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风少年》 第1章 青春的轰轰烈烈 遇见攸攸，是我生命中最轰轰烈烈的事。 攸攸完全就是轰轰烈烈的写照。 她崇尚自由，向往远方。她不惧未来，不论过往。她可以一言不发，也可以山呼海啸。她曾经说过，因为未知，所以期待。因为向往，所以出发。终有一天，你会看到漫山遍野鲜花盛开，灯塔伫立世界尽头，这些是全世界写给你的情书。到那时再看，过往仍在原处，远方不再是出发的意义。 她的座右铭是：山的那边不一定是海，还有诗与远方。我向往的不仅是远，还有比远更远的远方。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如此轰轰烈烈。她说：“生命是个未知数，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说话时，她一直含着眼泪尽力微笑。 攸攸是六年级上学期转来我们班的。而那时，她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文静，淡然，仿佛墙头的紫荆花，盛开在自己的国度。人世间万千孤独，而我在品味一个人的清欢。 她的人缘一般，但也谈不上多差。我之前偷听过老师们聊天，班主任说：“攸攸在班里和谁都能相处，但她不和同学打交道，而且她又不孤僻，一个人好像也过的不错。”全班同学都默许着她的存在，仿佛她一直就是我们班里的一员。 过了几个月，临近期末考试，攸攸突然不来上学了。大家无动于衷，当她是生病了。一直过了半个多月，攸攸还是没来上学，大家已经习惯了，几个成绩好的暗自窃喜：自从攸攸转来，他们莫名多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我觉得不对劲，回想起攸攸淡然的眼神中总有一丝淡漠，我私下去问班主任老师：“老师，攸攸这么久没来上学，请问她是生病了吗？”班主任也不知道。 攸攸最终没来参加期末考试。我一方面暗自窃喜，一方面忍不住担心：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新学期开始后，攸攸居然来上学了。但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曾经的马尾换成了短发，眼神中最后一丝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她原本安静端庄，现在飞扬跋扈，尽情绽放生命本色。她原本笑不露齿，现在喜欢大笑，声音一直消失在风的尽头。 她休学的那段时间加上寒假，写了一本书，叫《云上之城》。 之后我无意中听见妈妈和班主任谈话。班主任：“攸攸她其实很优秀。”妈妈：“听我家那个说，她上学期有段时间没来上学。”班主任：“是啊......”我站在门外，惊讶的一片混乱。她休学了。听她们说，攸攸之前得过很严重的病，具体什么，我不想去听。“......那她现在岂不是治好了？”“哪里，她太要强了，硬要来上学，唉。” 第二天课间，我严重睡眠不足，昏头昏脑，一直在想前一天的事。 “哎呀，小心。”我一抬头，居然撞到了攸攸。鬼神使差，我将昨天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说完自己突然清醒：说的什么鬼话！无奈说都说了，只能站着。 没想到她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没错。” “可是，我现在看不出来你像有病的样子。”我鼓起勇气告诉她。 “刚确诊那段时间，我的求生欲特别强，那时候，哪怕抓着根蛛丝都认为是救命稻草。“后来，时间一长，这个过程中，自己感觉窥探到了人性的本质，无论是谁，都不会永远在你身边，更别提直到最后。永远不要寄希望于任何人。我慢慢对所有事都放弃希望，对所有人都失去信任。直到最后，放弃了治疗，我的心已经死去，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这样反而洒脱自在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生活的意义。 “我按照自己的脉络生长，所到之处皆怒放。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的人生由自己定义。我不在意结局如何，只要有一瞬间的轰轰烈烈，人生就圆满了。 “每个人注定会死去，所以人生的意义就四个字：向死而生。可为什么还要活？为死做铺垫呗。但一事无成地走和波澜壮阔地走肯定不一样。” 我听呆了，那一刻，攸攸在我眼中光芒万丈。 不知不觉，我和攸攸似乎成为了朋友。之所以是似乎，因为我们的关系非常微妙，不是朋友，但又比朋友更亲近。 悲伤时，一言不发坐到她身边，她立刻就会意，不再说话，默默陪着你。两人可以默默无言很久，谁也不会不舒服。 