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梦[京圈女大]》 第1章 Prada MBTI流行之前,星座命理盘踞社交榜的年代,处女座堪称路过都要被踹一脚的狗。 裴谙有幸抓住小狮子的尾巴,赶在八月二十五日午夜出生,离处女座险差一分钟。 二零一四年的暑假,她泡在实验室没回老家,生日前一天,舅舅来北京出差,带来抽真空包装的“妈妈味”,与她约在校门口见面。 正午阳光刺眼,浓荫里蝉鸣不断。裴谙脚蹬“风火轮”,整个人几乎站在自行车上,冲出林荫道,直奔校门口一辆商务车。 眼看要撞上车边的中年男人,她长腿一横,漂亮地刹住,脆生生喊道:“二舅舅——!” 舅舅差点被她吓死,瞪着眼睛问:“你平时就这么骑车?交警不抓你?” “我出校门就坐着了。” “合着你车座上没长钉子啊?” 裴谙对讽刺挖苦从来不往心里去,嬉皮笑脸接过红烧肉、豆豉蒸排骨、虎皮尖椒放进车筐。最后一个印着“Prada”logo的纸袋递到眼前。 “这也是给我的?” “明天就成年了,得用点大人的东西。”舅舅说。 妈妈送的生日礼物iPhone6九月才发行。裴谙眼睛亮晶晶的:“谁送的?您?” “就个钱包,不贵。”舅舅泼了盆冷水,“想要贵的,自己挣钱买。” 裴谙把袋子搂进怀里,夸张地蹭了蹭:“谢谢二舅舅~” “成!东西都送到了,我走了。” “别啊,好歹我请您吃顿饭。” “跟你吃什么?你个小丫头还能陪我喝两口?不用麻烦了,替你妈看看你好好的就行。” “行,我也不跟您客气了,”裴谙跨上自行车,煞有介事地敬了个礼:“二舅舅辛苦!二舅舅再见!谢谢您专门跑一趟,尤其谢谢您的Prada!” 她站直了快跟舅舅一般高,可举手投足还透着股孩子气。 舅舅莫名感到忧心,忍不住叮嘱:“你也是大姑娘了,稳重点,好好骑车,别整天风风火火的。” “知道了~” 目送舅舅上车离开,裴谙掉头往校园走,刚骑出几百米,车前胎“噗”的一声——扎了。 倒霉事还没完,艳阳天突然毫无预兆下起了大雨。行人四散奔逃,林荫道瞬间空荡荡。 裴谙淋了个透心凉,茫然地仰起脸,望着天上还没隐去的太阳,心里骂了句真是哔了狗。 一辆黑色宾利从身后驶来,车窗降下一条缝,紧接着一道慵懒悦耳的男声传来:“哟,车胎扎了?” 那语气热络得过分,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欠揍劲儿。 裴谙瞥了一眼,心说车里坐了个睁眼瞎? 男人又问:“去哪儿,送你?” “不用,谢谢。” 她昂首挺胸推着自行车,吭哧吭哧朝前走。宾利也没开走,慢悠悠跟着她。 车窗降到最底,男人语气诚恳:“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确实不能随便上陌生人的车。但我不忍心看Prada淋雨啊,要不这样——让Prada坐车,你在外面推车?” “……” 裴谙被这清奇诡异的脑回路惊到了,想看看这位大神的真面目,一抬头才惊觉对方长得相当漂亮。 ——漂亮。 男性的长相可分为多种,英俊、俊朗、俊美、清俊,眼前这位是通俗意义上的“漂亮”。 二十五六岁,五官清晰突出,上扬的桃花眼扬起些微轻佻的弧度。一看就是闲着没事,来大学撩女学生的二世祖。 男人任由她打量,下颌略微扬起,拉出一条很性感的线条:“聊了半天你都不吭声,挺好的,安全意识很高。不过我不是坏人,只是个能掐会算的有缘人。比如,我知道你叫裴谙。” 裴谙:“……?” “‘不谙世事’的谙。” 她立刻呛回去:“是精通的意思,文盲!” 男人笑了笑,继续道:“清华的。” “……” 废话,她走在哪里呢。 “交叉信息研究院的。” “……??” “2013级。” “……???” 裴谙猛地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脖子挂绳空荡——果然,校园卡又又又又又丢了! “卡还我。”她伸手。 隔着车窗,男人倾过身,薄唇一勾,饶有兴致地:“这卡的主人叫裴谙,你是裴谙吗?” “你脸盲?没看见照片?” 男人没接话,装模作样地喊:“裴谙?裴谙?裴谙?” 裴谙就冷冷地看他演。 “连叫三声都不应,紫金红葫芦都不收你,”他捻着校园卡,故意在她眼前晃,苦恼道,“这是谁的卡呢?不知道,真不知道~走了!” 话音刚落,宾利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裴谙下意识撇下自行车,追着跑了几步,却见轿车一拐弯,消失在道路尽头。 “……?!!” 十七岁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一只Prada钱包。 后来数年间,这只钱包陪她飞过几十万公里,崩开了线,磨白了角,被偷过抢过又找回来,最后被落在意大利埃特纳火山。 那一天,她坐在陶尔米纳车站月台上,等待最后一班火车,回忆由这只钱包牵出的种种。 忽觉万事万物存在某一条隐秘的因果链,悬吊在众生头顶,拽着半生的来龙去脉,某一刹那溃散成无数灰粒,压下来便是一座巨大的火山。 而此时此刻,裴谙站在命运的起点,盯着被太阳照得发亮的水洼,气得七窍生烟,有且只有一个念头: 哪个精神病院没锁好门,让他跑出来了! · 这场邪门的太阳雨,下了几分钟便停了,仿佛专门来把裴谙淋个透心凉的。 回到宿舍,她冲了个澡,刚吹干头发,隔壁室友赵碧曼敲门而入:“谙谙?” 裴谙套上干净的半袖,从圆领中钻出头,看见对方那纠结又尴尬的表情,便知道答案了:“立项公布了?” 赵碧曼点点头。 裴谙似乎对结果不甚在意,拿起牛仔短裤,一边穿一边单脚蹦跶:“没事,没过很正常,过了才是中奖。” 赵碧曼靠着门板犹豫着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一边打杂,一边改算法,争取拉到暴雪、育碧这种大单。立项产出这条路行不通,就换个顺序,先拿成果,再申项目,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赵碧曼知道裴谙一向豁达乐观,话不用说,她都明白。 果然下一句裴谙又说:“没事的曼曼,有项目挖你,你就去。我这儿八字还没一撇,不用有心理负担。” “可是……” “没有‘可是’,师师继续研究大模型,英鸾去金融系学姐那边,我和资依风都留在灵犀。大家聚是一碗鸡蛋羹,散是一盆鸡蛋汤,不管怎样,永远都是鸡蛋,”裴谙穿完衣服,走到门后,对着立身镜整理衣摆,又随口一问,“拉你的是哪个项目?” “也是金融系的,”赵碧曼摇头,“这年头遍地都是创业者,钱好像都花不完。” “是啊,我刚才回来,看楼下那个售货机也贴了加盟创业的广告呢。” 