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系前任对我强取豪夺》 1、第 1 章 棕榈的阴影在黑夜中随风摇晃,热带风情的海岛酒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挂在吧台上方的电视屏正播着刚刚结束不久的美网决赛快讯: 【苏扬6-7惜败西班牙小将桑切斯,大爆冷门!】 拎着扎啤的花衬衫游客语带抱怨:“抢七输成10-12,苏扬比桑切斯大那么多,心态怎么还不如人家成熟。” 同伴笑道:“人家心态怎么不成熟了,比赛输掉隔天就去海岛轰趴啦,心态好得很!” 围观群众捕捉到了关键词,凑上来一起参与八卦:“听说是和连璃一起?” 八卦开始在吧台附近盛行蔓延。 “连影后?啧啧,这俩人也是挺神奇的一对,连璃是影视圈唯一的alpha影后,苏扬是女子网坛唯一的omega大满贯得主,还是三次。别说,照片看上去还挺般配、挺养眼。” “能不养眼嘛,连璃号称是‘倾国倾城不过如此’,苏扬嘛,体育明星里拔个头筹一点问题没有。” …… 吧台另一侧的僻静处 短发齐肩、穿着热带风情短裙的女人捻出鸡尾酒里的橄榄,丢进嘴里,边嚼边问身旁的人:“哎,她可是和一帮明星模特在海岛上足足玩了有半个月,还给媒体拍到被人抱在怀里。” 一旁的人不为所动。 “那帮人晚上还在外面喝酒跳舞到凌晨三四点,酒瓶子裤衩子扔得满沙滩都是。” 铅笔沙沙的声音没有中断。 “你就不管管?” 笔被放下,女人转头看她,目光冷清。 “我为什么要管?” “毕竟在一起那么久,她继续这么作下去,这赛季可就要完蛋了。”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我觉得她状态不对。” “她什么时候状态对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 铅笔尾巴在木质吧台上略显烦躁地敲击着,最后一声停在桌面,月色流光的瞳孔中现出一丝黯然。 “所以你是想说,她现在‘堕落’成这个样子,我需要负责?我没有对不起她。” “是她对不起你。” 女人沉默,别过头去,目光落在拍本纸页上细细密密、整齐地好似拿尺画出的表格。 纸页的最下方被横线分隔,算了个数字出来,旁边标了一团形状模糊的棉花。 ---- 落地浦东的第一时间,苏扬就给周千秋打了电话。 对方张口问道:“p几?” 苏扬:“刚落地,还没下飞机呢。” 周千秋听出她语气有些低沉,笑道:“飞机上睡够没?待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苏扬果断拒绝:“不去,我要回家。” 周千秋撒娇道:“来嘛,难得回来见一次呢。” 苏扬无奈:“这都几点了?我有时差呢。” 那头又是一阵软磨硬泡,和机舱嗡鸣的声音一起搅和已经有些迟缓的大脑。 苏扬改口:“行行行,我快到电梯给你发消息,把车开过来。” 头等舱前侧区域客人稀疏,苏扬压着声音的通话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但她还是皱着眉小心探头看了一圈,然后缩回座舱里,撇头对着窗外的夜色,无声叹了口气。 本来比赛那样输掉就够糟心的了,谢女士不知为何,直接一张机票把她丢到了马达加斯加,回程的机票还买了两周以后。 是想让她学习鲁滨逊的坚强意志么? 可她没有消沉沮丧啊,就是有点心情烦躁罢了。 话虽如此,海岛风光倒也确实涤荡污浊之气。 本以为是鲁滨逊漂流记豪华酒店版,结果上岛的当天,就碰上了连璃和张导演在附近拍海洋动物保护公益宣传片,还被抓进去掺和一把群演,之后连璃更是每天准时敲门抓人。 这无本的买卖、做得是真强买强卖,要是谢女士得知她在休假时间帮人打白工,免不了又是一番教育。 不过那帮人哪里是来拍宣传片,借着机会度假才是真吧。 那几天她总有种被盯上的不妙感,还想着这事儿要是国内媒体知道,又要批斗她‘不务正业’、‘无心备赛’了。 结果她的第六感还真是准。 海岛是清净,但也不是完全的荒岛,有信号有网线还有wifi。 照片和视频流到网上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公关还跑来咋咋呼呼。 有和她反复一千遍强调事情严重性的时间,不如赶紧让原博主删帖。 但说实话,自己是无所谓了。 身为竞技运动员,输掉比赛就是原罪。 成绩好的时候,拍广告接代言也好、看秀走秀也好、别说在海岛篝火晚会,就是一把火烧山了,还要被夸赞有日本大字祭的艺术气质。 所以,媒体爱说什么让她们去说就好了,又不会多掉一根头发。 飞机慢慢停稳,苏扬对着窗子理了理头发,手突然顿了顿,移到眼前,怔怔看了好久。 的确是一根头发。 还是刚被她薅下来的。 嘶……她这个年纪不该有这么明显的脱发问题吧。 听说情绪会影响头发的生长消亡周期,莫非自己真的被急到了? 不应该……吧。 … 口罩墨镜鸭舌帽一个不拉,全副武装安全出了到达口,苏扬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一路下到b2。 早早收到消息的周千秋已经把车开到了扶梯旁,看见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的身影后立马解安全带下车,从车头绕到那人旁边,气势汹汹一把拎走巨大的日默瓦,随手就扔进了后备箱里。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让坐进副驾的omega垂了下眉毛,对重新回到车上正系着安全带的alpha说:“我能拎得动箱子。” 周千秋油门一踩,丹泉石蓝的跑车哧溜一声从廊柱子旁窜走,绕了几圈很快出了自动计费的闸道,她边打开车窗透气,边回道:“嗨,习惯了。” 声音被森凉夜风吹走,刚从海岛回来还穿着单薄衬衫的苏扬摘下墨镜和口罩,按下自己这边的车窗,把头撇了过去。 像在飞机上那样,靠着椅枕,看车辆驶上高架,看月光下静谧的建筑剪影。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她把车窗按钮扒回去,转头盯着车载导航研究起来。 确认目的地后,苏扬微微皱了下眉:“真要去喝酒?这都十点半了。” 周千秋露出个震惊的表情:“你在沙滩上喝到黎明,回了国就老年人作息了?你是不是对国内的酒吧有意见?” 苏扬诚实答道:“有点。”毕竟过去在酒吧的回忆都不太好。 周千秋开始滔滔不绝赞叹她最近的新宠酒吧多么多么好,环境、音乐、酒水、客人……都绝对是h市顶级的! 苏扬迷离着目光,在周千秋熟悉的聒噪声中渐渐感觉到了困意。 她这会实则是不困的,但却的确有些饿了。 休赛期最令人开心的事情,就是单调到相看两厌的食谱,可以被适当拓宽到普通人健康饮食的范畴,甚至可以稍微喝点酒…… 头在玻璃窗上磕醒的时候,车也刚好停稳,可见得周千秋的车技并没有因为换车而得到丝毫提升。 苏扬从梦里刚醒过来,脑子懵懵地被周千秋牵着左拐右绕,不知道经过了几道暗门又推开了多少玻璃墙,最终把她带进了一个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的地界。 “啧。”苏扬忍不住别过头。 车上吹得高山流水,落入凡尘还是一如既往。 吧台里帅气美丽动作潇洒的调酒师,吧台旁调情搭讪的abo,卡座里各种游戏玩到面目狰狞的男女老少,以及舞池区毛毛虫一般扭动的条条黑影…… 究竟哪里和过去不一样了? 那几道直接上顶的玻璃幕墙吗? 这家酒吧目前看来唯一比较好的点,是劲舞区单独划分了一个空间,四周有通透但隔音效果颇好的玻璃墙隔着。 眼里依旧是热闹的劲爆热舞,镭射光束,耳朵倒是不算那么吵闹。 苏扬移开目光,落回闹中取静的吧台里,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低头看起了酒水单。 “这次回来还是待到年前吗?”周千秋捞着手里的威士忌饮了一口,嘴里问着她,眼里却在狗狗祟祟到处乱瞟。 苏扬低低‘嗯’了一声。 澳网赛期在每年的一月中旬,差不多上一年的十二月就要飞去南半球适应气候和时差、参加热身赛事、做赛前针对性训练。 周千秋脑瓜子转向她:“那这段时间都在国内?” “是吧。”苏扬随口答道,心说:我可不知道,行程表也不在我手里。 她如今不比从前,没可能在这样的休赛期里只是打打积分赛和训练。 十月的强制赛「1」倒是在国内,至于十一月的总决赛……呵,按今年到目前为止的积分情况来看,大概率是没戏了。 不如好好休息算了。 … 手表走到十一点的时候,酒吧里人声更加鼎沸。 周千秋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酒,想拉着她去舞池转转,刚一扭头就被吓回椅子上、贴着吧台打起颤来。 “潇潇你怎么来啦?!” 惊恐交加的声音传入耳中,苏扬瞥了一眼,随后手肘撑着吧台、捂住了脸。 她觉得接下来三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应该没有眼睛可以看。 旁边‘乒乒乓乓’响起酒杯墩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声音,崇潇潇气恼数落指责的声音,周千秋胆小如鼠甩锅给她的声音…… 苏扬吸了吸鼻子,稍稍抬了下帽檐,以便给朝她看过来的崇潇潇‘验明正身’。 “哎?苏扬你回来啦,原来这家伙是跑出去接你了。”崇潇潇脸色好转但仍有不满,扭头说教道:“人家苏扬回来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多辛苦,你不让人好好回家休息,还带来这种嘈杂的地方!” 苏扬听着揉了揉耳朵。其实刚刚在崇潇潇到来之前,附近还是挺安静的。 以及,是二十个小时的航程。但她已经在飞机上睡够了。 本也是因为不愿意回去失眠强行调整时差,才会答应周千秋来这里的。 才不是因为……想要喝酒呢。 在崇潇潇果断制止了这场并不健康的夜间活动后,苏扬拒绝了两人要送她回家的提议。 “我喝完这杯就打车回去。没关系,你们赶快回去吧。周千秋车在楼下,潇潇晚上开车慢一点。”苏扬说完晃了下自己的酒杯,给她们看还剩了一半的酒液,示意自己不会待到特别晚。 周千秋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见苏扬轻轻摇了摇头。 “哦,那……好吧。我们先走啦,你赶紧喝完叫个车回家,不要自己在外面待到太晚啊!” 她多嘱咐了几句,得到苏扬一个轻松的微笑,“多大人了,还要管我几点回家?赶紧走。” 目送着周千秋被押送离去,苏扬的眸光落进帽檐压下的阴影里。 现在其实算实在‘非常规休赛期’,她不应该碰太多酒精,不过……这也就是一杯度数非常低的‘雪蒂’而已。 