之前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话：最近的距离，就是适当保持距离。 嗯，是这样。 不久后我发现，攸攸还是个有野心的抱负家。上学期，学校更名，换了新校长，立马摇身一变，挤入名校群列中。 新校长早年在国外留学，接受了大量新进教育思想改革，在开学典礼上宣布，要挖掘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并将其发扬光大。 攸攸听完两眼冒光，认为她施展抱负的机会来了。午休时分，她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进去发表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末了送上自己写的两本书。把校长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即拍板同意攸攸组建建校以来的第一个学生自创社团：海燕文学社。我在门外听的目瞪口呆。 申请批准后，攸攸马上招募社员，备课、上课、批改习作......搞得风生水起。学期末还将校长邀请来听了一堂公开课。 她的盛举，在毕业后仍广为流传，铸就了竹园建校以来的辉煌。这个辉煌被全校同学誉为：竹园之辉煌，无韵之盛唐。 后来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很多人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们明明都可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关键是得有人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是并不是谁都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搞不好毒发身亡。 还有另一件事，令我叹为观止。 今年三月底时，攸攸请了一周假，去苏州旅游，这令对填鸭式教育深恶痛绝的我心驰神往。 回来之后，她若有所思：“我想我明白了旅游的真正意义。” “是什么？”我问她。 “很多人出去旅游，会说自己去的地方是什么人间天堂梦里的乌托邦。可是我认为，出去旅游，才会看到世界的真实面貌，哪怕它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 “其实就算是破碎泥泞的，也没关系。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世界足够信任我，才转过来，把破碎的一面对着我？虽然它是破碎的，可是它足够真实。它爱我，因为它和我一样，都是千疮百孔又被人缝缝补补。而且就算它再灰暗，阳光也会照进来。不是有句话吗？叫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世界如泥泞般肮脏污浊，可是不断有向着光的人从里面升腾爬起，那点微妙的光，足以让我爱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我爱的是它的赤诚热烈还有真实。” 攸攸说完，抬头微笑，不再说话。阳光穿过她，照在旁边廊柱上形成的丁达尔效应如梦如幻。 世界的确泥泞破碎，同时也肮脏污浊。可是总会有光不断蜿蜒向上。就像攸攸。 世界破碎泥泞，她却仍固执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做到了这一切。 她活得轰轰烈烈且疯狂，她不是墙头的紫荆花，她是旁若无人疯长的蓝银花，恣意且热烈。 她可以跌落到谷底，第二天却若无其事笑着和你打闹。 她可以为了她热爱的事全力以赴，还可以突发奇想背上行囊说走就走，足迹遍布山川湖海。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她，一定是轰轰烈烈。 第2章 按照自己的形状生长 有个朋友，将一句话视为所有问题的根源，无论什么问题，这句话都可以拿来解释。 此话为：笑对生活。 这个朋友叫邹小易，是六（2）班的24号同学。 她酷爱《苏菲的世界》，对帕拉图感兴趣，自学《易经》，认为世间万物都可以用哲学或者......神学来解释。 有一段时间，她迷上《苏菲的世界》，上课下课都捧着。这对班里所有同学普遍造成严重的打击。 张雨婷：“苏菲？我妈说那个牌子的卫生巾特好用。” 严雅琴：“讲的是小公主苏菲亚的故事吗？” …… 邹小易捧着书，冷哼一声。他们聊他们的烟花轻柳温柔乡，书中自有乌托邦，从里面学到的好东西，小学语文老师一辈子也不会教你。 突然有个男生走过来：“邹小易......” 她脸色一变，刚要发作，那男生紧接着说：“你书拿反了。” 邹小易发奋图强一个月！天天五点钟起来读书！