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隔半月》 第9章 七日凌晨·第九话 城里的事且暂时放放,只说并未把老鬼放心上的姚刘二明现下如何。 自出了城,绕过一个镇子及周边几个村庄,再驶上这条通往山上、却不知终点,只有双向两车道的柏油路,卡车已经和老牛一样哼哧哼哧,爬坡爬了近一个小时了。 卡车前方,视野所及,唯有两只大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除了柏油路和路边偶尔一见的树木杂草、山体乱石,然后便是光中无尽的雨幕。 2:46,瞥了眼卡车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坐在副驾驶边的刘二明舔了舔嘴唇,烦躁地挪了挪屁股,他已经有半个多小时没开口讲话了。 以刘二明百无禁忌的性子,只要不睡觉就可以做到不闭嘴,除非他身边没人,或者强制他住口。反正在这个世界上,能好言好语让刘二明老实的人恐怕没几个,哪怕是坐在他身边的姚二明。 而姚二明也并没有要求他刘二明闭嘴,只是他自个没了说的心情而已。 从一开始突破重围时的兴奋,至甩脱警车后的畅快,再到上山前没话找话,都是刘二明一个人在拍马屁唱独角戏,而姚二明人夹中间多是不睬不理,除非他问到脸上才偶尔搭个腔。另外,作为司机的大脑袋,则是一门心思开车看路,不理他也是有情可原。 没心情倒是其次,重点在于,刘二明的心态有了变化。随之路越走越远,山越爬越高,等周边再看不到丁点家户中代表人间的灯火时,于某个刹那,他便莫名感到一丝危机,一股寒意,仿佛身旁的姚二明是一条大蛇,浑身凉若寒冰,正暗中朝他不怀好意地吐着信子。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刘二明顿生戒心。首先,他可以肯定,姚二明确有非常充足的理由弄死自己。试想,如果换位思考把他比作姚二明,在经历半个月前的茅厕风波后,怕也不会容忍当天迫使自己丑态毕现的人,之后继续大模大样的在自己面前装岁月静好。 想在这黑灯瞎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掉自己!他姚二明还真是狼子野心,也太想当然了!他就不明白,吃了豹子胆的小白脸仍旧是小白脸!别看他今天有人护着,一旦把老子惹毛了,一样把他蛋黄打出来!这是刘二明期间为鼓励自己而做的心理建设,一番自我动员竟把他搞得挺兴奋。 可等刘二明冷静下来,又发现这一切终究只是假设,纯粹是庸人自扰。不说别的,就说姚二明若单纯为了报复而选择在这个节点弄死他,也未免太草率了。他们可是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一起上的车,包括院外的吴永亮一众人也可以间接证明这一点。最经不起推敲的是,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姚二明又怎么跟他哥刘肠子解释?说不通嘛! 常以‘彪’来标榜自己神经粗大的刘二明,在经过半个多小时、破天荒的来回分析琢磨后,悄悄将自己莫名而生的担忧压了下去,但也没全抛之脑后。 如是舔过嘴唇,刘二明挑眉开口:“二哥,还得多长时间才到哩?” “快了。”姚二明会心一笑。他说的是实话,等拐过前面的弯,再爬一小截坡,就是他特意为刘二明准备的绝佳去处,他也早等不及了。 这本是顺便的事,但姚二明从未坐过负重的卡车上山,还是夹在两个臭气哄哄不修边幅的男人中间,这一点确是让他饱受折磨。另外便是刘二明乌鸦一样没话找话且出言无忌的嘴!虽然,他有足够的耐心陪刘二明走完这一程,可面对这么一个天杀的浑不吝,不理怕其多想,理又全是废话,真是能气出内伤。 这不,好不容易安静半小时,鬼日的又开始了。 “等天亮卸了货,还得麻烦老兄帮我把卡车送回老厂。” 刘二明这句话是说给开车的大脑袋听的,但大脑袋没回应,也轮不着其回应,就听姚二明接茬说:“这算个啥事,倒是这些钢锭要往回拉,得你自己找车。” 刘二明无所谓道:“这好说,随便找辆大货就拉了。” “也不知道,我那辆皮卡一回能装多少、能跑几趟?”姚二明也看似无所谓地问。 “日,那车能拉几块哩......”刘二明嗤之以鼻,随即猛地瞪大眼珠看向姚二明,干笑着说:“二哥真会开玩笑,用那辆进口皮卡拉钢锭,就这破路,装满拉两趟就报废了,那不是太可惜了。” 姚二明淡淡道:“那有啥可惜滴,反正已经送人了。” “嘿嘿,就怕那人也舍不得。” 只怕忍不住喊出那人就是我的刘二明不禁笑成了一朵花。之前,他是见姚二明脸色不好,便忍住没提,一直憋到现在,不想对方竟主动再次敲定这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早看出刘二明有点不对劲的姚二明勾起嘴角,嘲讽道:“一辆车而已,回头去找米娃拿钥匙。” “谢谢二哥!”刘二明难掩激动道:“你放心二哥,我以后就是你亲弟弟,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刘二明眼都不带眨一下!你就算让我吃屎,我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若不是姚二明及时阻拦,什么歃血为盟喜结金兰之类的复杂句式,恐怕也能从刘二明那张嘴里喷将出来。 “打住,你他妈要再说下去,老子就吐了。”姚二明是真听恶心了,却非因刘二明的露骨,也非其口中那个屎字,而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在短短24小时内,当众向他宣誓效忠,接着变脸甚至冲他叫板,然后再次效忠!什么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只有喂不熟的狗!吓唬一下、给口吃的就摇尾巴,转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不认人,狠狠咬你一口! 丝毫没因姚二明的粗口而影响心情的刘二明,继续傻笑着:“二哥威武!” “都是自己人,客气话多了就没意思了。”姚二明压制住内心的嫌恶,口头牺牲一辆车让刘二明放松警惕的目的,已然达到。 “二哥你以后有啥好事,可要想着弟弟我呀,”刘二明如是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口无遮拦道:“就像今天这买卖,你完全没必要过我哥滴手,就他那点胆色,和兔子一样不经吓,屁大点摊子还老被人盯着,下回你直接交给我来办,我亲自带人给你压货,保证万无一失!” “让我挖你哥滴墙角?”姚二明呵呵一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敢得罪你哥,他现在可是我们正红集团滴贵宾。” “不就是个破厂长么,还是个副滴,”刘二明嗤笑一声,不忿道:“日,我跟喽他多少年,屁都没落下一个!他倒是一天吃香喝辣玩女人,玩滴还是窝边草!自己买了栋复式,还好意思说是给我腾地方,我去他妈滴!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年能捞多少钱似滴,日!我他妈不过就是想换辆车,他倒好,回回推三堵四......” 难得与外人交心、大骂自己亲哥哥的刘二明,自是爽快无比,连带对别人家里事很少上心的姚二明,都听得是津津有味。但两人之间这种诡异的和谐之态,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直默不作声的大脑袋,给开口破了局。 “后头跟了一辆车。” 闻言,姚二明立刻看向大脑袋那一侧的倒车镜,却见倒车镜中的景象被雨水冲淋的十分模糊,只能看到后车的两束,上下变换远近的灯光,对方在示意超车。 “是警车吗?不会是姓吴滴追上来了吧?”突然被打断情绪输出的刘二明,冲姚二明恨恨道:“老被这么缠着也不是办法呀二哥,咋样?停车干他狗日滴!” 姚二明没有理会刘二明,只交代大脑袋说:“让它超。” 这还是姚刘二明他们上山后碰到的第一辆车。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七日凌晨·第十话 由于前几年山那头通了高速,所以除了当地人,几乎很少有市里或外地的车辆走这条老路,更何况还是在凌晨的雨夜里。也正因如此,大脑袋为了图省心,从开始就一直骑着黄线走。而卡车在爬坡中发动机噪音本就大,再加上刘二明的大嗓门和那些赤裸裸的内容,让大脑袋听着有趣,便只顾前不顾后,逼得后车是又变光又鸣笛,硬在卡车屁股下遛了五六分钟,大脑袋才发现。 请示过老板,大脑袋遂打方向让出左边车道,而那辆得以解脱的小车司机却是典型的路怒症患者,一过去便在卡车前方、在光幕中伸出胳膊,朝姚刘他们比划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一根明晃晃的中指。 那是一辆没有开顶灯的出租车,与前天下午,辉辉乘坐的那辆出租车,牌照相同。 刘二明哪能忍了这个,当即手扶窗框探出脑袋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也不管前车司机能不能听到,反倒有不少污言秽语被风倒灌回车里,让姚二明和大脑袋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兔崽子无非是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其作为小弟的能动性罢了。姚二明皱起眉头,随即心思一动。 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雨夜中,大脑袋复又将卡车骑回黄线上。而刘二明则怒气未消,回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关车窗的同时还不住骂骂咧咧:“日,什么东西,敢在老子跟前呲毛,老子记住你车号了,看我找见你咋收拾你!” “后面是不是还有一辆车?” 便在此刻,姚二明忽然问了大脑袋一个在其看来很突兀的问题,不等大脑袋去看倒车镜,就听姚二明紧跟着说:“刚才还亮着车灯,一下又灭了。” 