见裴谙穿戴完毕,准备出门,赵碧曼也不久留了,拉开门又转身对她柔声道:“谙谙,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好胜的人,‘乌眼青’一定能建成,我遗憾是大家不能一起参与。” 裴谙爽朗一笑:“嗨,搞钱才是头等大事,以后‘乌眼青’没钱烧了,要倒闭了,曼总记得给我投资,苟富贵勿相忘啊!” 赵碧曼笑了笑。 那道挺拔曼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宿舍归于寂静。阳光透窗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一块的光斑。 裴谙后腰靠着桌沿,在手机上设置一分钟的计时器,瞅着空气中上下浮动的尘埃,允许自己难过一分钟。 落败是在意料之内,却不代表她无动于衷。 她所在的“叉院”实验班,正是大名鼎鼎的“姚班”,对标哈佛、麻省的人才计划,以培养世界级科学家为任。 得益于自由开放包容的氛围,她早早发现自己擅长视觉化处理,对人机交互(HCI)最感兴趣。 HCI尚处于起步阶段,校内实验室依靠政府科研经费支持,产出大多为demo和论文,是典型的科研象牙塔。 她坚持新技术必须落地具体的商业场景,以海量反馈倒逼技术迭代。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她广泛参加创业大赛,每次出场必拿出令全场惊叹的妖鬼技术,可几轮角逐皆以失败告终。 因为她的项目是游戏。 即使当下手游市场一片蓝海,玩家的正版意识兴起,Steam即将推出人民币结算,各方面预示着游戏行业已来到爆发前夜,校方依然认为游戏不务正业。 当然,她还有备用方案。 ——在师兄的灵犀实验室打杂,借其资源干点私活,给几个国外的暴力游戏设计引擎,争取在国际游戏大会上拉大单,再回头说服校方立项。 时间总归有限。 就算她能兼顾课业和实验室,挤时间完善算法,几个有分量的世界级游戏大会也都集中在年底或明年年初,眼下这四五月,就白白浪费了。 而比时间更紧张的是人才。 她为“乌眼青”组建的这支五人团队,个个强如金刚,分散到各自的项目中,很快会成为中流砥柱。等到正式成立时,她没办法要求大家为她辞职。 时间紧迫,人才流失。创业最需要的钱相较二者,优先级都得往后排。 手机铃声响起,一分钟到了。 裴谙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 诚然麻烦是很多,但解决办法也会不少。她牵了下嘴角,背起书包大步离开。 · “——裴谙,你来一下!” 科研院的李老师在实验室门口喊了一声。 裴谙从电脑屏幕后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一个…… 一个该杀千刀的漂亮男人!!! 坐在车里时没觉出什么,他站起来比门框都矮不了多少,个头本就不高的李老师在他的衬托下极为惨烈。 “这位是华尤天树的陆总,裴谙,你带陆总参观一下吧。” 实验室里还有七八个人在,被李老师唤去,裴谙倒不认为是“陆总”点名找她。只因为她外形出色,口才利落,常被拉去各种活动刷脸,校内师生基本都认识她。 陆总没与她搭话,裴谙也装作不认识他,她若无其事地领着两人走到主产品前: “这是我们实验室正在优化的手势识别系统,不用手柄,徒手就能操控旋转和缩放……” 陆总眼神专注,似乎很感兴趣,却没问常规问题。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看的并非屏幕,而是她的手指。 裴谙放下手,一眼瞪了回去。 男人薄唇边噙着笑,神情微微惬意,大有一“你奈我何”的欠揍劲。 忽然,李老师来了个电话,离开演示区。此处就剩下他们两人,裴谙也懒得装了,话音就此收住。 “讲完了?”陆金主问。 “讲完了啊,”裴谙不懂,“您有什么问题吗?” 陆金主淡淡一笑:“还真有。” “您尽管问,”她脸上挂着营业式假笑,“不过我不保证智商一百五以下的能听懂。” “好说好说,”陆总诚恳,“我就想知道,你们学校哪几个食堂能用现金来着?” 裴谙的脸“唰”地沉下来。 男人拍了拍裤兜,夏季薄款的西裤若隐若现地勾勒着一张卡的形状:“你看,我一个校外人员,没有校园卡,寸步难行啊。” 语气里的苦恼、为难、可怜,演得跟真的一样。他这张漂亮脸蛋,不印个红肿的巴掌印,简直太可惜了! 裴谙咬牙切齿:“恶意侵占他人财物,最高判可以十年!” “饭卡余额还能到刑法起步线?”陆总惊讶,“你们清华的学生顿顿吃大象?” 她怒目圆睁,举起手机:“我现在就往里冲一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Prada 第2章 十八岁 “怎么还炸毛了呢?没说不还你,想要,自己来拿。” 男人立在屏幕下,拍拍西裤口袋。白墙上流动的盛夏日光,勾勒着他的侧脸轮廓,桃花眼中浮现出期待的笑意。 裴谙杵着没动:“陆总是在撩我?”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撩’了。” “想和我聊天,散步,吃饭,牵手,拥抱,接吻,开房。” 男人觉得好笑,微微摇头:“拿个校园卡,能发散这么远?我就不能只是想认识你一下吗?” “不能。” 陆总真诚道:“男朋友要是管的太多,建议你换个男朋友。” 中午收到的Prada钱包,裴谙已经用上了。她从内取出身份证,指着出生日期:“管这事的,恐怕另有其人。” 陆总的眼神这才微微变了,认真起打量着她的面庞。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 裴谙的骨相完美,从前额、眉眼、鼻梁至下颌的线条,即使用尺量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这种面相美艳凌厉,侵略感极强,自带成熟与风情。脸颊虽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可大学校园里“胶原蛋白”遍地跑,单凭脸很难猜到她的年纪。 裴谙满意了,微挑起眉梢:“陆总还要认识我吗?” “为什么不能?身处多人在场的公共空间,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你介绍实验项目,我问你哪里能吃饭,从言语至行为,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嗯?” 