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火种她善良吗》 第1章 科赫雪花裂谷(1) 空气颗粒度含量大于85%。 有毒物正在减少,40%,39%,37%…… 战斗飞行器的控制电脑某一个版块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这是突发故障的警告。接着以稳定性良好著称的这架飞行器开始无端的剧烈晃动,并没有收到撞到某些东西的警报。 因为能见度只有三米。而飞行器此时在一秒之内便能前进三百米,所以完全依靠着导航系统分析周围环境。但这时,连精密的分析仪器也出现了延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判断。驾驶员恢复手动控制,将飞行器不断拔高。 机舱里正在倒立的男人被迫转了三圈,最终狼狈的趴在地上,死死拽住地面上的安全带,紧张的盯着驾驶位的人,几次欲言又止,因为他不敢发表意见。在很多事情上,听她的才是正确之选。 她叫王非我。连名字也值得一辈子品味。男人看向爱人的眼神,更多的是崇拜。 “陈规,可别偷懒哦!”王非我一边操纵飞行器,一边对身后的人说话。语气轻松,一点儿也不像是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在下一秒丧命的人。 伴随着空气状况的继续报告,电脑对刚刚的晃动进行了分析。 “有毒物质,87%。” “空气流速增加50%,气压增大50%,警告,警告,我们闯进了私人领地!对方正在进行恶意驱赶!” 犹如化工厂烟囱的中心,那架灰色的飞行器在黑色浓雾之中不断翻滚,寸步难行。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黑色的。充斥着有毒颗粒,和腐蚀性气体,还有看不见的异常能量波动。尽管这架飞行器经过不断地升级改造,可以防御诸多外界侵害,在飞行器内部,他们还是需要穿着一套日常防护便装,这已经成为了现代人的第二套皮肤。 鹅卵石一样大的黑色晶体猛然砸在驾驶舱玻璃上。王非我看到时只来得及大吃一惊,死亡的恐惧让她像溺水一样无法呼吸。 这个东西的辐射会轻柔地融化开玻璃、金属,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人的皮肤,穿透身体,在那里留下一道涟漪,慢慢的杀死人的每一个细胞,磨灭每一处蛋白质。人在这东西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已经亲眼目睹很多人死在这东西上,如今成为守护者队员的她,仍然对此无比恐惧。那种情绪已经变成一种条件反射,深入灵魂。 “别发呆了,快走!” 显然是有人在那东西接触玻璃之前已经将它彻底粉碎,能量互抵。 那个人的声音正从王非我耳朵里的通讯器中传来。或许有着刚被这人救了一命的理由,王非我更加觉得那声音之美妙,屡屡让人欲罢不能。如果天底下还有美好事物的话,这个人的声音绝对要算上一个。 王非我嘴角不觉扬起微笑,从容的跟着电脑分析出来的那条颗粒度最小的路线前进。是那个美妙声音的主人在某处替他们清扫障碍。 “我们是第七交响曲,请停止攻击,再说一遍,我们是第七交响曲,请停止攻击。” 本以为交手能到此为止。他们能原谅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王非我感觉到身体中的血管正在膨胀,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球充血,尽管距离交手的地方还有三千米,但她能从身体的这些变化中判断出那里是怎样的惨烈。 “随时准备跳机,穿好你的防护服。”身体在强烈的粒子波动能量压迫下,连说话也变得困难。 通讯器里传来那个男人的一声闷哼,恐怕是受伤了。驾驶员的手滑到了武器攻击的页面,又听他说,“别动火,快跑!” 他总是那么从容不迫,而且足够了解属下应对此种情况的反应。 他们不是在玩游戏。 话音刚落,对面的敌人已然在飞行器前现身。双方就像蚂蚁和大象的区别。那艘巨大的飞船洁白无瑕,隐在粉色的云朵里半遮面。耀眼的阳光似乎是被他们藏在了私人领地,只有那一隅无比明亮。 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纯净天空的王非我有一刻的动容,她呆住了。 然而窥见这样美景的代价是,死亡。 飞船左舷露出一张女孩漂亮的脸,屏幕中只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王非我很确定,那是百年前的一位美人,黎黛融。就像她百年前的电影中演绎过的经典一幕那样,穿着普通民众无法想象得到的奢华礼服,顶着一张善良明媚的脸,美的像是天仙降临。接着,她拿出一把枪,咯咯笑着瞄准。 不仅是那个时代,百年来看到这一幕的许多人都会说,那一枪击中了他们的心脏。宁死而无憾。 不过王非我没能看到她按下扳机的那一瞬。眼前的电脑屏幕被切成了六瓣,四下里散开。 而王非我真的中枪了。那颗子弹轻松透过飞行器侧边,从王非我的脑后擦过去。她能感觉到后脑勺上那一抹微弱的灼热感。 蚂蚁一样大小的飞行器被一只飞锚从枪洞中顺势贯穿,坐在驾驶位的王非我来不及躲避,被那单纯的铁链击中背部,狠狠撞向前面的操控台。 “呦吼!钓到大鱼了!”黎黛融的声音近在耳边。电影里的她也是这句台词。 王非我迅速发动攻击,黑色的烟云之间出现一条足球滚过似的通道,尾部拖着这团黑色闯进那粉色的云层之中,却没有发生任何的爆炸。 飞行器拖着铁锚死亡翻滚,生生将那大船往前拽了几百米,王非我顿时兴致大发,一边准备与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一边吩咐身后的人,“陈规,跳机!” 陈规总是不满她这么抉择,但这个节骨眼上,他多说无益,不仅不能说服她,还耽误了双方的时间。正当他犹豫着穿好防护服,打开舱门,听见通讯器里传来救赎之音。 “救我!” “先等等!”王非我全然不顾上司的呼救,甚至嫌弃陈规磨蹭,试图把他甩出舱外。“这些混蛋,明明是求人来帮忙的,居然先要致我们于死地。看我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少师,我相信你,你怎么会受伤呢?对不对?” 他可是被戏称为能以一人之力开创新世纪的“红蜘蛛”。有人也称他为“蜘蛛精”,这形容那可是相当的精准。 那人的微弱叹息声在通讯器中也十分的清晰。 “服从命令,非我,回来。” 既然上司下令,哪有不听从的道理?陈规背上自己的巨大背包,朝王非我走去,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下一秒飞行器如撕裂的风筝一般四分五裂,朝那艘身处光明之地飞去。而他们急剧下坠,隐匿于烟尘之中的飞虫被那股气流吸纳到两人周身,暗黑色的血迹和尸体糊满两人的风镜。 “我们会不会要死了?”要是没有那些飞虫晶石,王非我实际上挺享受这种快速下落的刺激感。全都是因为陈规背上的那只大包,才害得他们像颗炮弹朝地面发射。她说这话的意思是提醒陈规把他那缓冲伞拿出来救命。 “要死也死在一块儿。”陈规说,担心她生气,急忙又补充说,“我抱着你,没手去做别的。” 王非我只穿了防护便装,要不是陈规抱着她,为她撑开了防护圈,在这种环境里,她这一副脆弱的身体绝对活不过一分钟。 “要死啦你!”王非我感到紧张,“要是被少师知道了,我们还能待在他的队伍里吗?” 这关系到他们两个人的生存。