什么都没看见的大脑袋有点懵,然后就觉右腰侧被人使劲戳了下,很明显是身边老板的信号!大脑袋心思急转,立刻回应说:“是,是有一辆车在后面跟着,就是不知道跟多久了。” “后头还有一辆车?!”刘二明闻言大惊。 “可能不止一辆,这应该是姓吴滴没错了,”姚二明言之凿凿,气愤道:“还真是和胶水一样,甩都甩不掉!” “停车干他狗日滴!”刘二明气势汹汹。 “咱们人少,先摸清楚状况再说,”姚二明一脸严肃,对刘二明交代说:“你爬出去看看,看后面有几辆车,就能知道他们大概来了多少人。” “爬出去?”刘二明一愣。 “把速度提上来压住道,坚决不能停车,不能让他们超上来截住咱们!”等命令完大脑袋,姚二明才转头冲抓耳挠腮的刘二明挑起眉毛:“咋,怕啦?” “这有啥可怕滴!” 不出姚二明所料,一激就上头的刘二明转身就摇下车玻璃,接着两手撑住车窗框,撅起屁股往前一探,上半身就钻了出去。 刘二明一动,姚二明便背靠着大脑袋调整好坐姿,用仅能使上劲的左手扳住座板,偏脸对大脑袋命令道:“往右边靠!”说话抬起右脚,对准了刘二明的屁股。 右边是一条落差忽高忽低、宽窄没个准头的河谷。河谷两侧的岩石极为陡峭,部分段落的石壁就如被刀切般齐整,非常人能攀爬上下。尤其这一段的深浅,最矮的地方也有七八米之高,人掉下去准保骨断筋折。而河谷底部植被茂密、空间幽暗,即使在正午阳光下,人在谷边都很难看清底部地貌,且在雨季还偶有洪水肆虐。 经常随姚二明等人上山去行宫的大脑袋,自然清楚这条河谷的险要,因为爬过这段陡坡,再沿公路走不到几百米便是一截平缓地带,他们常在那处停车方便。 刘二明没敢在卡车行驶中,就直接打开车门玩高难度。他行动缓慢,心中腹诽,己方虽只有三人,但有你西关二明亲自坐镇,吴永亮和老厂那帮乌合之众即使全来了,又能怎样?! 堂堂一个老大,当着他这个刚收的小弟,和另一个属下的面,话说得那般邪乎、搞得这般慌张,这不摆明在下自己的马威吗?! 若不是拿人手短,看那辆皮卡的面子,他才不会傻乎乎冒这个险! 卡车门外除了倒车镜支架,便再没可着力的支撑点。只想对付瞅一眼便交差的刘二明如是一手抓着倒车镜支架,一手扣住窗边,同时稳住在车内的下盘,探腰往后使劲伸着脖子,可车后周边尽是一片漆黑,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片刻就被雨水浇透上身的刘二明不禁骂了声“日”,但这声“日”字一出口就被发动机的轰鸣声所吞噬,以至于连他都没听清自己究竟骂了什么。 也就在刘二明忽然发现,卡车不知多会已偏离中线,离右侧路基越来越近时,一股巨力便陡然袭向他肥硕的屁股。 猝不及防的刘二明‘啊呀’一声惊呼,右手瞬间脱离窗框,身体往前一突,双脚登时悬空,若不是左手死死攥着倒车镜支架,他整个人就会立刻甩出卡车。 一下,两下,三下......姚二明卯足了浑身力气,大脑袋则死死把着方向盘,半个身子侧过来帮着顶——两人合力,不顾一切也要送刘二明上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刘二明必须死,否则这小子将成为他姚二明一辈子的污点,萍阳城永远的笑话!他不是没想过,看红姐的面子放其一马,或等项目结束后再找其算账,可其却一再刷新他的底线,甚至敢打他货的主意!!! 这已经不是忍或不忍,如何教训一下的范畴了。这俨然已经上升到,你只要存在,我就必然活不痛快,不死不休的层面了! 双腿扯成大字,胯骨死死顶在窗框上,膝盖抵着车门内侧不敢有半分松动,全靠一只手在窗外攥着倒车镜支架,苦苦吊着上半身的刘二明,是既害怕又愤怒,撕心裂肺的叫骂声竟盖过卡车的轰鸣声在山间回荡。偶有一两句飘进车内,只使得姚二明的杀意愈发高涨,随之肆意狂笑。 “日、日、日,你他妈就会日,去阎王殿里日鬼去吧!” 只恨自己大意,为对方一句口头上的赠予便放松警惕的刘二明,脸上糊满了不知是鼻涕、眼泪,还是雨水的液体。他开始崩溃,张嘴求饶:“二哥二哥,我错了,我错了二哥......” 姚二明不为所动,继续发力,只是连续大幅度动作,已然牵扯到他压在靠背上的右胳膊,疼得他是咬牙切齿,下脚反倒更狠更毒。 “姚二明,我日你先人......”刘二明求饶无果,随之陷入绝望。 便在这一瞬,卡车的右前轮冷不丁压到路边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块,车头剧烈弹跳了一下。注意力被右边分散的大脑袋大惊失色急忙猛打方向、左右调整,而后一脚刹车,才把偏离方向、险些冲下河谷的卡车逼停下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姚二明的脚还在空中,但刘二明却已消失不见。 扭头瞟了眼犹自心悸、大汗淋漓的大脑袋,姚二明直起腰,挪到右侧窗口,朝外张望了下,忽而嘴角上扬,桀桀笑道:“天要下雨、娃要尿尿,拦都拦不住这该死滴家伙,撒泡尿也这么不小心,年纪轻轻滴,可惜了。” 作为唯一的听众,大脑袋心中了然,这是姚二明在为刘二明的死找借口,做铺垫。 虽然这个由头听起来有点荒唐,甚至有点侮辱他这个听众的智商,但细想一下时段、环境、地理,再加上死者自己一时大意,偶发失足,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这个由头还是老板亲自编的,有人即使不信,怕也会事先想一下反对的后果。 反正,大脑袋是没意见,就算姚二明说刘二明是让风刮走的,他也可以做到深信不疑。 就在大脑袋会意,刚想下车,看看卡车右前轮是否损坏时,姚二明转头下令道:“抓紧时间下去找人,赶天亮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下,”姚二明说话又改了主意,对打开车门的大脑袋笑说:“还是只找死人比较好,最好是缺胳膊断腿滴那种,我好给他哥交代。”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七日凌晨·第十一话 从姚二明现在的位置到他的行宫,直线距离已不足十公里。 或许是嫌麻烦,又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姚二明并未通知留守行宫的老虎过来帮忙,米娃等人也没谁告诉老虎,老板要来的消息,即便是和老虎最亲近的坦克。 方才从山顶返回驻地的老虎,看都没看地上明显移动过的高贤运。放下铁锨先是喂了狗,随后又钻进西屋去喂人。 屋里臭气熏天,小胖子听见动静不禁激动地流下两行热泪,而段公子却气若游丝,看样子是饿狠了,连抬头给个反应都力不从心。 浑身湿漉漉的老虎面色铁青,拿来两瓶矿泉水,取下两人口中的抹布,拧开盖一手一瓶塞进两人嘴中,如此一人喝过两瓶,这才喂两人吃起小面包。 三四岁小孩拳头大小的面包,依旧被老虎掰成两半,等两人嘴里的面包咽尽,他才会递上另一半。 最应该表现出一副狼吞虎咽状的小胖子,反倒吃的极慢,且边吃边哭,不知是被老虎的细心所感动,还是单纯为自己能挺过来而喜不自胜。 反观之前还头硬脖子粗,对嗟来之食拉不下脸来的段公子,此刻就像巢中嗷嗷待哺的雏鸟,喝水如鲸吞,面包进嘴也不见嚼,咕噜一下就没了影子,转瞬又张嘴讨要,几个来回终于被噎的梗起脖子,隔着眼罩都能猜到那撑开的眼眶里一定全是眼白。若不是老虎不想再造杀孽,给其喝水顺气,段公子怕下一刻便会噎死在自己的粪水之上。 “大哥,这不会是,是我们的最后一顿吧?”半晌,小胖子终于将自己的担心说出口。 瞅了眼和坦克年纪相仿的小胖子,老虎沉默片刻,才接茬说:“是不是你们最后一顿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这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们。” 小胖子显然没理解老虎后半段话的意思,哇一下就哭出声来,嘴里一团面糊都没心情往下咽了,可谓难过到了极点。 闻声,心里躁意顿生的老虎骂道:“老子他妈最腻歪别人哼哼唧唧了,一个大老爷们整这出有用吗?有人说要整死你们、要你们的命了?” 听对方发火,小胖子连忙止住买惨,撅着嘴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踏实待着!”老虎往小胖子嘴里又塞进去一块面包,缓和了下语气说:“实话告诉你,以前这绑过不少人在,多是绑几天服软了,也就放了。” “真的?!”小胖子鼓着腮帮子,一脸希冀地望着老虎的方向,可惜他看不见眼前的东北大哥,自然不晓得这个东北大汉,眼圈是红的,之前仿佛也哭过,而且是嚎啕震天的那种。 还未作答,老虎就听一旁刚有点活人气的段公子,忽然冷笑一声:“跟一个小喽啰废什么话。” 说话,段公子抬头对着老虎颐指气使道:“叫你老板过来,老子要跟他谈判!” “你闭嘴!” 开口斥责段公子的是小胖子,老虎又没捞到回嘴的机会,当然,他也不屑于跟死鸭子嘴硬的段公子计较。 生怕表哥毁了他靠博取同情换一线生机的小胖子,吐掉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面包渣,劈头盖脸骂道:“你一个阶下囚笼中狗,凭什么跟人老板谈判?挺大的人了,张嘴前能不能过下脑子?!” “你敢骂我?”段公子瞪起布条下的眼睛,梗起自己骄傲的脖子:“当一个外人的面骂我!” “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揍你呢!要不是你,我能沦落成现在这样?!你个只会连累别人的败家子......”不骂则已,一旦骂开,小胖子便再收不住压抑了近两天两夜的委屈和怨恨,只想用唾沫星子把旁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哥给喷死。 “你你你……”段公子气急败坏却呛得无言以对。 见针锋相对的一对表兄弟都没了果腹的需求,老虎摇摇头,心想这样也好。一来,两个倒霉蛋也是憋久了,喊一喊就当是放风了。在这深更半夜的荒山野岭上,就算给他们一人配一把高音喇叭,也整不出啥幺蛾子来。二来,两人这么一闹腾,便无暇去理会别处的动静,倒省得他再遮遮掩掩。 于是,老虎没再封段公子和小胖子的嘴,任由两人互相伤害,转身出了屋。 走到院中,老虎拎起雨地里的窗帘一角,将裹在窗帘里的高贤运,拖到院子最东边的一间屋里。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他必须抓紧时间。 