男人懒洋洋地站着那儿,薄唇似笑非笑,沉黑的瞳孔光芒明亮,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裴谙的思路没被他带偏,问:“你刚才说,我怎么才能拿回校园卡来着?” 男人绝口不提先前的要求,从裤袋里掏出校园卡,客气地问:“同学,请问这是你丢的卡吗?” “是我丢的,”裴谙伸手去拿,顺口嘲讽道:“还有金卡银卡铜卡呢……” 男人一抬手,收回了卡。 裴谙:“……” 他迎着她的瞪视,诚心发问:“对拾金不昧的好心人,应该说什么来着?” “恶意侵占他人财产,最高可判十年。” “嗯嗯嗯,不客气。” 这次没有多余动作,他将校园卡规规矩矩地还给她,接着一瞥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你还能抱着洋娃娃再玩十一个小时,未成年。” 裴谙反问:“成年了怎么就不能玩娃娃?关节灵活、骨骼绑定、实时渲染、动作捕捉一体化的那种,你死了他们还活着呢。陆总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男人毫不犹豫。 李老师接完电话,走回演示区:“陆总,清洁能源那边的小刘赶回来了,您要不要再过去看看?” “今天不看了,回头让秘书联系你们吧。” 这意味着财神要撒钱了。 李老师喜笑颜开,问起陆总接下来的安排,是否有时间一起吃晚餐。他一边说着,一边邀着陆总往外走,完全忽视还有第三人在场。好在陆总没忘记感谢这位热心讲解的同学。 “我不喜欢关节灵活、骨骼绑定、靠代码渲染的仿生项目,但裴谙同学如果有以碳基为主材料,具备自主行为反馈系统的生物项目……” 他客气、礼貌、人模狗样地向她递了一张名片:“欢迎你十一个小时后联系我。” 深蓝卡片上,一行纤美的宋体字刻印着【华尤天树总裁,陆闲】 陆闲。 还真他喵的是闲人一个! · 晚饭后,裴谙照常在灵犀实验室忙到深夜,回到公寓楼,又去自习室继续修改算法。 离开学不到一周,室友们陆陆续续都返校了。大半夜的,也不知有什么急事,宿舍群突然疯狂@她回去。 她狐疑着上楼,一推门,只见客厅关着灯,漆黑中亮起一片温暖的烛光。四个女孩子围在蛋糕旁,压着音量,齐声歌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你们!”裴谙紧紧捂住脸颊,克制住要发出土拨鼠般尖叫的冲动:“我爱你们!” 紫荆公寓是四人间,两间宿舍共用一个客厅。因此几个女生关系很好,其中,裴谙的室友师师和资依风、隔壁宿舍的赵碧曼与英鸾都是她招募的创业伙伴。 八月末的夜晚,虫声长长短短,被衬得格外寂静的深夜,她对着摇曳的烛光,双手合十,轻闭双眼。 想发SCI。 想要成立乌眼青。 想拿到Real-Time Rendering Challenge的一等奖。 但这些都是一步步走,就能实现的阶段性目标。所谓愿望,是那些无法控制,却又满心期盼的事。 ——希望妈妈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 翌日上午。 裴谙收到一只精美华贵的陶瓷娃娃。瓷胎细腻如脂,手绣金线旗袍,真发钩织的海藻长发。贺卡没有署名,昂贵的高端定制本身就是落款。 正巧姐妹们都还没离开宿舍,她将昨天的奇葩遭遇,简单地讲了一遍。 赵碧曼听完感慨:“你们俩这开头,跟一部英国电影简直一模一样!” 英鸾抱着电脑凑过来,戳戳瓷娃娃的脸:“我好像也看过,是不是叫《成长教育》?” 师师问:“什么开头?” “某日放学后,一名美丽的高中女生身背大提琴,在雨中步行回家。期间,一名成熟英俊的男子驾车经过,因不忍乐器被雨淋湿,主动上前劝说其让大提琴上车避雨,坚持让女孩步行。” 裴谙:“………………” 资依风也来了兴趣:“爱情片?” “教育片。”英鸾严肃:“教育观众和小女孩谈恋爱的老男人都是大骗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尤天树是国内地产与基建的龙头企业,旗下的重点工程大多是中字头的军工项目。公司官网朴素,年报不对外公开,家族不参与富豪榜排名,在媒体上相当低调。 这种背景的总裁,不仅富,一定还很贵。英鸾打开电脑,抄走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很快做完背景调查。 重点归纳为: 一,霸总今年二十六岁,未婚未育。 二,身份证号显示他户籍所属的派出所为军队系统专用。背景果然非常贵。 而让裴谙颇感意外的是,这公子哥居然毕业于哈佛建筑系?不知是靠脸还是靠钞能力。 师师摸着下巴,沉吟道:“听说他们这种人,交女朋友不叫谈恋爱,叫‘跟’。” “对,”资依风也斜眼打量着裴谙的T恤短裤,“要是跟了陆少,你就要把旗袍焊在身上,手上还得带佛珠。” “多读两本书,是京圈佛子,不是京圈佛少奶奶,好吗?”赵碧曼阴阳怪气,“陆少手腕常年缠着一串黑色佛珠,行事却如修罗恶鬼毫无慈悲之心。” 在大家的嬉笑声中,沉默了半晌的裴谙突然蹦出一句:“他对我有意思。” 资依风拎起瓷娃娃在她膝上跳舞:“是啊,连娃娃都穿旗袍。” 裴谙又重复了一遍:“他对我有意思。” 姑娘们终于察觉到异样,抬眼望去,见裴谙眉头紧锁,瞅着陆闲在招标会上的照片目光发直,有点魔怔。 师师:“……所以?” 裴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瓷娃娃的旗袍:“所以,我可以使用他。” “怎么‘使用’?” “他是来学校散财的财神,”裴谙道,“我也是手捧空盆,嗷嗷待哺的初创玩家。” 清华辅助学生创业分为“奖励”、“无偿资助”与“象征性入股”三种类型。前两种屡屡碰壁,她只能走由学校控股公司投资的这条路。钱多钱少并不重要,她更需要陆总这面金字招牌为她背书。 客厅内短暂沉默几秒,资依风率先道:“和投资人拉拉扯扯不太好,可拉扯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 这群理工女个个都是行动派。别人瞻前顾后计划酝酿之时,她们已经横冲直撞地犯了八个错误,改正三个,带着其余错误领跑两公里。 师师也赞同:“你可以先去探探他的投资意向,如果他有……” 裴谙答:“我会使出十八般武艺,让他看见用我赚钱的价值,要远超于睡我的价值。” 赵碧曼也接茬儿:“如果他对你是明码标价的钱色交易……” 裴谙“啪”地打了个响指:“我就骑着风火轮撞死他。” 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她掏出手机,给陶瓷娃娃拍了张照,给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发了条彩信,直截了当问【你送的?】 