离开少师,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下坠的速度正在渐渐变慢,他们才能有功夫你来我往的说了这么多话。三个人的无线通讯设备是互通的,所以他们的对话全都落进了两人口中那位少师的耳朵里。 王非我和陈规离地面只有一步之遥。不过他们是头朝下的姿势,正悬空倒挂着。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王非我先是看到了眼前的两条小腿,即使隔着有些臃肿的黑色防护服,也能感受到那强劲有力又纤细的两条腿。视线上移,惊觉他的双腿修长,接着是一环细腰,半掌宽的腰带勾勒出了那里的核心力量。 再往上,是他看起来瘦削,实际上恰到好处的宽肩。一颗圆圆的脑袋歪着。 每次看到这个人,王非我都忍不住想,这个腹生子也不差,为什么要被这个世界开始舍弃? 墨色的风镜实际上完全遮掩了主人的眼睛,再加上能见度太低,固状物和飞虫随着不稳定的气流快速转动,令人头晕目眩,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视线。但王非我对自家少师太熟悉了,他这个人往那一站,只是瞥一眼身影,便知道这就是他。 他有独特的气质。 这个环境还能见到的活人,除了他们这样执行任务的,再没别的目的了。旁人都是浑身上下挂满武器,只有他,仅仅穿着一身防护服。比如她自己,即使穿着便装,身上各处也绑了六把匕首,两把粒子能量枪,和其他辅助武器。陈规更甚,作为移动的后勤补充队员,背着一只成年棱皮龟的龟壳那样大的维金作战包。 只有这位少师,他的武器,只要一双眼睛,和他那双毫不起眼的黑色手套,面对诸多艰难险阻已然绰绰有余。 此时王非我猜到少师一定对他们两人感到无语,但他不会多说什么。 少师放在胸前的双手十指松开来,自然垂下,王非我和陈规的身体被翻转过来,横躺着掉在地上。显然这位少师他宽宏大量,不与拖后腿的两人计较。 陈规不免次次惊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又能千里之外开路,攻击目标精确到核桃那么大,也能隔空施法,让他们悬停在半空中。这人简直会仙术。 连他这样天赋异禀、自学成才、见多识广的资深机械师也想不通一个**凡胎的腹生子,只凭着一双手套,是怎么做到这个程度的!他只知道依靠卫星通讯和尖端扫射系统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实在想不通这样的技术如何能安置于一个血肉之躯之中。 王非我顾不上堵住陈规的嘴,连忙爬起来追上转身离开的少师。陈规惊慌失措、笨手笨脚的展开那把缓冲伞,将王非我保护于防护圈之内。 “少师,你刚刚和那些人交过手了,是不是?”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肩膀和右颊的面罩上,那里新出现的开口表明他刚刚近距离受到攻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飞行器里的外视屏是你切碎的,少师,你不想让我看到什么?” 陈规觉得这事天方夜谭,但坚定的站在老婆这一边,用严肃的眼神逼问少师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为什么不让我去和他们同归于尽,为什么把屠刀对准你的下属?!你是觉得我们拖你后腿了吗?那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我!花见铜,你这个卑鄙小人!” 面对属下的咄咄逼人,这位少师表现得幼稚且无辜。他耸起肩膀,双手摊开,歪着头,面对他们。好像在说,你问我我上哪知道去? 看不见对方表情的好处之一是,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沉默了好一会儿,王非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分了。陈规说得对,人家不收留他们,是人家的权利,他们没有资格强迫。她的气势逐渐弱下来,想起从前种种少师的好,劝说自己这个人不是她想的那样,正不知如何缓解之时,听见上司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失误了?你非逼我承认,这下好了,红蜘蛛的传奇在这里结束了。” 王非我顿觉过错巨大,频频道歉,试图蒙混过去,“对不起,对不起少师,我错了,是我冲动了,我才是卑鄙小人,我收回刚刚那句话,可以吗?” “那谢谢你。”少师的语气一本正经。 “不过,少师,我刚刚好像看到是小葡萄在那白色飞船上,你看到了吗?不穿防护服就敢出门的人,除了她,我不知道还有谁。” 少师又不说话了。 正当王非我放弃寻求答案的时候,听见他说,“确认身份,现在不能只凭着观察长相了。” 说得很对。王非我不是不记得这一点,只是她有点儿不能接受。小葡萄那张脸,要是有很多人模仿的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她也越来越频繁的感觉到力不从心,无法应对这世界的变化。 一汪活泉慢慢变成一潭死水,没有人在意。 “这种关头,怎么还把人气跑了呢?这到哪儿找去?”陈规嘟囔着,祸水东引,以此安慰老婆的心情,“任务失败,我们还是回去吧!就说是指挥不当,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干什么打我?我又不归他管。” “放心,她跑不了。” 年轻心态的少师故作深沉的说。双手叉腰,举目四望,忽然间目光锁定王非我和陈规身后某一处,王非我听见少师的语调轻松的说了一句,“完蛋了。” 脚下的地面忽然裂开,三人毫无防备的掉下去。或者说,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吸了进去。 认识到处境之余,女孩儿爽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哈哈,你们是不是想我了?我来了,你们怎么走了?别走呀!亲爱的!嘿嘿,你看,我们捡到宝贝了!” 欢喜、哀伤、庆幸的情绪在这句话里丝滑流转。 这个性格和小葡萄一点也不像。王非我想着,只是三个人已经没有机会看清那个人的脸。 属于陈规的维金背包里那些零件,一一被抛下来,跌进孔洞之中,坐滑梯一样不住下行的几人根本顾不上这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科赫雪花裂谷(1) 第2章 科赫雪花裂谷(2) 那洞壁晶莹剔透,五颜六色皆可见,纯净无瑕,一眼看过周边百里,只是造成视觉误差,让人精神紧张和混乱。手不能扶,匕首枪支弹药均不能穿透。弯道众多,交错复杂,灵活可移动。 三人刚落到一处拐角,找到可容身之处,那落脚之地便像圆盘一样转了一个圈,势要把他们送到更深处去。 “你也不行吗?”王非我看着少师手上不断动作,他们降落的速度逐渐慢下来,但是片刻之后又快速下降。 少师手上控制的那玩意儿在这地方也不管用,那可真是掉进死穴了。 所幸这地洞并不缺乏氧气,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陈规摸出身上携带的一些零件,用身体做桥,将那些板子连接起来,搭在地洞两边齿形凹陷之处,一手抓住从身边掉落的王非我,一手抓住花见铜。 “多谢!”花见铜快活的像是没有被别人帮助过。 “快上来吧你!”陈规那手臂只担负王非我一个人的重量尚且足够,再加上花见铜的话,根本无法动弹,两只手臂也快要拉扯断裂。