没什么关系的。 苏扬拎起酒杯晃了晃,看着留存的气泡一点一点慢慢消失在浅金色酒液里,唇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原来海岛真的有用。 海风和大洋,棕榈与沙滩,的确能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城市喧嚣就不一样了。 如此纸醉金迷、光怪陆离的环境,只会让她躁痛的神经愈发彰显存在感,因而……需要更多的酒精去麻痹。 至于赛程……反正今年已经这样了,就暂时先放过她吧。 藏在帽檐阴影中的眼角微微勾起,潋滟的眸中生出几许失落的笑意。 苏扬抬手,对走过来微微垂首倾听客人需求的酒保低语。 过了一会,点缀着薄片柠檬的高球杯被推到手边,葱削般的食指从杯壁沁着水汽的玻璃上划过,沾染上清凉的雾气。 有青草沁透的气息不知从何处钻入鼻间,堕怠至空白的脑中,突然响起一丝冰块从内部崩裂的声音。 … 吧台边的女人穿着柔软的白衬衣,宽肩细腰,自下颌隐入衣领的颈线惊人的漂亮,只是坐在转凳上、支着一条腿,也能看出身材比例极好。 被帽檐遮住的侧脸轮廓柔美又朦胧,像被光打在纱帘上,透出瑰丽的姿影,引得人愈发想要一探究竟。 叼着烟的卷发男人对身旁的牛仔夹克努了努头,牛仔于是起身端了杯酒走到苏扬面前。 “苏小姐?”那张捯饬地几分英俊的脸上露出个明朗的笑,“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见,我是您忠实的球迷,有幸请您喝一杯吗?” 浮游的暗影自另一侧上岸,潜伏在目标身后,在衣袖的掩饰下,隐蔽向杯中投下白色薄片,很快于液体中溶解至无声无息。 苏扬帽檐下的眼神闪过一丝冷然,嘴角却微微勾起,抬起下巴打量着男人的脸,想着待会拳头落在哪里比较合适。 还球迷?哪个正经球迷不知道她挥拍能随便砸晕一两个a。 这俩alpha是喝得不清醒了吧,这么老土的手段还敢用在自己身上,真当她在国外这么多年都是白混的。 就算在意大利,她一个人出门都没丢过钱包呢! 右侧拳头紧了紧,有些恍惚的脑子却多想了想,苏扬又换了只手。 明天还要训练呢。 她扬起头,下颌线在明暗光影中锋利划过,冷淡的眸子瞥向男人的眼睛,正要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里蓦然晃过一道身影。 被远处扫过的光线匀入一抹暗红的眼眸微微颤了颤,苏扬的喉口不自觉咽动了下。 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从后颈处慢慢发散,带着难耐的热意,成片成片。 缓慢而无声地、向着全身猛烈侵袭……《 》 2、第 2 章 听觉从脑中被窃出,单独存放于某处,被动感知周遭的环境响动。 那些酒杯碰撞,液体滚动,嘈杂人语,还有肢体相触……被拆得很单调、很稀碎,但也很清晰。 视线却在光影间开始朦胧暧昧,似有细细密密的流沙在封闭的空间内滑过。 苏扬眼神迷离着攥了下掌心,眉头不自觉蹙紧。 男人含笑的嘴角提得更靠上了些,有些模糊的面容像一块过期的粉皮,抖动着让人不适的频率。 视野末端、某个昏暗的角落里,有一盏小球灯微弱地亮在桌上。 在整片整夜的漆黑中,牢牢攫住开始涣散的意识。 苏扬敛下眼皮,微微压低视线,卡在一种既能观测对方、又不会被对方捕捉到的角度,近乎放肆地贪婪打量着卡座角落里、叠腿倚坐的那个身影。 她觉得女人的轮廓非常熟悉。 像每个难眠的炽热冷夜里,只于她梦中出现的那个身影…… 男人见苏扬没有拒绝,自顾聊起了她去年在克罗地亚的一场比赛,地名冒在耳朵旁,很快沿着耳廓飞走。 苏扬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女人的脸,不由得有些懊恼刚才酒喝得太多。 不,不是酒喝太多。 她只是刚好处在微醺的状态,正好合适回家睡觉。 是她此时、此刻,在一个不合适的位置、状态,过于迫切地想要看清一个人,却又没有鼓得起勇气、真的去看清楚。 栖息在液面上的冰块又爆开气泡,细微的响动在脑海中无比明晰,似乎有浅淡的青草香味被混在这嘈杂的室内。 淡薄到像是一场怀旧的幻觉。 苏扬知道这是什么,不由得心下想笑。 只是视线被一个相似的轮廓勾住,只是味觉被酒精稍微浸泡杂糅,只是被耳中的吵闹推搡出不正常的情绪躁动,只是在这黏腻混乱的氛围里闻见一缕相似的信息素…… 于是,就连心也被牵扯着,乖乖落到了那个人的面前吗? 好不值钱的一副身体。 不……不对。 她的身体可是很值钱的,总保额都超过一亿了呢。 只不过是高强度比赛叠加半个月的日夜颠倒,又被二十个小时的航程打乱了生理规律,才引来了这突发的易感期…… 才不是因为什么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 滔滔不绝铺垫了好几分钟的男人突然语速放慢,一丝莫名的心慌突然漫了上来,他盯着眼前被鸭舌帽遮挡了大半面容的女人,突然觉得对方的心情好像突然一下子变差了。 不应该呀,自己这张脸还是挺受欢迎的,对方也没有一上来就拒绝,而是保持着一个专注的姿态听了这么久…… 虽然一直没有回应,但谁会莫名其妙听一个没有好感的陌生人在旁边巴拉巴拉好几分钟。 所以苏小姐还是对他有些好感的吧? 只是对方怎么这会都不喝酒了呢? 是听入迷了忘记喝?那可有些糟糕。 毕竟他们今晚的目的,可不单纯只是在苏扬面前献殷情刷好感啊。 药片丢得很轻松,苏扬刚才完全被他的帅气颜值吸引了注意力,但这会那杯高波里浸的冰块都快要化没了,苏扬该不会是觉得酒质被影响不想喝了吧?! 男人心头一凛,迅速换了个策略,扬起个自认一百分的完美笑容,对苏扬举杯道:“苏小姐,只是一时的失利而已,不用过多放在心上。凡事都有万一,正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 一直处于观察中的苏扬突然抬起脸,给了男人一个‘噤声’的眼神。 巴拉巴拉潜水海岛和自己的颜值也就算了,提刚刚结束的比赛做什么,这人有没有情商的? 苏扬弯了弯眉眼,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下挪过自己的杯子,轻声笑道:“刚才不是想请我喝酒?” 她嗓音娇软,声线清润,像一片浸着春雨的浮云,降下丝丝缕缕清甜的甘霖,迷蒙间惑动人心。 被对方从始至终唯一开口的声音瞬间攫住心神,男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扬起更大的笑容,抬手招来酒保。 “苏小姐,这家的‘丛林鸟’调得很好,请您试一试。” 男人笑得欢快,指尖敲打着光滑的台面,示意同伴如法炮制。 苏扬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撑着吧台,抬高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向那盏小球灯的位置。 女人还是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像是错觉下被凡人误认的一尊唯美神像。 黑暗裹覆着流息,薄光映亮那双明眸。 舞池的灯光自玻璃那侧扫过的瞬间,苏扬觉得自己似乎看清了女人的脸。 但随即视野重新模糊糟乱,她暗自咬住下唇,移开了目光,重新落向刚刚被推到手边的橘红色液体。 过于浮夸的造型,过于刺激的气息。 还球迷呢,职业运动员能喝这东西? 苏扬心下再次表达无语,‘当啷’敲了下宽口杯,抬手将顶部装饰的凤梨叶弹了下去。 指腹湿滑的冷凉触感、沿着掌心游走到腕间,苏扬一瞬晃神,觉得此时被冰块凝出的水珠并非带着寒意……而是滚烫的。 甚至有几分灼人,烫手。 但她没有移开。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端起,垂眸。 火热的红唇吻上冰凉的杯壁,灼烧的视线被液面缭绕的寒气遮覆。 苏扬抬了下眉,嘴角勾出一丝微弱的弧度。 为当下失智的放纵,为此刻笃定的豪赌。 你怎么就觉得,那个人会过来呢? 万一她没有看见,万一她不在乎,万一她根本就不是…… 万一,万一。 今晚这场让人不愉的对话,只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 ‘凡事都有万一’。 既然如此,那怎么就不能…… 让她多碰上一次万一呢。 薄苦的焦糖菠萝没有在口腔里过多停留,沿着喉咙流入胃里,像酸涩的金果没削好刺,在上腹磨出一层沙哑的白痕。 ‘哐!’ 喝干净的杯子被扔回台面,男人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口气吞下了整杯酒,面不改色,连眼神都没有浮动。 沾染酒液的红唇微微弯起,那张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悠然的恣意。 男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怀疑是自己和同伴的把戏被人看穿了。 但他是亲眼看着药片在那杯酒里溶解的。 所以、大概、应该是……‘凡事都有万一’吧? 万一,苏小姐今晚真的就只是想要找人放纵一下。而他们,正好撞到了这惊天的大运气呢?! 男人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眼尾的笑意都快要收不住了。 他忍不住抬手看了眼表,心下计算着药物的生效时间。 心脏‘咚咚咚咚’、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还什么都没做呢,肾上腺素已经飙升到了快要昏过去的危险线。 苏扬是真漂亮啊。 虽然帽檐就遮了大半张脸,但那若隐若现的眉眼,精致到不需描摹的五官,和水润诱惑的红唇…… 在这样的光影环境下,实在是太过勾人。 像走在夜晚山林里,突然乍现眼前的一泓深泉,清冷、幽寂,那里面映着光华明亮的月色。 只看一眼,就让人恨不能一头扎进那汪泉眼里,捞出那轮明月,将其拥入怀中…… 溪涧旁的岩石漏下水滴,秒针圈圈慢慢又绕过刻点,山火在枯叶间燎出猩红,扑朔迷离,明明灭灭。 苏扬敛眉看着手边另外一杯新加的马提尼,指尖在杯托上敲敲点点,怎么都不肯再勉强自己碰这口感过于刺激的东西。 一旁变着花样聊天、试图转移注意力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也不多劝。 酒精算什么,喝再多能有那颗小药片好使? 不过据他观察,今晚苏扬本就喝得不少了,这会也应该是真的喝不了了。 念及此,他眼神稍许急迫、又瞟过表盘。 