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论如何在修罗场中艰难求生》 第1章 千万别信鳄鱼老师的恋爱游戏 全息网游《恋与鬼灭》的官方综合讨论区。 【理性讨论(发疯预警)】《恋与鬼灭》真的不是一款披着恋爱皮的生存恐怖游戏吗?这一届策划是不是没有心?! 时玖点开帖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怨气。回复楼层已经盖到了几十万楼,且每一秒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刷新。 “全息网游《恋与鬼灭》,号称拥有最真实的情感反馈和最宏大的世界观……甚至连痛觉系统都能调节到100%。”她轻声念着游戏的介绍词,“看来主线确实是一把无情的40米大刀,进去就是送死。” 作为一名阅游无数的资深全息游戏玩家,时玖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也是她在各种高难游戏中存活至今的秘诀—— 只要游戏有DLC,绝对不碰主线,先把所有DLC打通关再说。 “大家都急着去大正时代杀鬼救人,去体验生离死别。”时玖摇了摇头,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太年轻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在支线了解隐藏剧情,不把等级练上去,去主线那就是纯粹的炮灰。”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那个充满科技感的全息头盔。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最左侧,那张画风明显古朴、泛着旧时光滤镜,甚至带着一丝神秘色彩的卡片上。 【DLC·一周目:战国绮谭】 那是一个人与鬼的界限尚且模糊的时代。神明尚未远去,恶鬼初露獠牙。你将回到一切的起点,见证最初的呼吸,与那对被命运诅咒的双生子纠缠一生。 “战国时代,继国缘一,继国严胜。”时玖轻声念出这两个名字,“最强剑士的童年,这才是真正的‘养成系’啊。” 这两人是双胞胎,根据她查阅的资料,只要搞定这两兄弟,基本就等于搞定了整个呼吸法的起源。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谁能拒绝去捏一捏小时候的天才神子和那位柠檬精哥哥的脸呢? “就决定是你了。”时玖按下了确认键,“让我看看,这所谓的战国最强兄弟,在变成传说之前,到底有多可爱。” 【角色生成中……】 【身份随机匹配:继国家旁系孤女。】 【父母双亡,借住于继国本家。地位:低下,但在此刻是安全的。】 【正在载入……祝您游戏愉快。】 意识下沉的感觉像是在深海中坠落,紧接着是瞬间的失重感。 当感官重新回归身体的那一刻,时玖并没有急着睁眼。她先是闻到了一股气味。 很安静。 安静得有些过分。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风吹过纸门的沙沙声,听不到任何人声。 “这就是战国时代吗?” 时玖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撑着身下的被褥坐起来,这具身体比她现实中要瘦弱一些,手掌也要小一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和服,虽然并不华丽,但还算整洁。 “旁系孤女,借住亲戚家。”时玖迅速整理了一下现状,“这种开局通常意味着没人管,但也意味着自由度高。” 她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大,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显然不是给尊贵客人居住的客房,更像是给下人或者不受宠的远亲住的偏房。 就在她准备下床探索一下环境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仔细听,甚至会以为是猫走过。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停住了,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在外面? 时玖警觉地看向那扇半开的障子门。 一秒,两秒,三秒。 门边慢慢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时玖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几岁的男孩。他穿着一件有些不合身的、暗红色的和服,衣服下摆沾着些许泥土和草屑,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又或者是在哪里跌倒过。 他正扒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空洞得让人心惊。他没有任何表情,就那样静静地、直勾勾地盯着时玖看。 继国缘一。 哪怕是幼年体,时玖也能一眼认出这个未来战力天花板,这个被后世称为“神之子”的男人。 但此刻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神。 他看起来就像个没人要的、被全世界遗忘的小狗。 他扒着门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和渴望,仿佛只要时玖稍微露出一点厌恶的表情,他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玖的心脏猛地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这就是论坛里说的那个“感情淡漠”的怪物吗? 这就是那个被父亲厌弃、被仆人视为不祥之兆的孩子吗? “这也……太可爱了吧!!”时玖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尖叫,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她知道,对于这种极度敏感缺爱的孩子,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可能吓跑他。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春风一样温柔无害。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是对着那个小团子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轻轻招了招手。 “缘一?”她试探性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这只受惊的小兽,“你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呀。”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缘一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瞳孔似乎都放大了一瞬。 他犹豫了片刻,扒着门框的手松开又握紧,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松开了手,迈着有些笨拙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进了房间。 随着他的靠近,时玖才发现他的状况比远看时更让人心疼。 他的脸上沾着一点灰尘,手背上还有几道被树枝划破的细小伤痕,新的,还渗着血珠。而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走到距离时玖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缘一停下了。他不敢再靠近,似乎怕自己身上的泥土弄脏了时玖的被褥。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慢慢地、如同献宝一般,将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脏兮兮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花瓣很小,甚至因为被攥得太久、太紧,边缘已经有些蔫了,失去了原本的水灵。 这大概是他在庭院的某个角落,或者更远的后山上,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唯一一点鲜艳的东西。 在那个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家里,这朵蔫哒哒的小白花,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时玖愣住了。 