那地洞又小,根本无法容纳两人一起站在那块板子上。 几人听得耳边一阵剧烈的晶石碎裂之声,看见那板子的尽头搭在雪花一样的齿轮之上,现在,那齿轮开始转动,就像之前一样,他们开始下坠。 “咚”一声,再一声。 陈规的板子在延伸。地洞的岩壁后退到哪里,那块板子就延伸到哪里,总能赶在落空之前找到新的着力点。这就是机械师的能力。 地洞再灵活,不可能将这整座地下世界清空。而且实际上,这里每一部分的构造都像是一片片雪花,不断的交叠、延伸,形成新的通道。所以,陈规的这块板子总能找到支点,让自身变成一道结实的桥。 这就是著名的科赫雪花裂谷。两百年前,这里本来是一片人类安居乐业之地,一次地震,形成一道宽约千米,不知其深,长度在不断蔓延的裂谷。 也没有人知道,这下面是这副样子。 “快上来!”陈规如释重负。身边的空间也开拓的足够大了些。 王非我借力飞身而上,帮助陈规一起把花见铜拉上来。却见他单脚着力,斜靠在岩壁上,一派轻松自在模样,从两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左右晃动着。 “你们两个要么待在这里,要么上去等我,我得下去看看。” 花见铜可不管这两人是如何反应。他的命令,属下必须服从,这是规矩。 王非我和陈规眼睁睁看着他顺着地洞自行前进了一段之后,不受控制的被卷进弯道里去,如滚筒洗衣机一样翻转,回音慢慢传来,悦耳如夏日舞曲。 “有没有觉得这次任务,少师总对我们藏着掖着的,而且不像以前那样拼尽全力了。” “不该知道的我们还是别打听。”陈规说。 “那我们是待在这儿?” “恐怕想待也待不了了。”陈规紧张兮兮的望着王非我身后,手上不觉抱紧了爱人的腰。“你怕不怕老鼠?” “很久都没见过老鼠了。十分想念。”王非我激动的转身,看见延伸到远处,拐了好几个360大转弯的金属板上有一个东西正一蹦一跳的走过来。 陈规那呆板的声音还在继续,“那这么大的老鼠你怕不怕?” 那东西浑身银灰色的长毛,七岁小孩儿大小,直立行走,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周围是鲜红的眼皮,自然的尖嘴红唇。 “更像是鼹鼠。” 王非我掏出了粒子能量枪,调整至直径两毫米的射击目标,功能正如传统的枪支一样。瞄准一点,穿透任何障碍,直击目标,紊乱对方神经系统,使其失去行动力。 如今生命锐减,他们不会再轻易消灭任何活着的生物,管他是人是兽。 距离目标三百米。 眨眼间,目标距离王非我0.3米。成千上万只巨大的鼹鼠围在他们头上头下、左左右右,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巴。 “是镜像效应。”王非我感受到陈规浑身抽搐了一下,她扣动扳机。 面前的水晶墙壁出现一个细小的洞口,激光涌入一样在里面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通道。王非我知道,当她看见这个洞口的时候,目标已经中枪了。 那个浑身是毛的东西静静站着,茫然不知所以。 这枪的速度超越了一切生物的反应能力,所以他们深信,谁也躲不过。 鼹鼠忽然咧嘴笑了,上空飘起雪花来。 王非我和陈规自小因极寒天气家破人亡,对此深恶痛绝,又无能为力。防护衣能挡着住随之而来的寒冷,却败在自己的精神恐惧上。他们起先还能抵抗,保持冷静,但随着雪花越来越多,一层一层黏在他们身上,顺着微小的呼吸孔,钻进他们的衣服里,紧紧贴着心脏,在眼珠子几毫米外的地方飞舞起儿时的调子,闭上眼睛却是更深刻的恐惧。 他们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虚无的抱紧,再抱紧,警觉两手之间空无一物,从小到大潜藏在记忆中的种种恐惧,变成了利刃,刺向自己。他们崩溃了。 “非我,陈规,保持清醒!” 遥远的梦里,耳边传来的美妙声音犹如催眠曲。他们只想找到对方,但无边无际的幽深里只有自己。 花见铜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保持清醒!” 他的声音变得急促,夹杂着微弱的喘息。 “呃……” 一声低沉的痛吟。 “再跑啊?怎么不跑了?你那玩意儿不管用了吗?” “非我,陈规,保持清醒,听见了吗?你们所在的位置,是在科赫雪花裂谷,你们已经长大了。啊……嘶……” 他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不断地试图将王非我和陈规从那恐惧中唤醒。 “告诉我你最害怕什么?” 这是女人的声音。王非我又梦见了自己的妈妈,这位柔声细气的女人带着年幼的她和陈规在剧变的世界中辗转求生,让他们成为了十四万人口中的三十八名幸存者之二。 “你爱我吗?” “爱你。” “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哪一句是真的?” 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后,通讯中断。 “像向日葵一样活下去。” 那是属于妈妈的一棵向日葵。后来只剩下那一棵,就变成了人类共有的东西,后来被极地研究所给带走了。作为交易,她和陈规才有了容身之地。现在那棵向日葵已经拥有了上百个后代,生活在温室之中,和几百年前一样。 通讯中断,往往意味着队友陷入了绝境,面临着生死之困。而“像向日葵一样活下去”是属于王非我的提示音。 也是她精神困顿之时的救命稻草。恐惧如何,痛苦又如何,她只要睁开眼睛,不顾一切的完成自己的使命,粉碎掉一切噩梦。 她睁开眼睛,将陈规一掌拍醒。两人经此一遭,第一时间进入了作战状态。 眼前清澈透亮的水晶宫,此时变成了紫色,外围的光一寸寸暗下来,纷繁交错的地洞犹如一条条蟒蛇在扭动着身体,将那道金属板搭成的桥一点点挤压成粉末,四处飘散开来。 有气体流动。雪花融化成水,迅速将两人困于密室,灌满其中。 陈规摘下手上的金属腕带,抽出王非我绑在腿上的另一支粒子能量枪,蹲下身去却被王非我阻止,“不要这样,少师肯定不允许。” “那我们要溺死在这里吗?” “怎么会呢?陈规,我们的防护服在水里不是正好可以供氧8小时?”要是让陈规出手,这个地方悉数尽毁,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少师不会这么做。“你找到这个地方的机关了吗?这不是你的长项吗?用最小的破坏力帮我们摆脱困境,这样好不好?” “超出科学理论之外了,我才打算动手的。”诺大的一座水晶宫完全陷入了黑暗,不过他们的夜视仪还能发挥作用,毫不费力的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即使在岩壁上打穿了很多个孔,密室之内的液面还是没有下降。 潺潺水流声在四周响起,却找不见水流动的痕迹。这里变成了结结实实,完全没有空隙的一块固体。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蚊虫。 抬头,一个女孩儿恍惚坐在方块顶上,晃着腿,似乎在欣赏他们的濒死窘态。 和花见铜的通讯陡然恢复,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仿佛刚睡醒的呢喃,又如垂死挣扎的沉重。 关押二人的晶石被缓慢的削掉边边角角,雕刻出了一个祭台的形状。他们从中爬出来,看见的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大厅,水流从脚边缓缓而过。