高贤运被捆得很死,老虎用匕首将窗帘布外的绳子割断,才将其放出来。随后找了一把带扶手的靠背椅,把闭着眼瑟瑟发抖的高贤运架起来放上去,和捆那对表兄弟的方式一样,将其手脚分别固定在椅子上下两侧。 “别装了,”也找了把椅子,就坐在高贤运对面,仅半步距离的老虎点了颗烟,随之缭绕的烟气冷冷道:“再装就没意思了。” 与老虎一样,浑身湿透了的高贤运仍紧闭双眼。他并没有装,只是这具被捆了近十个小时,一路磕磕碰碰,又在雨地里泡了半天的躯体,且需要时间去适应。而筋骨、血液的突然顺畅,让他在感觉放松的同时,却无形放大了脑后创口处的疼痛,整个人如是天旋地转。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疤脸东北虎。 提醒过高贤运后,老虎叼着烟卷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高贤运的几张银行卡,一支圆珠笔,以及那张俏妹儿写有几行假密码的纸片。然后便忽然变得善解人意般,抽着烟等着。 这是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五六十平米,一盏昏黄的灯泡...... 也不知过了多久,勉强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的高贤运,先是偷偷看了看环境,然后才瞄向对面正拿着一张纸片愣愣出神的老虎。 王八蛋,这是要对他严刑逼供!悄悄试了试手脚上绳子的松紧,头依然胀疼的高贤运愈发心急如焚。他必须尽快恢复状态,想出对策来才行!可,让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老头,从一只身强力壮的东北虎的利爪下逃脱,这又岂是动脑子想想这般简单! 而且,这家伙不止绑了他一个人!就刚才在雨地里隐约听到的动静,怕有三四个之多!这分明是个专职绑架勒索的团伙!土匪窝!!!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七日凌晨·第十二话 怪不得这个王八蛋把自己像牲口一样扔雨地里,根本不在乎自己能否逃脱!那么长时间,他去干什么了?还有俏妹儿,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她去哪了? 一会儿,终于肯面对这一切的高贤运,用舌头舔了舔被老虎撕胶布时带疼的嘴角,开口颤声问:“俏妹儿呢?让她过来跟我谈。” 俏妹儿,随之这个熟悉的花名在耳边响起,老虎的心便犹如针扎一样抽搐了下。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将视线从纸上挪开,把燃尽却不自知的烟屁股扔掉,缓缓看向高贤运,淡淡道:“我,刚把她埋了。” “埋了?她她,她死啦?!”高贤运一脸错愕,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咬破。瞪着眼圈泛红的老虎,他惊疑不定问:“她怎么死的?你别骗我,我可不吃你那套!” 有些人在经过头部猛烈撞击后,会产生脑震荡,继而会忘记事故过程,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还有些人,在参与或经历过类似难以接受的极度痛苦后,大脑会自动屏蔽事件的某些片段,甚而抹去部分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看高贤运的表现,似乎不像在演戏,但老虎不信,也没道理和工夫去想,究竟要不要信。 “你不会是把俏妹儿杀了,想独吞我的钱吧?”见老虎不说话,高贤运冷笑连连,自以为是道:“我说你们至于吗,想吓唬我,也不用编这么恶俗的桥段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说话,高贤运忽然扬起脖子大喊起来:“俏妹儿,俏妹儿!你要没死就滚出来......” 高贤运的本意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由俏妹儿出面解决,首先能免去皮肉之苦,同时再想办法跟女孩周旋,毕竟露水夫妻一场,实在磨不过去再报银行密码不迟。但老虎却没给他见俏妹儿的机会,一巴掌便打断了他的妄想。 老虎这一巴掌扇得极狠,高贤运根本来不及反应,刚舔过的嘴角登时鲜血淋漓。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她叫巧凤,不叫俏妹儿!记住,巧凤,只有两个字,后面不带那个‘儿’字。” 老虎说的很认真,而后将手中的卡片在高贤运面前晃了晃,道:“八张银行卡,一个密码一根手指,抓紧时间。” 只觉左脸发木,却感觉不到疼的高贤运咕叽咕叽嘴,随即吐出一颗被打断的牙齿。这一巴掌挨得不冤,在动物园里摸老虎屁股,算是彻底给他打醒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就全告诉你,”再不敢提俏妹儿半个字的高贤运及时采取补救,并提出自己的合理建议:“我保证我说的密码都是真的,你要不相信,可以取了钱再回来放我!” 只当高贤运在异想天开的老虎仍面无表情,挑重点问道:“卡里有多少钱?” “呃,”高贤运想了想,有些难为情说:“三四万吧,我这两年存的私房钱,俏,不,巧凤应该告诉过你,我虽然是个厂长,但工资却不高,有一点外快但花钱的地方多呀,我老婆又有慢性病,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又要上学......” “快打住吧你!”老虎苦笑一声,却不是嫌钱多少,而是单纯替他的巧凤,那个俏妹儿感到不值,四万块,你的命就值四万块?! 高贤运很听话地闭上嘴,眼巴巴看着老虎,就怕对方不信。 “只有三四万存款的厂长,呵呵,我就纳了闷了,三四万,你他妈的至于分八张卡来装吗?”老虎不想笑,但又实在觉得荒唐。 “一个厂长而已,官不大,可盯着你的人不少,”高贤运跟着尬笑说:”狡兔三窟,分散开,分散开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老虎没有搭茬,脸上的笑容也尽数褪去,只是冷冷地瞅着高贤运。 高贤运立刻觉察到危机,忙不迭说:“我家里,家里还有一部分现金,大概有十来万的样子,你让我打个电话,我叫人去取,明天就打你卡上!” “不用了,”老虎复又笑了笑,抬左手摸向高贤运的右手,挑出对方的小拇指,说:“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四万块,足够了。” “你听我说同志,不,朋友,我说话算数,十万块,不不不,二十万!你让我打个电话,我绝对,啊......” 随之小拇指被老虎攥在手里,高贤运便紧张到语无伦次,但对方压根没跟他讨价还价的意思,结果还是用暴力打断对话。 高贤运的惨叫声,足足持续了有半分钟的光景才消停下来。 看着自己那根,和其它手指比起来显得很是倔强、很是特立独行,直直朝上翻的小拇指,高贤运是汗如雨下、泪流满面,却愤怒异常,如是朝老虎吼道:“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讲理呢?!” “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和气生财你懂吗?你不懂就听我讲嘛,大家有商有量,何必闹成这样呢?我再问你,鸡飞蛋打你懂吗,你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咬舌自尽,你信吗?!” 老虎终于还是让高贤运给逗笑了,见牙不见眼,且边笑边翘起二郎腿,以腿当桌,将纸片铺平后,又试了试笔,方才敛去笑容,对高贤运说:“还是领导讲话有水平,你这样,我给你个面子,小拇指算我送你的。至于讲理嘛,我刚刚知会你了,一个密码一根手指,算是有商有量吧?另外,你说什么,把你整急了就咬舌自尽,你放心,我尊重你的意见,也绝对不拦着你!” 望着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高贤运,老虎颇有些不耐烦地补充道:“话既然都说透了,咱就别浪费时间了行不?开始吧!” “等等!”高贤运匆忙大喊一声,而后朝自己的左手努努嘴:“表,表,这块表最少值十几万,给你,放了我!” 瞟了眼高贤运腕上那块,从头到尾他都没瞧上眼,甚至都懒得摘下来,现下又糊满血渍泥污,被其号称十万往上的手表,老虎气极反笑:“这么值钱的玩意你咋不早说呢?还白白搭上一根手指。” 已然看出对方并不相信自己的高贤运,极力辩解道:“我、我刚想起来,你听我说,这真的是块名表,我对天发誓,绝对值十万块!” “我信你,你能撑到现在才说,也不容易,”老虎一本正经说:“好意我领了,可正经事不能耽搁,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见你再说一句跟银行卡密码没关系的废话,明白了吗?!” 见对方说话间又攥住自己的一根手指,高贤运悔不当初、忙不迭道:“明白、明白!”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七日凌晨·第十三话 刘景畅,你在哪?快来救我! 这是高贤运,在即将被老虎折断无名指前,对上天、对这座城里唯一有机会救他的福将、爱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却不想,此时此刻刘肠子也在灵魂深处呼唤着另一人。 李秀莲,你他妈到底在哪?! 论命格,其实高贤运要远比刘肠子走运的多。只是不知他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这辈子又交了什么好运,还是老天爷今夜恰好失眠,无意中体察到了他的无助。再或许,是刘肠子于冥冥之中听到了他的呼唤,在过不了多久后,竟阴差阳错、间接救了他只剩半条的老命。 可,老子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便是要告知芸芸众生,天道有轮回。