不待指针走到预定的刻度,男人站起身、来到苏扬面前,熟练侧身挡住吧台另一面的视野,垂下头低声道:“苏小姐,你好像有点醉了,不要再喝了吧。我送你回去?” 撑着吧台的人抬眸扫了他一眼,有些涣散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不耐,又藏着难言的痛楚。 她确定那个人看到了。 但她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给她这个‘万一’。 苏扬瞬间对今晚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和耐心。 她咬了咬下唇,抬手挥开男人试图搀扶的胳膊,自己扶住吧台踩实地面。 四肢绵软叠加头晕目眩。 苏扬用力闭了下眼,几朵炸裂的金星在脑子里蹦来跳去。 混沌的视野中迸溅出火树银花,让她忍不住分神想起不久前海岛上的那场烟花秀。 易逝的火光,洞穿漆黑的天际,划破星河陷落的戈壁。 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却终究抓不住,留不下。 舌根漫起苦涩的滋味,心口的疼痛开始分明。 苏扬用力撑住身身体,感到一丝嘲讽。 人可真是怯懦的动物,拿酒精、药物麻痹身体,却仍然会害怕只在心里蔓延的疼痛。 见她身形微晃,男人赶忙上前,不由分说扶住了苏扬的腰。 陌生的触感贴上来的瞬间,苏扬压了整整半个月的火气骤然爆发,反手给了男人一巴掌。 ‘啪!’ 这声响在吵闹的酒吧中属于不声不响,但却一下子把男人的好心情扇成了暴脾气。 他不敢大声喧张怕引来麻烦,只瞪着眼睛用力捏住苏扬的手腕,连推带抱将人往外带。 古龙水的香味在鼻间呛烈,苏扬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抛开侵蚀意志的失望和难过,脚下用力站稳,肘尖抬起、突兀冲撞在男人胸口。 “嘶啊…” 男人倒吸着凉气,抬头怒目看着面前长发滑落肩头的女人,一边捂着感觉要被捅穿的胸口,一边隐隐有了些惧意。 苏扬不是个omega么?这么凶残是闹哪样?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同伴:‘你哪里弄的假药,这一点用没有啊!’ 同伴回了个无语的眼神,撸了撸袖子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闹大了不好收场,虽然吃了个哑巴亏,但想起即将到手的美味,这点疼痛反而成了某种煽动欲望的催化剂。 已经模糊的视线也没耽误苏扬感知危险的接近,她紧紧咬死下颌,绷紧的手臂却传来异样—— 陌生的无力感开始迅速侵袭全身。 愈发猛烈的眩晕像海浪袭来,苏扬身子一软,意识跟着陷入深海。 失控的窒息感将触觉快速抽离,耳边像是泡泡被戳破一般、鼓噪出失真的声音。 抵在吧台的手臂一点点滑落,眼前的危险一分分接近…… 苏扬眼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突然发狠咬破了嘴唇,借着剧烈刺激的疼痛短暂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手臂正要抬起、视野中却倏然插入一个侧影。 没有被药物过多影响的嗅觉,乍然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雨后青草,被阳光曝晒的清甜。 那人侧着身没有看她,修长有力的手臂却准确揽住了她的腰,稍稍往怀里带了下。 肢体靠近的瞬间,清透的草木气息愈发清甜,像在脆嫩的芽尖抹了一层蜂蜜。 苏扬的脸贴在对方的颈间,嘴唇和散发着热意的肌肤只差了毫厘,alpha安抚意味十足的信息素温缓地渗进疲乏无力的身体。 苏扬倏然松开绷紧的意识,将自己落进那人手里。《 》 3、第 3 章 火焚烧得很烈,肌肤间的触感很软。 意识朦胧处的白光却有些刺眼。 苏扬挣扎着抬臂、想要遮住那刺目的源头,却被一只手轻轻摘下,牢牢禁锢在了头顶。 “唔嗯……” 眼睛睁也睁不开,身上的火也降不去,苏扬难耐地扭动身子,灵活地像一只长条猫猫虫。 女人神情无奈地看着床上的人,目光中划过一丝忧心,按着对方的手却丝毫不松。 林浅去买omega用的抑制剂了,大概还得一会才能回来。 但即便买回来,也只有一半作用。 酒吧接触这人的第一秒,她就发现对方在易感期。当然,经过了那样的刺激和一路的发酵,如今肯定已然进入到发情期。 ao进入发情期后,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标记缓解,会出现情热的症状。 一旦进入情热期,不进行多次、或程度更深的标记,又或者服用高剂量的抑制剂,情热是无法结束的。 但即便过会解决了这人发情的麻烦,也还有下作的药物。 她不知道苏扬喝下的酒里究竟是什么,也不好判断要用什么方式去解决。 如果只是普通的助兴药品,这种东西的效用不过是催情,不存在什么解药,理论上苏扬如果清醒,也可以自己解决。 但如果是激素或神经类药物,那就有些麻烦…… 女人看了眼手表,一边算着时间,一边继续观察身下之人的情况。 被压在床上的omega有着一副精致漂亮的身体,但不是omega常见的弱风扶柳,而是极具力量感的优美线条。 独具运动员天赋的身材匀称修长,挣扎中衣料显露出肌肉轮廓流畅而舒展,潜藏着如猎豹一般的爆发力。 但此刻在她身下哼唧扭动的样子,有点像小奶豹。 女人唇角不自觉弯出一抹温柔的笑,又在视线落至那人脸上时慢慢绷直。 这些年,她在很多地方见过这张脸。 电视里、广告上,分析报告里,竞技赛场上…… 但如何精细的分辨率,如何精美的后期,也敌不过此时不足半尺的距离下,亲眼所见来得清晰。 只是这样的清晰,对她而言却有些感到陌生。 从前,苏扬在某些时候面对她时,总是很羞涩,连换衣服都躲躲闪闪。 只有闭掉灯光,沦进阒黑,年轻的omega会稍微放得开些,在视线还处于模糊之时,褪去贴身的衣衫,把自己美好的身体展露在她的眼前。 因此她也一直无缘得见……那些情动的时刻、战栗的瞬间,把自己深深埋进她颈间的人,究竟是如何瑰丽绝艳的模样。 深瞳中浮起一丝怅然,女人轻轻闭了下眼。 无论是如何,也都不该是眼下这般……难受的模样。 初有秋意的时节,酒店房间内只开着新风,温度适宜。 但床上omega露出的肌肤现出薄红,脸色更是潮热,额间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微颤的眼睫上还透着明显的湿意。 半醒间,苏扬只觉得浑身被热火烘烤,连骨头都被烤得焦酥,从细密的骨骼间泛出噬人的痒意。 她竭力要从着火的船上跳下去,跳进冰凉的海水间,把自己浸透到水波柔软的包裹里。 但可恨的划桨缠在手上,巨重无比,怎么也挪不动、扯不开。 本就躁郁的情绪被一次次的挣扎擦出火来,点燃本已摇摇欲坠的的心神。可那些噬骨的蠢动潜伏在皮肤下、血管里,一点一点轻咬她的欲念,将其撕碎成小片,再缓慢侵吞。 “啊……” 苏扬难耐地仰起脖子,颈部颤动的静脉剧烈跳动着,被小腿横压住的下肢也开始用力挣动、想要逃脱身上的压制。 跪伏在床间的女人蹙着眉,视线再次瞥过右腕上的手表。 虽然被压住的人此时没什么力气,但看着对方眼尾泣出的湿意,女人锐利的眉峰深深沉了下来,流露出几分不忍。 “呜呜呜……” 身下的人突然似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泪水像层叠的积云突然洒落细雨,沿着眼角簌簌滑落鬓边,在洁白的床单上浸出一团灰暗的湿意。 女人的身体瞬间僵住,深邃的瞳眸中滉漾出动摇的浅光,捏在对方腕间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些许。 她不是没有见过苏扬哭泣,只是没有见过她……如此委屈的嚎啕。 训练场和赛场上的苏扬从来不会落泪。 那些筛掉同期alpha的训练项目,一场又一场在极限下搏出的胜利,又或是黯然落幕的失败…… 所有情绪,都被omega好好敛在眼底的深处。 因为是从未出过顶级选手的属性,因为总有世间的偏见难以移除,哪怕获得一些成绩也会被各种声音质疑,她便更不能在人前泄露出一点的软弱和怯意。 苏扬是她见过意志最坚韧的选手。 这评价与性别或属性都无关。 只是针对她这个人,只是针对她做到的事,只是针对她展现的决心。 可这么坚韧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身体难受而哭成这个样子? 那些杂碎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 暗怒中,床上的omega微弱的呢喃透进耳朵里,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开了她的脊骨。 “呜呜……辛弦……不、不要……走。” 森冷电光划破长夜,直直渗进身体里,压弯了挺直的脊背,炸裂了坚硬的骨骼。 迸溅的残片,随着那些哭吸中的哭喊,深深插进alpha的心脏里。 “呜呜……” omega难耐地哭泣着,情绪的底线被击破以后,过往藏匿的难过和委屈,顺着那道碎开的口子冲流而下,和洞穴里潜伏埋藏的欲望一起,激起浑浊的砂石。 垂着头的辛弦表情怔忡,视线死死盯着哭到牙关颤抖的人,眼里疏忽漫上一阵雾气。 “对不起、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眼睛紧紧闭着,泪水像决堤般淌落,鼻头哭得发红,长长的睫毛被打湿着摇摇欲坠,饱含痛苦的声音里、被匆忙而焦急地塞满了愧疚和歉意。 一直撑在身侧的左手反射性颤动了下,辛弦微微移开目光,看向系了一圈红绳的手腕。 模糊的眼神里沉下一片灰云。 被劈弯的脊背慢慢挺直,辛弦将对方的手腕交叠着按进软被里,微微俯下身,用空着的手背贴在哭到炙热的眼角,虚拢住哭得有些颤抖的人。 红绳的颜色有些淡了,反倒是苏扬眼尾的赤红还要更加浓烈。 感受到熟悉的触感,身下的人偏了偏头,在温凉的细腻肌肤上轻轻蹭了蹭。 湿意擦过皮肤,灼烧般地疼。 但辛弦没有收回手,任那个人依恋又不舍地将额角抵在指骨上,细软墨黑的眉轻轻擦过指节。 青草的气息轻柔地安抚着omega躁动不安的情绪,缩在熟悉的体温和怀抱里,渐渐地,苏扬没有再哭了。 泪痕开始干涸时,隐忍的身体痉挛了一下,被难耐折磨的神智慢慢平静,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缓缓微睁,朦胧的视线里是贴得很近的脸部轮廓。 看不太清,但很熟悉。 信息素的气息浅淡却明晰,如同荒芜中唯一的绿意。 