她看着那朵花,又看了看缘一那双期待中带着紧张、仿佛在等待审判的暗红色眼睛。 “是给我的吗?”时玖没有嫌弃那朵花已经蔫了,更没有在意他手上的泥土。她本能地伸出双手,郑重地从他掌心接过了那朵小花。 指尖触碰到他温热潮湿的手心时,小缘一明显瑟缩了一下,肩膀微微一抖,但他没有躲开,而是任由时玖拿走了那朵花。 时玖将那朵小白花捏在指尖,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转了转,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别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弯着眉眼看向面前这个过分安静的孩子。 “谢谢你,缘一。姐姐很喜欢。”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钥匙。 缘一一直紧绷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原本的空洞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填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长久的失语让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有些笨拙地眨了眨眼,然后极其缓慢、又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战国最强的剑士? 这明明就是个急需抱抱的小团子啊! 时玖再也忍不住心中泛滥的怜爱。她看着缘一那张沾着灰尘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这一刻,她只想哄哄这个孩子。 时玖忽然前倾身体,凑近了那个还呆立在原地的小身影。 “缘一真乖。”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在男孩软乎乎、带着奶香味和青草味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啵。” 空气仿佛凝固了。 继国缘一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僵硬成了石头。他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时玖。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红色,像火山爆发一样,从他的脖子根一路烧到了耳后,最后连带着那额头上的斑纹都似乎变得更红了。 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清冷的小脸,瞬间红透了,像个熟透的小番茄,甚至还在冒着热气。 他似乎完全无法处理这种突如其来的、庞大的亲昵感,大脑宕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时玖看着他这副可爱的反应,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声笑似乎唤醒了缘一。 在时玖惊讶的注视下,这个平时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的孩子,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 他伸出短短的双臂,猛地扑进了时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那一瞬间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把自己嵌入时玖的身体里。他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时玖的腹部,像是一只流浪许久终于找到了主人的小奶狗,使劲地、贪婪地蹭了蹭。 时玖被他撞得向后仰了仰,随即笑着回抱住这具小小的、微微抖动的身体。她一手搂着他的背,一手轻轻抚摸着他蓬松的黑发,感受着怀里传来的体温。 “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她柔声问道。 缘一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时玖心想:这游戏也没论坛说的那么恐怖嘛。这不是挺治愈的吗?开局就白捡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简直就是天堂啊! 此时沉浸在“吸猫”快乐中的时玖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一个无心的吻,不仅点燃了这个缺爱孩子心中熄灭已久的火,更是为日后那个足以将她吞噬的修罗场,埋下了第一颗、也是最致命的火种。 而在她看不见的视角盲区,在那扇半开的门外,走廊的转角处。 另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那是和缘一有着相同面容的双胞胎哥哥——继国严胜。 他看着那个被视为“不祥之物”的弟弟,正霸占着那个新来的、据说会讲很多有趣故事的姐姐的怀抱。看着那个姐姐温柔地抚摸着弟弟的头,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宠溺笑容。 这一切,正抱着缘一哼着摇篮曲的时玖,一无所知。 她还在美滋滋地规划着:先养大缘一,再攻略严胜,把两兄弟的好感度都刷满,到时候让他们兄友弟恭,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完美通关这个该死的战国篇,达成HE! 殊不知,她以为的温馨养崽日常,从一开始,就是通往修罗地狱的单行道。 不论如何,先开文!大家喜欢的话求收藏,谢谢大家支持新人小作者[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约封面去了,一周后会换!请大家评论和我玩!我会认真回复每一个人的[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千万别信鳄鱼老师的恋爱游戏 第2章 蝴蝶效应 时玖抱着那个软乎乎的缘一“吸”了好一会儿,直到怀里的孩子脸红得快要滴血,身体也开始僵硬得像块木头,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心情大好的时玖这才注意到,在榻榻米另一侧的矮柜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物。 那是一件做工极好的振袖和服。 在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战国时代,这样一件衣服,对于一个“旁系孤女”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厚礼。 时玖惊喜地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那丝滑的布料。 “这是给我的吗?”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还没缓过神的缘一。 缘一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听到问话,慢半拍地眨了眨眼,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并未完全褪去的羞涩:“嗯。是兄长……兄长大人让人送来的。” “兄长?”时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继国严胜?” 缘一点点头,提到哥哥时,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崇拜和黯然:“兄长说,既然来了继国家,就不能穿得太寒酸。这是……母亲以前准备给……给别人的,没有穿过。” “哇,严胜人真好!”时玖开心地捧起衣服,转身就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淡紫色的绸缎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通透。 她几步走到缘一面前,毫无顾忌地拉起他那只还有些粗糙的小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可爱的缘一,这衣服太漂亮了!等我换上它,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哥哥?我一定要当面好好谢谢他。” 缘一低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那只手温暖、柔软,和他满是茧子的手完全不同。 “好。”他乖巧地应了一声。 “那你先转过去哦,姐姐要换衣服啦。”