哲学笔记做了半个本子！书的封面终于被她翻掉了！邹小易拿胶带粘好继续读！书皮全掉了！邹小易丢掉继续读！ 然后迎来了期中考试。 成绩单发下来时，她被叫了家长，理由是作文让写我的奇思妙想，邹小易哲学笔记一字不落照抄。 第二天周末，回校后过了三天谁都没看见邹小易捧着《苏菲的世界》。 有个女生说她周五下午值日时看见垃圾桶里躺着一本《苏菲的世界》，书皮全掉了。 人群静默，大家内心都在摇花手，突然看见邹小易从旁边走过，气氛尴尬。大家不敢抬头，用余光瞟她。她目不斜视，大大方方，轻松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本文开头提到一句话：笑对生活。邹小易极力赞同。她喜欢笑，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笑声震耳欲聋，不顾别人诧异的眼光。 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心劝阻她：“女孩子矜持一点儿好。” 她开心到手舞足蹈：“我为我自己而笑，我笑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别人关注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何必太关注他人。” 她开心时笑，悲伤时笑，绝望时笑，沉默的一言不发时也笑。笑容仿佛带刺的藤曼，攀上她的生活，占为己有，肆意生长。 我跟她说：“这么难过，不如别笑了。你骗不了生活，只能骗自己。” 她摇摇头：“不，你错了，我不是在欺骗生活，我是在承认生活。即使它使我遍体鳞伤，我也要承认。生活是自己的，我只能接受。我笑是因为我藐视它，我不能改变生活，只能改变自己。” 邹小易有句名言：生活朝我丢泥巴，我拿泥巴种荷花。 邹小易就是如此顽强的存在。生活束缚不了她。别人左右不了她。 她是大千世界里的一枝奇葩，随心所欲地生长。 即使被生活所伤，她也会微笑着藐视它。 她不受条条框框的的约束，按自己喜爱的样子变化。 变成金鱼也好。 变成玫瑰也好。 都是自己所喜爱的样子。 第3章 带着平凡的光 我有个朋友叫梦可依。 此人属实平凡。 他不像筱筱那样轰轰烈烈，也不像邹小易那样随心所欲。他一直安安静静活着，平淡如水。 现在回想起来，梦可依，一直是班里最平凡的人。他的成绩普通，才艺普通，长相普通...... 五年级有一篇单元习作，题目为：我身边的某某某。他的好朋友周睦景写他，才写个开头：我最好的朋友叫梦可依。后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想想大抵是梦可依太平凡的缘故，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只要去街上走走，会发现全是梦可依。 一次梦可依瞅瞅自己的英语单词听写本，上面歪七扭八画满了红圈。 他苦闷的对我们几个朋友说：“我也想轰轰烈烈，可我习惯平凡。” 筱筱一拍桌子：“多说，不如多做。” 周睦景声援他：“他是习惯平凡，不是光说不做。” 于是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 接着梦可依突然说起了一年级竞选班干部时的事。 刚上一年级时，班里竞选班干部。一共八个职位：班长、中队长、学习委员、劳动委员、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科学课代表。班长和中队长的竞争热度最大，全班疯了一样渴求。 短短一周时间，给年幼无知的梦可依狠狠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有本事的人才能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老师提前一周通知大家，让他们准备。 短短一周时间，风起云涌，涌现无数才子佳人，竞选那天，基本成为电视台选秀现场。 梦可依用一周时间认认真真准备演讲稿，成功落选。后来他才知道，人家都去外面比了赛拿了证书获了奖，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学习六年级英语了。 最后他总结：“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拿实力说话。过程固然重要，但是谁都只看结果。” 听完这个故事，我沉默一会儿，无话可说。 梦可依继续说：“我四年级就开始补课，语文数学英语一科也没落下。我爸妈都对我有要求，他们希望我争气，可是我不行。 “我也幻想过我考了一百分，我也幻想过自己是中队长。可是这不现实。但我无时不刻希望成为伟大的人。 “不，不要伟大，我想像筱筱那样轰轰烈烈。多好呀！活出自己期许的人生。 “现在感觉，我的人生普通至极，和电视剧里演的没什么两样。