他们抬头看向二楼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某种生物的浓重气味。 王非我抬起手腕,抹开一块手表大小的显示屏。那是气味识别追踪分析仪,上面显示着未知气味,未知气体来源。 接着出现同种气味的标记地点越来越多。王非我抬眼看过去,水流清澈,漂浮在其中的某种乳白色黏状物异常显眼。 “那是什么?” 陈规走过去,捞起水里的一块碎布,很快认出那是来自防护服的其中一块。穿在身上和装在行李中的布料状态不一样,所以,他断定,“是花见铜的,他……” 水里飘来更多的碎片,皆散发着属于花见铜的味道。 防护服被撕成这样,到底遭遇了什么?还有的救吗?不过里层还有一套防护便装,应该没事。 这么想着,下一秒王非我就感到绝望了。 属于便装的几块布料也顺着水流漂了过来,散发着那种过于浓烈的不知来源的气味,隔着一层带有空气过滤网的防护面罩也闻到了。说不上难闻,只是怪怪的,有点黏黏的感觉。她从来没有闻到过。 “少师,你还好吗?” 刚刚将他们解救出来,应该还活着。王非我抱着一丝希望。 “还好。等我来找你们。” 长腿在水流中移动的涌动声越来越近。夜视仪的视角之内,花见铜从障碍物后面现身。他一手捂着胸前,一手扶墙。头上的帽子不翼而飞,面罩皱皱巴巴的绑紧在脸上。王非我担心那样错误的手法会让他喘不上气。 或许是因为环境中的某些光线干扰,又或许是这个人的故意隐藏,他们看不清他的眼睛。 看到他左腿处两片布料垂下来,露出原生态的皮肤,王非我更是难以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少师吗?”王非我向陈规确证,也是向对面的那个人试探。 他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找了一堵墙壁,靠着,微笑着。王非我能从那个姿势和语气中联想到他平时的表情和态度。 “能借我一套衣服吗?陈规。” 他伸出那只原本用来扶着墙壁的手,好让他们查验身份。每个腹生子的手腕里和脖颈大动脉附近埋着一张身份证明芯片。他们可以在十米之内互相识别对方。 陈规看了一眼识别信息,把自己的防护服脱下来,打算送过去。 “别过来,扔给我就成。” “你怎么了?” “没事。”这个问题部回答清楚,总是会让提问者心里记挂。他动作从容的套好衣服,恢复了以往的姿态,说,“被那鼹鼠怪给咬了。” 花见铜若无其事的走向两人。 “会不会有鼠疫?”王非我后退一步,环抱起身子。 “那我走?” “我开玩笑的,少师!”王非我靠近,那股子不明气味越来越浓重,她很好奇,“你闻到一股味道了吗?少师,你知道是什么味道吗?有点怪怪的……” “别说了。”陈规捂了王非我的嘴。 花见铜顿时不走了,想了半天,回复说,“陈规,你怎么还没教过她啊?” “教什么?陈规,你知道那是什么……” 未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陈规左右难为,“都别说话,办正事要紧。” “我们被人当猴耍了。”花见铜说。 第3章 科赫雪花裂谷(3) 花见铜快速走向另一边,纤长的十根手指在胸前舞动,画符一样动作一番。一边叮嘱身后两人道,“陈规,你们两个最好穿好防护服。” 背包遗失,再组装两套防护服出来不大可能,但防护伞还可以修修补补继续用。 陈规还没说话,原本装在背包里的一些东西一一掉落在他们眼前。不用多说,是这位少师在忙着清理掉这座水晶宫殿外围的掩饰物之时,帮忙找回来的。陈规还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技术,问了便说要保密。 眼前瞬间亮堂了一番。听着岩石剥落的声音,绿色的光芒也开始在三人眼前闪烁。花见铜抬手,原本的一道墙壁瞬间被轰开一个大洞。毒颗粒含量极高的空气瞬间涌进来,他们只隔了不到五米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对方,只能靠着气味紧随上司的脚步。 王非我和陈规看着脚下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已经习惯了如此。那儿必定是有落脚之地的,只是他们看不见。陈规正要想办法在脚下搭一座桥出来,一道光穿越黑暗停留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顺着光的指引,快速移动到花见铜身边。 “你们看。”花见铜手指之处,出现了一条没有视觉障碍的通道。 远在千米之外的地堑底部,一团一团的绿色光芒接连点燃,缓缓上升。刚刚他们看到的绿光便是为数不多飘上来的几团光芒。 “是磷火。”陈规说。火团熄灭之后留下了有毒的气味。 “鼹鼠类人集体自杀。”王非我想起他们这次任务的目标,不禁困惑道,“到底是人,还是鼹鼠?” 磷火来自一群长得像鼹鼠的人形动物。和之前在他们身后这座水晶宫殿里见过的那个生物一模一样。他们排着长队走进温泉,身体自燃,飞升上天。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我们不能伤害任何生命。”花见铜一抬头,对面的一群绿色眼睛纷纷撤退。“大概有三千万只。发生这种事,一定有一个智商超群的领袖在背后鼓动,我们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主谋,然后用你的枪,非我。” “知道了。” “现在,先去阻止他们。”花见铜说完,俯身跳下,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王非我从腰间抽出一条极细但坚固的链绳,将一端射进矿石崖上,准备好降落之前,问陈规,“你能行吗?”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陈规也准备好工具,先一步跳进那未知的危险之中。 这边花见铜为了配合非我和陈规的速度,趁机联系了李博士,对方立刻回应,第一句话就是:“她怎么样?” 她怎么样?提起这个,像花见铜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也想爆粗口。他沉默了一秒,决定回避问题,问博士,“鼹鼠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们现在在科赫雪花裂谷深处三千米,看到了很多长得像鼹鼠的巨型动物。” “鼹鼠类人什么样子?”李博士沉吟片刻,觉得奇怪,“你们不是见过吗?我不研究这个,可不能随便乱说,非要我给你建议的话,我认为没有身份信息的都是变异类,小心为上。001有情况了,记得及时汇报给我,再见。” “我们本该往上走,但是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给打下来,困在这个裂谷中。”王非我赶上花见铜和陈规两人,分析情况道。“虽然不厚道,但他们真实的意图是不是让我们处理这些变异类的集体自杀问题。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到处流浪,救助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你们呢?”花见铜率先落地,早已知晓此处不是他们在高处看到的温泉,也没有绿色的磷光和集体自杀的鼹鼠类人。有的只是某种致幻类菌菇的孢子,四处弥漫着,组成了用来欺骗他们的画面。 “到处流浪怎么救助小动物?你是要建立一个流浪的动物王国吗?”王非我一边认真附和着上司,一边观察周遭情况。