没想到对方电话秒回。 裴谙毫无准备,滑开接听,那道低磁慵懒的男声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回荡在室内:“喜欢吗?” 喜欢? 还是不喜欢? 怎么回答? 半分钟前的壮志豪言瞬间烟消云散,姑娘们面面相觑。电话那头还在等着,越沉默越尴尬。裴谙的嘴皮子比脑子转得快,直接蹦出一句:“我请你吃个饭吧!” 陆闲也没嘲讽她说话没头没尾,只是低低“嗯?”了一声,语调带着点玩味:“吃什么?我这人嘴挑,吃不惯学生食堂。” 话开了头儿,她反倒不紧张了。 裴谙眸底闪烁着飞扬的神采,爽快道:“时间地点随你定,陆总要是懒得出门,我还可以打包上门。” · 私房菜馆清幽雅致,窗外紧挨着一片竹林,穿堂风呼地吹过,带起一阵沙沙簌簌。晚高峰时从北四环向东三环挪,裴谙进门时,菜已经上齐了。 许是刚下班,陆闲衣着比昨天正式些。灰蓝衬衫剪裁精良,依然没打领带,领口略松,露出一段锁骨。不像日理万机的总裁,仍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裴谙昂首进门、落座。 她穿着去年主持系晚会购入的金色丝绸裙,肩上缀着极细的金属链,冷茶色长发高高盘起,从侧颈至腰臀的线条修长又曼妙。 陆闲收回直白赤|裸的目光,眸底暗了暗:“小朋友主动约我吃饭,看来那个娃娃很讨你喜欢。” “我不喜欢娃娃,只很喜欢你的钱。” “……”陆闲一噎:“姑娘,你的功利让人索然无味。” 裴谙并不介意,拿起热毛巾仔仔细细擦过每一根手指,扫视满桌的菜肴,琢磨先尝哪道: “我们可以平平淡淡地吃完这顿饭,装模作样地点评两句菜咸不咸、淡不淡。席间我讲两个荤段子,你象征性笑两声。 “饭后,你绅士地送我回学校,我依依不舍与你再见。过个两三天,我们再约一顿饭,把上面的流程走一遍,那时我再告诉你,我想要你的钱,你还会说我让你索然无味。” 说完,她一偏头,冲他扬起秀美的长眉:“所以,我们干嘛不把这套流程省下来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十八岁 第3章 清高 “——你的功利,真是清新脱俗。”陆闲神色不变,用相同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谢谢夸奖,我们效率至上主义是这样的。”裴谙的胃口极好,拿着筷子,逐样尝着菜,也讲没忘记正事儿:“陆总投给光伏那边八百万,我只要一个零头,八十万,给你百分之五的股权。” “小裴总打算用一顿饭收买我?” “不,我给你的是一颗后悔药。” 仗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貌,裴谙从不注意表情管理。喜怒哀乐全显现在脸上,鲜活灵动。而当她认真起来时,极具侵略性的五官便散发出惊人的气场,令人无法忽视。 陆闲靠着木椅,表示愿闻其详。 裴谙说:“要是拒绝了这个项目,陆总余生里,每一个盖着鹅绒被、枕着埃及棉枕却辗转难眠的深夜; “每一个厨房飘着咖啡香,你赖床不愿起的清晨;每一次从应酬抽身回家,独自坐在迈巴赫后座望着深夜街景的孤独时刻。 “你都恨不得付出一切代价,回到今天,回到这张桌上,把钱塞给我。因为我提供给你的,不是能用数字衡量的回报,而是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这种壮志豪情,陆总不知听过多少个版本。他眼底浮现出一丝乏味,细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刚要开口嘲弄—— 就见裴谙连口气都没换,一秒结束营业状态,平淡地问:“吹这种牛,就能打动你了?” “………………” 陆闲眼睛微微眯起来,这才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你要是没打动我,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浸着笑意,专注看人时仿若一汪深水,藏着几分沉沉的情意。裴谙耳尖一烫,硬邦邦地怼了句:“因为你总得吃饭。” 话题暂且搁置,她一门心思干饭,桌上足有三四个人分量的菜没多久就所剩无几。 “你看我干嘛?”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陆闲下一句必定是“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看你看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撑在桌上,托着下颌,兴致勃勃地说:“我算知道你为什么长这么高了。” 语气里没有半分嘲笑,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裴谙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还真让他蒙对了。 她从小食量超大,吃得多还不胖,七岁起就没买过儿童票,十三岁那年蹿上一米七,目前稳定在一米七四。 女孩子进入青春期后,雌激素会促进长骨末端的骨骺软骨钙化,且下肢长骨的生长周期更长,因此腿部会比上半身发育更显著。当时她简直像个圆规,夸张到去畸形秀都能收门票的程度。这两年身材比例慢慢协调过来,只留下了两条逆天的大长腿。 对面的男人放下了筷子,再未拿起,就这么静静地托着腮看她。裴谙疑惑:“你怎么不吃?” “饱了。” “才吃几口?” “饭量没你大。” 裴谙左手托着汤勺,右手夹着一颗丸子,笑着问:“你长么高,靠人拔起来的?” 陆闲:“我是混血,个儿高不稀奇。” 这男人薄唇、低颧骨、鼻梁异常高挺。裴谙来了兴趣:“混了什么?斯拉夫血统吗?” “巨人与霍比特人。” “……”裴谙沉下了脸:“我讨厌你。” “这就让你讨厌了?”他的语调暧昧。 “你讲话总是弯弯绕绕,暧昧不清。哪怕我问你是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意思,你也只会笑着让我猜。” 裴谙恨恨地磨牙。 “我们只认识三十六个小时,见了三次面,你实在不像个好人。和你单独吃饭,我的手指就该一直按在快捷报警键上。” 陆闲被她逗笑,坦然承认:“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个坏人。” “有多坏?黄赌毒都沾吗?” 中式廊檐下灯笼摇曳,陆闲眸底水光流转,不动声色又高高在上:“你真想知道?” 