这是很多人的人生，这不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完全由自己定义。” 过了两天，机会来了。年级文艺汇演，班主任决定搞朗诵。我煽动梦可依：“快去快去，你的机会来了。” 梦可依犹豫了半天，班主任看他在自己面前站了半天，不由分说把他的名字定了下来。 后来总汇演时，我们班的节目入选了。 演出时，梦可依站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我在想，至少那一刻，他是发光的。 过了一周，梦可依告诉我，他妈给他报了朗诵课。 老师说我声音条件很好。”他声音里全是抑止不住的兴奋。 “恭喜你。”我一笑，看着他渐行渐远。 梦可依平凡，普通，微渺但带着光。他从无数人的身边路过，湮没于人海。 平凡也好，普通也好，都是他最真实的写照。那些优异什么的，都只是逢场作戏。 梦可依是真实存在的人，但也存在于你我的心中。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平凡，卑微，但又带着光的自己。 平凡是自己的独白。孤独是自己与世界间的对白。 第4章 两块嵌合的拼图 每个人生来就是有缺口的。没有人注定完美。 但在这世界上，无论天涯海角，总有一个人，他/她的盈亏能完美地对上你的每一个凹凸，和你严丝合缝在一起。 关键是并不是每个人能遇到与自己嵌合的那个人。 六（2）班有位同学，名曰黄子灿。他是英语课代表，操着流利的英伦腔，英语成绩年级前十。平时待人谦恭有礼，被夸奖容易脸红。 每个人生来就是有缺口的。没有人注定完美。但在这世界上，无论天涯海角，总有一个人，他/她的盈亏能完美地对上你的每一个凹凸，和你严丝合缝在一起。关键是并不是每个人能遇到与自己嵌合的那个人。六（2）班有位同学，名曰黄子灿。他是英语课代表，操着流利的英伦腔，英语成绩年级前十。平时待人谦恭有礼，被夸奖容易脸红。 但黄子灿有个致命弱点：较真，开不得玩笑。 五年级一开学，班主任重新调配座位，较真的黄子灿阴差阳错地和伶牙俐齿的邹小易坐在了一起。 开学第一周，两人相安无事。 开学第二周，两人迅速熟悉，麻烦来了。 邹小易口齿伶俐，平常能说会道，急了容易得理不饶人。她喜欢给同学取外号，为此差点得罪过人。 据周边同学反映，两人之间不断会发生摩擦，主要原因为邹小易拿黄子灿姓氏大做文章。黄子灿较真起来，两人轻则小吵，重则破口大骂。 邹小易：“小黄人同学，涂改带借我用一下，谢谢！” 黄子灿：“你！你胡说什么！谁是小黄人！” 邹小易：“呃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子灿：“你！” ...... 一开始，大家甚是新鲜，后来习以为常。 后来，吵架进入第二阶段：大动干戈。一开始，黄子灿尽量息事宁人，可后来，他觉得邹小易越发肆无忌惮，两人便开始向大动干戈转变。 一个普通的下午。 刚放学不到五分钟，高年级生背着书包鱼贯而出。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笑划破长空：“啊——！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什么事了？” 班里的人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剩余的人面面相觑，判断声音来源于班主任办公室。 吉娃娃反应最快，抄起靠墙的垃圾桶就往外跑！垃圾洒了一地！全班人纷纷操起扫把簸箕之类的东西往外跑，怎料领头的吉娃娃刚跑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吉娃娃吓得下意识将垃圾桶扣在那人头上，转身跑向我们...... 那人趔趄着倒退两步，又撞上一个刚从楼梯上跑下来的男生！男生抓住那人胳膊，将他往楼上拉：“你还想跑！门都没有！” 一转身，男生撞上脸气到变形的班主任：“真是无法无天了！让你们在办公室门口罚站整这么大动静，不知道以为土匪拿刀干上门来了！办公室的老师刚刚什么眼神看我？简直疯了！” 究竟怎么回事？我们惊得下巴全掉了。班主任转过身，看见我们张口就骂：“干什么！一大堆人不回家挤在这里干什么！” 第2天，我们从吉娃娃口中得知事情原委。邹小易和黄子灿被周围同学告状，在办公室门口罚站时又忍不住开了戒，逐渐发展到动手。邹小易头发被扯散仓皇逃窜，黄子灿紧随其后，班主任紧跟后面，三个人以等差数列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 全班听完后罕见的沉寂了。 寒假后，经历了风霜的洗礼，去粗存精，一开学，两人的争吵进入最终阶段：对口相声。 很奇怪，两人突然不吵了，一下子互相变得客客气气，而且相敬如宾！ 连原本说这学期坚决要把他俩座位调开的班主任也不知道他俩在耍什么花招。 开学第一天放学后。 邹小易：“南洋有一果，性平，味甘辛，色白微黄，先生可知为何物？” 