是春天枝头的新芽初生,是夏季茂盛的草长旺盛,是深秋簌簌飘落的红叶下金黄的温抚残存,是隆冬深雪压覆中与土壤共生的蛰伏生命。 如此生机盎然的活力…… 只有那个人,只有…… 意识清醒的一瞬,视野在水雾浸泡的白光中跟随着清晰一瞬。 苏扬几乎慌张地颤着眼皮重新闭上眼,将那抹熟悉的颜色埋进心底。 她宁愿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戳进热烫的沙子里,也不想亲眼看着自己在那个人的面前失态、流泪。 不就是点催/情药么,不就是酒精上头、精神松懈么,不就是、该死的易感期么…… 这种每月一次,和姨妈一样偶尔不太准时、但在分化后能顶替掉女性经期的属性自带debuff,其实对于女性运动员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应付易感期可比应付经期要简单太多了,按照标准吞抑制剂就完事了。 如果有固定的对象,连药都不用吃,标记既安全又没有副作用,只需要赛前注意管控体力消耗就好。 更别提深度结合后,ao的心理和生理状态都能得到极大程度的稳定。 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多数ao职业运动员都英年早婚的原因之一吧。 稳定的身体状态意味着稳定的训练和竞技条件,虽然不见得是取得成绩的必选项,但一定是个加分项。 可易感期这种东西,绝对近些年里苏扬最讨厌的事情之一。 其实搭讪的家伙扔进酒水里的药物效力不是特别强,虽然难受,但稍微忍耐一下还能压住。 现在让她如此难堪软弱的,其实是从酒吧开始就愈演愈烈的易感期…… 好吧,眼下这种状态,显然已经突破易感期,进入到发情期的状态了。 苏扬深知这种情况下一直这么熬着,一旦进入情热,除了更深度的标记就只能加倍吃药,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而眼下哪怕不睁眼,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被身上的女人用怎样强势的姿态压制着。 说实话,很烦。 她从小在生活里、赛场上,最讨厌的就是被压制。 在分化后,omega的身体机能方面普遍弱于alpha,这是基因决定的,就像人不能和鱼一样在水里用腮呼吸。 但她讨厌那些alpha总是对一些事情理所当然,也讨厌那些从历史遗留下来的约定俗成。 大猩猩的力量也比人大,怎么没见它们建造火箭飞上太空呢? 在苏扬看来,某些alpha连猩猩都不如,活该在球场上被她打得满场乱窜。 但身上这个,显然不是那一类…… 身姿修长的alpha不仅力量优越,控制此刻虚软体弱的她绰绰有余,甚至用了一种相当技巧性的省力方式。 随着意识一起逐渐恢复的、是更加准确的身体知觉。 苏扬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在脑海中描摹出两人此刻的位置状态,和自己狼狈无比的样子。 alpha只有少数支点落在床面,一边的腿曲跪在她腰侧,另一只腿横压在她膝盖附近,下肢在这样的锁定中便动弹不得。 对方的左手手背刚才被拿来蹭眼泪,揉眼角,这会还松松搭在她的脸旁,另一只手抓小鸡似的、只微微用力掌控着她的双腕。 对于能一次轻松抓握四颗网球的辛弦,别说单手按住她了,就是单手掐死她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考虑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如果对方刚才在酒吧里喝多了,这会很可能也不一定做不出来这种凶残行径。 迷迷糊糊走神一会,腺体的反应竟然悄然愈烈。 苏扬咬着牙,侧过头将脸埋进被子里,一边忍耐一边想着: 看情况辛弦既不想满足她,也不想掐死她,那她这样禁锢着自己,是要干嘛呢? 看她笑话? 可这个人是不是忘记了,她们是有过标记的关系。 自己如果真的忍耐不住,待会爆发情热,同处一个房间的她,今晚也必定不可能好过!《 》 4、第 4 章 指针又走过一格后,原本还算沉着的辛弦也没办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omega的信息素对她同样有影响,处于发情期时就更加难扛,更别提她和这个omega还是曾经有过标记的关系……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这样漫长的时间,除却深度结合以外的信息素留存、早都已经被身体代谢掉。 但人的感官同样是有记忆的…… 时隔经年,她此刻也依旧能回想得起,齿尖压迫苏扬后颈脆弱肌肤的触感…… 更别提那些让身体和精神双重着了迷、疯了魔的香甜气息。 喉口不自觉滚动,牙根也有些泛痒,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辛弦迅速回过神来,撤回没继续被苏扬用来擦眼泪的手,从裤袋摸出手机,迅速拨号。 电话一声声地响,就是死活不接通。 她蹙着眉快速给林浅留了消息,然后果断切换到蓝色软件下单买药。 虽然不知道林浅到底在干什么,但那么大个人了不至于在国内买个药还能走丢,虽然有一点点担心,但眼下绝对还是苏扬的情况比较严重。 … 与此同时,酒店对面的便利店内,三只狐獴高低错落坐在窗前。 周千秋咬着手里的鱼丸,目光闪烁、盯着马路对面威斯汀酒店大堂明亮的灯光,囫囵着问:“明天一早苏扬会不会直接开车冲进我家里?” 崇潇潇喝了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安慰道:“你家那么坚固的铁栅栏,当初修的时候应该有考虑过车辆冲撞的问题。” 林浅撩了下刚修过的刘海,转了转烫手的玉米,声调悠悠然:“没事,明天苏扬有精力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小崽子就会窝里横,提溜到床上指不定这会弱气成什么样呢。 不过也不好说,酒吧里没给人推开可能是喝多了,或者眼神已经糊了,压根没认出来? “辛弦姐这么……凶残么?”崇潇潇牙颤了颤。 这是要让人明天根本下不来床的意思吗? 不过前职业选手也不好说…… 刚才酒吧外匆匆一瞥,苏扬那么大一只,辛弦姐抱在怀里跟抱了只小羊羔一样轻松,健步如飞的姿态感觉还能再跨个栏。 林浅牙酸了下,有心想要解释,但考虑到此事仍未最终定下,还是先守口如瓶吧。 她摸出手机,看着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露出个狡黠的微笑。不紧不慢啃完玉米,擦了擦手起身。 崇潇潇望向她:“姐,你要走了吗?” 林浅笑得妩媚,低声道:“是呀,该去劫粮草了。” 周千秋&崇潇潇:? 见两人眼神好奇,林浅按亮手机,把屏幕拎到两人面前展示。 十五分钟前来自辛弦的消息:【别走太远迷路了,我叫了送药上门,骑手上不来只能放礼宾,你如果刚好碰见帮我带上来】 两只狐獴露出震惊状。 太可怕了吧…… 不仅阴谋设计,还要断其后路,这位姐是真的勇啊! 林浅收了手机,朝她俩颔了颔首,转身悠闲地朝马路对面走去。 一只蓝骑士刚在门口停了车跳下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0516?给我吧。” 女人的脸在路灯下白得发亮,骑手微微愣怔了一下,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单据,但还没看清呢,就被一根修长的指节勾走了包装袋。 “别看了,辛小姐的药,对吧。” 骑士懵懵点了点头,眼看着女人头也不回地、一根手指拎着袋子摇曳进了酒店大堂。 他摸了摸头盔,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但电话尾号和姓氏是对的。 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备注上好像还有一句:【交给礼宾后麻烦请让酒店工作人员送到房间。】 拿药时他瞥了一眼单据,买的似乎是抑制剂。 这是……客人自己‘饭后’出来消食了? ---- 酒店房间里,原本舒适的室温已经焦灼到快要燃起。 仿佛有一层薄而密不透风的膜飘下,覆住了如海般宽阔的大床,将床上姿态亲密的两人、一起密封在海面与空气的交界处。 潮气的湿润中透着窒息的紧张,仰头能呼吸到的空气却是致命的鸩毒。 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用力,辛弦的四肢开始感到麻痹和僵硬,不得已稍稍挪动了下,身下的omega就在这间隙里挣扎得愈发厉害。 然而不止是被压着的人难受,施加压制的人同样焦躁。 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像铺开的巨网,将她的心神死死黏于其上。 颈后的腺体鼓胀到发疼,身体里难耐的欲望一点一点侵蚀已剩不多的理智,勾动旺盛燃动的心火,将她与苏扬相贴的肌肤燎烧得灼痛难忍。 鲜姜清新刺激的热感不断在感官间缭绕,甚至在视野中铺上一层明亮的淡黄光晕,仿佛被剥开嫩皮的姜块,清脆又水润。 鼻间透入温润的辛香,带着淡淡的花果气息,柔顺而甘甜。 耳边一声一声的嘤咛和喘息,一点一点敲打她脑中绷紧的心神,一丝一丝引出被埋在根部的热切欲望。 感官如此充沛,她却毫不满足。 辛弦缓缓睁开紧闭的眼,入目是起伏的锁骨和浸着细汗的脖颈。 薄嫩肌肤下、深色的静脉在目光中搏动,鼓跳——平复——鼓跳——平复,几乎和她的心跳声完全同步。 浸染着欲念的眸子盯在那里,像一颗拔不出十字架的木楔,连同她自己的躯体也一并钉死在上面。 喉头滚落,再次……滞涩地滚落。 辛弦察觉到自己压着对方的手开始发抖。 被她压住的双手非绵软无力,那是能击出超过200km/h发球的手。 其中一只,被称为‘上帝右手’。 三年前,这只手在底线挥拍强抽,击出一记漂亮的正手内角穿越球,让她终身难忘。 连午夜梦回,都会被那种几乎击碎腕骨的痛感惊醒。 林浅说,是苏扬对不起她。 但没有。 那只是意外,赛场上总有意外。 毕竟,事有万一。 只不过她也很意外,给她这个万一的人,会是苏扬。 仿佛冥冥之中,因果自有轮回。 是她对不起苏扬。 哪怕当初那只手真的废了,她也没有什么可怨。 但苏扬还这么年轻,她不可以一直陷在对她的怨恨里……一直走不出来。 苦涩从心底涌出,把这片清透的海域染出墨色的雾气。 辛弦抬手,轻柔抚过苏扬拧起的眉心,那人挣扎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腕间传来刺麻的疼痛。 