她被别人抢先一步邀请。 张煜杰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露出了“了然”的坏笑:“哦——我懂了!泽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行吧行吧,不耽误你追媳妇!” 另一边,李静轻轻碰了碰梦语星的胳膊,声音温柔得像羽毛:“语星,我们一组好不好?我跑步不算慢,而且咱们平时也常一起走,应该能配合好。” 季萌萌突然凑过来,胳膊肘捅了捅李静,挤眉弄眼地说:“哎呀静静,你跟我一组呗!你看刘浩然那边,多少人盯着呢,你不赶紧上?”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李静看向不远处——刘浩然正被江欣宇和李文城围着,讨论着接力跑的战术,阳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确实惹得不少女生频频侧目。 梦语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看向李静,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好啊,那我们一组。”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柔。 李静刚要点头答应,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横亘在她们面前,像一堵突然升起的墙,瞬间挡住了午后的阳光。 是蒋灏泽。 他显然是跑过来的,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饱满的眉骨滑落,滴在白皙的脖颈上。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着,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少年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水味,意外地不刺鼻,反而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他低头看着梦语星,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桀骜不驯或不耐烦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近乎固执的执拗。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像是要穿透她的皮肤,落在她的心上。 “梦语星,”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尾音甚至微微发颤,“跟我一组。” 不是询问,是陈述。却又偏偏在那强势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不确定,像是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周围的喧哗声瞬间小了下去,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张煜杰瞪大了眼睛,一副“泽哥你也太直接了”的表情;江欣宇靠在李文城身上,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容;季萌萌撇了撇嘴,显然对蒋灏泽的“霸道”有些不满;李静则有些担忧地看着梦语星,怕她为难。 梦语星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还是没能避开他投下的阴影。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看清他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看清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咚咚地跳个不停,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和李静约好了,可话到嘴边,却对上他那双过于认真的眼睛,那些拒绝的话,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喂,蒋灏泽,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季萌萌忍不住站出来,叉着腰说道,“语星已经答应跟静静一组了,先来后到懂不懂?” 蒋灏泽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梦语星脸上,重复道:“跟我一组。”这一次,他的语气更沉了,带着他惯有的、不容拒绝的强势,但那双眼睛里的紧张却更明显了,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梦语星看着他。她能看到他攥得发白的指节,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焦躁与期待,甚至能隐约察觉到,他那强势外表下,藏着的一丝脆弱——好像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他就会瞬间垮掉。 她想起高一他刚转来时偶尔看到的场景:蒋灏泽总是独来独往,偶尔和张煜杰他们打闹,也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她听说过他的传闻,说他打架很厉害,说他家里管得严,说他性格孤僻。可此刻,这个传闻中桀骜不驯的少年,却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直白又笨拙的期待。 心里那点因为他的霸道而升起的不适,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轻轻吸了口气,对身旁有些失落的李静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抬起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一个字,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蒋灏泽周身所有的焦躁和紧张。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漫天星子都落进了他的瞳孔里,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那笑容带着点傻气,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他平时拽上天的模样判若两人。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维持自己酷酷的形象,可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那……我们去拿绑带。” 他转身走向器材框,脚步都带着轻快,甚至差点因为走得太急而绊倒。梦语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抿了抿唇,嘴角也悄悄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张煜杰凑到江欣宇身边,压低声音说:“我靠,泽哥这是栽了吧?你看他那傻乐的样子,我真是第一次见。” 江欣宇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不然你以为呢?从开学第一天起,他的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梦语星。赌不赌?这次比赛,泽哥绝对拼了命也要赢。” 李文城憨憨地凑过来:“那不一定啊,刘浩然和班长一组呢,班长体育可好了,他们配合也默契。” “那有什么用?”张煜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泽哥这是为爱冲锋,战斗力翻倍!” 器材框里的绑带是红白相间的帆布材质,有些粗糙,却很结实。蒋灏泽拿起一条,转身递给梦语星,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两人同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蒋灏泽的耳根瞬间红透了,他别过脸,假装看远处的风景,声音有些不自然:“我……我帮你绑?”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梦语星连忙摇头,接过绑带,蹲下身,开始笨拙地缠绕自己的脚踝。 蒋灏泽也蹲下身,学着她的样子绑自己的脚踝,可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绑了好几次都没绑紧。他偷偷看了一眼梦语星,她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动作很轻柔,绑带在她手中听话地缠绕、打结,看起来格外熟练。 “那个……”蒋灏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绑不好,你能帮我一下吗?” 梦语星愣了愣,抬起头,对上他有些窘迫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她挪到他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绑得乱七八糟的绑带。她的手指很纤细,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碰到他脚踝皮肤的时候,蒋灏泽像过了电一样,身体瞬间绷紧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触感,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股灼热的力道,让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梦语星专注地帮他绑着绑带,嘴里轻声念叨着:“绑紧一点才不会松,但是也不能太紧,不然会勒得疼。”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温柔的笑意,蒋灏泽听得有些入迷,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落在她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上,觉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好了。”梦语星帮他系好一个漂亮的结,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很清浅,却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风,瞬间吹开了蒋灏泽心里的阴霾。他傻傻地看着她,忘了回应,直到张煜杰在一旁起哄:“泽哥,看傻了啊!赶紧练习了!” 蒋灏泽这才回过神,有些狼狈地瞪了张煜杰一眼,然后对梦语星说:“我们去那边练习吧。” 两人并肩走到操场的一角,开始尝试配合。蒋灏泽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梦语星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刚走了两步,就被他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蒋灏泽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稳稳地扶住了她。 掌心触及她单薄校服下温热的肌肤,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蒋灏泽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梦语星也有些不自在,脸颊发烫,连忙站直身体,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对、对不起!”蒋灏泽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耳根红得更厉害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走慢一点。” “没……没事。”梦语星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声音细若蚊蚋,“我们……喊口号吧,这样步伐能一致一点。” “好,听你的。”蒋灏泽立刻点头,语气无比顺从。 “一二、一二……”梦语星轻声喊着口号,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蒋灏泽紧紧跟着她的节奏,刻意放慢了脚步,手臂虚环在她的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生怕她再摔倒。 一开始,两人还是有些不协调,时不时会绊到对方,引得梦语星轻声惊呼,蒋灏泽则紧张地道歉。但渐渐地,他们找到了默契,步伐越来越一致,走得也越来越稳。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蒋灏泽能闻到梦语星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让他觉得格外安心。他偷偷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另一边,刘浩然和班长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班长是体育委员,跑步很快,节奏感也强,两人喊着口号,步伐稳健,很快就跑得又快又稳。季萌萌看着他们,又看看身边和孟芸怡绑在一起、时不时就会摔跤的李静,气得直跺脚:“静静你专心点啊!你看人家浩然跑得多好!” 李静委屈地扶了扶眼镜:“我……我已经很努力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刘浩然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李文城见状,大声喊道:“李静!加油!你可以的!”他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李静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跑得更不自然了。 练习时间很快就结束了,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声,宣布小组赛开始。各组搭档都站到了起跑线上,摩拳擦掌,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蒋灏泽和梦语星站在第三道,他能感受到身边梦语星有些紧张,她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 “别紧张。”蒋灏泽侧过头,对她轻声说,“有我在,我们肯定能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梦语星抬起头,对上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紧张似乎减轻了不少,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各就各位——预备——跑!” 体育老师的哨声一响,几组人马立刻冲了出去。一开始,场面有些混乱,有人因为步伐不协调而摔倒,有人因为太急而绊到对方,引得周围一片哄笑和呐喊。 蒋灏泽和梦语星一开始并没有冲在最前面,他们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一步步向前跑。蒋灏泽的手臂始终虚环在梦语星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嘴里低声念着“一二一”,配合着她的步伐。 “泽哥!快!冲啊!”江欣宇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呐喊。 “浩然!超过去!左边!”江欣宇也在为刘浩然加油。 “李静!稳住!别慌!”李文城的声音格外响亮。 “李静!季萌萌!语星!”孟芸怡喊着加油加油。 “加油啊你们”张煜杰的声音为他们所有人呼喊。 跑了一半路程,刘浩然和班长一组渐渐领先,蒋灏泽和梦语星紧随其后。梦语星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呼吸变得急促,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多,脚步也慢了下来。 蒋灏泽察觉到了她的疲惫,他侧过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急促的呼吸,心里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想要赢的决心。他收紧手臂,几乎半抱着她,低声说:“坚持一下,快到终点了,我带你冲!” 不等梦语星回应,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和爆发力,带着她猛地加速。梦语星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他带着向前冲,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周围的呐喊声和欢呼声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蒋灏泽的胳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她咬紧牙关,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和他一起朝着终点线冲去。 “冲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蒋灏泽带着梦语星,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赢了!泽哥牛逼!”张煜杰和江欣宇李文城欢呼着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蒋灏泽。 蒋灏泽喘着粗气,第一时间却是推开他们,低头看向怀里的梦语星,急切地问:“没事吧?我没弄疼你吧?”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丝毫没有赢了比赛的得意。 梦语星也在大口喘着气,她摇摇头,脸上带着兴奋和释然的笑容:“没……没事。我们赢了。” 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是雨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带着共同拼搏后的喜悦,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那一刻,蒋灏泽觉得周围所有的喧闹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眼前这个女孩明媚的笑颜。他傻傻地看着她,忘了回应,忘了周围起哄的兄弟,只觉得刚才所有的紧张、努力和疲惫,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值得。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赢得了整个世界的光。 “哟哟哟!看傻了看傻了!”李文城挤眉弄眼地起哄,“泽哥见色忘义,“泽哥”快把人家姑娘放开,小心人家害羞!” 蒋灏泽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半抱着梦语星,连忙松开手,有些狼狈地挠了挠头,嘴角却依旧挂着止不住的笑意。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解两人脚踝上的绑带,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生怕弄疼她。 梦语星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那里还残留着绑带的痕迹,也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周围的同学们都围了过来,恭喜他们赢得了比赛。刘浩然走过来,拍了拍蒋灏泽的肩膀,笑着说:“可以啊,跑得真快。”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蒋灏泽挑眉,恢复了一点平时的拽样,但眼神里的温柔却藏不住。 季萌萌走到梦语星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语星,你太厉害了!刚才冲线的时候,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李静也笑着说:“恭喜你啊语星,你们配合得真好。” 梦语星看着身边热闹的朋友们,看着不远处正和张煜杰他们打闹的蒋灏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眼角的红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 赛前江欣宇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但赢的,又何止是这场比赛。 对于蒋灏泽来说,他赢得的,是靠近她的机会,是她的笑容,是心里那片荒芜之地,第一次被阳光照亮的瞬间。 第5章 周末的去玩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斜地洒在课桌上,把课本上的字迹染成了温暖的金黄色。讲台上,数学老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函数题,但底下的同学们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耳朵竖着,等待着那声解放的铃声。 “叮铃铃——” 下课铃声终于划破了教室的沉闷,像是一道冲锋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同学们几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开始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桌椅挪动的声音、书本碰撞的声音、兴奋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属于周五下午的交响曲。 “终于放学了!”张煜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课本胡乱地塞进书包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周末有没有人跟我去网吧五连坐?我新练了个打野英雄,贼猛,保证带你们躺赢!” 李文城立刻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去我去!泽哥,江欣宇,你们呢?一起啊!” 江欣宇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别想了,灭绝师太留的那套卷子我还没写呢,要是不赶紧搞定,下周肯定要被她罚站办公室。”灭绝师太是他们对王老师的“爱称”,因为她不仅严厉,还总爱布置一大堆作业。 “切,真没劲。”张煜杰撇了撇嘴,又看向刘浩然,“浩然,你呢?别告诉我你也要学习。” 刘浩然正在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他的画具,闻言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我约了人去城郊的山脚下写生,这周末天气好,据说那边的枫叶红了,景色应该不错。” “写生啊,真文艺。”张煜杰砸了咂嘴,不再劝他。 女生们也围在一起,讨论着周末的计划。季萌萌趴在桌子上,一脸惬意地说:“我周末要睡到自然醒,然后跟我妈去逛街,再找家好吃的火锅犒劳自己,这一周可累死我了!” 