裂谷左边地垒内部是一座精致的水晶宫,右边用肉眼看去只是岩石,开启透视模式之后,便会发现那里面藏着密密麻麻许多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你听说过人类的眼睛在黑暗中能看清东西吗?”王非我真正的心思在任务上。她这话问的是陈规。 “我们的世界可能会被变异者占领。”陈规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句。“他们看起来比我们更适应环境,对吧?” 穿着两层防护服、很容易死的腹生子,和深藏于地底、能自主产生新鲜氧气的生物。 陈规说完后半句话,王非我理解到陈规是什么意思,抽出两秒时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在鼓舞。不管怎样,总要为着生存拼搏一番。这是他们互相说过很多遍的话,此时不用言语,也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想法。 “行动了,两位!”花见铜跃上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一双绿眼睛正从那里逃跑。 一个洞口迅速被关上。花见铜手上三两下动作,将那处炸开一个新的通道,还不忘吩咐陈规,将那里补上。外面全都是有毒空气,里面却是新鲜氧气,肯定要保持密闭空间才能维持这样的环境。 这里面光景又和对面不同。那边内部是人类常见的建筑物,雪花图案缠绕交错,这边则是大洞小洞,洞穴万千,有的似瓮,有的是坑,管道规整,材质也不仅仅晶石矿质,更有高纯度的钢材。 这可明显不是自然能够形成的材料。 花见铜更相信这些生物是人,只不过是一群智商略低,与他们特征有异的一群人。那一双双绿眼睛躲在各处,静静地看着闯进来的陌生人,丝毫不知害怕。 黑色圆溜溜的眼睛,浑身银灰色长毛,嘴尖脸小,分不清雌雄。 花见铜举起双手,在头顶打了个响指,捏出一团光亮来,瞬间整个洞穴的模样以真实的模样呈现在三人眼中。 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工厂一样构造的地方,而是能称之为新奇迹一般的艺术品。各处花雕纷繁复杂,又充斥着各种对称的图案。小小的一块地方,一时间怎么看也看不完整它所有的内容来。再往远处看去,更是震撼,一眼看不到头。纵然是对艺术没有什么感觉的三个人,仿佛灵魂会被这一幕深深吸引进去。 “还好吗?”花见铜出言提醒,非我和陈规两人才恍然从那深不可测的梦里清醒过来。花见铜确认了他们的状况,继续作投降状,大声说道,“各位!我是花见铜,第七交响曲少师,有没有人出来和我们谈一谈?” 诺大的声音在洞穴万千的密室之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在强光之下,那些绿色的眼睛也恢复了黑色,他们像老鼠一样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少师,它们的大脑活动讯号奇差,我猜大概是语言不通。”非我说。 “根本就是动物。”陈规的语气透着些许对某人的不满。他可不想当兽医。 “不要伤及无辜,去把聪明的找出来。” 花见铜的语调与之前并无二异,但非我和陈规确确实实体会到了他作为少师的威严。于是尴尬的低头搜索,非我惊喜的看向花见铜,想和他汇报最新发现,一抬头看见他正仰头望着某一处。等非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头顶的光源像夕阳慢慢落山、黑暗逐步逼近一样,非我只来得及看见那鼹鼠类人的一抹残影。 和其他类人不一样,只有这只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三人面前,而且只有它是站着的。头上银灰色的长毛在轻轻飘舞。 “是它。陈规,你先上。”非我一边锁定追踪目标,一边向花见铜继续汇报,“少师,是它攻击了你吗?它身上有你的味道。它应该就是最聪明的那个,没错了,我们一定会捉到它的。” “哦,你们去吧。” 非我说完,顾不上思考少师的为什么会是那种惨淡的反应,立刻紧随着陈规的身影,攀上高塔一样的反应釜。很快,窸窸窣窣的声响回音不绝。你追我赶,两面堵截,就算不用勘察,也能从这动静中判断出非我和陈规搞不定它。 花见铜慢悠悠的往前走。踩着五彩缤纷的琉璃瓦,时而上时而下,时而走过独木桥,时而钻进人像雕刻下方的缝隙里,和一只鼹鼠类人面对面。他坐下来,联系上了李博士。 “001的外形是鼹鼠类人,思维模式不明,行为模式接近旧世纪末著名的轮渡袭击案主犯。你能推算出它想做什么吗?” 博士暴起,“你们让它跑了?花见铜,十二统帅没和我说你是这么废物。” “那你找别人吧。我不干了。” “别别别,开玩笑。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你现在可是我们全人类的希望,不能撂挑子不干呀!”李博士废话说完,立马进入正题,“让我看看,旧世纪末,轮渡袭击案,十七岁,智障儿……” “智障……”花见铜默默重复一遍,忍不住把面罩拉下来咬着食指,忽觉手上还残留着某些可耻的味道,忍不住要一拳砸在旁边的雕梁画栋上,想起这可是艺术结晶,又见那藏起来的鼹鼠类人想要冲出来,猜测它也不乐意自己破坏那东西,只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微微动了动,把那股味道用看不见的电子碰撞能量燃烧干净。 “是智障也是天才。这些人对某些事情的观点很偏执。这个主犯之所以要袭击轮渡,据案情记载,他的原话是‘我每天都在那里游泳,他们把我切成两半了’,他把自己当成了某一条鱼,所以是在为一条鱼报仇。这种偏执的思维往往会在基因里遗传表现,001现在很危险。” “明明是智障儿,还有能力制造炸弹袭击轮渡。这么说的话,破坏神经纤维的枪对它大概率不管用,那我们应该怎么对付001?” 花见铜盯着眼前那只鼹鼠类人,对方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后退要逃,但是被花见铜一抬手给控制住了,浑身不得动弹。 “你忘了吗?001可以治好所有的病。” “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花见铜默默吐槽着,左手的食指轻轻搭在中指上,优雅的轻轻向后一拂,看起来像是不经意间的掸去尘土,实则是切断和李休辞博士联系的信号。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对面这双非人类的眼睛,钻进拱形门洞内朝那只鼹鼠类人凑近了一些。 他发现鼹鼠类人实际上是用眼神信号交流的。类人能读懂他的行为指令,所以刚刚他在想着要杀了001的时候,这只类人后退了。 低智商的类人如何能建造出这样一座人类奇迹出来?花见铜把这个问题在大脑中不断的重复,甚至尝试用尽他所掌握的所有语言把这个讯号呈现在视网膜上。 类人伸出它那五把刻刀一样的小爪爪,快速的指了指花见铜刚刚想要砸坏的那根柱子。上面除了常见的几何图形外,还有一些像字符一样的曲线。很可惜,花见铜所认识的鼹鼠类人的语言并不是这样的。 鼹鼠类人起先是变异者,还会和正常的人类交朋友,拥有自己的生存之地。 你们又是什么生物?鼹鼠类人的再一次变异者吗? 小爪子再次敲了敲那根柱子。花见铜感觉到它在笑,似乎是在邀请他欣赏自己的作品,而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交流失败。