时玖俏皮地眨了眨眼。 缘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触电般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时玖,双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裤缝边,站得笔直,甚至还自觉地往门口挪了两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时玖被他这副纯情的反应逗笑了,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粗布和服的腰带。 然而,三分钟后。 “那个……缘一啊……” 身后传来了时玖有些尴尬、又带着点求助意味的声音。 缘一背对着她,身体紧绷:“是。” “我好像……高估我自己了。”时玖手里抓着那几根复杂的腰纽和带扬,看着身上松松垮垮、怎么也系不对称的和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在游戏里见过无数次和服,但真正上手操作那些繁琐的结和层层叠叠的领口,完全是两码事。 “这衣服的带子怎么这么多?系了这个那个又掉了……”时玖无奈地叹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那个,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缘一能不能帮我一下?我把自己缠住了。” 缘一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这在那个时代的礼教中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听着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和时玖苦恼的叹息,他最终还是慢慢地转过了身。 眼前的景象让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时玖身上披着那件紫藤色的和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因为刚才的一通乱系,腰带缠得乱七八糟,整个人看起来既狼狈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凌乱美。 缘一迅速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的脸,迈着小步子走到她身后。 “失礼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伸出小手,接过时玖手中纠缠在一起的腰带。 出乎时玖意料的是,这个看起来只会发呆的小男孩,动作竟然异常娴熟。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漂亮工整的“文库结”就成型了。 时玖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装束,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宽大的振袖在空中划出一道紫色的弧度,像是一朵盛开的紫藤花。 “天啊,缘一你也太厉害了吧!”时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蹲下身子,视线与他齐平,双手捧住他的小脸,“你怎么会懂这些的?比我这个女孩子还会穿!” 缘一被迫抬起头,脸上那层刚消下去的红晕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了上来。他眼神游移,不敢直视时玖近在咫尺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道:“母亲经常晕倒,无法自己更衣。父亲和兄长都很忙……侍女有时候不在,我就……我就帮忙照顾母亲比较多。看得多了,就会了。” 时玖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 她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在原著里,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天之骄子、神选之子,却很少有人记得,在这个家里,他其实更像是一个隐形的仆人。 他守着生病的母亲,在这个偌大的、冰冷的宅院里,做着本该是侍女做的事情,以此来换取那一丁点生存的空间。 心里的怜惜再次泛滥成灾。 时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认真。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同情的目光,而是用一种极其笃定、极其赞赏的语气说道: “缘一,你真的太棒了。” 她轻轻捏了捏缘一发烫的耳垂,柔声道:“能这样细心地照顾生病的母亲,这说明你是一个拥有大孝心、内心温柔又细腻的好孩子。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时玖凑近他的耳边,像是说着什么极其重要的预言:“而且啊,你有这么好的天赋,这么会照顾人。以后要是谁能嫁给你做妻子,那她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轰—— 仿佛有一颗烟花在继国缘一的脑海里炸开。 妻……妻子? 对于一个七岁的、从未接触过异性的孩子来说,这个词汇太过遥远,又太过冲击。 缘一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水汽。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那股汹涌的情感,再一次,比之前更用力地,一头扎进了时玖的怀里。 他紧紧抱着时玖的脖子,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这种近乎窒息的拥抱,来回应这份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肯定。 时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任由他撒娇。 过了许久,等怀里的孩子情绪平复下来,时玖才笑着牵起他的手:“好啦,我们的小男子汉。现在,能带我去见见那位送衣服的好心兄长了吗?” 缘一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了时玖的手指。 …… 穿过长长的木质回廊,庭院里的惊鹿发出“笃”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继国家的宅邸很大,大得让人感到压抑。 缘一牵着时玖的手,熟练地绕过那些可能会遇到严厉父亲的路线,来到了宅邸东侧的一处安静的院落。 “兄长就在那里。”缘一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间门窗半开的书房。 时玖示意缘一噤声,然后两人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凑到了书房的窗边。 透过半开的窗棂,时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上弦之一”,此刻还是人类模样的继国严胜。 屋内点着昂贵的熏香,案几上一尘不染。 一个身穿深紫色纹付羽织的少年正端坐在案前。他和缘一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缘一像是一块未经雕琢、混在石头里的璞玉,那严胜就是已经被打磨得光彩夺目的宝石。 他握笔的姿势极其标准,脊背挺得笔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良好的教养和贵族子弟的矜持。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严谨而禁欲的线条。 现在的严胜就是一个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但绝对称得上“赏心悦目”的美少年。 她扒着窗框,忍不住凑到缘一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悄悄说道: “呐,缘一。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缘一紧张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但是,”时玖的目光落在严胜那丝毫不乱的发髻上,感慨道,“你哥哥身上的贵公子味道真的很重诶。你看他写字的样子,感觉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好优雅。” 这并不是恭维,而是时玖的真实感受。