作为无神论者,刘肠子自然无从感受高贤运所谓的狗屁召唤,他现在火烧眉毛已然自顾不暇,以至于连正经关心高贤运去向,至此夜不能寐的五花肉打来的几个电话,也均被他一一挂断了之。 此时,谁又能想到,刘肠子就在辉辉的家中,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一脸焦急的原地打转。他已经开车追过来好一会了,可笑自己的家就在隔壁却没心思回。而辉辉和李秀莲这两口子,就这么屋里屋外门户大开,好似在跟他和贾桂花玩空城计、躲猫猫一样,令人他们两夫妻一直处于望空捉影又疲于奔命的状态,想骂人都找不到对象。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为利所诱的李秀莲应该还在他刘肠子这边,否则,李秀莲不会带着伤,连锁门都顾不上,深更半夜的去追辉辉索要U盘。但这也只是向好的一点而已,在没有亲眼看到U盘之前,期间仍存在茫茫多的未知变数。 李秀莲呐李秀莲,你好歹接个电话呀,就算没追上辉辉,你也跟我打个招呼,让我另行打算啊!凌晨三点半,再过不到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刘肠子看了眼手机,又瞥了眼李秀莲住的东屋口,无奈道:“你别瞎折腾啦行吗,要是真能找见,那两口子还有必要跑吗?别叮叮哐哐滴再把邻居给招来,这大半夜滴,你咋跟人解释哩?!” 从来至此便没把自己当外人,在别人的屋檐下,拆家一样翻找U盘的贾桂花,闻言从里屋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问:“你是说,辉辉和李秀莲串通好了一起躲咱们?” 貌似已无任何秘密隐瞒,再不用避讳什么的刘肠子直白道:“不可能,辉辉恨我恨得要死,李秀莲又一门心思想从我这捞好处,这两人就不是一条路上滴人,根本串不到一块去。” 阴恻恻地看了眼刘肠子,贾桂花不在言语,转头愣愣地望向别处。 瞟了眼印堂发黑、双目无神,模样明显有些萎靡的贾桂花,刘肠子忽而生出几分愧疚来。这种情绪,即便在几小时前被抓包,被贾桂花当面涕泪横流地指责哭诉时,他都没有过。看来,这世上能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的女人,唯有发妻而已,如李秀莲这样的野花,偶可慰藉,但最终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刘肠子叹口气,将手里的半瓶矿泉水递给自家女人,劝说道:”你回去睡会,这有我就行。” “赶我走,好给你和李秀莲腾地方?”贾桂花回头白了刘肠子一眼。 刚要用柔情补偿女人的刘肠子闻言一滞,却不想跟贾桂花置气,只好哭笑不得说:“火都烧眉毛了大姐,咱是不是就别没事找事了?再说了,你就在隔壁,我敢么?!” “你滴意思是,我不在家滴时候你就敢,还经常来?”贾桂花不依不饶。 这是一张嘴就顺杆往上爬呀,刘肠子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服软道:“得得得,算我错了,我就不该多嘴关心你。” “关心我?关心我就赶紧想办法把U盘找回来,把这破事解决喽!”说话间,贾桂花的眼里便泛起泪花:“关心我?你觉得我回去能睡滴着吗?” 刘肠子无言以对。 见男人不哼不哈,复又摆出那副愁眉苦脸、束手无策的衰样,贾桂花恨恨地抹去眼泪,拾起茶几上,她从西屋单人床上找到的手机,问刘肠子:“你可是跟辉辉从小一块长大滴发小,他能去哪,你心里真滴一点数都没有?” “你跟辉辉做邻居也有十来年了,你知道他有几个朋友?见院里谁来找他串过门?还是他没事跟你扯过淡?” 一说这个,刘肠子就来气:“一天到晚嘴里都蹦不出来俩字滴货,和植物人唯一滴区别就是会张嘴吃饭!你说他活着,可吃喝嫖赌抽他又一个不沾,纯纯一个窝囊废!脾气还不小,又臭又硬,这不是茅坑里滴石头是啥!哪个闲滴没事搭理他这种人哩?你就说我,我每天忙滴要死,一个厂长又不是他肚子里滴蛔虫,咋能知道他死哪去了?!” 对于贾桂花将辉辉与自己比作发小的说法,刘肠子很是以此为耻,不免有点反应过激。可他也身有所感,再者,为了避免引发贾桂花继续无聊猜想,便补充道:“厂里老乔家滴儿子倒是跟他关系不错,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人说没见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瞥了眼有点欲盖弥彰的刘肠子,贾桂花皱起眉头,接着问:“他家亲戚呢?我记得前几年二明犯了事,你去东关派出所捞他,回来跟我说,辉辉滴一个什么亲戚就在那上班,说你们从小就认识,却不给你面子。” 自家婆娘,还真是个寻根究底的高手!刘肠子面呆眼直,这是他刚才便设想过,也是至此能想到的最坏最糟糕、最令人胆寒的可能性。没料到,从未和吴永亮有过正面交集的贾桂花,竟能从陈年旧事中,自己都忘了的只言片语里,翻出吴永亮这个搅屎棍来。 前一会才按捺住自己别胡思乱想的刘肠子,此刻不禁谈虎色变。之前,他不敢跟女人说,这会就更不敢说了,他怕女人知道这个可能后会先他一步崩溃...... “我忘了俩人是啥亲戚了,但肯定早不来往了,要不人能不给我面子?”刘肠子选择继续隐瞒。 “你是不是,还有啥事瞒着我哩?”刘肠子稍显迟滞的回复,还是引来贾桂花的疑问。 “我还能有啥事瞒着你哩?”刘肠子急了:“都这个时候啦,咱能不能说点有用滴话哩?!” “我滴话没用?没用你急啥哩?没用你出一脑门子汗?!” “我......”刘肠子欲哭无泪,刚想反驳,忽听贾桂花手里,辉辉的手机冷不丁嗡鸣起来,随即就见贾桂花一声惊呼,将手机又丢回茶几上。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七日凌晨·第十四话 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的刘肠子,稳住心神走过来凑近一看。只扫了一眼,便隔着茶几对贾桂花神经兮兮地警告说:“千万、千万别动这个电话滴心思!” 用手捂着胸口的贾桂花,反被刘肠子勾起了好奇心,往前凑了凑,于是也看到手机屏幕上‘三哥’的那个代称。她愈发迷惑,但碍于铃声未断,没有立即发问。 ‘三哥’是谁?对于辉辉母亲那一系亲戚的关系,刘肠子显然是知道一些的,尤其对这个‘三哥’。没有‘三哥’就没有辉辉‘小四’这个排位,三哥就是吴永亮,吴永亮便是从小敢为自己的表弟、一言不合就跟他刘肠子大打出手的那个三表哥! 这个乔卫东!他竟然敢给吴永亮打小报告,随便就把自己这个上级领导给买了!怪不得,自己刚才还纳闷来着,凌晨三点多钟这小子还没睡,没睡却又不及时接电话,硬是拖了一分钟才接听。 臭小子回答问题倒是没什么纰漏,只是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杂乱,听起来像是在某处公共场所。只可惜,自己深夜给其打电话本就冒昧,还是编理由找辉辉,自然不好再深入问话。 东子随辉辉认识吴永亮,这没问题,可这小子怎么敢?!顺思路往下延伸的刘肠子,忽然嗅到一股充满阴谋的气息,然后陡然一惊,不禁顺藤摸瓜,将这个猜想无限放大…… 辉辉、吴永亮、东子、董振国,还有阴魂不散的郑智坚,他们难道是一伙的?!刘肠子并不晓得吴永亮与郑智坚是战友关系,但有东子这个媒介在其中,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难道从昨天,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开始联合谋划,串通一气来搞他刘肠子?! 从来只把高贤运的分析当阴谋论来嘲笑的刘肠子,不想不觉,只是刚一延伸稍有头绪,后心便倏尔一凉。 难道高贤运的突然失联,也跟他们有关系?!还有李秀莲,两人大前天刚被辉辉捉住现行,昨天却又上赶着送上门来,她不会也是吴永亮他们这个计划里的一环吧?! 只觉匪夷所思,可又忍不住先入为主,越想越细思极恐的刘肠子不由骇然失色,腿脚一阵麻软,颓然跌坐在麻将桌旁。 辉辉的手机,于这时戛然静止。兀自盯着手机屏幕,一颗心早被好奇塞满的贾桂花,抬眼却见自家男人胖脸煞白,本就似霜打茄子般的惨样,片刻好像又憔悴了许多。 “你咋啦景畅?没事吧?” “给二明打电话,让他叫人来,有多少叫多少!”刘肠子答非所问,略显无力的强调说:”快!” 男人肯定是想到了某处关键!贾桂花不敢耽搁,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不想,以往最听她话,甚而当圣旨一样遵从的刘二明,此刻竟迟迟不接她的电话,如此连续打了四遍,都无疾而终。 “二明不接电话。”贾桂花眉头紧锁,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同样在打电话的刘肠子,沉着脸没接茬,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动作。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连续拨了打不下十个,却一次都未接通的电话后,刘肠子才终于放下手机,缓缓望向贾桂花,惨笑一声说:“出事了。” “能出啥事哩?!”贾桂花故作镇定说:“别自己吓唬自己行吗,天塌喽也轮不上你顶!” “老鬼滴手机关机了,他和二明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着,后来忙着找U盘也没顾上回他们电话,”再不想隐瞒、也不想被安抚,而只想分担压力的刘肠子,回头将胳膊肘撑在麻将桌上,双手不住抓着头皮,自顾喃喃道:“这俩人滴手机从来都是随打随接,从来没关过机......” “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滴事哩,说不定俩人滴手机都不在跟前,要不一个没电一个丢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么,”随便抛出一个理由,仍往利好方向贴靠的贾桂花,提醒道:“黄毛和大飞呢,问了没有?” “一样,一个关机,一个没人接。” 