花见铜正想放弃之时,看见那柱子内侧尚未经过雕刻,类人的爪子接着刮了两刀,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形来,喜滋滋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花见铜一字一句的说出声音来问。他尊重艺术,不代表他能理解和驾驭艺术。画画这事,他可不擅长。转念一想,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由这些小东西完成的,那么用图案来交流也是行的通的。 圆形、三角形、小人儿跳舞、祭祀,这些意象是全人类共通的文化。 花见铜一边勘察这洞内三千万鼹鼠类人中智商较高的成员位置,一边伸出右手食指,缓缓的将那条弧线画成一个完整的圆圈。他猜测接下来的设计应该是要画圆圈的。因为柱子的其他部分都是由很多圆圈组成。 小爪子又在圆圈周围加上了一圈小三角形,然后点了点他眼睛上的那块夜视仪镜片。 “你想要这个?”花见铜把夜视仪摘下来递给它,没想到它后退了一步。从它的视线中,花见铜察觉到不妙。他专注于寻找这些类人的秘密,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它的意思是,太阳。” 银发飘飘、身上散发着和他相同气味的鼹鼠类人正直立站在他身后。 “真蠢啊你!” 它高高在上,不屑的嘲笑道。 第4章 科赫雪花裂谷(4) 这种关键时刻,花见铜发现自己的上半身竟然卡在这拱形门洞中出不来了。智商超群的类人手里长出一把长矛,抬起就刺。 “等等!”花见铜觉得不到最后时刻,还是不要弄坏别人的东西为好。他急忙翻转身子,不小心蹭掉了一块小小的晶石,赶忙向躲在各处的类人们道歉,又急急的向这位将要把长矛刺进他心脏的类人求饶。 “等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先别动手。” 另一边,鼓动鼹鼠类人集体自杀的真正罪魁祸首正在慢慢远离。这是受到了某人的信号。它的智商仅仅比同类高了5%,趋于独处的基因部分缺失,导致它想要和同类亲近。但这个族群中有着严格的行为模式,不允许它这么做。 长矛缓缓落下,指着花见铜的喉咙,类人扫了一眼他正在乱动的手指,警告他不要搞小动作。 “还以为你宁死不屈,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善于说谎的滑头小子。”类人用矛尖刺破花见铜的防护服,在他的喉咙上来回划拉着。 第七交响曲的防护服刀枪水火不入,防弹防毒防多种辐射,不会产生粒子共振,导致□□从内部粉碎、自燃现象。 它用一把蛋白质构成的长矛刺穿他的防护服,花见铜并不奇怪,只是一遍遍心悸。这就像是养了一只随时会吃掉他的老虎。而他不能伤它分毫。 “得到你的爱,我并不会满足。”类人温婉笑着,眼珠子变得闪亮起来,显然是它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看到你痛苦,我才快乐。” “那不好意思。”花见铜的脖子被划出一道血口子,仍然笑着回话,丝毫不避。但见类人手里的长矛眨眼间化成齑粉,一股风扬起,朝类人门面吹去。他趁机从那拱洞中脱身,嬉笑着做出一个复杂手势,用看不见的东西将那类人捆个结实。 “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痛苦。所以,别离开我啊!” 王非我和陈规姗姗来迟,只顾着吃瓜。 “少师,你刚刚说你爱谁?”非我说。 “爱这只鼹鼠。”陈规总是不舍得非我的话没有人接。他探头绕过类人的遮挡,好奇的询问,“少师,你不会是和这只鼹鼠那个了吧?它看起来还很小啊!” 甚是让人惊奇。 “非我,我能痛扁陈规一顿吗?” “为什么?他说什么了?你们两个什么意思?”非我连续追问,“不能打他,我不允许,少师,这就是那只智商超群的鼹鼠了吧?是不是解决掉它就解决了集体自杀的问题?我能开枪吗?” “是鼹鼠类人集体自杀,不是这群动物集体自杀,我还是觉得我们搞错对象了。”陈规说。 “准备好了吗?各位。”身上蒙了一层蛋白粉末的类人柔柔弱弱的看了眼非我和花见铜,又回头看了一眼陈规。 非我的枪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如果有第二声,那就说明这一枪就射出去了。她准备好应对类人的反抗行为。 “我讨厌被束缚。” 类人的双手原本环抱于胸前,说完这句话之后缓缓的打开双臂,扭了扭手腕,一脸的如释重负的喜悦。 花见铜靠近非我的那一边肩膀被推了一把似的,往后晃了一下。非我听见他的压在喉咙里的一声闷哼,她条件反射似的射出了那一枪,正中类人的额头。 类人的脑袋被打得偏到一边,长发随之晃动。这么一偏头,那些蛋白粉末掉落到空中,很快一群白色的蝴蝶从黑暗的底部飞上来。那些蝴蝶的翅膀犹如他们脚下的艺术品一样,是镂空的花纹。 它本应失去行动力,倒在地上。大脑的反馈信号大幅度减弱。但是事实并不如所料。类人在这华美的雕刻艺术上跳着优美的舞蹈,似在挑衅。 非我再次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师,一眼便看到他喉咙上的血迹,看起来并无大碍。她没有细想,擦在脖子上的伤,为什么会让他的肩膀往后晃那么一下。眼前这个类人的变异者,让她觉得恐怖。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根本看不到她做了什么,也无法理解她是如何中了枪之后还能智力大幅度提升。 地上两条链蛇隐藏在周围环境中,悄悄靠近类人。非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陈规这次也会失败,他会受伤。 “少师?!”非我紧急向花见铜求助。他不会没有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它的细胞增殖速度达到了每秒钟百亿次,从受伤到修复完好的速度是他们的电子信号捕捉器也达不到的程度。花见铜心里想着,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啊?!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生物吗?根本没有!那么它是如何做到的? 它会伤害陈规吗?花见铜心想着,把这些信息传送给李博士。 链蛇缠上类人的身体,将她牢牢困于其中。不过每双眼睛都可以看到,是类人主动的掉进那个包围圈内。 它朝陈规笑,“都说了我讨厌被束缚,你根本不听别人说话。” 声音中透着一股娇嗔,当然是充满嘲讽的语调。 它身上发出千万只虫快速啃咬的声音,那一圈一圈的链子肉眼可见的消失。 “像你这么弱小的身体,能承受得住10吨的重量吗?” 链子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类人像是被压垮了身体,突然砸在它的落脚点。那里的晶石管只是稍微被撞掉了几块碎星。 它落泪了,然而嘴角扬起,自顾说了一句,“谢谢。” 它笑出声,像是在哄自己开心,继续说,“不过,对不起哦,我又活过来了。” 它举起两只手,身上挂着那10吨重的链子,轻巧的站了起来。 链子继续消失,最后只剩下两条链子缠绕在她的手上,另一端正在陈规的手上。 这是嗜金属细菌。肉眼中只能看到那是一层深蓝色薄雾状物。啃咬的声音是因为细菌太多,形成了巨大的团状物,互相挤爆的声音。