相比于缘一那种野生野长的自然感,严胜身上确实有一种令人折服的秩序美。 听到这句话,缘一抓着时玖的手猛地收紧了。 他看向屋内的兄长,眼中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有满满的孺慕之情和被认同的喜悦。 “嗯。”缘一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兄长确实很优秀。他是继国家的骄傲,也是我最憧憬的人。” 时玖看着缘一这副“兄控”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多好的两兄弟啊,为什么后来要自相残杀呢?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缘一的头顶,柔声说道:“你们两个都很好,都是上天赐予的宝物。严胜是优秀的继承人,缘一也是温柔的天才。” 说到这里,时玖犯了一个她自己并未察觉的错误——她下意识地用了一种“符合时代背景”的劝导方式: “所以缘一也要好好学习哦。以后等你长大了,有了力量,就能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一直帮助哥哥、支持哥哥了。毕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在时玖看来,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鼓励。 但在战国时代,在继国家这种等级森严的家族里,这句话无疑是在强调:严胜是主,缘一是辅。 缘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反而很高兴能有“帮助哥哥”的机会。他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时玖:“我会的。我想成为能帮到兄长的武士。” “真乖。”时玖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两人又偷偷看了一会儿,怕被发现,便手牵着手悄悄离开了。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书房里那个原本正在专心练字的少年,笔尖突然在宣纸上顿住了。 一滴浓墨顺着笔尖滴落,晕染开一片漆黑的墨渍,毁掉了那副原本完美的字帖。 继国严胜并没有抬头,但他握笔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习武之人的耳力本就比常人敏锐。刚才窗外那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严胜身上的贵公子味道很重。” ——“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优雅。” ——“他是继国家的骄傲。” 那些赞美之词,不是当面的阿谀奉承,而是背后的真心流露。 特别是那个女人最后说的那句话:“缘一以后要好好辅助哥哥。” 严胜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两人离去的背影。 “哼。” 严胜轻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放下毛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没有褶皱的衣摆,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严胜看着被墨汁毁掉的字帖,低声自语,“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优秀,未免也太无趣了。” 他转身推开书房的门,朝着父亲居所的方向走去。 他决定去做一件可能会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事情。 第3章 美食外交与风雨欲来的召见 时玖牵着缘一的手,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熟门熟路地拐向了宅邸的后厨方向。 “姐姐?”缘一小跑了两步才跟上时玖的步伐,仰起头,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是要去哪里?肚子饿了吗?” 午膳的时间已经过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里,如果你错过了饭点,通常就意味着要在饥饿中度过一整晚,除非你去求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仆人。 缘一的小手紧了紧,似乎在盘算着自己藏在某个角落里的半块干粮还在不在,能不能拿出来给姐姐吃。 时玖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 “我不饿呀。”时玖蹲下身,耐心地解释道,“缘一,姐姐虽然是个借住的‘孤女’,父母生前也和继国家打过招呼,但按照礼数,我既然来了,就得去正式拜见一下这里的男女主人——也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 在这个讲究宗法礼教的时代,礼多人不怪是生存的第一法则。尤其是她这种寄人篱下的身份,如果空着手去磕头,虽然挑不出错,但绝对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要想在这个名为“继国家”的高难度副本里活下去,并且把两兄弟的好感度刷满,搞定他们的父母是必须要走的支线任务。 “可是……”缘一眨了眨眼,“厨房没有好的食材了。” “谁说要用山珍海味了?”时玖神秘一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做一些特殊的点心。走吧,我的小助手。” …… 战国时代的厨房比时玖想象中要原始得多,巨大的土灶,堆成山的木柴,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好在这个时间点厨娘们都在休息,偌大的厨房里空荡荡的,方便了时玖“借用”地盘。 她挽起那件昂贵的紫藤色和服袖子,用襻膊利落地系好,露出两截皓白的手腕。 “缘一,帮我生火,可以吗?”时玖指了指灶台。 “好。”缘一没有丝毫少爷架子,或者说,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少爷。他熟练地抱起木柴,蹲在灶膛前,熟练地引火、添柴。火光映在他那张带着斑纹的脸上,将原本清冷的神情染上了一层暖意。 时玖则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着自己需要的材料。 “找到了!”她从角落的药材罐里翻出了一包干燥的白色块状物。 缘一好奇地探过头:“这是……药?” “这是茯苓。”时玖将茯苓块倒进石臼里,“虽然是药,但也是很好的食材。你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脾胃肯定虚弱。如果直接送甜腻的点心,她恐怕吃不下,也不利于健康。” 时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石杵,准备开始捣药。 “我打算做一道‘茯苓霜糖羹’。”她解释道,“茯苓有宁心安神、健脾利湿的功效。把它磨成粉,和牛奶、一点点蜂蜜熬煮成羹,口感顺滑,既好吃又能养身子。这可是我专门为你母亲想的食谱哦。” 听到“为了母亲身体好”,缘一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他站起身,默默地从时玖手里接过那沉重的石杵。 “我来。” 即使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但继国缘一的天赋是全方位的。时玖需要费劲才能捣碎的药材,在缘一手里仿佛变成了豆腐。他握着石杵,每一次落下都精准而有力,节奏稳定得像个精密的机器。 “缘一真厉害!”时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转身去处理其他的食材,“那父亲那边,就做一些精致的和果子吧。” 对于那位严厉刻板的继国家主,养生什么的估计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面子”和“精致”。 时玖找来了糯米粉和红豆沙,又去庭院里摘了几朵应季的花清洗干净取汁。 “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武士,普通的点心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我们要做得好看一点。”时玖一边揉面,一边对缘一传授着“攻略心得”,“还有哦,我们还要多做一些。” 缘一一边捣药一边问:“为什么?” “因为还有严胜哥哥和你呀。”时玖笑着看向他,手指沾了一点面粉,点在缘一的鼻尖上,把他变成了一只小白猫,“严胜哥哥每天学习练字那么辛苦,还要背负家族的重担,当然需要好吃的点心犒劳一下。