黄子灿：“娘子请说。”邹小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黄萝卜！” 黄子灿微微一笑：“娘子请听，东方有一奇物，色白如凝脂，美伦如佳玉，内空外直，敲之掷地有声，问为何物？” 邹小易：“定是花瓶了。” 黄子灿：“娘子错了，是娘子您。” 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听的肝胆俱裂。 邹小易轻笑：“先生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南北君了，还怪小女子孤陋寡闻，先生千万不要见怪。” 黄子灿大怒：“你......你这个腊八粥！” 全班倒抽一口冷气。 吉娃娃偷偷问筱筱：“这是比喻的修辞手法吗？”筱筱颤抖着回答：“这是变问......” ...... 邹小易与黄子灿再次成为全班的焦点。 毕业那天，大家在班里举着奶茶唱歌，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黄子灿坐在角落里神情恍惚。 我过去问他原因，他没有抬头，声音颤抖：“毕业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了？” 我知道他在说谁。 有的时候。你讨厌一个人，他/她也讨厌你。 你们在相处的过程中，彼此被扎的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可到了最后，发现所有锐角全被磨平。剩下的凹凸不平，全是彼此契合的凹槽。 拼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拼图。 第5章 去有风的远方 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诗与远方。 终会遇到的。 如果并没遇到，说明你仍在路上。 有个同学名叫王皓。 王皓成绩不好，每次发了试卷都被老师罚站。 王皓人缘普通，在班里习惯独来独往。 他向往的并不是并不是诗与远方。究竟在探寻什么，他也在等待答案。 对于王皓来说，上课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一上课，他忍不住会打瞌睡或者做其他事。 有一次课间，他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突然看见有几个低年级学生在玩纸飞机。飞机忽高忽低，一闪，晃晃悠悠落进花圃里，大家嬉笑着一哄而散。 王皓心里一动。 上课时，他偷偷叠了几架飞机，一下课，将它们抱在怀里冲出了教室。 来到操场上，操场上空空荡荡。王皓将纸飞机一架一架拿出来，细细展平，一丝不苟抹去翅膀上的每一个褶皱。 一架一架纸飞机冲上天空，在天空中停留许久，又飞向别的地方。 王皓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泪水尽情奔出眼眶。 他渐渐迷上了纸飞机。他自己也无法说出原因，大概是向往它在天空中无拘无束的模样。 他专门去书店买了一本《图解军用飞机》，整天对着它研究飞机样式。 同学们都笑他傻，可他不在乎。他向往的是有风的地方。 班主任发现王皓上课叠飞机很生气，先是没收了他的飞机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批评了他，然后打电话给他的家长，告诉他们王皓的学习成绩下降了。 晚上，王皓回到家，发现他所有的纸飞机都变成了一堆纸片，他设计的飞机图纸、收集的资料全被付之一炬。 家长打骂他，要求他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再也不把时间耗费在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万不得已下，王皓选择了臣服。 两个月后，王皓没有来上学。班主任打电话给王皓的奶奶，老人家当场急了，发誓她亲眼看着王皓进了校门。 班主任打电话通知了王皓的家长，又叫来了保安一起去调监控。 前往监控室的路上，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忽然一阵骚动，其他班级纷纷跑到窗户边看热闹。 班主任跑到操场上一看，脸色煞白。位于七楼的天台上站着一个男孩，他身旁的栏杆上挂了二十个快要撑破摇摇欲坠的巨大黑色垃圾袋。 男孩将垃圾袋一一扯破，顿时，一阵彩色的瀑布向下流泄出，覆盖面积几乎为教学楼的一面墙铺天盖地的颜色向人们直飞过来，操场瞬间卷入色彩风暴中。 有人随手抓起一把，这才看清，全是纸飞机。许多人涌下来，大惊小怪地看看，又转身折返。 一架小小的白色纸飞机轻轻飘落在班主任脚边，班主任捡起，眼中噙满泪水。 