李静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妈妈给我买了几本新的辅导书,正好周末在家看看,顺便帮爷爷奶奶做点家务。” 孟芸怡从厚厚的小说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淡地说:“我追的小说这周末要爆更,我打算窝在家里一口气看完,谁也别打扰我。” 梦语星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听着朋友们的讨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没有插话。她的周末,总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带着年幼的弟弟,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周末的时间,大多是帮爷爷奶奶打扫卫生、洗菜做饭,或者在家里看看书、练练舞。偶尔,会接到爸爸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但也总是匆匆几句,就因为弟弟的吵闹或者工作的事情而结束。 她其实也很羡慕同学们能有丰富多彩的周末,能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能和爸爸妈妈撒娇耍赖,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帮他们分担一些家务,让他们少操心。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教室后方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周末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是蒋灏泽。 他单肩挂着书包,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靠在桌边上,脸上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眼神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梦语星的方向。“哥几个,还有……女生们,”他顿了顿,声音稍微放缓了一些,“周末去城郊新开的那个生态园玩玩怎么样?我听我妈说挺大的,有山有水,还能自己烧烤。” 这个提议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生态园?是不是那个刚开业没多久,据说还有玻璃栈道的那个?”季萌萌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我早就想去了!就是没人陪我!” “烧烤?这个可以有!”李文城一听到“烧烤”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搓了搓手,“我最会烤串了,保证让大家吃得满意!” 张煜杰也来了兴趣,拍了拍蒋灏泽的肩膀:“泽哥,真的假的?你请客?” 蒋灏泽挑眉,一脸不屑:“老子差那点钱?想去的就去,废话那么多。”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有些紧张,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梦语星。 江欣宇想了想,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不错,比在家写卷子有意思多了,而且烧烤也挺有意思的,我加入。” 刘浩然也有些心动,他本来就打算去城郊写生,生态园的风景应该也不错,正好可以顺便去看看:“我也去,正好可以在那边写生。” 李静和孟芸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动。孟芸怡放下手中的小说,说:“烧烤听起来还不错,可以去尝尝。”李静也点了点头:“人多应该会很热闹。”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个提议,教室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大家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带什么零食、饮料,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带相机拍照,充满了对周末的憧憬。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梦语星。 她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表态的人。 梦语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尤其是其中一道,灼热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蒋灏泽看过来的眼神。他依旧靠在桌边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爱去不去”的拽样,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眼神里那抹不易察觉的期待,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在等她的答案。 “语星,一起去吧?”季萌萌走到她身边,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人多热闹,而且生态园那么大,肯定很好玩,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李静也轻声劝道:“是啊语星,去吧。平时我们都在学校上课,难得有机会一起出去放松一下,而且有这么多人一起,也安全。” 梦语星看着朋友们期待的脸庞,心里也有些松动。她确实很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外出游玩了,上一次还是初中毕业的时候,和几个小学同学一起去了附近的公园,但那次的经历并不愉快,因为遇到了几个不太友善的人,让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从那以后,她就很少再参加这种集体户外活动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一起去的都是熟悉的同学,有季萌萌、李静,还有蒋灏泽他们。蒋灏泽看起来很靠谱,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而且,她真的很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生态园,很想和朋友们一起,体验一次热热闹闹的烧烤。 心里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在拉扯着她。她犹豫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蒋灏泽身上,他的眼神依旧那么专注,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力量。 终于,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好。” “耶!太好了!”季萌萌立刻欢呼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就知道你最好了!” 张煜杰一拍手,兴奋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泽哥,时间地点怎么安排?” 蒋灏泽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努力压下心里的喜悦,故作镇定地安排:“周六早上八点,校门口集合,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会派车送我们过去。需要带什么东西,比如零食、饮料、纸巾之类的,跟张煜杰说,他负责统计,到时候统一采购。”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张煜杰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拿出手机开始建群,“大家都扫码进群,有什么事在群里说。” 同学们纷纷拿出手机扫码进群,群里瞬间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气氛热烈而欢快。 蒋灏泽没有加入讨论,他靠在窗边,看着被朋友们围在中间、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梦语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温暖而满足。 他其实早就想去那个生态园了,不是因为那里的风景有多好,也不是因为喜欢烧烤,而是因为他偶然听到季萌萌和李静聊天,说梦语星很喜欢自然风光,一直想去看看有山有水的地方。所以他特意打听了一下,知道城郊新开了一个生态园,立刻就决定组织这次活动。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要穿那件蓝色的校服,显得干净又阳光;要提前去超市买一些梦语星喜欢吃的零食,比如草莓味的饼干和柠檬味的汽水;要准备好防蚊液,因为郊外蚊子多,他记得梦语星很怕蚊子咬;还要提前查好生态园的地图,知道哪里的风景最好,哪里适合拍照,哪里的烧烤区最方便…… 他想让她玩得开心,想让她在这次活动中,能真正地放松下来,能露出更多像今天这样明媚的笑容。 “泽哥,你傻乐什么呢?”李文城凑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想周末怎么跟梦语星表白吧?” 蒋灏泽脸一红,抬手给了他一拳,力道却不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滚蛋,别胡说八道。” 李文城揉了揉胳膊,嘿嘿笑着说:“我可没胡说,你看你这眼神,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泽哥,加油!我们都支持你!” 蒋灏泽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梦语星的方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放学的铃声早已落下,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勾肩搭背,嬉笑着讨论着周末的计划,青春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飞扬。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幅温暖的油画。 梦语星和季萌萌、李静一起走出校门,季萌萌还在兴奋地说着周末要带什么东西,要拍多少照片,李静在一旁温柔地附和着,偶尔提出一些建议。梦语星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心里也充满了对周末的期待。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正好,晚霞绚烂,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她想,或许这个周末,会和以前不一样。 而蒋灏泽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看着梦语星的背影,脚步轻快。他觉得,这个周末,将会是他青春里最值得期待的一个周末。 他期待着,在那片有山有水的生态园里,能和她一起看风景,一起吃烧烤,一起笑闹,能创造出一些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闪闪发光的记忆。 他甚至开始期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能鼓起勇气,对她说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 第6章 秘密 周六的生态园之行,果然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充满了欢声笑语。阳光明媚,微风和煦,青山绿水间,少年少女们的笑声清脆而响亮。他们一起爬山,一起在玻璃栈道上尖叫,一起在小溪边玩水,一起围在烧烤架旁,烤着滋滋作响的肉串,分享着彼此的零食和心事。 蒋灏泽果然像他计划的那样,给梦语星带了她喜欢吃的草莓饼干和柠檬汽水,还悄悄给她递了防蚊液。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站在她身边,在她爬山累了的时候,默默递给她一瓶水;在她被烧烤的烟雾呛到的时候,悄悄帮她扇开烟雾;在她和朋友们拍照的时候,悄悄站在不远处,用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梦语星感受到了他的照顾,心里暖暖的,对他的好感也越来越深。她会主动和他说话,会对着他笑,会在他烤好肉串递给她的时候,轻声说一句“谢谢”。 “孟芸怡”:我们来一起拍照吧以后还可以留念。 所有人说:好啊,拍照1.2.3.茄子, 那一天,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梦语星也不例外。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很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笑过了。她甚至觉得,那些曾经的阴影,那些深埋心底的痛苦,似乎都在这明媚的阳光和欢快的笑声中,悄悄淡去了一些。 然而,幻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周一午后,因为轮到梦语星值日,她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离开学校。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梦语星背着书包,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走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为了避开拥挤的人流,也为了能早点回家帮爷爷奶奶做饭,她习惯性地拐进了一条离家不远的小巷。这条巷子有些年头了,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凹凸不平,两旁是斑驳的老墙,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平时行人不多,显得格外幽静。 梦语星一直很喜欢这条巷子,喜欢它的安静,喜欢它的古朴,喜欢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的巷子里。 可是今天,这条她熟悉的小巷,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刚走进巷子没几步,一阵刺鼻的烟味就飘了过来,混合着廉价香水的味道,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她抬起头,只见巷子中段的墙边,靠着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她们头发染成了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双手抱在胸前,正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语气轻佻而放肆。 当梦语星走近时,她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几道冰冷而不善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锁定了她。 梦语星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几张脸……即使隔了三年,即使她们化了浓妆,改变了发型,她也绝不会认错! 是她们! 赵倩、林菲菲、王婷……初中时,那些将她视为眼中钉,把欺负她当成乐趣的霸凌者! 为首的赵倩,曾经是她们班的“大姐头”,家里有点小钱,性格嚣张跋扈,最喜欢拉帮结派欺负弱小。她上下打量着梦语星,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而残忍的弧度,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说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初中那个小哑巴、小聋子梦语星吗?” “小哑巴”“小聋子”——这两个带着侮辱性的称呼,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刺穿了梦语星的伪装,直插她的心脏。 初中时,她的左耳因为被赵倩狠狠扇了一巴掌,听力受到了轻微的损伤,平时总是要比别人更专注才能听清对方说的话。而赵倩她们,就抓住这一点,总是故意在她耳边大声喧哗,或者小声议论她,然后在她一脸茫然的时候,嘲笑她是“聋子”。她们还因为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就骂她是“哑巴”。 刺耳的嘲笑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像是无数根针,扎在梦语星的心上。那些刻意被遗忘的、充满恐惧和羞辱的记忆,如同被打开了闸门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脸色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左耳也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熟悉的、尖锐的疼痛感,仿佛又让她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阴暗的厕所隔间。 “怎么,几年不见,胆子变大了?敢一个人走这条路了?”林菲菲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梦语星,眼神里充满了轻蔑,“还是说,以为上了高中,就没人记得你以前那副狼狈样了?” “狼狈样”三个字,让梦语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她想起了初中时,被她们堵在厕所里,头发被她们狠狠拉扯,校服被她们弄脏,脸上被她们抹上不知名的脏东西;想起了被她们用圆规扎大腿,尖锐的针尖刺破皮肉,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而她们却在一旁哈哈大笑;想起了被她们抢走午饭钱,饿了一下午肚子,却不敢告诉任何人;想起了被她们辱骂“没爸妈要的野孩子”“装清高”“没人喜欢”……也没有人救我 , 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刺骨的疼痛和屈辱。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转身逃跑,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恐惧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不说话?”王婷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伸手就想来推搡她,“耳朵真的聋了?还是吓得说不出话了?” 梦语星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熟悉的疼痛和屈辱降临。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们推倒在地的准备,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可是,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到来。 “干什么呢!” 一声低沉而充满戾气的呵斥,如同惊雷般在巷口响起,瞬间打破了巷子的死寂。 梦语星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蒋灏泽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单肩挂着书包,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眉宇间带着浓重的不耐和戾气,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野兽。当他看清巷子里的情形时,那双原本就锐利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冷意,让整个巷子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几步就跨了过来,高大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梦语星面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他的背影宽阔而坚实,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给了梦语星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蒋灏泽盯着那几个女生,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冰雪,声音冷得能冻死人:“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那几个女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赵倩显然认出了蒋灏泽。蒋灏泽在初中时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仅长得帅,打架还特别厉害,没人敢惹。她脸色变了几变,强撑着镇定,说道:“蒋灏泽?这不关你的事吧?我们只是跟老同学叙叙旧。” “叙旧?”蒋灏泽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寒意更甚,“用这种方式叙旧?”他的目光扫过梦语星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心里的怒火越来越盛,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我数三声,立刻从这里消失,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胁,让赵倩她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蒋灏泽,你别太过分了!”赵倩咬着牙说道,心里却有些发怵。 “二!”蒋灏泽根本不理会她,继续数数,眼神里的戾气越来越重。 赵倩和林菲菲、王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她们知道,蒋灏泽说到做到,真的惹恼了他,她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算你走运!”赵倩狠狠地瞪了梦语星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着,“我们走!” 说完,她带着林菲菲和王婷,匆匆忙忙地从巷子的另一端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巷子里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梦语星和蒋灏泽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蒋灏泽转过身,低头看着梦语星。