至于缘一……”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温柔:“缘一今天帮了姐姐这么大的忙,不仅帮我穿衣服,还帮我生火捣药,当然值得最好的奖励。” 缘一握着石杵的手微微一顿。 只有时玖,她说这是“帮忙”,值得“犒劳”。 厨房里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甜香。 那是糯米蒸熟的味道,混合着红豆的绵密和蜂蜜的清甜。 在时玖的指导下,缘一也洗净了手,学着她的样子捏起了和果子。 让时玖震惊的是,这孩子的动手能力简直是Bug级别的。 时玖捏出来的兔子虽然可爱,但总归有点歪瓜裂枣。而缘一捏出来的……线条流畅,大小均等,那只面团做的兔子仿佛下一秒就能跳起来。 “……”时玖看着手里略显惨淡的作品,再看看缘一手里宛如艺术品的点心,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天选之子的降维打击吗? “姐姐?”缘一有些忐忑地举着手里的兔子,“是不好看吗?” “不,太好看了。”时玖含泪把自己的作品藏到了后面,“以后家里捏点心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未来的大师。” 最终,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食盒被装得满满当当。 第一层是给母亲特制的乳白色茯苓羹,盛在精致的瓷碗里,上面撒了一点点干桂花,香气扑鼻。 第二层是给父亲的“特供版”和果子,造型是寓意吉祥的松鹤,端庄大气。 第三层则是留给严胜和缘一的,那是几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和小猫形状的甜点,看着就让人心情变好。 “走吧。”时玖提起食盒,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缘一,“我们先去看你的母亲。” …… 继国夫人的居所位于宅邸深处,常年门窗紧闭,透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当侍女通报后,时玖牵着缘一走进了昏暗的内室。 那个被称为朱乃的女人半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缘一身上时,明显多了一丝温柔和哀伤。 “是时玖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还有缘一……你们怎么来了?” 时玖恭敬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然后将食盒里的茯苓羹端了出来。 “夫人安好。”时玖微笑着说道,“时玖初来乍到,承蒙继国家照顾。听闻夫人身体抱恙,特意和缘一一起去厨房做了这道茯苓羹。缘一说您胃口不好,这羹汤不甜腻,正好能养养脾胃。” 她特意强调了“和缘一一起”。 朱乃夫人的目光颤动了一下,看向跪在一旁低着头的缘一:“缘一……你也帮忙了吗?” 缘一抬起头,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是。时玖姐姐说……这对母亲身体好。” 侍女上前接过瓷碗,喂了一勺给朱乃夫人。 温热顺滑的羹汤入口,带着淡淡的奶香和药香,并不苦涩,反而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意。 “好喝……”朱乃夫人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不仅是因为这碗汤,更是因为这份心意。在这个家里,她虽然是女主人,却活得小心翼翼。丈夫的冷漠、儿子的分裂,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头。 没想到,这个刚来的旁系孤女,竟然能如此细腻地察觉到她的处境,甚至还拉着被冷落的缘一一起尽孝。 她放下碗,瘦弱的手颤巍巍地伸出来,握住了时玖放在膝盖上的手。 “好孩子……”朱乃夫人的手有些凉,却抓得很紧,“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家里……很久没有这么温情的味道了。” 时玖反握住她的手,传递着掌心的温度:“夫人喜欢就好,以后我和缘一常给您做。” 朱乃夫人看着时玖,又看了看旁边的缘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祈求。 “时玖啊。”她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位母亲最深沉的无力感,“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既然你也住在这里,能不能请你……多多照看这两个孩子?” 她说的不是“缘一”,而是“这两个孩子”。 “严胜虽然是哥哥,但他背负了太多父亲的期望,过得很辛苦。缘一……缘一虽然不爱说话,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朱乃夫人的声音哽咽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身体不争气,护不住他们太久……我只希望他们兄弟俩能好好的,不要……不要变成仇人。” 这或许是作为母亲的直觉。她隐约察觉到了双生子之间那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也察觉到了丈夫对这种平衡的破坏。 看着眼前这位病弱母亲含泪的眼睛,时玖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夫人放心。”时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我会的。我会看着缘一好好长大,也会提醒严胜注意身体。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他们……走散的。”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 “吱呀——” 外间的门突然被拉开,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侍从出现在内室门口。他身上穿着印有继国家纹的武士服,腰间配着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是继国家主的贴身侍从。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时玖小姐,缘一少爷。” 侍从的声音冰冷刻板,没有一丝起伏,“家主大人有令,命二位即刻前往主厅觐见。” 不是“请”,是“命”。 不是“见面”,是“觐见”。 用词的严苛,时玖明白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会。 朱乃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抓紧了时玖的手,指甲几乎陷入了时玖的肉里。 “现在?”朱乃夫人的声音在颤抖,“夫君他……为什么突然要见缘一?平时……平时他从来不……” 在这个家里,父亲见缘一,通常只有两件事:要么是斥责,要么是无视。而这次,竟然还带上了刚进门不到半天的时玖。 侍从依旧面无表情:“属下不知。严胜少爷也在主厅。家主大人正在等候,请勿拖延。” 听到严胜也在,朱乃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眼底的恐惧并没有消散。 “时玖……”朱乃夫人松开手,改为紧紧抓住时玖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惊恐和担忧,“你要小心。夫君他……不喜欢变数。如果有什么事,你……你尽量顺着他说,千万不要顶撞。” 她看了一眼依然懵懂安静的缘一,眼泪差点掉下来:“还有缘一……帮我护着点他。” 时玖感受到了这位母亲的恐惧。那是一种长期生活在威压下的本能反应。 “我明白了。”时玖拍了拍朱乃夫人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的,夫人。大概只是因为我刚来,家主大人想问几句话而已。我和缘一送了点心就回来。”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提起那个装着精致和果子的食盒。 “走吧,缘一。” 时玖的声音很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也微微出汗了。 按理说这是好事。 但在继国家主那种人眼里,这可能被解读为——“这个新来的女人在蛊惑人心,甚至动摇了继承人的意志”。 如果是那样,这这就不是去送点心,而是去送命题。 缘一乖巧地站起来,走到时玖身边,主动牵住了她的手。感受到时玖手心的一丝湿润,他抬起头,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通透眼睛看着她。 “姐姐别怕。”缘一轻声说道,“我会保护姐姐的。” 