花见铜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分析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亲眼见识到,内心还是被深深震撼。这分明就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只有类人的头发丝在飘。它没有动,像一位温和善良的女子安安静静的站着,再次提醒,“准备好了吗?” 1秒,2秒…… 花见铜心里默数。 此时陈规察觉到什么,致力于反败为胜,迅速的在蛇链上搭建了一个供电流的元件,不足以致命,但能让人浑身麻痹。因为见识到刚刚的两场惨败,陈规怀着私心把那电流加大。这样一来,这个类人会马上瘫痪,慢慢死亡。 4秒。 类人动手了。 电流值暴涨!陈规会在3秒之内变成一堆焦炭。人的反应力在致命危险面前总是慢的,慢到让幸存者觉得他是故意等着这种伤害上身。 霎时间火花四射,爆炸横空而起,响彻整个山堑,铁链碎成细小的块状物,如同子弹一样高速射向四面八方,晶石碎裂,雕刻被毁。 非我只感觉到迎面扑来一股巨大的滚烫气息,本能的抬手挡脸,看见身边的花见铜却往前走去,两只手在胸前挥舞出了残影。 火光中类人直直的掉进那看不见底部的黑暗之中,花见铜也随之跳下,同时带走了那股巨大的热量,以及四溅的碎片。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花见铜凭借一己之力把伤害降低到了最小。 低智商的鼹鼠类人们四处逃窜。 或者,它们跟随光亮而来,身上闪着磷光,纷纷掉落。 非我和陈规遥遥相望,实在难以理解发生的这一切。 他们看着一个个鼹鼠类人从洞穴现身,顺手从身边切下一块磷石吞入口中,转而跳下来,加入那磷火大军。 “这就是集体自杀事件。” 他们的智商低到根本不能检测出大脑信号值,却做出了这样需要巨大勇气和决心的事情。王非我瞬间感到绝望,她想阻止,拿出那把粒子能量枪,大范围扫射,继续降低他们的智商值。即使如此,还是没能改变它们停下来后又继续绕过障碍物、继续下坠、往下方移动的行为。 “它们在追逐光。很多生物会有这样的习性。”陈规说。不说它们智商偏低,就算是高智商生物,集体自杀那又如何呢?现在这个世界,到处是有毒颗粒、辐射、高温极寒、干旱水涝、狂风火山,饥饿疾病,人类变异动物失常,生物大面积死亡是可以预想的情况。在这个氧气充足的地方,如果是他,无论怎样都会活下去的。 陈规拉下面罩,无阻隔的和那难得的新鲜空气深入交融,顿时神清气爽,精神飘忽。短暂的快乐之中,他清醒的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他看见非我背后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连忙提醒道: “非我!你身后!高智商鼹鼠!”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难掩其中的自以为伟大心思,仿佛拯救了全世界。 非我朝陈规身后开枪。 原来高智商鼹鼠不止一个。 非我和陈规背对背慢慢移动到一起,更多的鼹鼠现身,毫无脑活动信号值的一双双眼睛,犹如雕刻上的人物一样盯着他们。 “没有攻击性。”不用她说,陈规的头盔装备也能得到这个分析结果。非我说出来只是为了表达惊讶。 一群低智商生物,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攻击意向。它们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完全没有根据可以推测。 “非我,你发现了吗?刚刚中枪的鼹鼠智商值在升高。” 虽然只是升高到了能够检测的最低限。 “它们一定也有着信仰之类的东西。”非我缓缓的放下枪,试探着朝那只对她露出不善眼神的鼹鼠靠近。它在类群中并不明显,但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更加丰富。只要关注,便能发现这一点区别。 非我觉得有机会,放松了一些,拉下面罩和眼镜,和对方坦诚对话,“我们能对话吗?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你们在举行什么活动?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 “布兜。” 它发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声音。 “什么?” 果然,交流还是有困难。 “它问你是不是在拉屎。”陈规说,“语言翻译器是这么说的。” “布鲁鲁。” 这是记录在案的一种语言,属于鼹鼠类人一族。 “它说,太阳。” 第5章 科赫雪花裂谷(5) 生活在地底的生物,竟然说想要太阳。 陈规觉得好笑,“那就把他们送到鬼桃花岛去。大半时光都是雪,又白又冷,剩下的时间又黑又热,想自燃不需要吞磷石,不需要高速摩擦。这不是它们生活的好地方吗?要是大家都能易地而居,岂不是完美解决了很多难题?” 非我回头,眉头紧锁,一脸凝重。陈规已经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打哈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非我不依不饶,冷静的质问,“那是我们长大的地方,你就这么恨它吗?就算它变得不适合生存,是那个地方的错吗?还有,想要太阳有什么好笑的吗?你也看见了外面是什么样子,它们长存地下,终年不见天日,想要太阳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陈规,以后不要这样说话,别人会以为你没有人情味。” “现在谁需要我的人情味?”陈规小声嘟囔。 “闭嘴。” “对不起,因为我是机械师。”陈规快速转移话题,“少师呢?我们还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没有特殊需求,三人的通讯会一直保持畅通,所以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动静。非我和陈规经常会很吵,而花见铜那边,如果不是他需要被听见,那么谁都听不见他的任何声响。 陈规这话说完,非我还没开口,花见铜已经接话了。 他的声音有点儿像是在鸟语花香的卧室里刚刚醒来,很满意昨晚的那一觉,发出了慵懒惬意的感叹。 他说,“我没事。非我,陈规,你们身上沾染了鼹鼠类人的标记,我们以为是菌菇孢子,实际上是鼹鼠类人的身份证明,需要马上清理掉,不然很危险。陈规,交给你了。” “我们刚刚摘掉了防护面罩。”非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体内的交给我,防护服上的……” 陈规抢话道,“交给我,放心。” 他们两个确实是常常拖后腿的人。陈规不得不表现得积极一些。 “少师,你现在怎么样?你在哪里?” “在发酵炉里。”那人却轻笑着,丝毫不在意。 非我不知这是代表危险,还是安全。陈规解释说,“发酵炉简直就是人类的温床,少师肯定很舒服。” “不好意思,我快死了。” 陈规的笑容僵在脸上,觉得牙齿有点疼。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防护服上的标记,陈规你最好马上清除掉。保重,两位。” 花见铜切断通信讯号。陈规顾不上非我的情绪,听从花见铜的指令,迅速对防护服进行清理。