裴谙手指轻轻敲着碗壁,思索了几秒,话锋一转:“你在澳门有专属VIP包厢吧?” “干嘛?” “八十万于你只是一夜豪赌。八十万给我,我可以在赌场里提供给你一次远超八十万的特殊体验。” 她模仿着他惯用的语调,故意把话讲得暧昧,可神态天真娇憨,俨然一只戴着老虎帽的猫。 陆闲觉得有点好笑。 果然下一秒,“猫”就得意洋洋地揭开谜底:“让你被赌场扫地出门。” 陆闲耐心地问:“怎么?” “赌场把你当贵宾,因为你送的钱比赢的多。我陪你去澳门,可以让你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赢下去。赢到让赌场浑身战栗颤抖,见到你就肠胃应激,跑肚拉稀,比奔驰车主见到白发老头靠着车轮坐地上还要恐惧。” 包厢内只有彼此的呼吸起伏,竹林的沙沙声与夜虫鸣叫轮番传来。陆闲盯着面前这张野心勃勃的年轻面容,慢慢笑了起来,问:“吃饱了?” 裴谙一擦嘴:“饱了。” 男人站起身:“行,走吧。” “去哪?” “如你所愿。” · 夜店高频彩灯闪瞎人眼,摇滚音乐强如打桩机,钢管上挂着摇曳生姿的性感美女,男男女女在昏暗中肆意宣泄着躁动的**。 陆闲牵着裴谙的手腕,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的僻静处。两个高大的保镖见是熟人,恭敬地开门放行。 与外面的乌烟瘴气不同,里面是个很有格调的宽敞空间,现场乐队演奏着舒缓的乐曲,摆有舞台、吧台和各类球台,更远处还设有壁球房与雪茄房。 空地上用巨大的玻璃柜做隔断,柜身装有顶级保险锁。一排排爱马仕包包、特供级茅台、限量版雪茄等依次陈列,柜旁贴着积分点兑换说明。 “拒绝黄赌毒”的提示牌上,特别注明本俱乐部不接受充值,仅接待老板的朋友,非请勿入。 裴谙瞬间了然。 积分点兑换,不涉及直接金钱交易, 性质并非赌博,不过是朋友间的益智休闲小游戏。 “陆公子来了。” “陆总~好久不见~” “陆哥,这么久没来,哪儿发财去了?” 陆闲漫不经心地应付几句,又对裴谙道:“给你八万筹码,你赢多少,我就给你投多少。” “上不封顶?” “上不封顶。” 裴谙的目光在21点与德|扑桌间逡巡片刻,最终落座21点桌。 兔女郎端来一杯威士忌和一杯蓝色调酒,裴谙抬眼问:“这杯多少度?有七度以下的吗?” 陆闲挑眉:“怕喝多了输?” “当然,我是来拿投资款的,又不是来找乐子的。” 陆闲低笑一声,并未入局,只坐在裴谙身后,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桌上筹码哗啦作响,不时夹杂着零碎的地皮、施工类话题,以及……旁若无人的**。 “要吗?嗯?”牌加到十五点时,身旁的年轻男人凑在怀中美女脖颈处嗅着,语气轻佻又下流,“要不要?” 美女娇嗔着捶他一下:“要嘛要嘛!” “爆牌算你的啊,一会儿你就不可以说‘不要了’。” “李少好坏,芊芊讨厌你啦……” …… 这两人腻歪个没完,荷官耐心等候,其他人各聊各的,唯有裴谙目光紧锁着他们。 这一轮终于结束,筹码哗啦啦涌到面前,裴谙回头冲陆闲道:“这样太慢了。” 不知何时,陆闲的手臂已搭在她的椅背上,她一转头,几乎撞进他怀里。 裴谙耳尖微热,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四十分钟,七万二,这还慢?”陆闲并未觉得姿势亲密,反而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揶揄道:“姑娘,你对‘慢’的定义,男人都很喜欢。” “——这种美人儿,‘快’也情有可原啊。”李少突然插话,扫视裴谙的胸前,眼里的下流不加掩饰,“十秒,顶天了。” 裴谙置若罔闻。 李少这人蹬鼻子上脸,没见到她笑,就以为她好欺负,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脸蛋:“这么不识逗,恭维你漂亮还听不出来?” 裴谙头一偏躲开,语气冰冷:“懒得搭理你,还非得要人张嘴骂你?” 李少不和一个妞儿计较,越过她,问陆闲:“她性子这么烈,玩起来很爽吧。” 裴谙冷笑:“你嘴这么脏,平时没少吃垃圾?” 李少脸色骤变:“你——!!!” 裴谙笑着挑眉:“恭维你胃口好呢,这么不识逗?” 气氛微微凝固。 两人视线对峙,寸步不让。 芊芊赶紧用胸前的波涛蹭李少的手臂,软声劝道:“今天不是要陪人家开心嘛,别为了不相干的败了兴致嘛~人家想玩台球,去玩台球好不好……” 私人俱乐部是朋友局。太子爷之间就算不是朋友,也能混个脸熟。不好在这里起冲突,李少顺阶而下,手在芊芊身上抓了两下,对陆闲点点头,起身离开。 冲突平息,荷官准备发牌。这一轮裴谙没下注,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接着刚才话题:“赢得太慢了。” 陆闲问:“你想怎么办?” 她心是真大,喝了口饮料,气也就消了,语气还挺愉快的:“不如你也上来玩儿?我们加个边赌,赌谁赢谁输谁爆牌,除了赢庄家的,我还可以赢你的。” 论蹬鼻子上脸,这姑娘也不差。陆闲失笑:“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挨过打?” “我是邪恶的斯莱特林,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裴谙扬起下颌,骄傲又得意,“是你见过的最面目可憎的骗子,也是投资人又爱又恨的自大狂~” “不是说过了吗……” 陆闲毫无预兆地俯身,沉乌木混着雄性荷尔蒙拂着她的耳畔,语调与他的眼神一样不动声色: “我对你的兴趣,不是投资。” 裴谙喉咙发紧,心脏怦怦搏动,强行压下异样,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回头看他:“那就赌这个!” 他问:“哪个?” 她的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脸上,彼此的吐息纠缠到一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慌乱,她定了定呼吸,才沉声道:“赌我,有兴趣吗?” “……” 陆闲敛眸。 骰盅摇晃,筹码碰撞,酒气与烟雾缠成一团。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金灿灿的吊带裙外的肩、颈,手臂白得惊人。十八岁的皮肤滑腻鲜嫩,渗出丝丝缕缕的青苹果芬芳。 “翻倍赢和翻倍输,输光了,我就归你了。” 