下颌线极其漂亮的omega伸着脖子咬在她的手腕内侧,牙齿轻颤着,似是在极力忍耐着更加用力的念头。 腕间和脖颈是日常暴露在外的部位中,信息素浓度最高的区域,已陷入发情状态的omega控制不了自己本能的渴望。 只是这种程度,又哪里足够呢…… 辛弦眸光黯了黯,目光滑过早已经走过预计刻度的时钟,轻声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来她有必要先把人单独留在房间一会。 可她不能确定,晚上喝多了酒,药效还在发作,又处于发情期的omega,会不会在她不在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弄伤。 强压下腺体的躁动,辛弦凑近苏扬耳边,轻声问道:“你自己待一会儿可以吗?” 她原本的声线清澈,此时压低了在耳边絮语,就像在水里吹鼓起一颗颗小泡泡,浮出水面炸裂的瞬间,清晰又湿润。 撞在耳膜上,像空气挤进了水里,柔软但强烈地排开一切杂乱的信息。 已经被信息素折磨到开始无力的人微微睁开眼,迷蒙地看着她,似覆了薄雾的眼前是明亮的色彩、和印在心底无法消去的轮廓。 就算真的化成一滩水,她大概也能从洇开的形状辨认出辛弦的样子。 可现在…… 颌骨发酸的omega从对方的内腕退开,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圈深红的齿痕。 苏扬垂眸,缓慢眨眼,盯着那圈越来越清晰的齿痕看了一会。 辛弦就一动不动,安静地等着她。 炽烧的心火终于在寂灭沉默之中,燃透了弥漫在薄膜间的迷醉气息。 被她紧紧按在身下的omega全身一齐发力,猛地挣脱了那只颤抖的手,在对方身形不稳的瞬间,欺身反压了上去。 苏扬跪在对方腰间,颤抖的右手抓住对方的衣襟用力一扯。 辛弦被一股猛力扯到近前,和那双发红的氤氲眼眸对视。 omega的眼尾还泛着赤色,像盛开的红鸢尾,燎烧得妩丽又妖娆。 而被顺从着扯到近前的人、柔和的神情中带着隐忍,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眉微微垂落着,既没有一般alpha在这种时刻的的攻击性,似乎也没有对她这个曾经的标记对象本能的渴望。 苏扬的眼角灼烧般地疼,流了太多眼泪,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一个会这样看着她的alpha……真的是辛弦吗? 还是她早在酒吧时就已经被酒精麻痹,将一个相似的身影,认错成了心中渴望的样子。 后颈的火再一次烧上来时,胸口剧烈撞击起来。 苏扬阖了下眼,将心里最后一丝幻想砸碎,将那道影子淹没在无尽深蓝,将自己也一并投身进去,飘浮在无重力的海中。 冻结的海浪映照着刺目的阳光,透明的波面映照着那双相似的眸子、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神态、相似的轮廓、相似的唇形…… 苏扬鼻翼微微颤动,抓扯在衣襟的手抵着胸骨重重往下压。 头陷进绒被之时,辛弦眼前一阵眩晕。 苏扬的动作很重,酒精不仅麻痹了神经,也干扰了她对力度的判断。 omega此时只想把身下的那个人、那个与脑海中的形象极为相似的alpha,用力的掰扯,让她向自己完全敞开,从对方的身体深处、得到已经渴望到快要晕眩的青草气息。 压在肩上的力道没有减轻,更加的温和触感随之覆上唇间。 和胸前泄愤般的力道不同,那里柔软、湿润,带着灼烫的气息,有着姜糖一般温暖的清甜。 是苏扬的信息素…… 远日的记忆还未及被唤醒,齿尖好似咬破了一颗酸涩的柠檬,苦涩的咸味在口腔中蔓延。 辛弦微微一惊,舌尖下意识扫过那片破损的创面,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伤处不是在来到酒店后弄出的,那就是在酒吧或者来这里的路上,可在那时苏扬只不过是易感状态而已,远不至于需要用弄伤自己的疼痛来忍耐。 所以……是药物吗? 窒息感从胸口漫了上来,alpha的眸光黯淡又难过。 如果药物影响如此严重,即便她拿上来抑制剂,苏扬还是会陷在药物带来的难受里得不到缓解…… 感受到已经从衣摆探到腹部的温热触感,辛弦的眉心沉沉压了下去。 苏扬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5、第 5 章 灯光大亮的卧室内,背线漂亮的omega弓着上身埋在alpha的颈间,挺拔的脊柱柔和起伏,像一段连绵的山峦,稳定中透着极具支撑力的美感。 辛弦的胸口急促呼吸着,绷紧的小臂隐隐感到酸麻,连带着前肩都感到有些闷胀。 可身上的人动作愈发剧烈,直起腰身后,她的手几乎要扶不住对方。 在发现药物效果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因此而感到迟疑的下一秒,她就知道,她发现得已经太晚了。 对方发烫的腺体,无法控制释放的信息素,都明白无误告诉她:苏扬的发情期已经被突破,直接陷入了情热状态。 和发情期一样,情热期也需要标记或服用抑制剂才能度过,但一旦陷入情热,无论是注入信息素还是药物,剂量都需要成倍增长。 体内信息素浓度增加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副作用,但抑制剂用量增加、对任何ao而言都不是好事。 轻则引发更严重的药物副作用,严重的过量使用会导致突破抑制临界线「1」,使得未来日常需要的药量直线增加,大大影响合理的抑制药物使用规划。 因此,现在就算林浅或者酒店客房服务把抑制剂送过来,辛弦也绝对不敢让她吃。 只是……眼下苏扬已经到了两次,身体却一点缓解的迹象都没有。 这个事实让辛弦既心惊又担忧。 她倒没有担忧对方的体力,正值当打的现役球员体能好着呢。 她担心的是,这个状态下的苏扬明显有些异样。 辛弦的目光凝滞着,望着在顶灯投射下美得让人心惊的omega。 她从有没见过……在情事上如此主动的苏扬。 眼前视觉图景和手上的触觉感知、一点点撞碎她过往对这个人的认知,让她的身体本能地兴奋战栗,内心却感到忧愁甚至恐慌。 她不在苏扬身边时,这个人也曾和其她的女人这样热烈、投入地做过这种事情吗? 也用过这样的姿势,极尽主动地在那个人手里得到愉悦、尽兴颤抖过吗? 入目的暖光洒在omega的肩头,勾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体态轮廓。 优雅平直的肩线,凹凸有致的锁骨,内衣包裹下美好的弧度曲线,和平坦有力线条分明的小腹…… 苏扬拥有顶级运动员应拥有的所有天赋。 包括身体天赋。 击球跑动时,她有猎豹般的速度、灵敏与稳定,挥拍的动作是任何机械科技所无法复刻的优雅美感。 omega独具的细腻感知与表现力,透过那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将技术的完美在动作间最大化具现。 她看过苏扬无数场比赛,也曾站在场地对面、用最特别的视角细致观察她的动作。 却唯独,没有想过……那样优美漂亮的身体,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再一次让她的手腕濒临崩溃。 当苏扬又一次死死咬住颌骨、扯紧脊线,身体松软着靠在她胸前,辛弦退出淋漓的左手,就像在训练场上给球员模拟不同风格时切换惯用手一样,扶起对方的腰,重新将干燥温暖的右手深深埋入。 她觉得曾经被这个人施加刻骨疼痛的手腕,就在刚刚,差点面临又一次的瓦解崩溃。 “嗯哼……” 苏扬的身体颤了颤,支撑不住一般,整个人趴伏在辛弦身上,沉沉地呼吸着。 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意识被抽离得很远之时,低低的嗓音贴在耳边问道:“还要么?” 发软的身体完全无力,苏扬难耐地蹭了蹭对方的眉骨,唇在眼角鼻翼轻吻着,与对方交颈相贴,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辛弦的身体里。 虽然多年没有这般亲密过,但这个人的肢体动作习惯还是没怎么变…… 这个认知让刚刚平复下去的妒意,再一次猛烈燃烧了起来。 辛弦没有办法想象,怀里的人像这样、和其她alpha亲密相贴。 她沉下眸光,抬手从腰侧沿着脊柱、一路抚摸到对方的后颈,在发烫的腺体附近试探着揉按了一会,立即引起omega剧烈的反应。 单纯的情事大概对酒里的药物有效,但对情热的效用却不那么大。 缓解ao的情热,本质上还是需要信息素的平衡。 对于所有分化后的ao,当生理周期内体内信息素浓度高到一定水平后,需要通过标记行为获得alpha/omega的信息素,以平衡体内的信息素浓度。 ao体内的信息素浓度会在接近易感期时快速升高,并在一定时期内达到峰值,在此期间进入发情期的概率大大提升。 若在发情期内未及时通过标记、或抑制手段调整信息素至平衡状态,则会引发更为严重的情热期。 ao后颈的信息素腺体,与唾液腺通过特化管道相连,在出现易感、发情等反应时,会自动根据应激情况调节信息素分泌,因此平日里体内信息素浓度最高的是唾液,其次才是其它。 而‘标记’的本质,是将特定反应下唾液腺分泌的高浓度信息素,注入对方的腺体。 因此两人方才虽然激烈,却一直没有做到最关键的步骤。 此时辛弦只是缓慢动作着,似是安抚刚才在剧烈冲袭下神经过于敏感的omega,但已经被腺体本能逼到眼眸湿润的苏扬却用力抓紧了枕头。 后颈处柔软的触感让她齿尖酸麻,想要被alpha标记的渴望已经压倒了所有的念头。 反正……也只是一个相似的人罢了。 反正……都已经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了。 反正……她的身体也已经被逼迫到极限了。 连那样剧烈的快感,也不能压制腺体对标记的需要。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需要这个人的信息素,需要被她标记,需要被她占有…… 沉在空气里草木清新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被这样的气息拥抱、环绕、包裹,至少能够短暂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她这些年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短暂的休息,无论是在赛场……还是在心里。 徘徊在腺体附近的安抚轻柔如浮云,她知道那个人也在犹豫。 