她依旧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尚未散去的恐惧和脆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让人忍不住心疼。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那个平时安静、温柔、甚至有些倔强的女孩,此刻却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蒋灏泽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地疼。他想伸手抱抱她,安慰她,又怕惊扰到她,只能放柔了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没事了,她们已经走了,不用怕。” 梦语星仿佛这才从噩梦中惊醒。她抬起头,看着蒋灏泽写满担忧和未褪怒意的脸,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那些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决堤的迹象。但她还是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谢……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细若蚊蚋。 “她们是谁?”蒋灏泽的声音再次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以前欺负过你?” 梦语星猛地摇头,像是在抗拒什么,她不想再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她只是低声说:“没……没什么。都过去了。”她拉紧书包带子,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我……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从蒋灏泽身边快步走过,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害怕从他眼中看到怜悯,看到同情,或者更深层次的探究。那些目光,会让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蒋灏泽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双总是盛满桀骜的眼睛里,第一次涌上了浓重的心疼和一种无处发泄的暴怒。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记住了那几个女生的样子,也记住了梦语星刚才那副脆弱无助的模样。他发誓,绝不会让她们再伤害到梦语星分毫。 梦语星几乎是一路跑回家的。她不敢回头,不敢放慢脚步,仿佛身后还有那些人的追骂声和嘲笑声。 直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将所有的恐惧和屈辱都关在门外,她才允许自己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泪水也终于决堤。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肮脏的、痛苦的记忆,因为这次意外的相遇,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初中一年级,她刚转学来到那个学校,因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又因为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被同学们视为“异类”。赵倩她们很快就盯上了她,开始了无休止的欺负。 第一次被欺负,是在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她被赵倩和林菲菲堵在厕所的隔间里,她们抢走了她口袋里仅有的五块钱零花钱,还把她的作业本撕得粉碎。她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看着她们得意地笑着离开。 从那以后,欺负就成了家常便饭。她们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用针扎她的后背;会在放学的路上,故意把她推倒在地,看着她狼狈地爬起来;会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声嘲笑她是“没爸妈要的野孩子”;会用圆规扎她的大腿,看着她疼得眼泪直流,却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有一次,她们把她堵在操场的角落里,赵倩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正好打在她的左耳上。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左耳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想反抗,想逃跑,却被她们死死按住,只能任由她们打骂。 那时候,她的世界是灰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黑暗里的小老鼠,无助而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她不是没有想过求助。可是,爸爸妈妈远在外地,忙着工作,忙着照顾年幼的弟弟,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分心。每次视频通话,看着爸爸妈妈疲惫的脸,那些到了嘴边的求助和哭诉,最终都化成了一句“我很好,你们放心”。 她也想过告诉爷爷奶奶,可是看着他们年迈的身影,看着他们为了生活操劳而布满皱纹的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爷爷奶奶没有能力保护她,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跟着担心、气愤,甚至可能会因为去找学校老师或者对方家长理论,而遭到更疯狂的报复。 她只能选择沉默,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咽进肚子里。 爷爷奶奶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温暖。爷爷做的红烧肉,是她最喜欢吃的菜。每次她因为被欺负而心情不好的时候,爷爷总会变戏法似的,给她做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下去,爷爷就会笑着说:“我们星星要多吃点,长得壮壮的,就没人敢欺负了。” 奶奶总是会偷偷给她塞零花钱,还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比如水果糖、饼干、巧克力。她会把零食小心翼翼地藏在书包里,在被赵倩她们抢走零花钱,饿肚子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吃一点,感受那一点点甜,支撑着自己度过难熬的日子。 可是,这些温暖,终究还是无法驱散她心里的阴霾。 每个夜晚,当爷爷奶奶都睡着了,她会悄悄爬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稀疏的星星,无声地流泪。她会对着星星许愿,希望爸爸妈妈能多陪陪她,希望赵倩她们能不要再欺负她,希望自己能像其他同学一样,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可是,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欺负依旧在继续,她的痛苦也越来越深。 直到初中毕业,她考上了另一所高中,离开了那个让她恐惧的地方,离开了赵倩她们,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些痛苦的记忆,开始新的生活。 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开朗一些,努力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努力忘记过去的一切。她以为自己成功了,以为那些阴影已经离她远去了。 可没想到,三年后,她还是遇到了她们。仅仅是看到她们的脸,仅仅是听到她们的声音,就让她瞬间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过去,让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流干了。梦语星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孩,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桌上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深吸几口气,用力揉了揉脸颊,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里出现了妈妈的脸,背景是陌生的客厅,弟弟正在旁边跑来跑去,发出吵闹的声音。 “星星,放学啦?吃饭了吗?”妈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关切,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 “嗯,刚到家,爷爷正在做饭呢。”梦语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不让妈妈察觉到异常。 “最近学习累不累啊?钱够用吗?”妈妈一边问,一边还要时不时地看一眼旁边吵闹的弟弟。 “不累,够用的。”梦语星轻声回答,目光落在屏幕里妈妈疲惫的脸上,心里一阵酸涩。 “那就好,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好学习,不要让我们担心。”妈妈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弟弟这边太吵了,我先挂了啊,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好,你们也注意身体。” 通话不到两分钟,就匆匆结束了。 梦语星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掉。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是弟弟刚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抱着弟弟,她站在旁边,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那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那么忙,还会经常陪她玩,还会给她讲故事,还会把她搂在怀里,说爱她。 可是,自从弟弟出生后,一切都变了。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他们总是说,弟弟还小,需要照顾,让她懂事一点,让着弟弟。 她努力地懂事,努力地让着弟弟,努力地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可是,她也想要被关心,想要被疼爱,想要爸爸妈妈能多看看她,多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她知道爸爸妈妈很辛苦,知道他们赚钱不容易,知道他们也爱她。可是,那种被忽略的感觉,那种不被重视的感觉,还是让她心里充满了委屈。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浓重的夜色。L市的夜空,星星并不多,只有几颗零星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星星,却发现它们离自己那么遥远。 就像爸爸妈妈的爱,就像她渴望的温暖,那么遥远,触不可及。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默默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生下我才八个月,你们就要离开我,把我留给爷爷奶奶?为什么弟弟出生后,你们的爱就都给了他?为什么我要那么懂事?为什么我想要一点爱,就那么难?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包裹着她。 今天遇到赵倩她们的事,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但最终,还是会沉入水底,成为另一个只能自己咀嚼的秘密。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告诉爸爸妈妈,不会告诉爷爷奶奶,也不会告诉蒋灏泽,不会告诉季萌萌和李静。 这个秘密,如同她眼角的那颗红痣,鲜明地存在着,却无人能真正触碰其背后的伤痕。 她只能自己忍着,自己承受着,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一样。 夜晚蒋灏泽“堵住,”找到到那三个人, “蒋灏泽”:我不打女人,但是你们触碰我的人。 “赵倩”:我们不会打扰她,别打我。 “林菲菲.王婷”两人被吓哭不敢抬头看蒋灏泽。 “王婷”:我们绝不会找她的事情,求你发过我们吧。 “蒋灏泽”:我的女孩,……当初求你们可放过她时,“你们放过……她了吗?” “赵清.林菲菲.王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蒋灏泽”晚了!你们当初怎么对她的,今天晚上我就让你们怎么还回来我不动手你们自己动手,“来吧自己动手”。 蒋灏泽,让人准备了冷水,“别磨叽我没耐心”。三个人你看我我看看你, 赵清.林菲菲.王婷.三个人自己动手一遍又一遍往身上到手,很凉。很快水没了三个人哆嗦身体,赵清:放过我们吧我们到完了我们知道错了,三个人同声说:我们绝对不会找她的事情 “蒋灏泽”今晚的事情不许让她知道,赵清林菲菲王婷:知道了我们真的绝对不会往告诉她,蒋灏泽离开,留下狼狈不堪三人。 夜色越来越浓,巷子里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梦语星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将自己隔绝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生活还要继续。她还要戴上那副温柔、安静、懂事的面具,去面对老师和同学,去面对这个看似美好却充满伤痕的世界。 只是,心底的那份委屈和痛苦,那份对爱的渴望,却像一根细细的针,时不时地刺痛着她,提醒着她那些无法磨灭的伤痕。 第7章 父亲回来了 生态园之行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耳边萦绕,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同伴间的嬉闹声,都成了记忆里鲜活的碎片。周一遭遇霸凌者的阴霾虽未完全散去,但日子本已重回按部就班的平静,直到周三下午,生活突然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掀起了汹涌的波澜。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教学楼的檐角,给灰白的墙体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梦语星背着书包,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走,书包里的课本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步伐不快,脑子里还回放着数学课上没弄懂的函数题,直到走到那扇熟悉的实木门前——这扇门是父亲去年特意找人换的,深棕色的木纹清晰可见,把手被摩挲得温润发亮,完全没有了过去漆色剥落的模样。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红烧肉香味混合着淡淡的雪茄味扑面而来。这烟味很特别,醇厚绵长,绝不是爷爷偶尔抽的那种廉价烟草。梦语星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悸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星星回来啦?”奶奶系着绣着牡丹图案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浓烈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快,洗洗手,你爸爸回来了!” 爸爸? 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梦语星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爸爸?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大半年了。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匆匆回来住了三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走亲访友,父女俩真正说上话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她放下书包,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处。客厅里,爷爷正和一个人坐在真皮沙发上说话,茶几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那个背影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定制夹克,面料挺括,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块低调的机械表。他的头发似乎比记忆中稀疏了些,也掺杂了更多刺眼的白发,但整体身形依旧挺拔,没有寻常中年人的臃肿。 是父亲,梦建国。 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那张被岁月和奔波刻下痕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角的皱纹像干涸土地上的裂痕,顺着颧骨蔓延开来。看到女儿,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里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 “语星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却依旧沉稳有力。 “……爸。”梦语星低声叫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父亲的视线,落在了客厅的地板上——那是父亲去年重新铺的实木地板,光可鉴人。明明是最亲的血缘关系,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尴尬,像一层薄薄的纱,隔在两人之间。 “哎,”梦建国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欣慰,“好像……长高了一点,也长开了。”他似乎想找些话说,但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 “嗯。”梦语星低下头,盯着自己新买的运动鞋鞋尖,那是爷爷上周刚给她买的,她很喜欢。 爷爷在一旁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刚放学,肯定累了,让她歇会儿。语星,回屋写作业去吧,饭好了我叫你。” “哦,好。”梦语星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她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一种混合着惊喜、无措、委屈和疏离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冲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房间不算小,书桌上摆着崭新的台灯,书架上整齐地放着各类书籍和几本舞蹈比赛获得的奖状,窗台上那盆绿萝长势喜人,叶片翠绿欲滴,是父亲上次回来时特意给她买的。 她坐在书桌前,摊开作业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父亲和爷爷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大多是关于父亲生意上的事情——“最近户外露营的热度还没降,铝盆的订单排到下个月了”“副业那边的建材生意也还顺利,就是回款有点慢”“小宇(弟弟的名字)最近学习进步了,老师还夸他了”。 过了不知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梦语星脊背一僵,没有回头,假装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一道根本不会的数学题。 父亲梦建国走了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她不大的房间里慢慢踱步,目光扫过她整洁的书架,墙上贴着的舞蹈奖状,还有窗台上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打扰到她,却还是让梦语星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父亲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父亲停在了她的床边。那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实木床,床垫是父亲特意选的,软硬适中。他没有坐下,而是缓缓地、有些费力地蹲下了身子,就蹲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床罩上精致的刺绣图案。 梦语星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他。 父亲蹲在那里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和渺小。他低着头,脖颈处的皮肤已经松弛,鬓边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像落了一层洗不掉的霜。他抚摸着床罩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触摸什么易碎的珍宝。记忆中,这个男人总是雷厉风行,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可此刻,他的动作里却带着一种难得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这是梦语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父亲,看着他眼角的皱纹,看着他两鬓的白发,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疲惫。原来,那个曾经把她扛在肩头、给她扎小辫的高大父亲,也会在岁月的侵蚀下慢慢老去。 梦语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言。她想问:“爸,你累不累?”想问:“这次能在家多待几天吗?”想问:“你和妈妈,还有弟弟,在那边好不好?”