这番自我物化的言论与她相当违和。她神情坦荡,眼神清亮,浑然不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陆闲:“这么豁得出去?” “你看成功者的传记,哪一个以清高、风骨、气节自居?凡是能熬出头的,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狠角色。我,也是狠角色。” 裴谙唇边噙着笑,琥珀般澄澈的眼睛里锋芒雪亮,仿若一把见血封喉、杀气腾腾的利刀: “最重要的是,我一定会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清高 第4章 公子哥 陆闲让兔女郎摆上边局,趁这功夫,裴谙去吧台点一杯自己喜欢的低酒精饮料,顺便活动一下僵硬的腰。 吧台上放着一排飞镖,她左手拈起一支,对准墙上的飞镖盘,略一瞄准,抬手—— 飞镖擦着三倍环狭窄的边沿扎了进去! 陆闲遥遥鼓掌。 她得意地一扬眉。 隔着吧台,酒保为她准备起泡酒。斜后方的台球区,李少与朋友调笑,手里的台球杆一下下拍在芊芊的脸颊上。 裴谙不悦地蹙起眉。 电光火石间,李少对上了她的眼神,放下台球杆,揽着芊芊,凑到吧台前,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姑娘……” “在你开口之前,我要提醒你,”裴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视对面的调酒师,“当人家手里拿着利器的时候,说话要客气一点。” 李少低头,见她左手上转得飞快的飞镖,挑眉问道:“看来你飞镖玩得不错?” “看来你是真瞎。” “哈哈哈我就喜欢狂的。” 裴谙嗤笑一声:“我还喜欢钱呢。” “这不就找到共同点了?谁不喜欢钱呢。不如这样,我们玩把飞镖,里面的包包随你挑。” 李少下颌指向金碧辉煌的兑奖柜,又抓起芊芊那只挂着黄金手镯的手甩了甩: “你要是输了,就让她抽你一大耳刮子。” 裴谙终于肯正眼看他:“我要是赢了,也能抽你一大耳光?” 台球桌边的太子爷们大声哄笑:“这妞儿够劲儿!” “没问题,”李少笑意不改,“牡丹花下都能死,挨一巴掌算什么?” “可我嫌脏手。” 起泡酒端上来,裴谙回头望向陆闲,兔女郎已将边局摆好。她收回目光,扫过台球桌边这群不怀好意的魑魅魍魉,扬声道: “这样吧,可以玩,但就一只包,你们来下注——押我赢,还是押他赢,一注十万起,玩吗?” …… 俱乐部的飞镖简化了规则,盘上只有单倍环、二倍环、三倍环、外红心与内红心,依次计为二十分、四十分、六十分、二十五分与五十分。 每回合三支飞镖,十回合后比总分。 李少是个熟手,几局下来,分数领先。裴谙先前从21点赢来的筹码,不仅输得精光,连本金也折损了大半。 “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只是嘴上功夫好。”李少微微眯眼,瞄准时还能分心讲下流的话,“不过嘛,靠嘴能吃饱,也是一门技术。” 第三支飞镖出手,正中中环! 围观者欢呼哄闹。 “该你了,宝贝儿,”他回头冲裴谙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要是不想把内裤都输光,你可以现在就把内裤脱给我。” 场内冷气开得很足,裴谙额角却渗出了一层薄汗,冷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眼底也锐利不复。 她没碰手边的起泡酒,反而端起陆闲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剧烈咳嗽:“咳……咳咳……” 陆闲替她顺了顺背,又抬手撩开她贴在颊边的碎发,含笑的目光从她眉眼缓缓扫到薄唇:“这会儿不怕醉了?” “我只需要点酒精兴奋起来,”她擦了擦嘴,左手抓起三支飞镖,唇角扬起的弧度肆意张狂:“不像某些男人,吃了药还得哭着问,怎么不到十秒?!!”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怼陆闲,知情的芊芊知道是冲着李少去的。 在场的男人,没一个能忍受这种嘲讽。仇恨值拉满,嘘声如利箭袭来,气氛如开水般沸腾起来。 …… …… …… 第九局结束。 裴谙落后整整七十分。 这些不务正业的太子爷,大都精通一两样球类、牌技或棋术作为消遣。在场有懂飞镖门道的人,看得出裴谙姿势标准,发力点也对,落点总差着那一点点,确实是水平受限。 胜负几乎已定,赔率夸张到了1:18,却也没人押她爆冷门。 倒不是人人都想欺负小姑娘,只因裴谙“人菜瘾大”,每轮都要放一次狠话。惹得围观者愤慨激昂,押李少赢的筹码堆得像座小山。 裴谙背靠吧台,扯了扯陆闲的袖子:“没人押我了,你不帮我撑个场面吗?” 陆闲请教:“我为什么要给你撑场面?” “我是你带来的人。我没有脸,不就是你没有脸?” “我的脸皮长在我头上,你想代表我?”陆闲倏然靠近,“我们是什么关系?” 组“边局”本是她嫌玩牌赢得慢而提议的,飞镖局一开,倒是没他什么事了。两人先前的约定本可以作废,可话已经出口,她不打算反悔。 她干脆道:“待定的肉|体关系。” “是啊,”陆闲的笑意更深,“你输了,我才有便宜占。有人起哄捣乱,让你发挥失误,我为什么要阻拦?” 裴谙骂道:“……渣男!” 陆渣男无所谓,指尖转了半圈威士忌杯,沿着杯口她留下的口红印,轻啜了一口酒。 附近的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吹了个口哨:“美女,陆哥不‘压’你,哥哥我‘压’你啊。” “……今晚跟我走,我也能压你啊。” 擦边的、露|骨的,污言秽语随着烟雾此起彼伏。 裴谙迎着那一张张恶意满满的笑脸,平静说道:“最后一轮了,我绝不会输,1:18呢,想给女朋友兑包包的,尽管压我。” 狼来了太多次,早没人信了。大家一致认为这姑娘心态出奇的好,换成常人早就没脸了,她却依然高调嚣张。 几个起哄最凶的公子哥兴头正盛,本已经下完注,听到这话,又大把筹码哗哗倒在标着“李”字区。那声响激得人热血直冲头皮,转眼间投注池就被拱成了天文数字。 “老李给我赢,哥们儿玩小网红的钱都押你了。” “他输不了的,今儿晚上飞得这么高,全靠这妞儿在地上吹。” “你敢掉下来,你就退群吧。” …… 零星的筹码渐渐止住,裴谙亲自下场清点投注池,点完走回吧台,凑到陆闲耳边轻声说:“再给我加十二万。” 陆闲一撩眼皮:“我有什么好处?” “我赢了,就是你赢了。我输了……”她顿了顿,尾音拖着一丝娇嗔,“什么好处都行。” “……你的确能屈能伸。”