明明只有七岁,明明是个被父亲厌弃的孩子。 但在这一刻,他说出这句话时,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宛如岩石般坚定的力量。 时玖心中一暖,深吸了一口气。 “好。那就让我们去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家主大人吧。” 两人跟在冷面侍从身后,走出了温暖充满药香的房间,踏入了外面渐暗的天色中。 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某种不祥的前奏。 而在走廊的尽头,主厅的大门紧闭,像一张准备择人而噬的大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第4章 所谓一石二鸟 主厅的大门就在眼前,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却挡不住里面传来的雷霆之怒。 时玖刚想抬手让侍从通报,就被里面传来的怒吼声震得动作一僵。 “……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那是继国家主的声音,低沉、粗糙,带着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傲慢与暴戾。仅仅是隔着门板听到,都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严胜,我对你太失望了。” 紧接着是沉重的拍击桌案的声音。 “那个不祥的东西也就罢了,你也跟着糊涂吗?让一个刚进门的旁系孤女进书房学习?还要和那个不祥之子一起?” 男人的冷笑声像冰锥一样刺出来:“你是未来的继国家主,你的时间应该花在剑术和兵法上,而不是去陪那些下贱的人玩什么过家家!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学什么字?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够了!” 时玖站在门外,提着食盒的手指猛地收紧。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缘一。 小小的缘一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被称为“那个东西”,习惯了被父亲像垃圾一样随口贬低。 但他握着时玖那只手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被骂,而是因为听到了父亲对时玖的侮辱。 时玖深吸一口气,心里涌起一股火气,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这就是封建大家长的威压。 此时此刻,严胜肯定在里面跪着挨骂。 如果这时候进去,绝对是撞在枪口上。 但如果不进去,让严胜一个人抗下所有怒火,严胜会怎么办? “……进去吧。”时玖对那个面无表情的侍从说道。 侍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想找死吗”,但还是依言拉开了沉重的大门。 “吱呀——” 门开的瞬间,一股沉闷的熏香夹杂着暴怒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时玖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陈设,就听到一声更加剧烈的咆哮: “你还敢顶嘴?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 视野中,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中年男人正暴怒地站起身,手里抓起案几上的一方沉重的砚台。 而跪在下方的继国严胜,背脊挺得笔直,似乎刚说了什么辩解的话,此刻正惊愕地抬头。 下一秒,那个黑色的重物带着风声,狠狠地朝着严胜的额头砸了过去! 那是实心的石头砚台! 如果砸中,严胜那张漂亮的脸不仅要破相,甚至可能会脑震荡! 时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合不合理”,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动了。 这是玩游戏玩多了的条件反射——看见队友要掉血,总要有肉身挡刀! “小心!” 她松开缘一的手,用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猛地扑了过去。 手中的食盒被甩飞出去,在空中散落出精致的和果子。 她扑到了严胜的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个飞来的砚台。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砚台狠狠砸在了时玖的后脑勺偏侧的位置,然后滚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墨汁飞溅,瞬间染黑了她那件漂亮的紫藤色和服,也溅了严胜一脸。 “嘶——” 剧痛。 尖锐、炸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整个脑海。 时玖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严胜的怀里。 温热的液体顺着发丝流下来,流过额角,滴在严胜那件深蓝色的羽织上。是血,混着黑色的墨汁,触目惊心。 “……痛死我了……” 时玖在心里疯狂骂人。 说好的游戏痛觉可以调节呢?为什么这一下感觉像真的一样?脑子里像是有一千根针在扎,耳边全是嗡嗡的耳鸣声。 “你……你?” 严胜彻底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女人。 “放肆!” 继国家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是一声更大的怒喝,以此来掩饰自己差点失手伤人的尴尬,“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主厅大呼小叫!” 时玖强忍着眩晕,挣扎着从严胜怀里爬出来。 她顾不上擦脸上的血和墨,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直接跪伏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家主息怒!一切都是时玖的错!”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惶恐和急切: “是时玖不懂规矩……是我在路过书房时,看到了少主的字。少主的字迹铁画银钩,气势磅礴,时玖心生羡慕,一时鬼迷心窍,才用拙劣的言语哄骗了少主……”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把严胜摘得干干净净: “少主仁慈,不忍责备我这个孤女的求学之心,才会在家主面前提了一句。这一切都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染指!少主是被我的花言巧语蒙蔽了,才会冒犯家主大人!” “请家主大人责罚我!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而迁怒于少主!”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逻辑通顺。 既保全了严胜的面子,他是仁慈被骗;又拍了家主的马屁,严胜的字好是因为家教好;更给了家主一个台阶下,不是儿子不听话,是坏女人勾-引。 严胜跪在一旁,听着她的话,看着她不断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站在门口的缘一此时也跑了进来,他一言不发地跪在时玖身边,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用一种无声的姿态,和时玖并排挡在严胜前面。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时玖急促的呼吸声,和鲜血滴落的轻响。 继国家主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时玖。 那个砚台是他扔的,他知道分量。这个女人挨了一下,竟然还能条理清晰地认错,还能维护他的儿子。 他原本的怒火,因为这一番极其卑微、极其“识时务”的认错,消散了大半。 在他看来,女人就该这样。知道进退,知道替男人挡灾,知道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哼。”家主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垫子上,“倒是个有几分眼色的小聪明。” 