可有什么好犹豫呢,我们当初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不也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你就算如今觉得不合适,今晚就当帮帮我,难道不可以吗? 难道……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恰当的理由,你都不肯做吗? 委屈的眼泪沾湿了肩颈,顺着锁骨滑落,辛弦倏然顿住,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苏扬的情绪如此低落。 温润的辛香在靠近腺体的位置骤然浓郁,信息素中的欲望表现得无比分明。 alpha读懂了无声的要求,翻了个身,让omega背对着自己。 苏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样的姿势会滋长出生物本能的恐惧和害怕。 腺体是身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又在视觉范围以外,加上身体本能对alpha标记行为的示弱……还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对熟悉的气息不再那般亲近的些许陌生感。 omega的肢体抗拒被收敛得很好,但辛弦仍然从信息素中感知到了她此刻的害怕。 拨开散落的黑发,轻柔的吻落在脆弱的腺体,身后的人环抱着她的腰,手臂从枕头下穿过,让她躺在自己的肩上。 这是一个过分亲密缠绕的姿势,可以在标记过程中牢牢将自己的omega拥在怀里。 但似乎不是一个适合眼下情景的姿势。 苏扬宁愿被信息素冲昏头的alpha按在身下,不要过多事前准备,用尖牙直接咬破还未软化的腺质层「2」,直入主题将信息素注入腺体…… 然后结束今晚过于荒谬的奇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察觉到她过于紧张的反应,辛弦又开始重新安抚放松她的身体…… 还是用这样一个亲密过度的姿势。 辛弦的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怀抱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草木清新的气息仍然能够安抚她的情绪,温柔的亲吻仍然让她贪恋不已…… 可这不适合她们如今的关系。 失神的脑海里骤然落入一颗鱼雷,轰然将无形的薄膜炸得粉碎。 怀里的身躯突然僵硬,辛弦还没反应过来,被信息素纠缠得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omega主动从怀抱中离开,将自己埋进枕头里,将那些混杂着欲望和情热、悲伤和难过的泪水藏进黑暗里。 唯有抓着对方的手用力收紧,仿佛要用掌心的热意将那只手熔化。 如此明确的姿态…… 辛弦黯然沉了下眉。 苏扬不愿意被她这样触碰。 神经末端的指尖因此开始发冷,这细微的变化在那只手此刻因情热裹挟的高温中愈发明显。 alpha的眸光沉郁晦暗,微微支起身子,顺着对方手上牵引的方向,将人压在了身下。 温热气息缓缓靠近的过程中,苏扬忍不住反射性慌乱颤抖起来。 教科书上说,没有放松的腺体被标记会很疼。 可辛弦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温柔又耐心,她过去没有这等经历,此刻下意识会对未知的伤害感到恐惧。 但身体对信息素的渴求,又在隐隐期待被咬破皮肤、齿尖压进腺体、被alpha完全满足的快感。 相比此刻已经发烫的腺体,显得甚至有些冰凉的唇重新落到炽热的肌肤上。 湿润的触感在敏感的区域徘徊,身下的omega不自觉地颤抖着,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动物。 辛弦黯然的眸光缓缓沉没,紧箍着苏扬的肩,用力咬了下去……《 》 6、第 6 章 没有拉上遮光帘的房间,被逐渐升高的日头照得一片亮堂。 床上的人睁开眼后偏了下头、望着窗外炽白的阳光,眯了眯眼,感觉全身都很放松,懒散得一动不想动。 眼前纯白的床品有些陌生,被酒精和药物混沌搅拌一整晚的大脑、又过了几秒后才重启成功。 醒来后躺了好几分钟,苏扬从被子里慢慢翻身坐起,脑袋转了转,四下张望着。 好像没人? 房间空荡荡,没有衣服、没有包,桌上的饮用水摆得整整齐齐,垃圾桶里隐隐能看到两个空瓶…… 唇齿间过渡而来的冷水逐渐升温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脑海里,目光有些呆滞的omega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感觉不太妙…… 虽然昨晚到后面酒精和药效都开始侵蚀理智,但她觉得,从酒吧将她带到这里的女人,的确是辛弦……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在酒吧靠触的一瞬间,她察觉对方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那么……她还会乖乖任对方将她抱上车,配合她模模糊糊办理入住登记吗? 大概,是不会的。 所以,不用觉得……那个女人就是她那位消失已久的前任。 一觉睡醒,苏扬也记不太清昨晚自己脑子里都产生过什么令人尴尬的想法。 但她记得被海岛延迟的输球烦躁,记得被搭讪下药的心烦意乱,记得……被那盏小球灯映得朦胧的女人面庞。 还有被对方压在床上时,熟悉的身体记忆…… 苏扬捂住眼睛,感到些许头疼。 她是个成年人,就算偶尔在一些放浪形骸的场所做出了放浪形骸的事情,也可以归于酒精上头和情绪波动。 但…… 在明明看清对方的情况下,还要抓着对方的手,求那个人标记自己…… 脸颊升腾而出的热意像岩浆水,快要把她的羞耻心和自尊心、一起给烧成灰烬顺手埋葬在地底。 床上的人维持着捂脸不想见人的表情呆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手。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自己。 她如今的状态,也确实很需要被这样安抚一次。 哪怕对方是辛弦,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也不可能会原谅的人…… 苏扬抿直唇线,掀开被子下了床。 找到被整齐挂在柜子里的衣物,拿起吧台旁的手机,用已经泛红的电量给自己叫了辆滴滴。 五分钟穿好衣服,戴上口罩、墨镜、帽子,换鞋出门。 ‘咔塔——’ 被甩在身后的房门自动回关,高挑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廊道尽头。 坐在回家的车上,苏扬找司机借了充电线,插上后给周千秋打过去电话。 这会是早上七点,对方肯定还没出门。 “啊?你怎么这么早,昨晚玩得还开心吗?”周千秋不仅是还没出门,甚至很可能还没起床。 苏扬觉得她这话听上去有些怪异,却也没多想。 “你昨晚跑那么快,我行李还在你车上呢啊,你找个时间给我送回来呀。” 她的大部分行李在赛后就被生活助理打包带回国内了,留在身边的不过是些衣物日用品,没有要急用的东西。 周千秋似乎清醒了:“没问题,今晚不行,明晚去找你。”她迟疑片刻,还是没敢在电话里问。 苏扬不觉有异:“行,出发前和我说一声哦。” “好……” 周千秋心有余悸快速挂了电话,缓缓偏过头,对上一双已经清醒的眸子。 崇潇潇的眼里有和她相同的惊恐:“我天,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千秋:“我也想知道,但我刚才确实不敢问,万一被听出来咱俩是一丘之貉,今晚上苏扬可能用火锅把我辣煮了。” 崇潇潇:“可她昨晚应该是和辛弦姐待在一起的,对吧?” 周千秋:“是啊,看着抱上车、看着俩人进的酒店。”她脑子一转、发现事情不对,“你说……有没有可能,苏扬没认出人来?” “啊?” 崇潇潇的第一反应是‘苏扬怎么能醉到认不出人的程度’,随即就觉得……这说法好像还挺合理的。 不然,如果知道自己和早已分手的前任在酒吧里碰上、还一起去了酒店…… 正常人可能都会感到膈应,怎么会一路表现得那么乖顺。 换做苏扬,那可能会直接把房顶子给掀了。 毕竟……当年的确是辛弦一走了之,抛弃了一只可怜而无助的羊。 想到苏扬当年抹泪能哭出一条苏州河的架势,崇潇潇也不由得迟疑起来:“呃、要是……没认出来,那这……要怎么弄?” 周千秋果断掀被子起床:“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明天下班后就去接你!” 崇潇潇试图拒绝:“我得去表妹家里……” 收到alpha锐利的眼神,omega只好点了点头:“行行行,去给你收尸。” ---- 回到家里给手机充上电,苏扬洗过澡换好衣服,拿上包、开车来到位于西郊的网球训练中心。 这片集球场、体能、康复等模块为一体的训练基地,是为了女儿向来挥金如土的苏哲先生、在她拿到职业生涯第一个大满贯时斥巨资建造的。 训练中心有三分之一是封闭区,专供苏扬使用,另外一半是开放区,限定部分合作球员、以及通过申请考核后的青少年选手使用,部分特殊时期也会举行商业性质的比赛。 一向精明的苏议员和h市政府、体育局签订了合作协议,让这座训练中心既作为其本人的‘政绩’之一,也和苏扬一起成为了h市发展网球运动的‘门面’。 作为如此‘善举’的回报,这片地块得到了税收优惠、用地宽松政策和专项资金支持。 当然,这项工程是经过了申报、公告、公式、审批、招标后,才正式开始施工的,手续流程一切合法合规。 这年头,有点手段的政客谁还会搞违规建筑啊。 苏扬自小走职业的路子,对此类事情的概念模模糊糊,而苏家在h市树大根深,即使刚回国时听闻此事觉得有些不妥,后面真用上后觉得方便也不再提。 和从小到大一切被塞到她手心里的那些礼物一样,对于苏扬而言,这些都是父母沉甸甸的爱。 算着时间踩进会议室的人抬腕看了下时间,正好九点。 谢女士和她的团队已经排排坐好,桌上是一沓沓的资料和五颜六色的饮料。 苏扬自觉坐到谢女士对面。 从小到大,不限于网球运动,她的一切基本都是谢女士包办的。 谢岑云精明强干、手腕极硬,早年是某顶级投行的md,现任全球顶级体育经纪集团img亚太区域的执行总裁,也是她如今的‘首席经纪人’。 ‘首席’这个词是谢女士自己加上的,毕竟她不可能亲自为苏扬处理那些细节商务事宜,下面还有苏扬专属的的经纪人——此时就坐在谢女士右手边。 