想问的话有很多,像潮水一样涌到嘴边,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和父亲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厚厚的玻璃。她能看见他,他能看见她,却无法真正触及,声音也无法清晰传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他们决定把她留在老家,带着弟弟去外地发展生意开始?还是从一次次短暂相聚又匆匆别离开始?抑或是从那些越来越简短、越来越公式化的视频通话开始? 她不知道。她只记得,小时候那个会笨拙地给她讲故事、会在她摔倒时立刻把她抱起来的爸爸,好像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了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疲惫沉默的中年男人。 父亲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抬起头,目光与她在空中相遇。那目光里有愧疚,有疼爱,还有些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梦语星慌忙低下头,假装继续写作业,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父亲看着她,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继续写吧,别太累了。” 说完,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蹒跚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那扇关上的门,仿佛也将她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的期待,彻底隔绝了。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除了喷香的红烧肉,还有清蒸鱼、油焖大虾、清炒时蔬,都是梦语星爱吃的。奶奶不停地给父亲和她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一样。爷爷问着父亲在外地的情况,父亲回答得言简意赅,大多都是“还行”“挺顺利的”“订单不少”。 梦语星埋头吃饭,味同嚼蜡。再好的饭菜,也抵不过心里的酸涩和失落。她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关切,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父亲,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爸……你这次,能不能多留在家里几天?” 话音落下,饭桌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父亲夹菜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女儿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和愧疚。他放下筷子,搓了搓粗糙的手掌——那双手虽然布满了薄茧,却并不粗糙,是常年握笔谈生意、偶尔摆弄铝盆样品留下的痕迹。“语星,爸知道你想爸爸,”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奈,“但是不行啊。那边铝盆的生产线不能停,好多客户等着发货,而且副业那边还有几个项目要跟进,实在抽不开身。再说……你弟弟还在上学,每天要人接送,你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梦语星的心,随着父亲的话语,一点点沉了下去。她默默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轻声说:“……哦。”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生意和弟弟,永远比她重要。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晚饭过后,奶奶收拾碗筷,爷爷去院子里散步了。梦语星正准备回房间写作业,父亲却叫住了她:“星星,你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父亲。 父亲转身走进卫生间,端出来一个盛满温水的木盆,水温似乎经过了仔细调试,冒着氤氲的热气。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将木盆轻轻放在床边的地毯上,动作自然而熟练。“过来泡泡脚,缓解一下疲劳,”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上学一天也挺累的。” 梦语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长这么大,父亲从未给她端过洗脚水,甚至很少这样温柔地对待她。 父亲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些:“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她迟疑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父亲蹲下身,自然而然地想去脱她的袜子。梦语星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脚,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爸,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父亲的手轻轻按住她的脚踝,动作很轻,“让爸爸给你洗一次脚。” 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补偿般的执拗。梦语星没有再拒绝,任由他脱下自己的袜子,将双脚放进温热的水里。温水包裹着双脚,暖意顺着脚底蔓延开来,一直传到心里。 父亲蹲在床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她搓洗着双脚。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她,手指在她的脚趾间轻轻摩挲,洗掉上面的灰尘。灯光下,他的白发显得更加刺眼,后背也微微有些佝偻。 梦语星看着他的头顶,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脚盆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父亲抬起头,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和心疼。他伸出手,想擦干她的眼泪,手指悬在半空中,却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星星,对不起。” “爸……”梦语星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叫了一声。 “是爸爸对不起你,”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眶也红了,“最亏欠的就是你和你妈妈。你妈妈替我生了你和你弟弟,受了不少罪,可我在你八个月的时候,就把你放到爷爷奶奶这边,自己带着你妈妈去外地打拼,是我作为父亲最不合格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眼神变得悠远而温柔:“爸爸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才四斤六两,那么小一个,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家里人都怕养活不了。当时爸爸刚起步做铝盆生意,到处跑客户、找货源,实在没办法带你在身边,你妈妈也舍不得,跟我在J市哭了好几天。其实,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父亲,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平衡生意和家庭,可能关注你的确实不够多。” “爸爸还记得,你妈妈第一次独自回来探望你,你当时已经四岁了,虽然还不太记事,但特别聪明。视频里,你拿着幼儿园的试卷,骄傲地说‘爸爸,老师给我打了100分’,还举着你画的两张大铃铛给我看。你妈妈给我打视频的时候,一边笑一边哭,说‘你看咱们女儿多厉害’。那个视频,爸爸保存了好多年,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看一次笑一次,也看一次心酸一次。” “那时候还没有你弟弟,爸爸满心都是想把生意做好,给你更好的生活。后来你六岁的时候,你妈妈怀了你弟弟,我特意陪着你妈妈回来一趟。当时是冬天,下着雪,我想给你妈妈单独拍一张照片,结果你倒是可爱,非要凑过来,还掐着腰,一脸生气的样子,好像在说‘为什么不拍我’。最后还是你妈妈站在旁边,你站在妈妈身边,依旧掐着腰,那模样,爸爸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后来,我还带着你去雪地里拍照,拍了好多你一个人的照片,你当时笑得可开心了,怎么后来就不喜欢拍照片了呢?” 梦语星静静地听着,眼泪越流越多。原来,那些她以为被遗忘的细节,父亲都记得清清楚楚。原来,他不是不爱她,只是被生活和生意绊住了脚步,不懂得如何表达。 “爸,”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能不能在这边工作啊?我们一家人,能不能在一起?” 父亲沉默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星星,爸爸也想。但是这边的市场太小了,我的铝盆主要做高端户外市场,客户都在外地,而且生产线、仓库都在那边,根本没办法搬回来。等你再大一点,等你高考结束,爸爸就把你接到身边,好不好?” “可是……”梦语星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打断了。 “等你放暑假了,到时候你可以去爸爸妈妈那边呀!”父亲的眼神里带着期盼,“让你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带你去逛逛我们那边的生态园,还有你弟弟,他总念叨着想见姐姐呢。” 梦语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她知道,父亲的承诺是真诚的,可她心里的委屈和失落,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天晚上,梦语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她想起过年时,大姑家的妹妹可以肆无忌惮地抱着她的爸爸,喊着“舅舅舅舅”,撒娇耍赖。而她,只能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想起小时候,每次视频通话,弟弟总是霸占着屏幕,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事情,而她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被父亲问起学习情况,也只是简单地回答几句。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也想像小时候一样跟父亲聊天闹闹,像弟弟一样在他面前撒娇,可她好像做不到了。时间和距离,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她和父亲隔在了两岸。她站在这头,看着父亲在那头忙碌奔波,却不知道该如何跨越这道鸿沟。 她与父亲之间,那层名为“时间”和“距离”的隔膜,太厚了,厚到她已经失去了穿透它的勇气和力量。 第二天早上,梦语星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习惯性地侧耳倾听,家里静悄悄的,没有父亲的声音。她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奶奶在厨房准备早餐,爷爷坐在客厅看报纸。 “你爸天没亮就走了,赶早班飞机,”奶奶的声音带着些许叹息,“他给你留了点钱,在客厅的茶几上,让你买点好吃的和学习用的,还让我告诉你,暑假一定要去他那边。” 梦语星走到客厅,看着空荡荡的沙发,父亲昨晚坐过的位置,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走到茶几旁,看着那厚厚的一叠现金,用橡皮筋捆着,估计有几千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喜悦。 他甚至,没有跟她道别。 她拿起那叠现金,攥在手心,纸币的质感坚硬而冰冷,一直蔓延到心里。 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可以让她的生活过得更好,可以让她买喜欢的书籍和舞蹈鞋,却买不回失去的陪伴,也修补不了无声裂开的隔阂。 父亲回来了,又走了。像一阵风,吹过湖面,激起一丝涟漪,然后迅速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梦语星知道,心里的某个角落,那场无声的雨,下了一整夜,尚未停歇。 第8章 蒋灏泽打架了 父亲归来又离去带来的低沉情绪,像一层薄雾笼罩着梦语星。她在学校里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主动说话。课堂上,她依旧认真听讲,积极回答问题,可眼底的光彩却黯淡了许多;课间,李静和季萌萌拉着她聊天,分享着女生之间的小秘密,她也只是勉强笑笑,敷衍地回应几句,说“没事”。 她的变化,蒋灏泽全都看在眼里。 他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视线总能不经意地落在梦语星的身上。他看着她上课时分神的模样,看着她课间独自发呆的背影,看着她眼底深藏的落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憋闷得难受。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周三下午之后,他偷偷关注着的那个女孩,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脆弱和易碎,像一件精美却布满裂痕的瓷器。她那强装出来的平静,让他心里堵得难受。他想去问问她怎么了,想安慰她,可每次走到她的座位旁边,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怕自己笨拙的关心会适得其反,怕会惊扰到她小心翼翼守护的平静。 这种憋闷和无力的感觉,在周五下午,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口。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蒋灏泽和张煜杰、江欣宇、李文城几个人来到篮球场,准备打一场篮球赛。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篮球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他们刚占好场地,准备热身,就有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高三(九)班的王磊。王磊剃着个青皮头,身材壮硕,是校篮球队的替补,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平时在学校里就喜欢惹是生非,不太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场地我们九班要了,你们七班换个地方!”王磊双手抱胸,态度嚣张,身后的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 张煜杰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梗着脖子回怼:“放屁!场地是公用的,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给你们?你们九班讲不讲道理?” “道理?老子拳头就是道理!”王磊身后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接话,眼睛里满是挑衅,“再说了,跟你们七班这群废物打球,简直掉价!” “你他妈说谁废物呢!”江欣宇脾气火爆,立刻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蒋灏泽靠在篮球架下,双手插兜,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本来心情就极度不爽,没打算掺和这种小冲突,只想安安静静地打一场球,发泄一下心里的憋闷。可直到那个瘦高个的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在场边路过、正准备去舞蹈室的梦语星,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对王磊说: “磊哥,看那边,七班那个梦语星,啧啧,长得是真不错,就是整天丧着个脸,跟谁欠她钱似的。听说她爸妈都不在身边,就跟着俩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刺穿了蒋灏泽的理智!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和对梦语星的心疼,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蒋灏泽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从篮球架下窜出,几步冲到那个瘦高个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抡起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瘦高个惨叫一声,鼻血瞬间飙出,顺着嘴角往下流,他踉跄着向后倒去,被身后的人扶住。 整个篮球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蒋灏泽这突如其来、狠辣无比的一拳惊呆了!谁都知道蒋灏泽不好惹,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可真发起火来谁都拦不住,但没人想到他会因为一句话就突然动手,而且下手这么重。 “泽哥!”张煜杰惊呼一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王磊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蒋灏泽!你他妈敢动手打人!兄弟们,上!干他!” 场面瞬间失控! 九班四五个人嚎叫着朝蒋灏泽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篮球,准备砸人。蒋灏泽眼神猩红,里面翻滚着这几天积攒的所有戾气、烦躁和那种无法保护想保护之人的无力感!他不但没退,反而迎着人最多的地方冲了上去! “操!动泽哥?问过我们没有!”江欣宇吼了一嗓子,抄起地上的篮球就砸了过去,正好砸在一个冲过来的男生背上。 李文城虽然微胖,但关键时刻也不怂,骂了句脏话,跟着冲了上去,抱住了一个男生的胳膊,不让他靠近蒋灏泽。 张煜杰更是早就憋着火,立刻加入了战团,和王磊扭打在一起。 一场混战就此爆发! 拳头与□□碰撞的闷响,粗重的喘息,愤怒的咒骂,女生的尖叫……充斥了整个篮球场。阳光依旧明媚,可篮球场上的气氛却变得异常火爆和危险。 蒋灏泽是绝对的主力。他打架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拳脚又重又疾,专门往人最疼的地方招呼——肋骨、肚子、下巴。王磊仗着体格壮硕,想从背后抱住他,却被他一个凶狠的肘击撞在肋下,疼得龇牙咧嘴,松开了手。蒋灏泽趁机转身,一拳砸在王磊的脸上,打得他鼻子也流了血。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撕烂那张臭嘴!谁都不能说她!不能说她的爷爷奶奶!那个女孩那么温柔,那么坚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凭什么要被这些人肆意诋毁?她的爷爷奶奶那么好,把她照顾得那么周到,又碍着谁了? 梦语星被这边的动静惊得停下了脚步。她本来已经走出了篮球场的范围,准备去舞蹈室练习,可那声暴喝和惨叫让她下意识地回头。当她看到那个在人群中如同疯虎般的身影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到蒋灏泽脸上挨了一拳,嘴角破裂渗出血丝,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疯狂地挥舞着拳头;她看到他的校服被扯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上面沾了些灰尘和血迹;她看到他眼神里的狠厉和疯狂,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却让她的心瞬间揪紧。 他……他是因为那个人说了关于她的话才动手的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愧疚、恐惧、担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瞬间涌上心头。 “别打了!别打了!老师来了!”有同学惊慌地大喊,声音里带着恐惧。 教导主任和体育老师闻讯赶来,远远地就厉声呵斥着:“住手!都给我住手!反了天了!” 众人听到老师的声音,动作都顿了一下。蒋灏泽趁机一脚踹在一个还在纠缠他的男生肚子上,将他踹倒在地。教导主任和体育老师快步跑过来,分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众人。 场面一片狼藉。九班那边,瘦高个鼻子血流不止,用手捂着鼻子,脸上全是血;王磊捂着肋骨龇牙咧嘴,鼻子也在流血;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挂了彩,不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是衣服被撕破了。七班这边,张煜杰眼眶青了一块,嘴角破了;江欣宇头发乱糟糟的,胳膊上有几道抓痕;李文城喘着粗气,衣服上沾满了灰尘。 而蒋灏泽,是伤得最明显的那个。他的校服袖子被撕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脸上挂着彩,左边脸颊青了一块,嘴角淌着血,头发也被扯得有些凌乱。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棵倔强的白杨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王磊一行人,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 “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教导主任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众人怒吼道,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是他!蒋灏泽先动手打人!”九班的人指着蒋灏泽七嘴八舌地控诉,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愤怒,“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太过分了!” 蒋灏泽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没有辩解一个字。在他看来,那些人根本不配他辩解,打了就是打了,他们活该! “都给我到教务处来!一个个反了天了!高三了还敢打架斗殴,不想考大学了是不是!”教导主任怒吼道,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参与打架的人,包括劝架的张煜杰他们,都被教导主任和体育老师押着,往教务处走去。 