这时候,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的冷面侍卫,适时地走上前一步,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个幸存的食盒盖子,低声汇报道: “家主大人。时玖小姐和缘一少爷,原本是来给您送点心的。听说是特意为您做的……松鹤延年样式的和果子。” 地上那些摔碎的点心,依稀还能看出精致的鹤形和松形。 “哦?”家主扫了一眼地上的残渣。 认错态度诚恳,挨了打不喊冤,还知道带礼物来孝敬。 最重要的是,头破血流的样子,看着确实有点惨。如果再罚,传出去也不好听,说继国家主虐待孤女。 “罢了。” 家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既然你自己知道错了,也受了教训,这次就算了。至于严胜……”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发愣的大儿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既然是被人蒙蔽,下不为例。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尊贵,不要什么阿猫阿狗的请求都答应。” 时玖听到这就知道稳了。她立刻再次磕头,趁热打铁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谢家主开恩!时玖自知冒犯了家主,罪孽深重。为了反省过错,时玖请求带着缘一,在偏院禁足七日!这七日内,我们绝不踏出房门半步,绝不让晦气的面容污了家主和少主的眼,就在房中为您祈福!” 禁足七日,既是惩罚,也是保护。 只要这七天不出现在家主面前,就能彻底避开这次的风头,也能让伤口好好养养。而且带上缘一,也是为了防止家主把气撒在没走的缘一身上。 家主果然很满意这个提议。眼不见心不烦。 “准了。带着你的东西,滚回后院去。严胜留下,继续练字。” “是。” 她在缘一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严胜。 严胜依旧跪在那里,但他正抬着头,死死地盯着时玖。那双眼睛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而是一种极其复杂、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的震动。 时玖对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口型:“没事的。” 然后,她将身体的重量压在瘦小的缘一和赶来的侍女身上,一步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主厅。 …… 回到偏院的房间时,时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失血加上剧痛,让她整个人都在打飘。 “姐姐……姐姐……” 缘一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带着明显的哭腔。 那个平时总是安静得像个影子的孩子,此刻正手忙脚乱地帮着侍女铺床,他的手上也沾满了时玖的血。 很快,收到消息的医师匆匆赶来。 毕竟是继国家,虽然家主冷酷,但也不能让客人在家里死了。 “伤口有点深,需要缝合。可能会留疤。”医师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而且可能会有脑震荡,这两天如果呕吐或者昏睡,就很危险。” 剪开头发,清洗伤口,上药,缝合。 整个过程痛得时玖冷汗直流,死死咬着被角才没叫出声来。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缘一一直跪坐在她的枕边。 他那双小手紧紧握着时玖冰凉的手指,一刻也没有松开。 医师换药的时候,他就像个熟练的小助手,递剪刀、递纱布、端水盆。他的动作快而稳,只是那双眼睛始终红红的,像是随时会掉下眼泪。 当时玖痛得发抖时,缘一就会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笨拙地拍着她的肩膀,像之前时玖哄他那样,小声念叨着: “不痛……痛痛飞走……姐姐不痛……” 看着这个明明自己吓得要死,却还在拼命安抚她的孩子,时玖心里那点因为受伤而产生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等到医师包扎完毕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玖头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脸色惨白,但精神还算清醒。 “缘一。”她虚弱地喊了一声。 缘一立刻凑过来,把脸贴在她的掌心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是我没用。如果我也能像兄长那样强,或者像父亲那样……” “说什么傻话呢。”时玖手指微微用力,蹭了蹭他的脸蛋,“我们缘一今天是全世界最棒的孩子。你一直陪着我,帮我处理伤口,还一直安慰我。如果没有缘一在,姐姐可能早就痛哭了。” 她看着缘一那双满是自责的眼睛,温柔地笑了: “而且,你看,我们成功了。严胜哥哥没有受罚,我们也可以安安静静地待七天,不用去见那个可怕的老头子了。这不是很好吗?” 缘一抬起头,看着时玖头上的渗血的纱布,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时玖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姐姐受伤了。” 他一字一句地发誓,“无论是谁,就算是父亲……我也绝不原谅伤害姐姐的人。” 时玖心里一暖,虽然觉得这台词有点偏执,但此刻她实在太累了,只当是孩子的童言无忌。 “好,我相信缘一。” 她闭上眼睛,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 “缘一真是个好孩子啊……”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时玖迷迷糊糊地想: 虽然挨了一板砖,但好像……也挺快乐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继国宅邸的两个房间里,有一对双生子彻底失眠了。 一个因为愧疚和震撼,握着沾血的衣袖坐了一夜。 一个因为愤怒和守护欲,握着从厨房顺来的柴刀,守在她的床头坐了一夜。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沉重的转动声。 第5章 名为禁闭的悠长假期 后脑勺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还在不断膨胀的气球,随着每一次心跳都在突突地疼。时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逐渐聚焦,时玖发现自己的床榻边,跪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继国缘一。 他似乎一晚上没睡,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暗红色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也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他就那样保持着一种守护者的姿态,一动不动地盯着时玖的脸,仿佛只要他眨一下眼,床上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看到时玖睁眼,缘一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原本死寂的眼眸瞬间亮起了光彩,像是将熄的余烬重燃。 “姐姐!”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鼻音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惊喜。他想伸手碰碰时玖,伸到一半又像怕碰疼她似的缩了回去,只能无措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你醒了……头还痛吗?要喝水吗?” 时玖想摇头,但脖子刚一用力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只好虚弱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缘一。别这么紧张,姐姐命大着呢。” 缘一抿着嘴唇,眼眶又要红了。他转身端过一旁一直温着的瓷碗,动作熟练地扶起时玖,喂她喝了几口水。 温热的液体润过干涩的喉咙,时玖终于感觉活过来了。她借着缘一的力道慢慢坐起身,靠在叠好的被褥上,视线无意间扫过床榻内侧的矮柜。 那里放着一样在这个简陋偏房里显得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漆木盒子,盖子半开着,露出了里面整齐摆放的文房四宝——质地上乘的墨锭、几支做工考究的狼毫笔,还有一叠散发着淡淡檀香的宣纸和几本名家字帖。 