刘二明、老鬼、黄毛、大飞,这四人可都是刘肠子在外围仅有的、能用可用的骨干亲信呐!一个人的手机不接可以理解,两个人关机还能勉强找理由,但如果四个人都联系不上,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们让人给一锅端了!贾桂花哑口无言,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刚刚给辉辉打电话滴三哥,就是你说滴,他那个在派出所滴亲戚,辉辉滴表哥——吴永亮!” 刘肠子说话转过头,用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瞅着贾桂花恶狠狠道:“姓吴滴打小就跟我不对付,这一定是他做滴局!他跟辉辉,还有郑志坚、老董、东子他们,他们想合伙弄死我!!!” 对于贾桂花而言,刘肠子话里的信息量实在过于巨大、繁复,让这个看似精明的家庭主妇,一时茫无头绪,甚至不能理解,从来风光无两的男人,怎么会树立这么多的敌人? “那、那咱们现在咋办?”贾桂花开始惊慌起来:“你身边就再没一个能用滴人了?!” “厂里倒是有一堆拍我马屁滴家伙,平时跟着站队打嘴炮一个能顶俩,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放心呀!呵呵,就怕到时候帮不上忙,还平白送个把柄给这帮见风使舵滴家伙!“刘肠子惨笑一声,说道:“我一天在厂里忙前忙后,外围除了二明,也就......” 刘肠子说话,眼睛忽而亮了亮,下意识看向正盯着他的贾桂花,所谓心有灵犀,夫妻二人于此刻已不约而同有了答案。 “别犹豫了!”终还是贾桂花火急火燎拍板道:“赶紧给红姐打电话,让她派人过来,先一起把U盘拿回来,解决喽眼前滴麻烦再说别滴!” 贾桂花的话一点毛病没有,但刘肠子却仍是一脸苦瓜相。他当然晓得,与红姐打这个电话的紧迫性,可他实在拿不定主意。求援,必将暴露U盘的存在,从而牵扯到如何对红姐解释U盘里的内容。万一那句话不对,红姐起了疑心,转手给他来个黄雀在后,先他一步夺走U盘,那他岂不是作茧自缚,反被红姐拿捏要挟! 等项目结束,自己再没有利用价值,红姐又会如何处置自己?刘肠子不敢想,也没时间想。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U盘就算被红姐拿走,也比现在落到吴永亮手里强! 决断间,刘肠子突然灵机一动、福至心临,其实这个电话,不一定非得打给红姐。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七日凌晨·第十五话 倒霉玩意!走那么急,居然把手机给落下了。 若不是闪烁的手机屏幕上所谓‘嫂子’的来电,姚二明怎么也不会在黑暗中发现刘二明卡在车门框下方缝隙里的手机。 姚二明显然对这个嫂子,是不是刘二明的亲嫂子、刘肠子的正妻,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有点恼,嫌手机铃声打扰到他小憩。之后,他本想将手机隔窗抛下河谷了事,可中途一顿,还是将其静音,只等大脑袋找见刘二明的位置,再做处理。 大脑袋还在车外的雨夜里搜寻已被姚二明基本判定死透了的刘二明的踪迹,也不知搜到哪里去了。便在姚二明合上眼,准备再眯一会时,他自己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是刘肠子的电话。对于这个电话,姚二明早有准备,但情绪却不如刚才那般平静,毕竟是他亲手害死了人家的亲弟弟,大小是条人命,内心有点波澜也很正常。况且,明摆着要糊弄对方,总得做做样子不是。 姚二明没有立即接电话,而是想,难道刘肠子,是刚得知自己的库房被围攻?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几个小时。难道,除了刘二明这几个人,就再没人给刘肠子通风报信了?如果是这样,就可见其人缘之差,信息来源之闭塞,也由此反衬出,老厂的那帮工人之团结。还有刘二明,这小子还真是傻的可以,之前果然没有知会刘肠子。以此延伸,刘二明没有,那,那个老鬼呢?如果是其刚通报的刘肠子,就说明米娃放了其一马。 想到米娃,姚二明不禁皱了皱眉,随即,接通了刘肠子不屈不挠的电话。 “二明啊,还睡着呢吧,不好意思啊,这个点跟你打电话,没打扰你吧?” 姚二明有点懵,他一个喂字还未出口,对面的刘肠子便当先一顿客气,态度谦卑至极,丁点没有要过问昨天至今发生过什么的意思。 黄鼠狼给黄鼠狼拜年,一定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姚二明眼珠一转,决定先听听刘肠子要卖什么瓜,遂和风细雨说:“哦,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刘肠子呵呵两声干笑,紧跟着说:“有个事,我想麻烦老弟一下,看你方不方便,派几个人来帮我处理处理。” “现在?” “对,现在!最好能马上来!” 这是要自己还人情呐!姚二明没犹豫,只问:“要几个人?带不带家伙?” 刘肠子显然没料到姚二明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反应不及,结巴道:“呃,有七八个人,应该够了。家伙事,带不带吧,我就是找人要个东西,应该,不至于......还是带上吧,万一有用。” 姚二明闻言无声一笑,只道:“行,你等电话吧,马上会有人联系你。” “等等二明,”刘肠子以为姚二明要挂电话,忙不迭叫住对方,谄笑说:“我是想跟你说,这事,就别跟你姐通气了,一点小事儿,犯不着让她操心。” “行,没问题,”姚二明依旧痛快,可刚答应完,转口便问:“是不是关于老厂滴事?” “不、不是,”刘肠子顿了顿,略一思量,为难道:“嗐,我自己滴事儿,丢人滴很!电话里实在说不出口,完事我请你吃饭再讲给你听,到时候你可别笑话我!” 姚二明不置可否的“哦”了声,紧跟着语气一变,疑惑道:“那个姓吴滴,和你们老厂滴人,都撤了?!” “姓吴滴?和老厂滴人?啥都撤啦?什么意思?!”刘肠子一愣,继而连珠炮一样抛出四个问号,随即一个激灵,紧跟着重复第一个问题:“到底哪个姓吴滴?” “吴永亮啊!东关派出所滴副所长。” “他跟我们厂滴人,在一块?!”刘肠子大惊失色,他刚刚的怀疑竟然是真的! “他们干啥啦?!”刘肠子这一问,几乎是吼出来的。 看来,对方直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又不是两人山上山下,还得靠喊来传话的年代,刘肠子的信息渠道难道让人给掐了?! “你真不知道?!”姚二明十分不解,表现十分真实。 “我、我真不知道,二明,到底出啥事啦?”手机都快被攥爆了的刘肠子,已然快急疯了,要不是怕得罪姚二明,他真想破口大骂,你他妈倒是有屁快放啊! “我操,我以为你早知道啦!真他妈邪门,出了这么大滴事,竟然没人告诉你!” 刘肠子无语。 “是这样......” 姚二明感叹一番,终于肯将昨天下午至此发生的事,隐去诸如大飞跳楼、黄毛断腿,包括辉辉这个诱因,等等其它刘肠子没必要知晓,而他认为无关紧要的片段。从中挑挑拣拣、虚实结合,既要突出自己的作用,还不忘丰富细节、刻画重点,再悄然安插一些刘二明的荒唐举动做铺垫。即便如此,依然和蜻蜓点水无异,也只是大致给刘肠子讲了一遍过程,却听得刘肠子如坐过山车一般,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直至气冲斗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永亮!!!”刘肠子听完把满嘴牙咬得是咯嘣直响,只恨不得立马生吞活剥了吴永亮,便是在一旁的贾桂花都鲜见,有人能把自家男人气成这样。 “还有董振国和郑志坚!老子要不把你们弄死,这辈子算他妈白活了!” 什么董振国、郑志坚,姚二明不认识。至于吴永亮,他也没工夫惦记,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就是耐心等电话那头的刘肠子抽空提起其亲弟弟——刘二明。 “调虎离山,这招玩得绝啊!从李秀莲偷走我东西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想到,这他妈滴怎么可能是凑巧!凑巧急着见我,凑巧有人给你报信,凑巧说了不让她回家,可她偏要回,回去就碰见辉辉,两口子里应外合,他们这是把我刘景畅当憨憨玩哩啊这是!” “一边拉马会计去省里告我,一边又找人截我滴货,趁我病要我命,好一个声东击西!直到现在我才想通,辉辉两口子咋可能有这个胆色和脑子跟我对着干哩!这他妈绝对不是一两个人就能组织和策划出来滴事!这他妈就是吴永亮、董振国、郑志坚他们,一起串通好,给我设滴局,设滴局!!!” “他们这是想让我死!!!”刘肠子面红耳赤,喘着粗气,挥舞着手机,反对一旁的贾桂花口不择言、歇斯底里起来,已然是气迷了心。若不是贾桂花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打手势,他等闲是收不住这突如其来、排山倒海一样的洪荒之怨。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七日凌晨·第十六话 刘肠子失控了,这是姚二明的直观感受。 “我也是气糊涂了二明,你就当我发羊癫疯,别往心里去啊。” 好不容易才稳定住情绪的刘肠子苦笑一声,脑中仍一团乱麻,竟不觉自己说漏了什么。拿起手机跟姚二明画蛇添足地解释一句后,又紧跟着由衷感谢说:“二明,这事还多亏你在跟前,要没有你在中间周旋,这车货要落到那帮人手里可就麻烦了。” “举手之劳。”还在综合信息的姚二明风轻云淡道。 “二明呢?不是,我弟弟呢?!”想起刘二明,刘肠子又不禁火冒三丈:“这个死娃,出了这么大滴事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打不通就没事了,刚给他打电话又不接,小王八蛋,你叫他接电话!” 终于说到正主了,姚二明忙打起精神调整状态,故作焦虑说:“刚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们都快到地方啦,小刘他非要下车解手,结果这一耽搁就是半个多小时,我一看不对赶紧派人去找,结果找到这会也没找见人!