梦语星站在原地,看着蒋灏泽被带走时那桀骜不驯却莫名显得孤寂的背影,手心冰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 “又是蒋灏泽……他怎么总爱打架啊?” “这次好像打得挺严重的,你看九班那几个人,伤得不清。”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九班的人说了梦语星和她爷爷奶奶的坏话,泽哥才动手的。” “啊?真的假的?泽哥这是为了梦语星打架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泽哥是这样的人……” 那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处理,蒋灏泽会不会受到很严重的处分,会不会影响他的高考。她只知道,那一刻,看到他为她打架,看到他受伤,她的心里,除了恐惧和担忧,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和酸涩。 他像一团混乱而灼热的火,蛮横地闯入她平静而灰暗的世界,带来危险,也带来……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被人如此激烈地维护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陌生而炽热,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这种感觉,代价太大了。她宁愿没有这种感觉,也不想看到蒋灏泽因为她而受到处分。 她低下头,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一片混乱。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她觉得格外寒冷。 第9章 想做白日梦 打架事件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在周一晨会上公布了。 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上,脸色严肃,拿着话筒,声音透过广播传遍了整个校园:“高三(七)班蒋灏泽,因琐事与高三(九)班同学发生冲突,率先动手打人,造成不良影响,给予记大过一次,全校通报批评,并责令在家反省三天的处分……” 台下一片哗然。记大过处分,对高三学生来说,影响不小,不仅会记入档案,还可能影响后续的评优和高考资格。 蒋灏泽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淡淡的粉色痕迹还未褪去。他对此毫无反应,甚至在被通知处分结果时,脸上还带着无所谓的冷笑,仿佛那记大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王磊等人也因参与斗殴、言语挑衅,被给予记过处分,同样要写深刻检讨。张煜杰、江欣宇、李文城因为“劝架有功”——主要是教导主任看在他们平时还算老实,学习成绩也不错,加上确实是被动卷入的份上,从轻处理,只被罚写三千字检讨,并在班级内做口头检讨。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蒋灏泽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能影响他。只是,在下台经过七班队伍时,他的目光飞快地、不易察觉地扫过梦语星所在的位置。 那道目光,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梦语星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敢与他对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灼热而短暂,像流星划过夜空,在她心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蒋灏泽回家反省的三天,教室里似乎一下子空荡安静了许多。少了那个总是散发着无形气场、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偷偷看窗外的身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闷。 梦语星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习惯。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靠窗的、此刻空着的座位。桌上还随意地扔着两本没带走的数学书,书页被翻到了中间,上面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椅背上搭着他那件黑色的连帽卫衣,看起来干净而整洁。 她甚至会在上课的时候走神,想起他在篮球场上为她打架的样子,想起他嘴角带血却依旧倔强的眼神,想起他偶尔看向她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每次想到这些,她的心跳都会莫名加速,脸上也会发烫,连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课本上,可那些画面,却像刻在了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课间,李静和季萌萌还在为周末要不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而争论不休,孟芸怡依旧沉浸在言情小说的世界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感叹。但关于蒋灏泽打架的议论,却悄悄转变了风向。 “哎,你们听说没?泽哥这次打架,根本不是因为抢场地,是因为九班的赵峰嘴贱,说了语星和她爷爷奶奶的坏话!”课间,李文城偷偷压低声音对江欣宇和张煜杰说,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赵峰那家伙,简直太过分了,竟然说语星跟着老东西生活,换谁谁能忍?” 张煜杰揉了揉还有些发青的眼眶,哼了一声:“可不是嘛!不然你以为泽哥闲得慌跟王磊那帮废物抢场地?换做是我,我也得揍他!要不是老师来得快,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赵峰不可!” 江欣宇推了推眼镜,比较冷静地说:“行了,都过去了。不过……泽哥这次,算是把‘冲冠一怒为红颜’坐实了。他对语星,好像真的不一样。” 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坐在不远处的梦语星还是或多或少地听到了一些。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时之间难以言喻。 有愧疚,因为她,蒋灏泽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处分;有担忧,怕这个处分会影响他的未来;有感激,感激他不顾一切地维护她;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欢喜,像春天里悄悄绽放的花苞,在心底慢慢舒展。 她想起生态园里,两人绑着腿练习双人跑,他笨拙地配合着她的脚步,赢了之后露出的傻气笑容;想起在小巷里,他如同天神下凡般挡在她身前,替她赶走霸凌者;想起他平时那副桀骜不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却唯独在看她时,眼神里会带上一种她看不懂的专注和小心翼翼。 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想做白日梦。 如果……如果生活真的像一场白日梦该多好。 在梦里,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在身边,没有距离,没有隔阂。每天放学回家,都能闻到妈妈做的饭菜香味,爸爸会坐在沙发上,问她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弟弟会缠着她讲故事。周末的时候,一家人会一起去公园散步,去看电影,去吃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在梦里,初中那三年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能忘记。没有那些狰狞的面孔,没有那些恶毒的言语,没有左耳那隐隐作痛的伤痕,也没有那些刻在心底的恐惧和自卑。她可以像其他女孩一样,阳光开朗,肆无忌惮地笑,不用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伤口。 在梦里,她可以不用那么懂事,不用那么隐忍。遇到困难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向父母撒娇,向朋友求助,不用自己一个人咬牙硬扛。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用因为害怕给别人添麻烦而拒绝所有的关心。 在梦里,她或许……可以回应那双专注的眼睛。 她可以不用考虑现实的重重阻碍,不用害怕自己的过去会拖累他,不用在意别人的议论和指点。她可以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坦然地接受一份热烈而笨拙的喜欢。 她甚至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夕阳西下,放学的路上,他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会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创业大计”,说以后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让她不用再受委屈。她会安静地听着,偶尔反驳一句“你能不能先把学习搞好”,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春气息。 他会把她送到家门口,像所有青涩的恋人一样,依依不舍地道别。他会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天见”,然后看着她走进家门,才转身离开。而她,会站在门后,偷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容。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带着负罪感的甜。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像夏日里的一阵清风,吹散了所有的阴霾和压抑。 但这甜,转瞬即逝。 现实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这短暂的白日梦。 父亲疲惫的背影和匆匆离去的脚步,母亲在视频里匆忙的关切,爷爷奶奶日渐佝偻的身躯,还有那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里的霸凌阴影……这一切都清晰地提醒着她,她的世界,容不下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是梦语星,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女孩,是有着不堪回首过去、需要小心翼翼隐藏伤口的女孩。她的世界是灰白调的,安静而压抑。而蒋灏泽,他像一团肆意燃烧的火焰,明亮,灼热,充满了生命力,却也带着危险,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天之骄子,虽然性格叛逆,却有着光明的未来;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背负着过去的伤痛,连自己的未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她有什么资格,去做那样的白日梦呢?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喜欢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数学题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动着,写出一个个复杂的公式,试图用理性的逻辑,去压制内心深处那不该萌生的、感性的奢望。 可是,有些种子,一旦落入心田,即便明知环境恶劣,也总会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蒋灏泽的身影,就像一颗顽强的种子,落在了她荒芜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固执地占据了她心底一个小小的角落,赶不走,忘不掉。 三天后,蒋灏泽回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拽上天的模样,背着双肩包,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进教室,仿佛记过和反省对他毫无影响。只是,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淡淡的印记,为他俊朗的五官增添了一丝野性的魅力。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掏出课本,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只是普通的请假归来。 只是,当他走进教室,目光与梦语星不经意间对上时,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眼神飞快地移开,耳根却悄悄漫上了一点可疑的红色。那抹红色,在他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明显。 梦语星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她迅速低下头,假装看书,手指却紧张地攥着书页,心里像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撞。脸颊也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连耳根都热了。 她能感觉到,蒋灏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的几秒,然后才移开。 白日梦终究是梦。 现实依旧是现实,她和他之间,依旧隔着遥远的距离。 但梦里那个少年的身影,却愈发清晰,固执地占据了她心底一个小小的角落,赶不走,忘不掉。或许,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这份藏在心底的白日梦,会成为她漫长高三时光里,一道隐秘而温暖的光 第10章 喜欢 四月的L市像被打翻了调色盘,冬寒彻底褪去,阳光变得温软缠绵,透过层层叠叠的新叶,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抽芽的清新气息,混着不远处花坛里月季若有似无的甜香,连风都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把校园里的色彩衬得愈发明快鲜活。 梦语星的衣柜里,厚重的羽绒服和毛衣早已被收纳妥当,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轻便透气的春装。周一清晨,她站在衣柜前犹豫了片刻,最终选了一件浅蓝色的薄款针织衫——领口是精致的小V领,袖口绣着一圈极淡的白色花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材质是细腻的精梳棉,贴在皮肤上带着微微的暖意。下身搭配的是一条白色棉麻长裙,裙摆到小腿中段,走动时会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像极了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但依旧干净的白色帆布鞋,鞋带系得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少年人独有的清爽。 她对着镜子简单梳理了头发,乌黑的长发被梳成一个利落的马尾辫,高高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眼角那颗标志性的红色泪痣。那颗痣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像是雪地里落了一点朱砂,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镜中的女孩眉眼弯弯,眼神安静得像一汪深潭,浅蓝色的针织衫衬得她的皮肤愈发通透,白色的裙子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纯粹,宛如雨后初晴时,枝头带着露珠的栀子花。 “语星,快点啦,再不走要迟到了!”楼下传来李静的催促声,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 “来啦!”梦语星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书包,快步下楼。 校门口,李静和季萌萌早已等候在那里。李静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衬衫和牛仔裤,活力满满;季萌萌则是粉色的卫衣搭配运动短裙,娇俏可爱。看到梦语星,季萌萌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来:“哇,语星,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这身搭配绝了,清新又温柔!” 李静也笑着点头:“确实很适合你,把你的气质衬托得刚刚好。” 梦语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轻声说:“就是随便穿的,没想到你们这么说。” “随便穿都这么好看,太让人羡慕了!”季萌萌挽住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我妈总说我穿衣服没品味,天天就知道穿运动服,回头我也让我妈给我买你这样的裙子试试。”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教学楼,楼道里已经有了不少来往的学生,琅琅的读书声从各个教室里传出来,交织成一首属于青春的交响曲。 走进七班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同学。梦语星和李静、季萌萌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她们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刚在座位上坐下,把书包放进桌洞,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伴随着几个男生的说笑打闹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蒋灏泽那伙人到了。 蒋灏泽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头发似乎没怎么打理,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前,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茫然,好像三天的反省期并没有让他收敛多少性子,反而像是让他补足了睡眠,变得更加无精打采。他走到座位旁,随手把书包甩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力道之大,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 然而,当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前排时,那慵懒的姿态瞬间僵住了。 原本惺忪的睡眼像是被突然擦亮的灯泡,骤然变得清明透亮,眼底的茫然和困倦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惊艳和错愕。他的视线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移不开,就那样直直地落在梦语星的身上,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今天的梦语星,和平时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平时的她,大多穿着简单的校服,或者是颜色素净的T恤和牛仔裤,虽然也好看,但总带着一种疏离的清冷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可今天,浅蓝色的针织衫和白色的长裙,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不仅衬得她皮肤白皙如雪,更把她身上那种安静恬淡的气质放大了无数倍。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脊背挺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干净、纯粹,又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蒋灏泽看得有些发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连带着喉咙都变得有些干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真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都好看。 那句在脑子里盘旋的话,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喧闹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梦语星,你……你好会搭配衣服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以蒋灏泽为中心,周围一小片区域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张煜杰正拿着水杯准备喝水,听到这句话,动作猛地顿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水差点直接喷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蒋灏泽,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泽哥?那个平时张口闭口“老子”,骂人比吃饭还勤快,对女生要么无视要么恶语相向的蒋灏泽?居然会夸女生穿搭?而且还是这么直白、这么带着点傻气的夸赞? 江欣宇正在翻书的手也停了下来,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李文城,眼神里满是“你听到了吗”的震惊。 李文城刚把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听到蒋灏泽的话,差点直接噎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一边咳嗽,一边用眼神示意蒋灏泽,那表情像是在说“泽哥你疯了吗”。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说话,生怕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连梦语星本人都愣住了。她原本正低头整理课本,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那句突如其来的夸赞,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蒋灏泽站在她身后的过道里,身形挺拔,却因为那句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像染上了一层晚霞。