果然,他在上面找到了一些用共生菌种制成的生物编号。他想,这个东西一旦侵入生物体内,可能就会受到永久的监控。但这些鼹鼠受到谁的监控?他们的主脑还隐藏在某处吗?他相信花见铜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目标。他只能猜测,这些鼹鼠只是鼹鼠类人饲养的动物而已。 非我陷入了沉思。少师这人很少开玩笑,但他开起玩笑来,不分场合。有可能是在休息闲聊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纵然和他相处了八年,仍然无法准确的猜测出他的想法。他明明很拼命的保住自己的位置,这样的人会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吗? 他是真的要死了吗? 非我调用了气味追踪,结果却显示少师正在缓缓从自己面前经过。可那是一条极细的水晶柱子。 “我们怎么办?”陈规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么关心花见铜的生死。为了生存,他们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偏偏非我选择了一种危险的方式,他只能跟随左右。 “我不知道。少师一直教我服从命令,他叫我们保重,意思就是让我们放弃他。但是如果我们本来可以救他呢?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在慢慢等死。没有少师,我们什么都不是。”非我一直是这么不够果断的人,陈规并不发表意见。她看着那气味追踪器的分析结果,发现此时他的气味已经散尽,无法再进行追踪。 她突然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面对着陈规一步步后退,避开陈规进行标记清理的工作,说,“我要去救他!” 毫不犹豫转身跳下,没有使用任何的装备。仅仅靠着一只匕首,沿着这巨大的工厂设备上快速下移。陈规没有这样的本事,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周围缓缓出现许多双绿色的眼睛。 一声清脆的“布鲁鲁”从某个角落轻轻的传出来,回声一直被传送到远处。 良久,又一声“布鲁鲁”从陈规脚下的黑暗深渊里传回来。 接着,更多的泡泡音冒了出来,参差不齐。“布鲁鲁”、“布鲁鲁”、“布鲁鲁”……稚嫩的兽音如同魔障,贯彻于耳。 陈规隔绝了这噪音,询问非我,“你怎么样?” “我找到发酵炉了。” 非我那边传来整齐的“布鲁鲁”吟诵声,陈规忽然觉得如临大敌。越来越多的鼹鼠走了出来,站在各处,俯视下方。黑暗的窟洞被那些发出绿光的眼睛映得微微亮。他的灵魂恍惚被这些小怪挖去烧了。 “鼹鼠的骨灰被吸进发酵炉了,陈规,少师他……他……” 他死了。陈规从非我的语气中猜到。 “我找到了少师的衣服。陈规,是所有的衣物,还有装备,包括手套。他的手套也在这里。这些东西没有办法被消解,所以留在这里。” “你怎么样,非我?你安全吗?” “少师在这里设置了一道拦截屏障,我没有办法穿过去,但是接触到发酵炉,我能看到里面,都是绿色的光,一朵一朵的,正在逐渐熄灭。” 确认少师死了,非我没有办法接受。她还在那里寻找少师存活的可能性。周围的吟诵声在胸腔一遍遍震动。她把匕首组装成一把激光刻刀,想要把那发酵炉凿出一个洞来。 “这些发酵产物应该是往上输送到某个地方的,陈规。刚刚我在你眼前的那些传送管中看到了少师的气味,那时候他就死了,陈规。” 一只鼹鼠爬下来,从非我的手臂下钻进她的怀里,扶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非我疑惑,更多的鼹鼠来到她面前,直立身子,爪子勾着爪子,吟诵的句子变成了另外一种发音,翻译过来是“禁止”。 做出如此行为的鼹鼠们,智商值仅仅只是超过了检测限0.001的程度。 即使是笨蛋,基因里也埋藏着一些遗传下来的使命。 非我拿出那把枪,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些笨蛋动物。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三秒之后,她毫不犹豫的大面积扫射。这只是会损伤神经思维的一种枪而已,不会伤及性命,所以那些鼹鼠还是站着,目光纯澈,阻挡非我毁坏发酵炉。 她明白过来,这是它们的命脉。或许,发酵炉提供了它们所需要的氧气。 氧气,她看到了释放口;骨灰,含有大量的碳,可燃;只要把这两者混合,在这个密闭空间内,遇火,会爆炸。正好,她能弄出火苗。 她举起激光刻刀,掰动一个按钮。现在她手里这把武器,具备了杀伤力。是选择以儆效尤,还是爆炸,科赫雪花裂谷将不复存在? 鼹鼠身后的透明发酵炉内,绿色的光团不断减少,一条明晃晃的人腿出现在非我的视线之中。 “非我,不要过分相信分析结果。很多动物的攻击性是突然的,无法被检测到的。不要惹麻烦。” 她并没有回答。陈规共享了非我的视觉,看到花见铜的完整身体躺在那发酵炉中。脑袋向后仰着,双目紧闭,看起来确实失去了意识。他迅速对花见铜进行呼叫,忽而想起他是**的,丢失了所有的装备,除非打破发酵炉,否则无法接触。 红蜘蛛就这么死了?陈规不敢相信。他可是凭借着腹生子的身份,稳稳的坐上了第七交响曲少师的位置,这就意味着他的能力远在其他成员之上。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非我的安全。 “非我,你要为了花见铜的一具尸体伤害这么多生命吗?成千上万,非我。” 是啊,不能。这个世界如今连一条生命也不能失去了。她的责任是保护剩下的活物。 王非我收起武器,转身离去。那些鼹鼠跟在身后,和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少师死了。第七交响曲的上层领导会第一时间发现这个状况,为了确证,她等待着,仅仅过了一分钟,果然有人开口说话了。 “花见铜死了?” “怎么死的?” “这么容易就死了?” “介是长选了一个废物当我们的少师吗?” 个个语气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凑热闹的心态。非我心里更加难受,看来花少师确实是死了。他的身份信号已经随着脉搏趋于平静了,不用她通知,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喂!毛毛虫,花见铜是怎么死的?” 第七交响曲,一共十二人,也有人称“十二军团”。只有花少师和王非我是腹生子。花少师本领在身,尚能被尊重,而王非我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在他们眼里,王非我就是一只“毛毛虫”。 “科赫雪花裂谷,发酵炉内。” “看来我们少师的任务刚开始就失败了。非我,你回来吧,接下来的事我们会接手。” 说这话的人是顾清白。听起来是对逝者最有尊重,最正经的那一个。 非我跟了花见铜这么久,学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不听话。她看着那些鼹鼠,想起一件事来,对陈规说,“小时候你帮我做过一个长明灯,还记得吗?现在你可以帮我做一个大的吗?” 陈规了然,指了指一个洞口,外面正是裂谷对面,“像那么大的吗?我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