这山沟沟里黑灯瞎火滴,他中午又喝了不少,万一出事可咋办?!我没法给你交代啊!诶,可急死我了!” “你不用给我交代,就算这个小王八蛋摔死喽,我也不怪你!狗日滴,身边能用滴人一个都没给我留,剩他一个球用不顶,只会添乱!” 看来刚刚的铺垫没白费,姚二明悄悄松了口气。这个刘肠子,还真是和刘二明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即使他对大小刘这种表面团结、暗里不和的兄弟关系已有所了解,但从刘肠子嘴里听到这种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内容,依旧感到咋舌。可咋舌归咋舌,这又关他姚二明屁事,他要的就是刘肠子这个表态。 另外,刘二明的人都被吴永亮给收拾了,这个消息还是他传达给刘肠子的,其心急也是情有可原,不然也不会找他姚二明来替补还人情。 “二明,先把别滴事放放,我这滴情况真滴是一言难尽,高厂长也联系不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给我派人来!”刘肠子回到正题,他是真急啊,U盘一旦易主,他刘肠子搞不好会死在刘二明前头。 “等电话。”姚二明这次没有耽搁,说罢便挂了线。 撂下手机,姚二明并没有立刻帮刘肠子联系帮手,而是在黝黑的卡车驾驶室里独自静坐思忖。不为别的,只为高贤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失联了!这个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先说这头,见刘肠子结束通话,贾桂花便见缝插针问刘肠子:“二明出事了?” “他能出啥事哩,烂命一条,阎王爷都懒得收他!就算他真出了事,我这会也顾不上管他!”刘肠子话毕复又给李秀莲打起电话,只盼李秀莲并非如自己预设的那般,是吴永亮他们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 反观贾桂花的表现,倒是有些奇怪,只见她罕有地收了刨根问底的劲儿,而是长吁短叹,摆出一副愁肠百结、内心十分挣扎的模样。也不知是怕招惹身边随时可能暴走的男人,还是在担心所谓老嫂比母、当儿子一样养的小叔子的安危,亦或又为别的什么人所牵挂。比如,在这短短一会儿,便被刘肠子怒不可遏三番两次点到名的其中一人,一个一直存在于他们夫妻间的敏感人物。 自己已是徐娘半老,彼此也各有家室,可他为什么还这么执着、这么拗呢?为什么非要闹得两败俱伤才罢休?到底为什么?而自己又该怎么办?! ...... 雨下大了。 城郊,西南方向。如落汤鸡似的小个子,正独自蹲在国道边,完全无视从天而降的雨水,百无聊赖地用抢来的刀片,借着路中一闪而过的灯光,随手在地上划拉着。不多时,两束强光突然由远及近固定在他的身上,小个子会心一笑,站起身来。 望着从奔驰驾驶室那头下来的米娃,小个子问:“甩了?” 米娃关车门时,别克恰好停在奔驰后面。两辆车里的其余人均未下车,显然未得到命令。米娃打开伞径直走向奔驰车前的小个子,面对面站定,才回道:“甩了。” 这个‘甩了’,毫无疑问是指甩了吴永亮那一方的追踪。 说到这个过程,便不得不提策划这一切的姚二明。姚二明之所以在仓库耽搁那么久,就是为了完善整个计划,力求每一环皆事半功倍,解决问题的同时还要去除后患。 米娃的任务,就是以皮卡为先,别克缀后,而他开的奔驰则居中策应,组成机动车队,帮姚二明所坐的卡车打掩护。既要探查前方有无钉子,还要紧盯后方的追兵,与其保持距离避免车辆剐蹭且爆发直接冲突的同时,霸占路权、阻滞迷惑对方。卡车就是在这样的操作下,在出城界前突然加速,在后方警用面包车毫不知情、以为目标还在车队前方的状态下,在国道其中一个路口掉头,朝反方向逃之夭夭。 姚二明心思缜密,算准了吴永亮这个公职人员会调动身边一切资源堵截卡车,再利用老厂工人或别的什么借口,搜集对他不利的证据。只是他没料到,刘二明的几辆破面包会起作用,直接堵了大半土路,只能勉强放了一辆警用面包过来耀武扬威。而吴永亮除了那辆警用面包外,便再没别的部署,也未寻找其他外援。枉他派了米娃这员大将和己方剩下的所有人参与掩护,有如大炮轰蚊子,一路无惊无险。 任务在米娃他们驶过第一个国道收费站后便宣告结束。那时,卡车已往南悄悄上了山,就算他们三辆小车一起调头回城,不装了,警用面包车上的人也已回天无力。但米娃没有简化程序,还是按计划,由他率先在其余两辆车的掩护下,和之前的卡车一样,驾驶奔驰前冲、调头、回撤,依次是别克,最后只剩皮卡这辆个性鲜明的目标,在前面继续钓着那辆警用面包,给对方留了个念想。 “已经湿透了,”小个子不肯挪步往米娃的伞下站,而是歪头朝其身后,奔驰副驾驶座上、此刻正往他这个方向蹙眉凝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坦克努努嘴:“那小子招了?”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七日凌晨·第十七话 “没有,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专门叫他跟我一辆车。路上点了他一下,可这小子装糊涂,不接招。”伞下的米娃显得颇有些无奈。 一脸果不其然的小个子冷笑一声,戏谑道:“我早说过,这小子嘴硬的很,你不给他上手段,他才不管老虎难不难做呢。” “坦克年纪小,应该是还没意识到这事有多严重,要不早给老虎通信,老虎也早打来电话跟我求情了。”撇了眼小个子,米娃想了想接着说:“你一会别刺激他,看紧点,别让这小子行思不对跳车跑喽,等下一块上山,见了老虎再说。” 小个子点点头,虽然他更倾向于直接开堂速判,快刀斩乱麻,免得叫大老板事后起疑。但他又十分理解米娃略显妇人之仁的做法,毕竟老虎这个人在他看来也还不赖,平时大大咧咧、少有是非,有活时多以一当十、仗义有余,对米娃又言听计从,跟他也无冤无仇。所以,面子总是要给的,而他则只是单纯不喜欢坦克这小子罢了。况且,他也没资格左右米老大的决定。 见小个子点头后再无下文,本想等其主动汇报之前他安排的私活结果如何的米娃,忍不住刚要询问,不想姚二明这时忽然打来电话。 “回来了?”姚二明的语气很平淡。 “刚到城边。”米娃如实回答。 “有刘肠子电话吗?” “有。” “马上联系他,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尽全力配合,哪怕闹出人命。” 米娃闻言稍顿了顿,继而道:“明白。” 姚二明并不在意米娃的反应,紧接着说:“跟底下人都打好招呼,如果刘肠子要安排抢一样东西,不管那个东西是啥,不管谁抢到,都交给你扣下来,刘肠子问,就说是我滴意思。” “好。” 米娃刚挂了电话,就听小个子在一旁苦笑问:“不是又来活了吧?!” “上车,路上说。”米娃面色凝重,交代一句,收伞就走。 为达到目的不惜草菅人!这是姚二明不到一个月内发布的,第二条类似条件的命令。上一次还是转运那个毒虫,姚二明本意是就地处理,若不是米娃一再争取替其分析利弊,之后费尽心思一路小心谨慎,那个毒虫怕根本就回不去西北。然而,这次又不同于上一次,姚二明没有给米娃进言的机会,也未说明这个命令其实是来自红姐。 是的,姚二明第一个电话是先打给的红姐。由不得他不慎重,细想昨天发生的所有事,再以刘肠子为中心把事串联起来便能得出结论,这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专门针对高刘二人发起的阴谋,而非其口中所谓的小事!如果促成事发的人只局限在老厂、还有吴永亮这个层面,姚二明绝对有信心,靠他自己就能把这捧还未彻底燃起的星星之火随手摁灭,把吴永亮等人消弭于无形。但,高贤运失联的消息,陡然让事态产生了质的变化,就像往一件尽收眼底的事物上忽地罩了一层黑纱,一切都立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如果把老厂这块地皮比作红姐的命根子,听来有点夸张,但实际情况却有过之而不及,一句话概括:就是万一有变,则元气必伤!姚二明可担不起这个罪过,即便他是红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弟弟! 在与红姐的叙述中,姚二明照例简明扼要,什么托刘肠子走货,刘二明失足坠崖更是只字未提。红姐大半夜被他惊醒,事发突然也没心思疑他,在了解大致情况后,除了以上交代外,还强调姚二明必须亲临现场,全程跟踪事态的发展,并随时向她汇报。 与米娃通过话,姚二明便朝窗外打了个口哨,等了有五六分钟大脑袋才姗姗出现。接着手机发出的亮光,望着车下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蔫头耷脑的大脑袋,姚二明皱眉问:“没找见?” “没有,”大脑袋解释道:“那小子掉下去的地方太深,根本下不去,我只能从后边挑浅的地方下去往前摸,可摸半天也没找到人,沟里黑的啥也看不见,山上下来的水都快没过大腿了,我没办法,然后......” “然后,就上来了?”姚二明瞟了眼大脑袋脚上依然健在,虽湿却不显脏的一双皮鞋,严重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没下去过。 “这个点确实不好找啊老板,等天亮,天一亮就好找了,”大脑袋哭丧个脸,立刻信誓旦旦说:“你放心老板,这沟深得很,那小子不摔死也肯定让淹死了!就算死不了,他也肯定断胳膊断腿,肯定爬不上来!就算能爬上来,他也肯定跑不了多远!” “他要是死不了,跑了,我首先可以肯定滴是,你肯定好过不了!”姚二明被大脑袋一连串‘肯定’给气笑了。他心知肚明,在这个时间这种环境下让大脑袋一个人摸黑捞死鱼,确实有点强人所难。虽然,他也认为刘二明的生存几率极其渺茫,但在没亲眼看见刘二明的尸首前,他又着实有点不放心。 可时间不等人啊!姚二明想了想,下令说:“给老虎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眼见低眉顺眼的大脑袋,依令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姚二明翻了个白眼,却也懒得再吐槽其手机湿水的谎话。