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向窗外,一会儿看向桌面,就是不敢与梦语星对视,双手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那副窘迫不安的样子,与他平时打架时的狠戾、嚣张判若两人。 李静和季萌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蒋灏泽。季萌萌向来心直口快,憋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哇,蒋灏泽,我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会夸女生穿搭呢?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蒋灏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立刻收起脸上的窘迫,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恶声恶气地反驳:“要你管!老子实话实说不行啊?她穿得好看我就不能夸了?”话虽如此,但那通红的耳朵和微微发烫的脸颊,却彻底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梦语星看着他这副笨拙又强装凶狠的样子,心里那点错愕和惊讶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是以前的厌恶,也不是害怕,反而有点……可爱?她忍不住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赶紧用课本挡住自己的脸,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笑意,然后轻声回了句:“……谢谢。” 声音很轻,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带着几分羞怯和柔软,但在这短暂的安静中,蒋灏泽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她跟我说谢谢了?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我很唐突?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他心里炸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窘迫和紧张,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他努力压下想要翘起来的嘴角,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然后动作僵硬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迅速把脸埋进立起来的课本后面,只露出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还有那依旧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卧槽……泽哥,你刚才……”张煜杰凑到蒋灏泽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居然夸梦语星?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蒋灏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眼神“凶狠”地瞪了张煜杰一眼,警告他不要再多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跳得有多快,脑子里全是梦语星刚才抬头时的模样,还有她轻声说“谢谢”时的温柔语气。 课间休息时,梦语星和李静一起去茶水间接水,教室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季萌萌看了一眼蒋灏泽那边,然后悄悄地蹭了过去,难得没有和他们针锋相对,反而带着几分好奇地问:“喂,蒋灏泽,你刚才夸语星,是真的觉得她穿得好看,还是故意调侃她啊?” 蒋灏泽正在转笔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哼了一声,语气依旧有些强硬,但比起刚才的炸毛,已经温和了不少:“老子什么时候调侃过别人?当然是真的好看。” “啧啧,”季萌萌抱着手臂,点了点头,“算你有眼光。语星的衣服看着简单,其实好多都是她妈妈从J市寄回来的小牌子货,材质和剪裁都特别好,就是她性格低调,不爱张扬,平时都穿得很朴素,不像有些女生,恨不得把所有名牌都堆在身上。” J市寄回来的牌子货? 蒋灏泽心里咯噔一下,转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一直知道梦语星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具体在哪个城市、做什么工作,他并不清楚。他之前下意识地以为,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家庭条件可能比较普通,甚至有些拮据。所以他才会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要努力挣钱,让她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受委屈。 可现在看来,他的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可笑? 他愣了愣,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点惊讶,有点意外,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转念一想,这好像也没什么。他喜欢的是梦语星这个人,是她眼角那颗独特的泪痣,是她安静看书时的专注模样,是她在舞蹈室里跳舞时发光的身影,是她偶尔露出的、带着点倔强和脆弱的眼神。她穿什么小牌子的衣服,家里有没有钱,这些都和他的喜欢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知道她并非物质匮乏,不用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而烦恼,他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再为她可能遭受的生活艰辛而心疼。只是,一想到她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而露出的落寞眼神,一想到她曾经被孤立、被欺负的经历,那种沉甸甸的心疼,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茶水间的方向,正好看到梦语星和李静接完水往回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浅蓝色的针织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白色的裙摆轻轻摆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正在听李静说着什么,看起来岁月静好。 蒋灏泽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嗯,是真的很好看。比任何穿着昂贵奢侈品牌的女孩,都要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他喜欢的女孩,就该是这样,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像一颗独自在夜空中发光的星辰,不需要凭借任何外物,就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 第11章 危机感 蒋灏泽对梦语星那点几乎不加掩饰的心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七班男生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很快就成了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而少年人的情感,总是这样悄然无声却又汹涌澎湃,如同春日潮湿空气里疯长的菌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滋生蔓延,李文城的心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清晰而沉重。 李文城是个性格憨厚的男生,微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格外亲切,脸上总是带着一点傻乎乎的笑容,平时最爱打游戏,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属于那种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可最近,这个向来没心没肺的男生,却变得有些反常。 课间的时候,原本总是第一个拿起手机,拉着张煜杰、江欣宇组队打游戏的他,竟然会经常走神。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点着,眼神却飘向了前方,导致游戏角色频频阵亡,被队友骂得狗血淋头,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两声,心思完全不在游戏上。 吃饭的时候,他也总是盯着餐盘发呆,连平时最爱的红烧肉放在面前,都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扒拉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张煜杰好几次调侃他是不是得了厌食症,他也只是摇着头说没胃口,眼底的失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甚至有一次体育课跑圈,他因为心不在焉,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了个踉跄,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幸好蒋灏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才没让他摔得太狼狈。 “城子,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跟丢了魂似的。”一次放学路上,张煜杰忍不住勾住李文城的肩膀,纳闷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们说说啊,兄弟们帮你解决。” 李文城胖乎乎的脸上掠过一丝烦躁,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没……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有点犯困。” “得了吧你,”张煜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翻了个白眼,“你平时睡得比猪还香,怎么可能没休息好?我看你啊,肯定是有什么心事。” 旁边的江欣宇心思比张煜杰细腻一些,他看着李文城躲闪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试探着问道:“城子,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谁、谁说的!没有!绝对没有!”李文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猛地跳了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语气也变得有些慌乱,连连否认。 他这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张煜杰和江欣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的笑容。 “行啊城子,藏得够深啊!”张煜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八卦地追问,“快说,是谁?咱们班上的吗?还是别的班的?” 李文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脚步也加快了不少,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可越是这样,张煜杰和江欣宇的好奇心就越重,一路追着他问个不停。 其实,李文城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李静的。 也许是那次数学考试,他有道题不会做,急得满头大汗,是李静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解题思路,还画了一个加油的小表情;也许是那次运动会,他跑完八百米后体力不支,差点晕倒,是李静扶着他到休息区,给她递水、擦汗,温柔地叮嘱他下次不要勉强自己;又或者,是无数个平凡的课间,他看到李静戴着眼镜,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副温柔恬静的模样,像一颗石子,轻轻撞进了他的心里,从此便再也无法忘怀。 李静就像一朵需要人小心呵护的茉莉花,温柔、善良、安静,学习成绩又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待人接物也格外有礼貌。她身上的一切,都让李文城觉得无比美好,也让他变得越来越自卑。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李静。他微胖,长相普通,学习成绩一般,除了打游戏厉害一点,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而李静那么优秀,身边围绕着不少欣赏她的人,其中不乏成绩好、长得帅的男生。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而李静是皎洁的月光,他们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更让他感到苦恼和失落的是,他隐约感觉到,李静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念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观察了很久才得出的结论。 他无数次看到,当刘浩然站在讲台上讲解班级活动安排,或者在黑板前专注地画板报草图时,李静会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和而专注的光彩。那种眼神,不像只是同学之间的欣赏和敬佩,更像是带着某种特殊的情愫,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有一次,班级组织办黑板报,刘浩然负责画画,李静负责写字。两人站在黑板前,偶尔会低声交流几句,刘浩然会耐心地询问李静的意见,李静则会温柔地提出自己的想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画。李文城远远地看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 还有一次,他不小心看到了李静的草稿本。那天放学后,李静忘记把草稿本带走,落在了座位上。李文城本来想帮她收起来,等第二天还给她,可翻开草稿本时,却意外地在角落看到了好几个重复的字母缩写——“H.R.”。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猛地想起,刘浩然的名字拼音是“Liu Hao Ran”,开头字母正是“L.H.R.”,而“L”在手写时有时候会写得很轻,不仔细看就像没有一样。所以,“H.R.”很可能就是刘浩然名字的缩写。 李静竟然会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写刘浩然的名字缩写……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在李文城的心里炸开,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他喜欢的女孩,喜欢的可能是他最好的兄弟之一,刘浩然。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自卑,也更加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他只能把这份刚刚萌芽的、小心翼翼的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继续扮演着那个憨厚、爱打游戏、没心没肺的李文城。 课堂上,他会忍不住偷偷看向李静的方向,看她认真听讲的样子,看她低头记笔记的模样,看她偶尔和梦语星低声说笑的场景。每次看到她,他的心里都会泛起一阵甜蜜,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落和苦涩。 课间的时候,他会故意找借口在李静的座位附近走动,有时候是去交作业,有时候是去借东西,只为了能和她说上一句话,或者近距离地看看她。可每次走到她面前,他都会变得紧张不已,说话结结巴巴,甚至会说错话,引得李静善意地笑起来。而他,只能红着脸,狼狈地逃走。 有一次,刘浩然因为画板报需要一些彩色粉笔,走到李静的座位旁,笑着问她有没有多余的。李静立刻从桌洞里拿出几支彩色粉笔递给刘浩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说:“这些你先用着,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刘浩然说了声“谢谢”,拿着粉笔转身离开。李文城站在不远处,看着李静脸上那未散去的笑容,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清楚地看到,李静看着刘浩然背影的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欣赏和温柔。 那一刻,他无比确定,李静喜欢的人,就是刘浩然。 少年隐秘的暗恋,如同深海里沉默的鲸,独自吞吐着庞大的心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守护着这份感情,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对另一个人展露笑颜。 李文城清楚地感觉到,李静有喜欢的人了。 而他,连开口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刘浩然”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害怕自己最后连留在她身边,做一个普通朋友的资格都 第12章 到底要谁 李文城的暗恋和猜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尽管他极力掩饰,想要把这份心事藏在心底最深处,但涟漪还是不可避免地悄悄扩散开来。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自然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好兄弟张煜杰和江欣宇。 两人早就觉得李文城最近状态反常,再加上上次放学路上的试探,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李文城一定是喜欢上了某个女生。而通过观察李文城平时的目光所向,以及他看到李静和刘浩然互动时的失落表情,两人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你们说,李静喜欢的,真的是浩然吗?”午休时间,阳光正好,操场上有不少同学在活动,打篮球的、跑步的、散步的,热闹非凡。而七班的几个男生,却聚在操场角落的单杠区,避开了人群,低声讨论着这个让他们格外关心的话题。 张煜杰靠在单杠上,双手抱胸,脸上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江欣宇站在一旁,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有些冷静。蒋灏泽则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石子,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显然也在关注着这个话题。 李文城站在单杠前,双手抓住单杠,用力地拉着,胖胖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显得有些吃力。他闷着头,一言不发,脸颊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江欣宇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城子只是猜测,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且浩然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眼里除了画画就是各种艺术创作,对感情的事向来迟钝,我看他对李静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顶多就是普通同学之间的友好。” 他本来想说“除了画画就是梦语星”,但话到嘴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蒋灏泽瞬间沉下来的脸色,以及他手中那颗被捏得紧紧的石子,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可不想因为一句话,就引发一场不必要的冲突——蒋灏泽对刘浩然的敌意,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尤其是在涉及到梦语星的事情上,蒋灏泽更是敏感得像只刺猬。 “那可不一定,”张煜杰反驳道,“感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浩然是装的,心里早就对李静有意思了,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而且城子都看到李静在草稿本上写浩然的名字缩写了,这还能有假?” “那也不能仅凭一个缩写就下定论啊,”江欣宇说道,“万一只是巧合呢?或者李静只是觉得这两个字母组合起来好看?” “巧合?哪有这么巧的事?”张煜杰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江欣宇的说法,“我看啊,这事十有**是真的。” 李文城从单杠上跳了下来,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擦了擦汗,声音闷闷地说:“算了,别说了,不管她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张煜杰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城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喜欢就去追啊!光在这里自己瞎猜、自己难受有什么用?就算她真的喜欢浩然,你也可以公平竞争啊!” “就是,”江欣宇也附和道,“至少你得先确定一下,李静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浩然。万一不是呢?你这阵子不就白难受了?而且就算是,你也得知道对手是谁,才能想办法应对啊。” 张煜杰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想知道答案还不简单?