陆闲喉结微动,转头冲兔女郎抬手:“加十二万给她。” “你给陆哥的,给我,我也‘压’你啊!”、“妹妹,等你今晚吹完了陆总,嘴上要是还有劲儿,欢迎你来敲我的门。”…… 陆闲笑骂:“你们省省吧,人家喜欢的是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大声的哄笑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 当事人倒也没反驳。 裴谙检查完押注,微调了下她名下的筹码,退出下注池,示意李少可以开始了。 “最后一局了,姑娘,认输还来得及。” 李少眼睛直视着裴谙,搂着芊芊一边走,一边在她身上乱摸。 裴谙对那下流举动视若无睹,只问:“来得及什么?” “你的筹码都押在边局上了,包包要怎么兑?” 裴谙沉默了。 察觉到她的迟疑,李少得意地向人群中一瞥——陆闲悠然地坐在吧台前,一如既往吃瓜看戏。 他好心劝道:“不知道你认识陆总多久了,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裴谙问:“那你是吗?” “我可以是啊。” “你想怎么怜我?” “好说,按最开始的说法来。” 李少毫无预兆地捏住芊芊的下颌,用力一掰,怼至裴谙眼前:“你让她扇一耳光,我们就扯平了。” 裴谙望着芊芊轻微发颤的眼睫毛,思索片刻:“……这局比完,我要是选择放弃包包,也可以让她扇你一耳光?” 李少轻蔑:“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回答问题,”裴谙淡淡问,“她能不能扇你?” “……” “扇!让她扇!”、“你怕个X巴啊!” 人群热血上头,起哄架秧子不分对象。裴谙在吆喝声中抬起双臂,大有一副民之所向的神气。 “行,扇!”李少断然道。 他拿起三支镖,亲了一口芊芊,皮笑肉不笑地说:“宝贝儿,一会儿下手别太狠了,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裴谙后退半步,让出空地,鼓励他:“为了漂亮的收官,我建议你投三个红心。” “……”李少是真纳闷,这姑娘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细想之下,她的话不无道理。 职业飞镖比赛通常以双倍区收官,此区域容错率极低:投高了是单倍区,投低了直接脱靶,一分不得。许多职业选手能轻松打出高分,却常常栽在结镖的双倍区。 红心区虽非盘面最难中的区域,却是视觉最突出的,投中了也足够风光。 眼下他已领先七十分,对方的三倍环一次没中过,不足为惧。 这样想着,他举步上前,略微侧身,出手稳定发挥。 刷!刷!刷! 连续两支飞镖接连命中外红心! 第三支落在外红心与单倍区交界处……按规则,压线时以高分区域算定,此镖算作外红心! 李少回头看裴谙,一脸春风得意。 前九轮累计555分,加上这三个外红心,总分直奔630,足足领先裴谙145分! 口哨与掌声如热浪般涌上天花板。 裴谙从吧台前起身,走到投掷线前,手里把玩着三支飞镖:“如果要赢,那我需要一个内红心,和两个三倍环。” 她身姿挺拔,站定如松。 啪——!! 第一镖看着稳,却偏了方向,落在了外红心区。 方才几轮,她投中内红心的概率也就一半一半,这发“失误”算是稳定发挥。可开局就失手,彻底断了众人的期待,场面尴尬突兀,接着嘘声四起。 裴谙不为所动,淡淡道:“但要是‘不输’,我只需一个外红心,和两个三倍环。” 她之前投中三倍环的概率低得可怜,这会儿分明是死撑。 “行了,下去吧,妹妹。”“别做梦了。”“快点投吧,收盘回家了。” 陆闲坐在高脚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酒。身处一片挖苦嘲笑声中,他神情仍然微微惬意,乍眼一看与这些幸灾乐祸的公子哥并无不同,但那分明是胸有成竹。 裴谙抬起左手,作势瞄准,又突然歪了歪头,语气带着歉意:“哦,忘了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是左撇子。” 她将飞镖轻轻向上一抛,趁势从左手换到右手,手腕一扬,旋即掷出—— 三倍环!!! 整块盘面上最窄、最难中的区域,一记实打实的六十分。 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直撞脑神经,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银光闪过—— 再次命中三倍环! 又一个六十分! 四周霎时死寂。惊讶声与吸气声纷至沓来,反应快的人猛地回头望向边局投注池。 “李胜”的筹码堆得高如小山,另外一堆毫不起眼。仔细看才能发现,裴谙押注的是“输”与“赢”中间的一条极窄缝隙。 那是赔率最高的“平局”。 再看比分板,前七轮两人差距控制在十五以内,胜负基本持平,直到第**两轮,裴谙连环失误,才造成了第十局前的悬殊。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在控制比分。 气氛几乎凝固了,数道复杂视线的尽头—— 裴谙活动了下颈椎,慢慢走回吧台,端起自己的起泡酒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我放弃包包,她可以扇你一耳光,对吧?” 李少脸色阴沉。 这会儿倒是没人起哄了,太子爷们面色各异,个个等着看热闹。 裴谙端着酒杯,扫视着那一柜子的奢侈品,喃喃自问:“爱马仕?还是一耳光呢?” “愿赌服输,打!” 李少将脸伸给芊芊。 芊芊花容失色,恨不得化成一缕烟飘走。 “让你打你就打!” 芊芊心一横,举起手—— “等一下!” 裴谙叫停。 她的目光赤|裸直白,如一只会将瑕疵无限放大的窥探镜,仔仔细细审视着李少。 “我选包包。”她的唇角一弯,眼中的嘲讽不加掩饰,“和爱马仕比,你也配?” · 赢家通吃。 池中所有筹码尽归裴谙,算上最后一轮她问陆闲加注的十二万,扣掉庄家的5%抽成,总点数恰好是陆闲投给光伏实验室的数字。 裴谙对爱马仕的认知仅限于需要配货,分不清年份,也不认识限量款,索性请兔女郎帮她挑了一只最贵的。 一众太子爷还跃跃欲试,想找她再较量一番。裴谙见好就收,拉着陆闲来到外间喧闹的夜店。 “成年了真爽!!!” 她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威士忌纯饮,豪爽地将杯子一撂,仰头问陆闲:“拉仇恨是不是比赢钱还爽?” “是是是,骗子小姐。” “早就告诉你了,我是你见过最面目可憎的骗子~”她飘飘然地推着陆闲进舞池,“陆总记得要投我八十万哦~” 陆闲问:“赢了这么多,就只要八十?” “用别人的钱玩牌,赢了是对方的,输了掏自己的,这叫做体面。”