时玖愣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偏房该有的配置,更不是她这个“带罪禁足”的孤女能申请到的物资。 “这是哪里来的?”时玖疑惑地看向缘一,“也是我们要来的?” 缘一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那个盒子,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是……兄长大人。” “严胜?”时玖有些意外。 缘一点点头,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被外面的风听去:“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兄长大人就来了。他没有惊动侍卫,是从后院那边的破墙翻进来的。” 时玖脑补了一下那个总是端着架子、走路带风的贵公子继国严胜,竟然为了送东西而像做贼一样翻墙钻洞,忍不住有点想笑,但随即心里又涌上一股暖流。 “他没进来?” “没有。”缘一垂下眼帘,“兄长把东西放在门口,敲了三下窗框就走了。他还留了一张纸条。” 缘一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递给时玖。 纸条上的字迹即使是匆忙写就,也依旧保持着严胜那种特有的锋利与工整: “你说你想学字。既已揽下罪责,便做戏做全套。这些给你,莫要荒废。伤势……善自珍重。”* 字里行间,别扭至极。 明明是担心她的伤势,明明是愧疚她为自己挡了砚台,却偏偏要找个“做戏做全套”的借口。明明是特意送来昂贵的笔墨,却连面都不敢见。 时玖握着那张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未干透的墨迹,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个别扭的小鬼。”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继国严胜,继国缘一。 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家族精心培养却备受压抑的继承人,一个是拥有神之天赋却被视作草芥的“不祥之子”。 严胜本性并不坏,甚至有着作为兄长的责任感和少年的柔软。他会因为时玖的维护而动容,会因为愧疚而冒险送药送笔。 缘一更是纯粹得像一张白纸,温柔、强大、对世界充满了善意。 “这家里明明都是好孩子啊。”时玖忍不住低声感叹,“全都是被那个该死的家主,还有这吃人的封建礼制给害了。” 如果不是这种畸形的家庭环境,这对双生子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伙伴。 “姐姐?”缘一听不懂时玖嘴里的“封建礼制”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时玖情绪的低落,“你不喜欢吗?那我收起来。” 说着,他真的伸手要去拿那个漆盒,仿佛只要时玖皱一下眉,这价值连城的笔墨就是垃圾。 “别别别,好东西不要浪费。”时玖连忙拦住他,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很喜欢。这可是你哥哥的一片心意,也是我们这七天禁闭生活的‘娱乐项目’啊。” 她拿起一支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 “我当然不用练习。”时玖自信地挑了挑眉,虽然头上缠着绷带,但那股子鲜活劲儿一点没减,“不过嘛……既然有了这么好的工具,也不能浪费。” 她转头看向缘一,目光灼灼: “缘一,你想学写字吗?” 缘一愣住了。 “我……可以吗?”缘一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仿佛那里随时会冲进那个可怕的父亲。 “当然可以。”时玖把笔塞进他的手里,用自己的大手包住他的小手,语气坚定而温柔,“在这里,姐姐说了算。这里没有家主,没有规矩,只有我们。” “而且,你哥哥送这些来,其实也是希望你能用的。他听到了我对父亲说的那些话,他知道我那是借口,但他还是送来了。这说明,他也希望你能学。” 时玖擅自解读了严胜的用意。 缘一看着手里的笔,又看了看时玖鼓励的眼神,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 那是对知识的渴望,也是对被认可的渴望。 “我想学。”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想写……姐姐的名字。” “好!”时玖开心地笑了,这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那我们就从名字开始教起!这七天谁也别想打扰我们。” …… 于是,这场名为“惩罚”的禁闭,在时玖的操作下,硬生生变成了一场温馨的“私塾夏令营”。 偏院偏僻,平时就少有人来,再加上家主下了死命令“不许出入”,这里反而成了继国宅邸里最安静、最自由的孤岛。 没有冷嘲热讽的仆人,没有阴阳怪气的父亲,也没有需要时刻紧绷的神经。 每天清晨,缘一会帮时玖换药,他的动作一天比一天熟练,包扎的手法甚至比那个庸医还要好。 然后,两人就会在窗边的矮桌前坐下。 “来,握笔的姿势要正。” 时玖坐在缘一身后,因为伤口还没好利索,她几乎是把下巴搁在缘一小小的肩膀上,手把手地纠正他的姿势。 “背挺直,手腕要悬空。心要静。” 缘一学得极快。 快到让时玖感到害怕。 普通人需要练习几个月才能掌握的笔锋,他只需要看时玖写一遍,甚至只是听时玖描述一遍那个感觉,就能完美地复刻出来。 他握笔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抖动。 每一次落笔,都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却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灵动。 “通透世界还能用在写字上吗?”时玖看着缘一笔下那个端正大气的“玖”字,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哪里是初学者,这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缘一,你真是个天才。”时玖毫不吝啬赞美,在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这要是让你哥哥看到了,估计又要去折断几支笔了。” 缘一被亲得满脸通红,放下笔,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脸颊:“只要姐姐喜欢……我会努力写得更好。” 除了练字,时玖还会给缘一讲故事。 讲未来的世界,讲没有鬼的和平年代,讲那里的车不用马拉就能跑,讲那里的人晚上可以通宵打游戏。 “姐姐。” 第五天的黄昏,缘一练完了一整篇字帖,突然停下笔,转头看向正在吃点心的时玖。 “那个……‘未来’的世界里,也有我和兄长吗?” 时玖愣了一下,嘴里的糕点差点噎住。 未来? 未来的世界里,你们一个变成了为了斩鬼流浪一生的孤寂剑士,一个变成了抛弃人类身份的恶鬼。 那种未来,太惨烈了。 时玖咽下糕点,伸手把缘一抱进怀里,避重就轻地说道:“只要缘一想,未来就有无限可能。说不定在这个世界,我们就能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呢?” “不一样的……未来?”缘一似懂非懂。 “对。”时玖看着窗外逐渐沉下去的夕阳,眼神变得深邃,“比如,我们……都能活到那个黎明。”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发痒。 这七天的禁闭即将结束。 外面的世界依然残酷,家主的威压依然存在,严胜内心的阴暗面也并没有完全消失。 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偏院里,种子已经种下了。 “好了,今天的课上完了!”时玖拍了拍手,打破了稍微有些沉重的气氛,“作为奖励,今晚我们玩个新游戏——我教你画小乌龟,然后在输的人脸上画,怎么样?” 缘一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直达眼底的笑容。 “好。但我……不会输的。” 看着这个自信满满的小家伙,时玖忍不住笑出了声。 确实,跟开挂的神之子比胜负,她大概是脑子还在流血。 但没关系。 只要能看到这个笑容,输一辈子也无所谓。 而在墙外,一个每晚都会准时路过这里的身影,听着墙内传来的欢声笑语,脚步顿了顿,随后默默地握紧了腰间的木刀,转身走向了漆黑的练武场。 那是继国严胜。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在用更加疯狂的训练,来填补内心那份既渴望靠近、又害怕被落下的复杂空洞。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