苏扬探身拿了罐可乐,刚挑开易拉罐,气体冲出的声音还没结束就被制止。 谢岑云头也没抬:“喝运动饮料吧,补充一下电解质。” 苏扬‘哦’了一声,把已经开罐的可乐放到一边,重新拿了营养师配好的运动饮料扭开,‘咕咚咕咚’喝起来。 此时身体确实有点缺水,但她更想喝可乐…… 不过算了,谢女士说得对,醉酒后的确不该喝会对胃部造成刺激的碳酸饮料,难受了不还是自己扛着么。 放下手上的册子,谢岑云扫了一眼她身上刚入秋就裹上的高领薄毛衣,没多在意。 苏扬是个成年人了,她也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对女儿过于严苛,只要不耽误正经事,和朋友在外找点乐子都不是什么大不了。 谢岑云淡然开口:“阿瓦罗教练家中生故,不能再继续执教,正好合同也快到期了,我为你重新找了一位新教练。” 苏扬握着圆滚滚的塑料瓶,眼神平静无波。 阿瓦罗是她自四年前开始合作的主教练,本人是三个大满贯得主,男子单打世界排名最高至前5,技战术和备赛策略都非常持重,帮助她在拿到温网奖杯之后快速稳定了个人打法,并在其后分别将美网和澳网冠军收入囊中。 可以说是一路将她从职业上升期带至顶峰的关键人物。 不过对方性格并不强势,是个挺和蔼的大叔,喜欢和她讲听不懂的地域特色冷笑话。 “教练已经走了吗?”苏扬问。 “事出突然,他着急回家解决麻烦。”谢岑云答。 苏扬眼睫微微颤了下,垂眸问道:“那我的新教练呢?” 谢岑云颔首,苏扬的实际经纪人陈今就迅速翻开面前的资料,笑着为她介绍。 “苏小姐,接替阿瓦罗先生的人选我们已经做好洽谈,您可以放心,她的个人竞赛和执教履历都非常优越。此前曾担任过斯齐亚沃内、埃弗特的主教练,并与吉布森短期合作,帮助其获得了个人生涯的首次大满贯……” 陈今的语气满带自豪,毕竟这个教练人选真的很难谈下来,她和谢总前后飞了两次美国,还处理了非常复杂的合约事宜,才最终拿出了面前这份堪称完美的合同。 因此她认为、在苏扬面前需要好好铺垫一下这位教练的实力,以缓解原教练过于突然‘不告而别’给对方带来的失落和尴尬。 然而她念履历念得轻快,却没注意到,对面的苏扬眼神中已经开始流露出惊恐。 “辛小姐本人昨日已经抵达h市,今天上午就会到这边和您见面。” 陈今微笑合上资料簿,抬头看向苏扬,发现对方的脸色一下子淡了下来,像被泼了一层白漆,正淅沥流动着强烈而浓郁的不安。 她愣了下,迅速转头去看谢岑云,却发现对方泰然自若盯着苏扬,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房间里静默了很久,直到外边有鸟飞过来、停在窗沿叫了几声。 在‘叽叽喳喳’的鸟语里,苏扬仿佛倏然回神,眼珠子颤动了下,目光重新聚焦,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 “你请了辛弦做我的主教练?!” 谢岑云微微点头,苏扬瞬间拍桌暴起,手背上青筋剧现。 “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和我事先商量过!”苏扬克制着情绪,声音中隐隐带着慌乱地颤抖。 谢岑云淡然看她:“扬扬,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最好的给你,你只要认真训练和比赛就好……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理智被冻结过又破开,苏扬压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攥紧,颈部筋脉绷紧凸起,她忍不住压着音量低声吼道:“我的主教练,我自己都没有选择权吗?” 谢岑云耐心解释,声线平静。 “你平日里训练比赛已经很辛苦了,不用在这些事情上耗费精力。从你开始打球以来,什么时候我给你的不是最好的?公司有专门的分析员会结合你的情况多维度比对筛选,他们是专业的,而且有全面的数据库,辛弦就是如今最适合你的教练人选。” 母亲的声音总是冷静自持,说出的话语永远是客观事实,正确地让人无法反驳。 连她举例的结果都无法反驳。 从小到大,从训练营时期到转职业,从wta500到大满贯「1」,从默默无闻到如日中天……谢岑云给她的从来都是最好、最合适的选项。 她是她的母亲,她了解她的一切…… 哦,是吗? 谢岑云了解她的一切吗? 应该也不是吧。 不然,她怎么会把辛弦带到她的面前? 咬住不自觉微颤的牙关,苏扬拧着眉慢慢站直身子,沉声道:“我不会签字的。” 哪怕有公司有她的经纪约,但教练的合约也是要同她本人签的。 她不会签字,不可能让辛弦来做她的主教练。 谢岑云神色不动如山,淡然道:“我说了,这种事情你不用操心。合约已经签好了。” “什么?!”苏扬闻言大惊失色,失声反问道:“你怎么可以不经我允许在合同上替我签字?这是无效的!” 谢岑云似是叹了口气,向后靠了靠,抱手道:“那你去告我。” 苏扬:??? 好无赖的嘴脸,好离谱的行为! 一时之间,苏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需要一个律师! “扬扬,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谢岑云微微抬首望着她,语气平静又温和:“让你去海岛休假是调整心态,如今回国了就该立即投入训练。十月还有在h市举办的巡回赛,你必须好好发挥,不然你爸爸出门见人都脸上无光。” 那双锐利的眸子似乎看穿了女儿心中此刻的想法,她接着说道:“不要做无用功,只会影响你的备赛状态。” 这一通话听下来,苏扬遍体生寒。 谢岑云如此笃定地说这些,不过是吃准了她自小除网球以外、没有其他兴趣,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比赛在即,她就算是闹脾气也不能影响备赛。 脑子里快速理清如今的状况,苏扬沉着眉,一句话没说,掀开椅子就奔着门口走去。 满室寂静,团队成员门围观了一场炸裂的闹剧,此时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吱。 ‘嗡嗡——’ 桌面上传来震动声,谢岑云低头看了一眼,对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扬说:“辛教练到了,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门口的身影僵硬了一瞬,随即拉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咔哒’一声,会议室的门轻声自动关上。 陈今满脸错愕地扭头看谢岑云:“谢总?” 她真的没想到,千辛万苦谈下来的教练,会让一贯小绵羊似的苏扬冒出这么大的火气。 是有仇有怨? 谢岑云拿着手机回消息,低着头道:“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陈今冒冷汗:“可……合同还没签呢?” 虽然谢岑云说是已经‘帮’她签好了,但事实上如苏扬所言,这的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甚至还是违法的,情节严重的情况下,甚至可能构成‘伪造文书罪’和‘诈骗罪’! 谢岑云是什么人,口头上说说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违法犯罪。 “辛教练想必不会介意……在没有合同的情况下提前开工。” 谢岑云放下手机,语气几分深意。《 》 7、第 7 章 车载导航显示:当前所在的高架红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管。 秋日艳阳晒在副驾上,戴着墨镜的女人似是刚刚察觉到脸颊上的热意,抬手扒下遮阳板,挪到了侧面。 “没料到工作日出城竟然也会堵,感觉可能要迟到啊。”握着方向盘的女人撩了下打理精致的齐肩短发,看了眼预计到达时间,无奈叹了口气。 “没事,中饭前到就好。” 副驾上的人手肘支在窗沿,薄唇抿直,略显冷峻的侧颜斧凿刀削、轮廓立体而分明,眸间透着几丝淡薄。 这人的声音过于平淡,让昨晚刚做过亏心事的林浅感到不安。 她偷瞟一眼邻座脸色,试探着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辛弦声音淡然:“你昨晚睡得好吗?” 事实上睡得还挺不错,连时差都没有过多影响睡眠质量,林浅嗫喏了下,说:“房间临街,晚上有点吵。” 酒店隔音无故背锅。 但林浅却不知道,旁边那人昨晚抱着怀里的omega一夜无眠,整晚也只在28楼的房间里听到自己和对方几乎同步的心跳声。 车内又开始陷入沉默。 辛弦不喜欢行车过程中过于吵闹的音乐,而她又不太听得惯对方喜欢的古典乐曲,干脆让车载音响放了假。 对昨晚进程好奇到挠心抓肝,林浅忍不住再次开口:“你昨晚把苏扬怎么了?” 辛弦勾了下唇,声音冷然:“我能把她怎么了?” 林浅纳闷:“她昨晚都喝成那样了,还误食‘黄鳝’,甚至在易感期内,你俩就没……?” 辛弦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淡声问道:“我昨晚让你买的抑制剂呢?” 林浅后背一紧,狡辩道:“附近的药店都没货了。” 辛弦微微点头:“那我让你带的外卖呢?” 林浅直直看着前方缓慢的车流,脚底轻踩、故作不知:“什么外卖?” 墨镜下的目光似乎瞥了她一眼,辛弦问:“是没有收到消息么?” 抵死不认的人开始睁眼说瞎话:“什么消息?你说whatsapp?那东西回国后就用不了了,要翻墙的。” 辛弦微笑:“那早上我给你发消息、叫你下来吃早饭用的是什么,隔空传音吗?” 林浅:…… 一番挣扎后,她咬牙编撰道:“早上有朋友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回消息,我临时在淘宝上买了个梯子。” 看出她要耍赖到底,辛弦不再多言。 但她这一不说话,没能得到确切情报的林浅又急了。 她真的太好奇昨晚战况究竟如何了! 这可是她得知辛弦确定要回国后、第一时间策反了敌方发小,严谨细致严丝合缝策划出的年度大剧,主角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事不过三,让她再勇一次。 “你昨晚……” “做了。” 林浅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啊?” 辛弦目视前方,语气冰冷:“昨晚我和她做了。” 林浅瞳孔地震,百思不解:辛弦这状态,好像不像是吃饱喝足的快乐样子吧?