套套话不就知道了?” “套话?怎么套?”江欣宇和李文城同时看向他。 “女生之间,最容易分享秘密了,”张煜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咱们班女生里,季萌萌和李静、梦语星的关系最好,而且季萌萌那个性子,大大咧咧的,心里藏不住事,典型的大嘴巴。咱们找个机会,套套她的话,说不定就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李文城立刻摇头拒绝,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万一被季萌萌发现了,她肯定会到处说的,到时候多尴尬啊。” “啧,瞧你这点出息!”张煜杰翻了个白眼,“咱们又不是让你直接问‘李静是不是喜欢刘浩然’,而是旁敲侧击,迂回一点。比如先跟她聊聊天,然后不经意地提起李静,再慢慢引出感情这个话题,她那么单纯,肯定会不知不觉就说了。” 江欣宇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可以试试。季萌萌虽然性子直,但没什么坏心眼,只要咱们问得委婉一点,她应该不会多想。而且就算她发现了,大不了就说是好奇,同学之间关心一下而已。” 在张煜杰和江欣宇的轮番怂恿下,再加上李文城自己心里也实在憋得难受,想要知道答案的**越来越强烈,他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这个“套话”计划。而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自然是看起来最没心机、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张煜杰和江欣宇,李文城则负责在旁边打掩护,顺便听答案。 机会很快就来了。下午有一节自由活动的自习课,老师没有安排任务,让同学们自己复习或者自由活动。不少同学都选择了到操场上透气,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张煜杰眼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操场看台上的季萌萌。她一个人戴着耳机,靠在看台的栏杆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用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看起来心情不错。 “就是现在!”张煜杰给江欣宇和李文城使了个眼色,然后率先朝着看台走去。江欣宇立刻跟上,李文城犹豫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只是脚步有些迟缓,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 张煜杰和江欣宇一左一右地走到季萌萌身边坐下,故意没有打扰她,而是装作欣赏操场的风景,低声聊着天。李文城则坐在他们旁边稍远一点的位置,假装在看远处打篮球的同学,实际上耳朵却竖得笔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季萌萌摘下一边耳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不去打篮球,跑到这里来坐着?” “打累了,休息一会儿。”张煜杰笑着说道,语气尽量显得自然,“你呢?一个人在这里听歌?梦语星和李静呢?” “静静在教室里复习呢,语星去图书馆借书了。”季萌萌说道,然后重新戴上耳机,准备继续听歌。 “别啊,”张煜杰赶紧说道,“听歌多无聊啊,跟我们聊聊天呗。” 季萌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聊什么?你们男生的话题,我可听不懂。” “不聊男生的话题,聊咱们班的女生。”江欣宇接过话头,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发现咱们班女生里,就属李静脾气最好了,性格温柔,学习又好,人还长得漂亮,简直就是完美女生的典范。” 提到李静,季萌萌果然来了兴趣,立刻摘下了耳机,笑着说道:“那当然!静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仅温柔,还特别善良,上次我感冒了,还是她给我送的药,照顾了我好几天呢。” “是啊,这么好的女生,不知道以后会被哪个幸运的男生追到。”张煜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然后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问道,“诶,季萌萌,你跟李静那么要好,无话不谈,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直接,几乎没有任何铺垫。李文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屏住了呼吸。 季萌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她狐疑地看了看张煜杰,又看了看旁边看似淡定、实则眼神闪烁的江欣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看似在看篮球、实则身体僵硬的李文城身上。 她又不傻,这三个男生平时很少主动跟她聊天,今天突然跑到这里来,还特意提起李静,又问得这么直接,肯定没什么好事。联想到最近李文城的反常,季萌萌心里立刻有了一个猜测——这几个男生,该不会是在替李文城打听消息吧? “你们问这个干嘛?”季萌萌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淡了不少,眼神里也充满了警惕,“静静喜欢谁,是她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男生怎么这么八卦?” “哎呀,就是好奇嘛,”张煜杰打着哈哈,试图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大家都是同学,关心一下而已。我们就是猜,会不会是……刘浩然啊?我看他们平时讨论班级事务的时候,聊得挺投机的,而且浩然长得帅,学习又好,还会画画,李静喜欢他也很正常啊。” “刘浩然”三个字一出,季萌萌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刚才那点闲聊的轻松氛围荡然无存。她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抵触情绪,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谁说是刘浩然了?!你们别在这里瞎猜行不行!静静才不喜欢他呢!”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太过反常,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张煜杰和江欣宇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而李文城的心,则随着季萌萌这激烈的否认,猛地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冷的海底。季萌萌这么紧张地否认,这么激动地反驳,是不是恰恰说明,李静喜欢的人,真的就是刘浩然?因为她自己也喜欢刘浩然,所以听到别人把李静和刘浩然联系在一起,才会第一个跳出来不高兴,第一个急着否认?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不是就不是嘛,你这么激动干嘛……”张煜杰被季萌萌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季萌萌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板着脸说道:“李静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情,你们男生少在背后瞎打听、瞎猜测,很无聊你们知道吗?” 说完,她重新戴上耳机,把头扭向一边,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明显不想再和他们继续聊下去了。 这场精心策划的“套话”行动,最终以季萌萌的第一个不高兴而宣告失败。但从季萌萌的反应中,张煜杰、江欣宇和李文城,似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是他们自以为是的答案。 李文城失魂落魄地坐在看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心里五味杂陈。失落、苦涩、不甘、自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他紧紧包裹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喜欢的女孩,真的喜欢上了他的好兄弟。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感到无比的疲惫和无力。 张煜杰和江欣宇看着李文城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他们拍了拍李文城的肩膀,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季萌萌虽然戴着耳机,却再也没有心思听音乐了。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刚才张煜杰提到的“刘浩然”三个字,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喜欢刘浩然,这几乎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从高一第一次看到刘浩然在画室里专注画画的样子,她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才华横溢、性格温和的男生。她总是借着各种机会接近他,找他聊天,向他请教问题,甚至故意和他拌嘴,只为了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一直以为,刘浩然对她也是有好感的,至少不讨厌她。可现在,张煜杰他们竟然说李静喜欢刘浩然,而且看李静平时的表现,似乎也确实对刘浩然有着不一样的态度。 如果……如果连温柔内向的李静也喜欢刘浩然,那她该怎么办? 李静那么好,温柔、善良、学习好,比她更懂得体贴人,也比她更受男生欢迎。如果刘浩然真的喜欢上了李静,那她是不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少女的心事,因为男生们这次笨拙的试探,而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原本看似牢固的友情,在懵懂而汹涌的爱情面前,开始出现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痕。季萌萌看着教室里李静的座位方向,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不安,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慌。 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李静抢走刘浩然。她要主动出击,让刘浩然看到她的好,让他知道,她才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 第13章 两人喜欢一个人 阳光彻底降临L市时,树荫已浓密得能遮住大半条街道,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面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带着日渐灼人的热度。高三(七)班的教室窗外,月季开得热烈,粉的、红的花瓣簇拥着,却没人有太多心思欣赏——黑板旁的倒计时牌上,红色数字无情地缩减到了四十天,空气中除了花香,更弥漫着一种毕业前夕特有的躁动,混合着对高考的焦虑、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少年少女们心底那些按捺不住的心事。 而七班内部的情感暗流,在这躁动的催化下,早已越过了临界点,终于在某个周五的下午,彻底冲破了堤岸。 关于李静和季萌萌都喜欢刘浩然的猜测,像疯长的藤蔓,在班级里悄悄蔓延了许久。李文城的沉默寡言,季萌萌偶尔看向李静时那一闪而过的微妙别扭,李静望向刘浩然时愈发难以掩饰的温柔目光,还有男生们私下里的八卦讨论,都成了同学们课余饭后心照不宣的谈资。有人起哄,有人惋惜,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这场青春里的小风波最终会走向何方。 终于,在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的铃声敲响时,这一切有了答案。 铃声尖锐而清脆,像一道催化剂,宣告着周末的到来,也点燃了两个女孩埋藏已久的决心。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同学们三三两两起身,说笑打闹着离开,急于摆脱一周的疲惫。 刘浩然却没有动。他要负责更新教室后面黑板报的“高考加油”板块,此刻正站在一张椅子上,踮着脚,用白色粉笔精心勾勒着“金榜题名”四个艺术字的轮廓。夕阳的金辉透过西边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额前的碎发被染成了暖金色,专注的眼神里只有笔尖下的线条,连周围的喧闹都仿佛与他无关。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渐渐空了下来,桌椅被挪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刘浩然手中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以及……站在教室后门,彼此对峙的李静和季萌萌。 两人显然都没料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目光在空中相遇的瞬间,都闪过一丝惊讶、尴尬,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像是两道蓄势待发的箭,原本都瞄准了同一个目标,却在射出前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彼此的锋芒。 李静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淡蓝色的信笺,叠成了精致的方胜形状,边角被她攥得有些发皱。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那封信里,写满了她藏了大半年的心事,从高一第一次注意到刘浩然在画室里专注画画的样子,到后来一起讨论班级事务时的默契,每一个细微的瞬间,都被她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来,反复修改了无数次,才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交给她。 季萌萌则直接得多。她手里什么也没拿,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豁出去的决心。她的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晕,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决绝。她看了一眼李静手中的信,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倔强的弧度,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不甘示弱。然后,她率先迈开了脚步,高跟鞋(她偷偷换上的,平时很少穿)踩在空旷的教室里,发出“嗒嗒”的声响,清晰而有力,像是在敲打着刘浩然的心跳。 李静看着季萌萌的背影,咬了咬下唇,牙齿轻轻硌着柔软的唇瓣,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不能退缩,错过了今天,或许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高考结束后,大家就会各奔东西,奔赴不同的城市,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可能就会永远埋在心底,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全身的勇气,也迈开了脚步,跟了进去。 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两个女孩越来越近的、有些紊乱的脚步声。一快一慢,一刚一柔,像是在演奏一首紧张的二重奏。 刘浩然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停下了手中的粉笔,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并排站在自己面前的李静和季萌萌时,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李静?季萌萌?你们……还没走啊,有事吗?” 阳光透过窗户,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两个女孩脸上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紧张的神情。季萌萌的脸颊绯红,眼神明亮而炽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李静则依旧低着头,脸颊微红,眼神里满是羞怯和挣扎,像一朵即将被风吹散的云。 “刘浩然!我有话跟你说!”季萌萌抢先开口,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比平时尖锐了一些,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仿佛怕慢一秒,积攒了许久的勇气就会瞬间消散。 刘浩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愣在原地:“你说,我听着呢。” 季萌萌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泻出来。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一丝期待,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刘浩然!我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在画室看到你画画的时候就喜欢了!我知道我有时候大大咧咧的,说话没分寸,不像有些女生那么温柔细心,还总爱跟你拌嘴,但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你……你能跟我交往吗?” 直球式的告白,毫无保留,像一颗突然点燃的爆竹,在空旷的教室里炸开,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静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季萌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季萌萌会这么直接,这么勇敢,连一点铺垫都没有,就把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那股突如其来的勇气,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怯懦和犹豫。她攥着信笺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信笺捏碎。 刘浩然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砸蒙了,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从未想过,季萌萌会喜欢自己,这个像小太阳一样活泼开朗、总爱和他打打闹闹的女孩,此刻脸上的认真和紧张,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旁边脸色苍白的李静,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答案,却只看到了满满的震惊和无措。 李静感受到他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了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破肋骨,耳边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季萌萌的勇敢,像一记重锤,敲醒了她。如果此刻再不开口,如果因为怯懦而错过,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头,迎上刘浩然的目光。她的声音不像季萌萌那样响亮,带着天生的柔软和此刻无法抑制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穿透了教室里的寂静:“刘浩然……我……我也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脸颊绯红,眼神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她将手中那封叠得工工整整的蓝色信笺,双手递到刘浩然面前,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这……这是我的信,里面写了我想说的话……请你……看一看。” 两个女孩,两种截然不同的告白,就这样同时摆在了刘浩然的面前。 一个热烈如火,坦率直白,带着不容拒绝的勇气;一个温柔似水,含蓄内敛,藏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夕阳的光芒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斑驳的黑板上,如同他们此刻混乱难解的局面。 刘浩然站在原地,彻底僵住了。他看着面前两个同样紧张、同样期待地望着他的女孩,大脑一片空白。他平时灵活得能勾勒出各种复杂图案的手指,此刻却笨拙地悬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颗习惯于构图、色彩和逻辑的大脑,第一次在处理如此复杂的情感问题时,陷入了彻底的宕机。 他看看季萌萌,那个总是能带给身边人欢笑的女孩,此刻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星星一样明亮,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又看看李静,那个温柔安静、善解人意的女孩,此刻双手捧着信笺,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羞怯和恳切,让人心生不忍。 选择?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艰难的选择。 他欣赏季萌萌的活泼开朗,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轻松自在,她的直爽和活力,总能驱散他画画时的疲惫;他也欣赏李静的温柔细腻,喜欢和她讨论问题时的默契,她的善良和才华,总能让他感到安心和舒服。 但欣赏、好感,和那种想要携手同行、成为恋人的“喜欢”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模糊的界限。他从未仔细去分辨过这条界限,也从未想过,会有两个如此好的女孩,同时向他告白。 夕阳渐渐西斜,教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柔和,也越来越暧昧。