裴谙冷哼一声,“你不做人,我还得维持体面。” 陆闲一脸无辜:“我哪里不做人了?” 周围的电音鼓点震耳欲聋,裴谙得扯着嗓子喊才能让他听清,气势也随之拔高几分:“你带我进了狼窝,把我丢给一群饿狼,自己却坐在狼群里看热闹!!” “姑娘,你用右手拿筷子。”陆闲低笑两声,“惯用手投中三倍环,你还会乐得朝我抛媚眼吗?” 的确。她右手百发百中,瞧见飞镖时随意用左手试了试,也正因如此,第一镖命中时才会那般开心。 这人观察得还挺敏锐的。 “我没有向你抛媚眼。”她强调。 “嗯嗯嗯,”陆闲立刻改口,“是我盼着你对我抛媚眼儿,所以误会了你的眼神。” 裴谙张了下口,本能想反驳,却一时语塞,只觉心底丝丝痒痒的,像被什么挠着似的。 频闪灯扫过人群,周遭红男绿女熙攘喧闹。陆闲没再讲话,狂躁的电音衬着他的沉默,让裴谙难以容忍。 她攀住他的肩膀,仰起头凑到他耳边:“这话你可能听过一万次了,但我还是要说,投资我是你做过最划算的生意。” 陆闲顺势扣住她的胯骨,随着节奏摇晃,垂眸盯着她:“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来外面拉投资?” “……” 裴谙咂摸着这话的意思。 这个男人讲的是略带一点儿化音的普通话,开口总有一种天然的刻薄感,大概来自于那轻浮浪荡的气质。 可看他的表情又挺认真的,也可能是对她今晚的表演有目共睹,真心好奇吧。 裴谙坦然道:“因为学校觉得我不务正业。” 陆闲来了兴趣:“哦?请问小裴总,我投资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回她听出来了,他就是在阴阳怪气! “你要投资的是一家科技公司,提供三维建模、人机交互和实时渲染的技术服务。” “噢~我要拥有航天飞行模拟训练器了。” “……” “不是?”陆闲笑着追问,“那是战场虚拟推演?车间的模拟预览?” 裴谙微抬下颌,眼神满是蔑视:“我司首款产品能根据玩家的挥刀动作,在游戏里实时生成深度、角度和血液喷溅都逼真的伤口。” 陆闲又意味深长地:“哦~暴力恐怖~敢情是个十八禁工作?” “……………………” 裴谙不接这话,坚持为自己正名,双臂一勾,那堪称“神颜”的面容霎时拉近。彼此的呼吸缠绵,她却心无杂念,盯着这双带笑的桃花眼,恶狠狠道: “军工航天领域封闭,工程师做什么就用什么。游戏是反过来的,玩家的需求清晰,技术倒逼产品,市场才是检验新技术的最佳竞技场。” 陆闲任由她挂着,漫不经心地问:“参加校内的创业竞赛了?” “参加了。” “这番见解,讲给评委听了吗?” 裴谙:“………………” 要是能打动评委,她还用站在这儿?!! 陆闲难得做了回人,没有连环打击她,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宽慰道:“你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裴谙拉开这暧昧的距离,坚定道:“可我有能力现在就做。” “即使会很麻烦?” 她扬眉反问:“人生有哪件事是不麻烦的?” “……” 陆闲注视着她的双眼,许久没有移开。他眸底交替闪烁着新奇、探究与一丝不明显的嘲弄,企图透过她的眼睛,直探进她的脑髓深处。 裴谙不甘示弱地回视,琥珀色的眸底亮着不熄的火。 不知是否是近距离看久了,她忽然有些晕,眯起眼,竟有三四个陆闲重叠:“我怎么了?你给我下药了?” “你喝多少威士忌呢?”陆闲搂紧了她。 “不就是……两个半杯?” “那是40度的酒。” “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就等着接住你呢。” 她在他的怀里浑身发软,声音也小了许多:“这算是捡尸吗?” “反正不是奸|尸。” “你不能对我做不好的事。” 话虽这样说,她没力气站稳了,手挂在人家脖子上借力,明明是挣扎着想靠自己站稳,可额头抵着他的下颌蹭来蹭去像撒娇似的。 陆闲喉结一动:“你已经不是未成年了。” “我不是自愿的,你就是犯|法。” “这样啊,”陆闲苦恼,“我以为你喜欢,有好感的人对你动手动脚。” “我哪里对你有好感?!!” 裴谙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闲不慌不忙地夹着嗓子,模仿她呛人的语气:“‘是精通的意思啊,文盲’。” “那又怎么了?” “要是没有好感,不就是‘不想搭理你,还非要人张嘴骂’吗?” “……” 她竟无法反驳。 电音鼓点震得地板都在颤,放纵的男男女女拥挤碰撞。陆闲用手臂护住她,难免触碰到她裸|露在裙子外的大片后背。 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似乎让金属链条的肩带通了电,酥酥麻麻,细微地震荡着皮肤。 她不由自主靠近他,手从他的脖颈滑下,捧起他的侧脸,摩挲起来,肆无忌惮:“你只是长得比别人好看了一点。” “主观上的‘好看’,就是喜欢。” 霓虹光在陆闲的脸上切出交错的色块,轮廓深邃,熟男的雄性荷尔蒙呼之欲出。 她只能晕晕乎乎地承认:“我……我是还有点好奇啦。” “好奇什么?” “……就……那个啊。” “哪个?” “……” 也不知他是懂装不懂,还是她真没说清,她急着解释:“PG18可以进酒吧,可以打暴力游戏……还可以,还可以那个……” “‘那个’是什么?” 他嗓音暗哑,语调过于缠绵。 十八岁的第一天,她自声色犬马里滚了一遭,醉倒在满身红尘中。呼吸间全是男人清冽的气息,裹挟着一点酒气。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一把抓住这具滚烫而结实的身躯,仰起脸,呢喃道:“这个……” 唇瓣相触。 温软濡湿。 只是贴上去,轻轻蹭了蹭,便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酥麻战栗。 她睁着眼睛,那鸦青色眼睫毛在镭射灯下纤毫毕现,眼神清透、茫然却又足够坚定。 陆闲的眸色晦暗。 “……” 他倏然含住她的下唇,反客为主,撬开齿关,深深吻了下去。 感谢大家这两天的投雷、灌溉和月石。 试阅暂且结束,我需要继续去存稿,每周五晚汇报会存稿进度,存到全文2/3再开始连载。 正式连载时和从前一样,一周六更,周日休息。 感谢大家的理解、支持和耐心等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