王皓斜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他都丝毫不关心。 因为他想好了，他要出发，去追寻远方，去有风的地方。 第6章 从吉娃娃到小鹿犬（上） 其实这个题目并不完整。 正式的题目应该是：从吉娃娃到小鹿犬，少年的蜕变之路。 有个同学，绰号吉娃娃。他自己并不介意，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词能比吉娃娃更贴切地形容他。换句话说，他就是吉娃娃的代名词。 想想若干年以后，吉娃娃成为了名人，辞典应该会改成这样：吉娃娃：1.一种小型家养犬类。2.知名人物某某某。 吉娃娃之所以被称之为吉娃娃，是有原因的，具体如下：1.他今年十岁，身高却只有一米一五，视力不好或者个子高的人走路容易踩到他。 2.他身高不乐观，勇气可嘉。每次出现摩擦他都蹦到人家面前扯着还未变声的嗓子气势汹汹的张牙舞爪，人家真动手他百分之九百不是人家的对手。 2022年校级篮球友谊赛，我们班抽签，分配到的对手是四（1）班。 上场比赛前，我们提前做好了战术部署，一人进攻，两人防守，进攻的人四十五度角传球给主力，投篮。 距离比赛开始前十分钟，主力脚踝扭伤了。 校医说起码五天不能进行体育活动，尤其是打篮球这种激烈的运动。 全班焦急万分，班主任心急如焚，这时围着的人群被挤开，大家四下张望，看到豆大的吉娃娃满脸期待：“老师，我去！” 班主任大喜过望：“好，你去！”全班脑海里一万句完蛋轮番淌过。 比赛开始。身穿160球服的吉娃娃站在场上抱着有他脑袋两个大的篮球瞪着大眼睛看着对手。 对手示意他将球扔过来洗球，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不断眨眼睛，一只手手心向上，手指不断内扣。 吉娃娃睁大眼睛。他是明白了吗？他成功曲解了对手所表达的中心意思！ 他如获至宝地大叫：“裁判！他让我待会儿把球传给他，下场他给我好处费！” 场下一片哗然。对手奋力辩解，总算让裁判明白他没作弊。吉娃娃终于明白洗球的意思。 按照战术部署，吉娃娃运球到二分线，立即传球。可是运球时，他像亡命之徒一样像篮筐冲去，所有人被他的气势吓住了，没有人去拦他。大家眼睁睁看着他一个完美的三步上篮，篮球从他手中脱出......与篮筐交臂失之。 吉娃娃彻底爆发，变成哮天犬！不管对手还是自己人都彻底慌了神。 原本商量好的一攻二防一上篮战术彻底打乱，局面变成吉娃娃牵制四位对手，剩下三位队友互相打配合，最终以9：0制胜。 下场时，吉娃娃唱起了国歌，我看见裁判偷偷用衬衫擦了擦眼镜片，内心肯定震撼。 放学时，四个（1）班的篮球队员气势汹汹堵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把狗交出来！” 吉娃娃一听，再次变成哮天犬，勾着脑袋往外冲。我们赶紧将他牵制住：“别！” 吉娃娃红了眼，刺啦一声，好端端一件篮球服被扯脱了线，吉娃娃从衣服中钻出，**着上身冲出门外。 场面过于激烈，打的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惨不忍睹。 大家不忍直视，把前门后门统统关上。 有人还玩起了游戏：“我赌吉娃娃赢。”“怎么可能，你没听到他被捏的叽哇乱叫吗？” 突然一声巨响，全班回头，看见吉娃娃从窗户跳进来，对手一头撞在玻璃上，叫嚣一阵后悻悻离去。 吉娃娃站在桌子上，向我们微笑致意。虽然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是在我们眼里，他就是出征归来的英雄。 从此，他又多了一个绰号：哮天犬。 我看不下去，悄悄对吉娃娃说：“打不过就算了，不一定要逞强。” 吉娃娃摇摇头：“你不懂，反抗和忍耐一样，都是人生的智慧，而智慧是为了生存。 第7章 童话都是骗人的 有个同学，叫李庆宜，骨灰级童话爱好者。 有人笑话她幼稚，她抱着《格林童话》义正言辞说：“这不叫幼稚，热爱不是过错，偏见才是。” 有段时间，我和她做同桌，有幸见证了她的狂热。 上课时间，她把教科书书皮扯下来往童话书上一套，继续看。 下课时间，她坐在座位上，与我们显得格格不入。 走路时，也把头埋在书里。中午午休时，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偷偷看。 一直到期中考试结束，学校组织脊柱侧弯筛查。明明是练舞蹈的，硬是查出了一个体态不正。 那段时间，《格林童话》、《笑猫日记》、《皮皮鲁传》、《鲁西西传》......只要是班里有的，她都借阅了个遍。 又有段时间，她迷上了《小王子》和《彼得·潘》。 老师让我收同学们的日记上交检查，我看到李庆宜写了这么一句：唯有永无，才是恒久。 那段时间李庆宜最喜欢的童话是《彼得·潘》。 突然有一天，李庆宜不读童话了。她在教室里嗖嗖乱窜，上蹿下跳着大叫：“童话里都是骗人的！都是扯淡！” 一边叫着，眼角就有了泪。 