两个女孩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身上,带着期待,带着忐忑,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场同时发生的告白,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重石,注定将在高考前最后这段紧绷的时光里,激起巨大的、难以平息的涟漪。而刘浩然的答案,将决定着这涟漪最终会流向何方。 第14章 失望?? 刘浩然站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微光,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衣领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缠绕在一起,混乱不堪,无论怎么梳理,都找不到头绪。 季萌萌的直率和李静的温柔,像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心中反复拉扯着,让他难以抉择。他并不迟钝,其实早就隐约能感觉到两个女孩对自己的好感——季萌萌总是借着各种机会找他说话,哪怕是拌嘴;李静会在他画画时悄悄递上一杯温水,会在他遇到难题时耐心地帮他分析。但他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同学之间的友好和欣赏,从未想过,这份好感会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同时爆发出来。 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的瞬间,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惊喜,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措。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季萌萌眼中的火焰,从最初的炽热明亮,渐渐因为他的沉默而开始闪烁不定,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恐慌。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将校服外套的布料攥得皱巴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生怕从他嘴里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李静则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刘浩然的眼睛,递出信笺的手微微颤抖着,那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震得她耳膜发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等待和煎熬。 终于,刘浩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的决心。他缓缓抬起手,却没有去接李静手中的信,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季萌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如释重负:“季萌萌,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季萌萌眼中的火焰。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刘浩然的目光又转向了李静,声音变得更加温和,却也带着一丝疏离:“李静,也谢谢你。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也很珍惜。但是你的信……我恐怕不能收。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我……我没有心思考虑感情方面的事情。” 委婉,但态度清晰。 他选择了拒绝,同时拒绝了两个人。 季萌萌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身,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决绝,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李静在听到答案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她缓缓地收回递信的手,将那封承载了她所有心事的蓝色信笺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些发麻。她没有哭,也没有像季萌萌那样跑开,只是深深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失落和苦涩,轻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完,她像一个失去了所有力气的瓷娃娃,脚步虚浮地、慢慢地走出了教室,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仿佛脚下灌了铅一样。 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刘浩然一个人,对着未完成的黑板报,和满室的寂静与夕阳。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知道,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出的、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的选择。高考在即,他不想因为感情的事情影响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而此时,教室外的走廊拐角,一场无声的“围观”刚刚结束。 蒋灏泽、张煜杰、江欣宇和李文城四个人,本来是约好等刘浩然弄完板报一起去操场打球,没想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了李静和季萌萌先后走进教室的身影。出于好奇,他们躲在了走廊的拐角后面,正好撞见了这“二女争夫”(张煜杰语)的全程。 “我靠……这也太刺激了吧!”张煜杰压低声音,咂舌道,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八卦,“没想到咱们班还能上演这种戏码,浩然这小子,魅力可以啊!” “别说了,”江欣宇拉了他一把,语气有些复杂,“没看到人家都挺难受的吗?” 李文城站在最旁边,在听到刘浩然同时拒绝两人时,心里先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看到李静那失魂落魄、脚步虚浮的样子,心里又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闷闷的疼。他张了张嘴,想要追上去安慰她,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安慰,或许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而蒋灏泽,从始至终,他的关注点都完全不在那场告白大戏本身。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死死锁定在另一个方向——就在他们躲藏的拐角不远处,梦语星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显然也是刚刚路过,无意中目睹了教室后门口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她皱着眉,目光一直望着季萌萌和李静离开的方向,脸上带着清晰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赞同。她似乎轻轻摇了摇头,那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根针,瞬间刺中了蒋灏泽的心。 【蒋灏泽攥紧拳头内心完了完了小媳妇生我的气了可是我没有打架啊】 他的大脑立刻开始疯狂运转,进行了一系列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笃定的联想:她为什么皱眉?为什么不赞同?是不是觉得刘浩然处理得不好,让两个女生这么伤心?是不是觉得我们男生都很不负责任,只会惹女生难过?那她会不会连带也讨厌我了?毕竟我跟刘浩然是兄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会不会觉得我也是那种优柔寡断、只会让女生伤心的人? 虽然他很清楚,刘浩然的选择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其中,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并且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小媳妇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毕竟我以前也总惹事情,还跟她闹过矛盾,她本来就对我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看到这种事,肯定更讨厌我了!不行不行,小媳妇不能讨厌我!】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甚至能听到骨头摩擦的细微声响,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眼神里充满了焦灼和懊恼,仿佛刚刚被拒绝的人是他,或者即将被“讨厌”的人是他。那种恐慌和不安,比他自己挨一顿打、受一次处分还要难受。 【此时他身边的兄弟说泽哥。你的眼睛都快粘到人家身上了收一收】 张煜杰早就注意到了蒋灏泽的异常。从一开始,他就没怎么关注教室里的告白大戏,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梦语星,那专注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把人家看穿一样。张煜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八卦:“泽哥,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再看,人家也不会变成你的小媳妇,赶紧收一收你的目光吧,小心被发现了。” 要是平时,蒋灏泽早就一拳挥过去了,或者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让他闭嘴。但此刻,他完全没心思理会张煜杰的调侃,满脑子都是“她肯定生气了”“她肯定讨厌我了”“怎么办”这些念头,心里慌得一批。 他看到梦语星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蒋灏泽心里一急,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解释,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解释什么——难道要跑过去跟她说“刘浩然拒绝她们不关我的事,你别讨厌我”?这听起来也太蠢了。 幸好,残存的理智拉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语星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又慌又闷,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走了走了,打球去!”江欣宇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打破了沉默。 刘浩然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和尴尬,看到他们四个,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们……都看到了?” 蒋灏泽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地瞪向刘浩然,像是找到了发泄口,迁怒般地低吼道:“都怪你!” 刘浩然:“……???” 他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蒋灏泽了。 张煜杰&江欣宇:“……”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泽哥这迁怒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李文城还沉浸在李静伤心的情绪里,根本没反应过来这边的状况,只是默默地低着头,跟着大部队往操场走去。 蒋灏泽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将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了,心里感觉比刚才面临选择的刘浩然还要难受一百倍。 他的小太阳,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人,好像……有点讨厌我了,离他更远了。 这比打十场架,挨十个处分,都让他难以承受。 第15章 毕业 刘浩然的那场“双拒绝”,如同在毕业前燥热的湖水里投下了一块冰。虽然最初激起了巨大的水花和议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高考的日益迫近,那冰冷的涟漪最终还是被更大的、名为“未来”的焦虑所覆盖和吞噬。 季萌萌请了两天病假,没有人知道她这两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当她重新回到学校时,依旧是那个大大咧咧、爱说爱笑的季萌萌,课间依旧会和同学们打打闹闹,依旧会在课堂上偶尔走神,仿佛那场告白和拒绝从未发生过。只是偶尔,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刘浩然时,会飞快地闪开,笑容也少了些许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肆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和李静之间,似乎也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曾经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三人姐妹淘(加上梦语星),如今聚在一起时,气氛总会变得有些微妙和沉默。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分享心事,更多的时候,是各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偶尔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时光,仿佛随着那场告白,一起被尘封了起来。 李静则变得更加安静,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埋首于题海之中。她不再参与女生之间关于未来大学、未来城市的闲聊,也不再在课间偷偷望着刘浩然的方向,只是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会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而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封未曾送出的蓝色信笺,仿佛化作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文城将她的失落和疲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说不出口。他只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在她忘记带水时,悄悄在她桌洞里放一瓶温水;在她值日时,默默帮她擦干净黑板的高处;在她遇到难题皱起眉头时,鼓起勇气递上自己整理的错题本,虽然他知道,以李静的成绩,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每次看到李静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感激的笑容时,他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暖流,却也伴随着更深的失落——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让她真正开心起来的人。 黑板旁的倒计时牌,终于翻到了个位数。 “马上毕业了。” 这句话,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科老师的叮嘱里,出现在同学之间的感慨中,也出现在每个人夜深人静时的脑海里。 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早已被“前程似锦”“金榜题名”“乘风破浪”之类的豪言壮语和励志鸡汤彻底占据。曾经那张绚丽的、由刘浩然绘制的“奔赴星海,此间未来”的海报,不知被谁小心翼翼地覆盖上了一层透明的保护膜,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和泛黄,仿佛在默默见证着一段时光的流逝,和一群少年少女的成长与蜕变。 各种花花绿绿的同学录开始在教室里流传,有的印着精美的图案,有的是简单的方格纸。同学们拿着笔,在彼此的同学录上写下或真诚或戏谑的祝福,一笔一划,都承载着三年来的同窗情谊。关系好的朋友之间,开始偷偷交换照片,在彼此的校服上签名,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像是一个个约定,见证着这段即将结束的青春岁月。 一种混合着离别伤感、对未来的迷茫、以及最后冲刺阶段身心俱疲的复杂情绪,笼罩着整个高三年级。走在校园里,随处可见埋头苦读的学生,听到的最多的,是关于考试、关于志愿、关于未来的讨论。曾经热闹的操场,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在跑步放松,更多的人,选择留在教室里,抓住这最后的时间,为自己的未来奋力一搏。 蒋灏泽看着教室里这些悄然发生的变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不安。他讨厌这种即将各奔东西的感觉,讨厌这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未来,更害怕的是,毕业意味着,他和梦语星之间那本就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联系,可能会彻底断掉。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直白,更加贪婪,仿佛想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将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一举一动,都更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永远不会忘记。 他会在上课时,不自觉地转过头,看着她低头写字的侧脸,看着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他会在课间,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她的座位,听着她和李静低声说话时柔和的声音,感受着她身上那种安静恬淡的气息;他会在放学时,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直到看到她的身影走出教室,才会快步跟上去,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心里才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内心小媳妇怎么越来越模糊了】 有时,在某个瞬间,他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恍惚感。眼前梦语星的身影,会突然变得有些不真实,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轮廓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像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有一次,他在走廊里遇到她,想要跟她打招呼,刚要开口,却看到她的身影在阳光中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水波一样,变得有些虚幻。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时,她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只能用力甩头,或者狠狠掐自己一下,用疼痛来确认眼前景象的真实性。他把这归咎于自己最近睡眠不足,或者是临近毕业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却不知道,这种恍惚感,其实是心底深处对失去的恐惧,在不知不觉中作祟。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她可能经过的地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张煜杰他们之前起哄时说的“毕业就告白”的可能性。他不知道自己告白后会得到什么结果,可能是拒绝,可能是更彻底的疏远,但他不想再这样小心翼翼地暗恋下去,他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想为这段青春,留下一个明确的答案。 “泽哥,毕业旅行,你去不去?”一天放学,张煜杰兴冲冲地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班长他们正在组织,说高考结束后,一起去邻省那个新开发的古镇玩几天,放松一下,也算是给高中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好多人都报名了,梦语星她们好像也会去。” 毕业旅行? 蒋灏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在脱离了学校这个固定环境后,能够更自然地靠近她、创造独处机会的机会。在陌生的古镇里,没有高考的压力,没有同学间的八卦,或许他能有勇气,跟她好好说说话,甚至……告白。 “去,当然去。”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正在收拾书包的纤细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坚定。 “得嘞!那我跟班长报名了!”张煜杰笑嘻嘻地跑开了,去跟班长统计人数。 蒋灏泽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校园。梧桐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是一首温柔而伤感的离歌。远处的教学楼里,灯光一盏盏亮起,照亮了一个个埋头苦读的身影,也照亮了他心底的希望。 马上毕业了。 他的高中时代,即将落下帷幕。而他和她的故事,是就此画上句点,还是能在毕业旅行中开启新的篇章?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他绝不允许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