现如今最稳妥的办法是,让老虎把车送过来,由其和大脑袋自己商量,随便谁,一人在河谷边守着,一人将货送至行宫,而他则独自开老虎的车回城监督进展。 姚二明自觉考虑周密,不料,转瞬就被大脑袋泼了盆冷水:“老虎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姚二明挑起眉毛,拿起自己的手机。 米娃这时已和刘肠子通过电话,约好汇合地点,也与身后别克里的其余手下打过招呼。他依旧充当奔驰司机,坦克坐副驾,小个子则坐在坦克后面,一伙人刚刚上路,姚二明的电话便追了过来。 “我问你,老虎是活着哩还是死啦?!连我滴电话都不接,他到底是谁滴人哩?!麻烦你告诉他,米老大,老子在半山腰等着他哩!” 米娃捧着手机,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姚二明骂完便挂了电话。其愤怒雷霆万钧,甚而不满足只局限于米娃的耳朵,或着只在手机这个小玩意里爆发,在米娃没有开免提的前提下突破各种屏障,在奔驰车密闭的空间中肆意横行,让一旁的坦克和其后似乎是怕脏了老板的车把外套脱掉的小个子,想不听都来不及躲。这一幕,着实让人有点尴尬,因为他们从未听过或见过,姚二明对米娃发这么大的火,乃至夹枪带棒,让人忍不住胡猜乱想——难道,老板是在质疑自己的头号心腹?想动米老大的位子?! 至于老虎不接电话,小个子和坦克都下意识认为,这不是很正常嘛?在独自一人没事的时候,甚至拉屎的间隙,老虎就有个看小黄片打发时间的习惯。众所周知,老虎若看到兴头上,就是天王老子砸门他也要坚持看完关键一幕,或者跟五指姑娘互动完才会开门。 然而,米娃除了脸色有些阴沉之外,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将车靠边,反手给老虎打了过去。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七日凌晨·第十八话 如前文所述,老虎几乎是在走投无路时,有幸被米娃招揽,同时还领来了未过门的媳妇和小舅子。米娃则是因人制宜,该安排的合理安排,该照顾的尽力照顾,对兄弟从不吝啬也不偏袒任何人,只要你有难处,他就会想办法。 所以,这个电话必须接。 屋子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烤肉味。瞅了眼对面,被自己反复折磨又晕了过去,流着口涎、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的高贤运,还有其除大拇哥外剩余手指都呈不规则状态的右手,以及左手一溜被打火机烤得焦黄的手指头。老虎起身深吸一口气,将只写有三个真实密码的纸片揣进兜,拿着手机走到门外屋檐下。 电话一经接通,米娃便发出质问:“你什么意思?” “我……”老虎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不想干了。” 米娃闻言一愣,侧脸瞅了瞅正疑神疑鬼、侧耳偷听他通话的坦克。坦克有所觉察,忙抬手做挖耳状掩饰,米娃不理,遂挑眉问电话那头的老虎:“坦克滴事你知道了?” “坦克?他咋啦?”米娃的反问让老虎亦随之一愣。 看来老虎并不了解这边的情况,而此刻也不是追根寻底这头牲口为什么会突然撂挑子的档口。再次瞥了眼一旁因提到自己名字而愈发紧张的坦克,米娃对老虎直言道:“一个小时前,跟坦克合伙从外头调货在老板场子里偷卖滴家伙,让咱们滴人给抓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从米娃警告他到现在,也才过去不到三天,坦克这颗雷就爆了,而自己却无暇顾及坦克......老虎痛苦地闭上眼。 “你知道规矩。”米娃最后强调。 规矩,老虎当然知道,坦克也知道。从加入这个团队第一天起,米娃第一遍,老虎第二遍,就当面向他陈述过,那些听起来挺唬人的‘门规’。都什么年代了,是要重启古惑仔系列、还是学初中生结伴拜把子?坦克嗤之以鼻,表面顺从,打心底却从未把这些规矩当一回事。 米娃之前隐晦的提醒,还有小个子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的试探点拨,坦克都看在眼里,却仍不以为然,甚至开始装糊涂对着干。一个礼拜几万块的进项,尤其这半个月,销量之好,就是一张一张把钱当纸来捡,也要费点功夫不是?!你们没胆子,也不能挡着我发财吧!一个个兴师动众的,无非是眼红我,想分点利润罢了。 刚刚,坦克还抱有看米娃热闹的心态,不想对方转瞬将矛头指向自己,也顾不上想老虎为何会突然提出离职。他脑中早有腹稿,倒也镇定,不等手机那头的老虎表态,只噗嗤一笑:“米老大,不至于吧,拿兄弟威胁兄弟,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按我们东北话说,你这是牙一咬脖一缩、愣装自个是得道高僧,把身边人都当木鱼敲呐?!”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这是来自电话那头的怒吼,在短短三分钟内,再次证明了在密闭空间里打电话的弊端。坦克对米娃近乎挑衅一般的调侃,在老虎听后,便如一枚没捻子的炮仗一点就炸,声音之大,传到这头,起码顶方才十个姚二明一起喊。 这声来自几十公里外的虎啸,看似很有效果。米娃仍是那副阴冷晦暗的表情,而坦克则敛去笑脸闭上了嘴,但实际却跟老虎的暴怒没半点关系。 “愣装自个是得道高僧?东北有这句话吗?”小个子的声音忽然间从中响起,自坦克身后嬉笑说,“我内蒙的,也算咱东北人吧?你可别骗我。” 如遇往常这般挑逗,坦克必要怼小个子两句,但这回,他十分老实。不知是紧张还是错觉,在感受到脖边金属的冰冷时,他隐约还闻到一股血腥味,很新鲜的味道。 “你们他妈的别动他!”老虎急了,在听到小个子的声音后,他便知坦克已岌岌可危,非自己不能救,便在警告对方后又立即放缓语气,妥协道:“别动他米娃,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开车去接老板,他在离你不远滴半山腰上,马上。”米娃情绪平稳,并没有因老虎冒犯自己而对其动气。 “老板在我附近?!”老虎一惊,随即心中一寒,忙问:“老板知道坦克的事了?” “老板不知道,”为避免姚二明着急加猜疑,米娃不想再耽搁时间,只言简意赅说:“你先忙老板滴事,我等你过来见我。”说罢便挂断电话,沉着脸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奔驰瞬间上路,小个子右手收刀,左手抬起从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坦克的侧脸,问:“你姐夫咋啦?咋好端端的要走呢?” “我不知道。”坦克一边答话,一边眼珠子乱转,见米娃眉头紧皱只看前方,右手则缓缓往门边摸去。 小个子听闻,在其后恨声道:“你这个小舅子当的,还真他娘的操蛋,老虎成天护着你,就怕你受人欺负,可你倒好,和狗一样,一句话不对就冲老虎汪汪叫,出了事就夹起尾巴藏老虎身后让老虎替你出头,可一旦轮到老虎有事,你又躲得远远的。” “你的事,老虎必要插一脚,他的事,你是一问三不知,这不活脱脱一条白眼狼吗?!” 小个子冷笑连连,越说越气:“我实话告诉你坦克,今天这事,就算老虎来了也不一定能保下你。规矩你懂,米老大眼里不揉沙子,你也清楚!我们不是没帮你,是你有眼无珠愣装看不见!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有本事你一直装下去,老子还当你是个爷们!”小个子拿手做刀,在坦克脖中横抹了下,在其右耳边阴恻恻道:“放聪明点小子,你要是敢跑,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有种你可以试试。” “我、我才懒得跑呢!”坦克嘴角抽搐了下,下意识收回右手,这是他最后一次怼小个子,怼的是毫无气势。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七日凌晨·第十九话 姚二明居然是在附近给自己打的电话!他来干什么?在这风雨交加的大半夜来找乐子?还是专程来看望那两个肉票?然后,车坏路上了?! 老虎胡思乱想着进了屋,瞅着半死不活的高贤运,忽然犯了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处置这个祸害。别说按原计划大卸八块,再背上山和俏妹儿一样深埋了,现在便是就地刨个坑怕也来不及了。姚二明在等他,米娃在等他,重要的是坦克也在等他! 直接抛尸于院后崖下,倒是个最方便快捷的法子,可崖底有片熟地,天一亮万一让务农或放羊的村里人发现,报了警他却没跑远就麻烦了。 只能先将高贤运弄死装车,在路上找合适的地方抛了。 老虎走向前,伸手就要解决了高贤运,然而等他双手刚搭在其脖子上,忽又改变主意,左手一翻再挥,反之给了对方一巴掌。 妈的,还有五个密码没说呢! 其实,在高贤运的第一根手指被掰断后,其就哭爹喊娘迫不及待地想要供出所有密码,但让老虎给严词拒绝了。老虎坚持一根手指换一条密码,只说他定好的规矩绝不能食言,并警告高贤运也要严格遵守,否则再送其一根手指,连带银行卡要换的数,加一起正好凑够十根!可怜高贤运,便是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之前还晕死过去两次,皆是被老虎以打火机灼烧另一只手的手指,以痛攻痛的方式唤醒的。 俏妹儿的死对老虎冲击很大,他一门心思就是要高贤运死都死的不痛快,虽不指望临了能从其身上挤太多油水,但大几万的跑路费总得有吧! 老虎如是接连又扇了高贤运几个耳光,可老头仍和死了般无动于衷。他随即试了试对方的鼻息,见其呼吸还算平稳,心中遂越发不忿:不行,绝不能轻易放过这个畜生!除了自己,他还有小舅子要交代!姓高的不是说,一个电话就能让人打钱吗?拿上钱再撕票,照样不耽搁给俏妹儿报仇! 横竖都是要送这老东西上路,索性玩把大的!到时,把讹来的钱分一半给坦克,就当补偿俏妹儿在天之灵!