她从桌肚里拿出几本书，有《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彼得·潘》，又扯出一个本子，那是她的摘抄本，里面都是她摘抄的句子。 她将童话一本本撕个粉碎，又将摘抄本一页页撕掉。 她在满地骸骨中站了许久。 那天是周末，教室里没有别人。 过了很久，李庆宜主动提起这件事，那时我基本忘记了。 那天，她哥哥去世了，她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小时候，哥哥送了她很多童话。 听大人说，哥哥临走时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她的：“我不会离开，我会变成星星，永远陪着你。” 那本《小王子》是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距离哥哥去世，还有一年的时间。《小王子》中，小王子从认识到离开狐狸也刚好是一年的时间。 “《小王子》我没看完，哥哥去世后，我才知道，小王子被蛇咬了，没能回到狐狸身边。”李庆宜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童话都是骗人的，我永远也不会再去碰它。 “这是哥哥对我说过的唯一一个谎言，也是最后一个。” 童话的确都是骗人的。 但它是现实的衍生品。 世间千万种痛楚需要覆盖，童话为他们蒙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第8章 不知不觉渗透（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这样一种人： 走路永远喜欢先迈左脚，即使下一秒就要摔倒。 出门，挎包永远背在右一侧。 吃饭，一定要按照先吃饭的程序来，如果端了碗汤上来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出门，喜欢下意识往包里揣把伞，一直是伞底天蓝伞柄刻着天堂鸟字样的那把。 坐公交车，一定要坐在左侧第一个靠窗位置上，不然宁可站着。 耳机里永远单曲循环周杰伦的《晴天》。 ...... 上述例子只是比喻，但几乎所有人身边都有这样一个人。 他们不是强迫症，只是出于习惯，或者说......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某个秘密。 五年级上学期，班里转来一位不速之客。一踏进班门，班里就议论声四起：“哇塞，她的帽子好酷。” “她明明是个女的，头发怎么剪那么短？” “我没看错吧！她右耳居然还戴了一个耳钉！等等等等......她居然可以打耳洞！” 全班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变成了激情讨论。 “安静！”班主任用劲拍桌子：“这是新来的同学，叶小惠。”“ 小惠你坐那里。”班主任亲自把她带到吉娃娃的座位旁。 下课时，叶小惠旁若无人走出教室，全班立马围住吉娃娃，抢着问他：“新同桌怎么样？” “不怎么样。”吉娃娃哭丧着脸：“她一整节课不说话，又不做笔记，只是盯着老师和黑板看。我莫名有种压力，搞得我想去洗手间都不敢和老师说！” “然后呢？”大家眼巴巴瞅着他。 “然后......一下课，她走出教室，我憋了一节课，快尿裤子了，突然没那意思了！”吉娃娃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大家没心没肺地笑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发现了许多叶小惠的神奇之处。 第一，她不爱说话。 转来学校五天后，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好的。”简简单单，惜字如金。 而我们差点以为她不会说话。第二，她不会笑。 她从来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这样的脸，无论脑补出什么笑容都很难和它产生联想。 第三，可以不写作业。她的成绩只能算中等，可是班主任老师和其他科任老师特批她可以不用写作业，光是这一点，羡慕昏倒的就有一大堆。 关于她的身世，也引发过我们联想。 邹小易怀疑她是间谍，代号008。 梦可依则认定她只是普通人，天生性格内向。 皮卡丘觉得她是天界下凡的神仙，不用写作业，无视学校规定戴帽子打耳洞。 我觉得，她上辈子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一身侠骨放荡不羁，走上奈何桥拒喝孟婆汤，三世轮回重返人间只为等待有缘人。 但看她黑帽子黑口罩，一只耳朵打了耳钉，桃花眼隐隐透出一股侠气，应该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