心态已随事件进展而变化的老虎心一横,把高贤运从椅中松开放倒,重新封口,捡起之前用过的布条将其反绑之后,扛起朝院子东南角走去。 那里有一口看门老头早两年挖的,夏天一来便基本闲置的菜窖。菜窖近两米深,用来藏高贤运可以说是绰绰有余。窖口还盖着一块水泥板,平时也少有人去那处溜腿,加上这会又是雨天,就算其苏醒过来使劲折腾也闹不出多大动静。 再者,以老虎对姚二明的了解,对方大概率是酒后一时兴起,应该不会久待。到时他如约下山,说不好还得演一出苦情戏给米娃看,顺便跟其告罪,就说自己早知道坦克的手脚不干净,觉得对不住米娃,一时愧疚才说不干了。米娃待他一向宽严相济,这点面子其一定会给的!之后就是安顿好坦克,而后马不停蹄的回来,解决完高贤运拿上钱,再去找坦克分钱。至于,要不要告诉坦克他姐姐的事,以及要不要一起走,老虎却没有任何头绪。 当然,这只是老虎一厢情愿的计划,期间不排除姚二明非要留下过夜这一因素。如果是这样,那他只能找机会偷偷下菜窖将高贤运灭口,再告假下山找米娃救坦克,接着直接一走了之。等菜窖里高贤运的那堆腐骨烂肉被发现,估摸也在两三天以后了,相信姚二明必然会封锁消息以免惹祸上身,反之对他下江湖追杀令,而那时他和坦克早已出了省。 所谓笨人有笨人的法子,老虎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尤其是在老板姚二明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让他压力很大,而他也只能把一切寄托在姚二明没把他这个马仔当回事上,单纯把他当个屁放了便好。 反观老板姚二明,此刻的心境却不见得比马仔老虎强多少。 从给米娃打完电话至此,已过去一刻钟有余没有回话,说明老虎已经出发了,但姚二明的心情却仍十分糟糕,外加十二分的郁闷。如此,原因有二:一,便是因老虎竟敢不接他的电话,促使他一怒之下骂了米娃。这令他有点后悔,后悔话说的太重、太过直白,由此让双方本就肉眼可见的裂隙,迅速扩大,怕连挽回的余地都没了。二,就是现在,屁股下这辆破卡车居然他妈出了问题! 也就在前一会,姚二明才跟大脑袋提及,要大脑袋开卡车去行宫,换老虎留下盯梢以做惩戒,他独自开别克回城的新决定时,大脑袋便不知好歹的又泼了他一盆冷水,让到至此没淋过一滴雨的他,心中瓦凉,随之催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叫人恼怒不已却又驱赶不走。 卡车车门大开,姚二明就侧坐在门边,恨恨地瞅着下方,正拿脚踹轮胎的大脑袋,问:“还能开吗?” “里面那个胎爆了,”大脑袋不敢抬头看姚二明,闷声为难地说:“最好是......” “少他妈废话!”只恨不得一脚踹死对方的姚二明骂道:“老子就问你还能不能开?!” “上坡肯定不行,”大脑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姚二明,咬牙道:“下坡,能凑合。” 只能下坡?姚二明快速在脑中搜索起山下最近能安全存放卡车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辆卡车及卡车里的货暴露在明处。 从山下回城的必经之路上,倒是有一处知根知底还算隐蔽的地方。有那么几次他懒得上山,便会打发人去山上的院子取货,再约鸡哥或别的客户在那里完成交易。那是一家出租塔吊及其他建筑构件的堆料场,五十亩的场地,一堆堆像小山似的塔吊钢架,有许多天然的监控死角。最主要的是,堆料场的生意大半都靠正红集团照顾,老板又是个有眼色的,只要他去,场面话是一句不少,不该问的问题是一个没有,偌大的场子随他去逛,旁边绝对不会有闲人打扰。但方便归方便,却只限于临时交易,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否则他早把卡车藏那,将刘二明就地解决,也不必忍受这一路的煎熬。 姚二明心中刚有答案,就见雨幕中有两道灯光朝他这里射了过来。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七日凌晨·第二十话 要不是一眼瞧见卡车边的雨地里站了个人,还是特别有辨识度的大脑袋,打死老虎也不相信,有洁癖的姚二明会屈就坐在一辆破卡车里,而他则很有可能与卡车直接错过,若真因此耽搁了时间,要怪也只能怪米老大不交代清楚。心中腹诽的老虎一个急刹将车停在卡车左侧,紧忙下车去面见姚二明。 面对这个忠心程度相对米娃远超过他,比他足足高了一头的东北壮汉,姚二明没有过度反应,只是全程冷着脸。 跳下车,接过老虎递过来的伞,姚二明指了指路边黑漆漆的河谷,对老虎说:“你在这盯着,要是有人爬上来就直接弄死,然后再丢下去,听懂了吗?” 面对姚二明这个名义上的老板,老虎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赶忙摇头,把不懂两个字,通过一脸的懵逼用力甩给了对方。 “我说滴话,好像不复杂吧?”姚二明嗤笑一声,无奈道:“我再重复一遍,我和大脑袋要开车下山,你守在这儿,一旦有个胸口纹条龙滴死胖子从沟里爬上来,不用废话,弄死再推下去就行了。” 姚二明的安排再明白不过,老虎也不是没听懂,他只是对这个安排抱有疑虑。姚二明不去行宫是件好事,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可对方却要把他困在这黑灯瞎火又雨水漫天的地界等一个陌生人出现,再莫名其妙的干掉对方,这个命令实在太过突兀,令人难以接受。重点是,那个人要是一直不出现,自己便要一直等下去,那坦克怎么办? “那上边,那两只兔子咋整?”老虎开始找借口。 “兔子?”姚二明一愣,随即噗嗤一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俩货啦,呵呵,一晚上不喂,饿不死吧?” “倒是饿不死。”老虎一脸的不自然,跟着姚二明咧了咧嘴,接着看了眼右侧的别克,再问:“那,车呢?” 原来是嫌环境恶劣,想躲车里以逸待劳。姚二明撇了撇嘴,耐着性子尽力安抚老虎说:“你就是过来给我送车滴,大滴小滴我都要开走,你辛苦一下,完事我叫米娃给你单独封个红包。” 一般情况,几乎没人能抗拒姚二明一个红包的诱惑,尤其像这种物理消灭一个人的脏活,甭管是谁,只要完成任务,除了正常薪水可领外,还能分一个少说五万起的大红包。 只要是能花钱办的事就不是难事,姚二明对此从来都很有自信。既然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说罢他便往别克那边走,不想刚走到卡车车头前,忽然就被老虎闪身拦了下来。 一个在他姚二明手指缝里讨饭吃的马仔,竟然敢以下犯上挡他的路!只是一瞬,姚二明便气涌如山,但在卡车雾灯的映照下,脸上却一如往常,只是嘴角上挑,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望着面色铁青的老虎,姚二明没有说话,而是弯腰拍了拍裤腿上若有若无的水珠,借机瞥了眼身侧,离他两米远,满脸诧异的大脑袋。见大脑袋没有异动,他心中稍定,这才直腰直视老虎,按捺住内心的狂躁,只等对面这个找死的家伙怎么跟自己解释。 天生一副恶人相的老虎,内心其实惶恐得很,甚至有些后怕。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举动有多冒失,冲撞姚二明的后果有多严重,但他没办法,若他被困在这里,那才是最糟糕最不可控的开始,光急都会把他急死!虽然他知道,米娃不会马上对坦克如何,可万一坦克这个愣头青忍不住跟米娃动手反抗,该怎么办?更可怕的是,如果姚二明下山后得知消息,又该怎么办?这种吃里扒外的大忌,老板要处理谁,便是米娃也拦不住! 舔了舔唇边的雨水,老虎磕巴道:“我、我没别的意思,老板,我就是想问你,能不能换个人,换个人在这儿盯着,我确实有急事要下山。” “行啊,”姚二明呵呵一笑,说:“你跟我走,换大脑袋留下。” “谢谢老板!” 没想到姚二明会这么爽快的老虎,刚咧嘴谢过对方,就见其拍了拍卡车车头,问他:“这大家伙,你会开吗?” 老虎一听,傻了,他妥妥的C本,连大型车辆的方向盘都没摸过。 “你要会开咱们就走,你要不会开,那就没办法了。”姚二明鄙夷地望着老虎,若不是看对方人高马大,战力实在太猛,搁一般人,就算凭一条胳膊他也要让对方知道冒犯他的下场,比如刘二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要是有事怕耽搁时间,可以直接下沟里去找人,把人处理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叫人上山替你。” 姚二明话毕抬脚走人,不料再次被老虎拦住去路。 “我要下山!老板。”老虎的态度仍十分谦卑,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决。 “操!”姚二明再掩饰不住冲天的愤怒,横眉倒竖,左手指向老虎,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的眼睛:“给你脸啦是吗?!一而再再而三滴跟我谈条件,你妈滴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老虎没有动。 “好好好,”姚二明怒极反笑,退后一步偏脸指了指大脑袋,再指回老虎,咬牙切齿道:“红包是你滴了,搞定这个王八蛋!” 这该死的压迫感!姚二明微微仰头,恨恨地乜斜着老虎,他可没有米娃的身手,只想等大脑袋一动手,他必要帮其往老虎的要害处再补上几脚!然而如此等了几秒钟,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扭头去看,就见大脑袋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见他看过来,才唯唯诺诺蚊哼似的小声道:“我打不过老虎。” “操......”姚二明气急,语塞。 “我没别的意思老板,我就是要下山。”老虎的声音同时响起,除了尊称,谦卑已所剩无几。 喜欢七天隔半月请大家收藏:()七天隔半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