不是……吧? 车流开始顺畅,她小心谨慎地踩了一脚油门,小心谨慎地开口询问:“那……她是什么想法呀?” 冰冷的语气里漫上几分无奈:“她把我当做其她人。” 想起昨晚情热褪去后对方冷淡的态度,和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的漠然,对苏扬性格极为了解的辛弦、怎么还能想不通这人心里是什么想法。 “what?!”林浅瞬时怒气冲天:“小崽子在外面玩野了是吗?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她突然愣了一下,快速扭头看了辛弦一眼,问:“她把你当成谁了?” 辛弦:“……我。” 林浅:? 在脑内认真重复了一下这段对话,林浅突然反应过来:“好家伙,她真不是在故意气你吗?” 辛弦微微摇头,面上现出一丝怅然:“没有吧。” “就是单纯,觉得自己认错人了吧。” 醒来的苏扬,大概宁愿觉得自己认错人,也不会希望昨晚是和她。 林浅瞪着眼睛,心里直呼:我不懂你俩这是在玩什么play但我内心大为震撼。 扭头过去就看到辛弦转身靠在窗边,托着腮望着窗外的车流,一副不愿再多开口的模样。 ---- 临近十一点,一辆白色越野远远开来,在训练中心门口做了登记,径直开进了内部,跟着指示牌一路转到了一栋四层小楼前。 车门推开,笔直的长腿迈出,稳稳踩在地面。 辛弦甩上门对从另一侧下车的林浅道:“我先去见一下谢总,你去找个地方等我。” 林浅:“行。” 辛弦走了两步,回头嘱咐道:“梯子(v\pn)打开。” 被内涵到的林浅:“……行。” 被带进办公室前,辛弦从四楼廊道成排整面的落地窗望出去,看到了两侧占地颇广的训练基地——既有维护良好的室外草地球场、也有干净规整的红土场和硬地场。 毫无疑问,苏扬的训练条件就算在顶级球员中也是可以排到前列的。 得益于出众的家世,即使在还没有打出成绩时,苏扬也得到了最好的训练资源和环境,这对于很多年轻球员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带过的球员里,有自己早年靠兼职支付场地和教练费用的,也有辗转于各种商业赛事、靠赢取奖金平衡比赛与训练支出的。 个人排名50以下,绝大多数球员只能在关键赛事期间得到教练随行,其他时间要么远程指导,要么球员自行训练。 如果是还需要参加挑战赛「1」的阶段,就只能更多依靠训练营中的非专属教练,参加比赛期间也不可能有专门的教练陪同指导。 只有那些奖金代言收入高、广告赞助多的顶尖选手,才可以拥有稳定的训练场地和教练团队。 但即便打到世界排名前十,也只有极少数的明星球员,可以支付得起私人训练基地的‘奢华’。 如此顶级的的条件,如此糟糕的成绩。 虽然只是个坏的开头,却已经显现了崩溃的前兆。 谢岑云如此急着换教练的心情,辛弦非常能够理解。 只是…… 平静的目光落在一片阳光洒不到的角落阴影,出众的动态视力精确捕捉到一道道在空中划出的漂亮弧线。 但动作似乎略显急躁,看来某人心情不是很好。 只是这情绪中,有多少是针对昨晚,又有多少……是针对今早? … 带路的助理敲了敲敞开的门。 “谢总,辛小姐到了。” 得到屋内人的颔首,助理对辛弦笑道:“辛小姐,请进。” 房间里茶香萦绕,谢岑云从桌后步出,对她露出客气的微笑:“辛小姐远道而来,时差适应得还好吗?”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辛弦顺着在沙发上坐下,回道:“还好,可能是经常到处飞身体也习惯了,调整得很快。” 谢岑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待助理重新上过茶、出去带上门后,才开口道:“你有看过扬扬最近的比赛吗?” 辛弦微微点头。 她不是看了苏扬最近的比赛,而是一直都有看她的比赛。 因此就更能清晰地发现,如今的苏扬,表面看来还处于职业生涯的上升期,甚至距离拿满四大满贯也不太遥远。 但内里……已然分崩离析到快要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 很显然,这种事情,对面这位惯来精明强势、又离苏扬最近的人,也一样能看出来。 就像谢岑云很清楚她的底细,她也很清楚谢岑云的履历。 img是体育运动领域最顶尖的传媒公司,主要业务涉及体育经纪与管理、赛事运营与推广,是职业网球最重要的幕后推手之一,旗下管理着大量的顶尖球员,还拥有著名的img网球学院。 苏扬如今的经纪约就在img下面。 而谢岑云不仅是img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实际还主管着苏扬本人的比赛、训练和经纪事务。 这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像一张巨网,将自己的女儿牢牢护在网下,隔开一切不利于她职业发展的因素,为她打造最好的成长环境,时刻关注她的状态变化…… 并在颓势刚开始出现苗头之时,不惜代价精准定位、甚至亲赴国外找到了自己。 谢岑云姿态优雅端过茶,语气几分无奈:“前些年她对阿瓦罗适应得很好,但最近……却是越来越‘抗拒’了。 面前这人不算完全的行外人,于是辛弦的话语也很坦然。 “阿瓦罗的个人执教风格很突出,对于技术打法不稳定的年轻选手而言,是非常好的稳定器。他能准确找到那些不适合在比赛中出现的瑕疵,一一纠正、完善,帮助她们固化自己的打法。” “但苏扬不是这样的风格。”她语气肯定,似乎非常了解口中的这个人。 谢岑云隐去眼神中的诧异,细问道:“前两次见面,你都没有提过这句话。那在辛小姐看来,苏扬是什么风格?”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苏扬的各类分析报告她没少看。身体指标的、心理健康的、训练总结的、竞技成绩的…… 教练换了一个又一个,比赛打了一场又一场,除了刚转职业那会的教练和她提过一嘴,倒真没人和她说起过‘苏扬是什么风格’。 少年时期选手的球风总是诡异不定,大一些后却也需要及时做针对性的调整和完善,只有那些已经技术成熟、经历过生涯巅峰,对自己有明确而深刻认知的顶级球员,才会于球场上展现出明显的个人风格。 在此之前的显露出的东西,那叫‘特点’,是碎片化的、不稳定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是有害的。 而风格,是更完整、成熟,经过了淬炼的精华。 因此好的球员需要好的教练,去帮助她们在还不稳定的时期形成个人风格,在稳定的时期进一步精进和准确调试。 辛弦毫无疑问是当今世界网坛中最优秀的教练之一,她带出过的大满贯得主一只手数不过来,她近年来担任主教练的选手如今牢牢占据女子网坛第一的位置,她的执教成绩毋庸置疑。 从分析员告诉她这个人选建议开始,她就没有怀疑过这个选项的正确性。 因此她不惜两次亲自远赴美国,用罕见的高薪和诚意说服对方回国,成为苏扬的主教练。 这个选择必然不会有错。 谢岑云只是稍微有些担心,苏扬和面前这个女人的适配度。 毕竟,哪怕只是从纸面上的心理检测结果来看,苏扬也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更别提两个小时前,这头温顺的小绵羊还罕见地在会议室里跟她当面尥蹶子。 只是人总得向前看,苏扬如今正处于职业生涯转型最重要的时期,怎么能够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而畏畏缩缩、止步不前。《 》 8、第 8 章 其实,辛弦一直认为,苏扬第一次和她在赛场上直面时,就已经很有自己的风格了。 和那些脱胎于训练营的青年球员不一样,因为谢岑云在她身上投入了远超常规的关注与资源,因而苏扬虽然受训于俱乐部,却不完全是在俱乐部的体系下成长。 又因为她的私人教练们水平极高,从明确要打职业开始,谢岑云就不吝资源为她请到最好、最合适的人选,因此单从技术和战术而言,苏扬在同龄球员中一直都是碾压式的优越。 这其中,苏家的财力、和谢岑云多年积攒的人脉,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但在开始征战高水平赛事以后,这种资源带来的优势逐渐被抹平,球员本身的天赋和实力、需要被最大化发挥到淋漓尽致,才有可能在一众天才中捧回至高的奖杯和荣誉。 在这个阶段,苏扬的的弱势就开始显露了。 “虽然如今已经很少这样提,但我们都仍然需要面对一个事实:苏扬是一个omega,在先天体质条件上,的确与alpha球员存在差距。” “这种差距中有一部分可以通过后天锻炼追补,但在高水平赛事中,苏扬面对的都是天赋和努力并存的天才。她们既有身体方面的天赋,同样也有不输于苏扬的球感、智力和技术方面的天赋。” 面前的女人身高腿长,即使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放松地坐在沙发里,也能从那些衣物勾勒的轮廓曲线、看出绝佳的身体条件。 辛弦本人的天赋就算拿到今天的网坛,也是巅峰级别的存在,她这样说并不是为了放大问题,而是为了解决问题。 苏扬的体能劣势,是她从分化以来就不可能回避的某种‘缺陷’。 有些差异需要被正视,而不是念口号般喊着‘平等’而被忽视。 更何况是在竞技赛场这般弱肉强食的环境。 身为母亲,谢岑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苏扬为了弥补这种先天的差距所付出的巨大努力。 但只是努力,并不足以抹平这些差距。 很显然,这位即将成为苏扬新任主教练的alpha,对此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我看过苏扬近几年的比赛。”辛弦说,“从前年开始她的打法明显趋于‘保守’,这很符合阿瓦罗的执教理念,说明她们磨合得很好。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辛弦问道:“谢总,您认为,以苏扬的体质条件,在底线强攻和长久僵持中,会有明显的优势吗?哪怕,她将自己的技术特点发挥到极致。” 谢岑云指尖在沙发上轻点着,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也是她在本赛季苏扬成绩明显下滑时,对阿瓦罗最不满的地方。 然而,大概是网坛中走到这一步的omega选手实在罕见,这位执教经验丰富的alpha主教练尝试过许多方法,却也实在难以在瓶颈中再有进一步突破。 四年前,刚拿到第一个大满贯时,苏扬的最大问题是‘不稳定’。 两年后,当她的技术体能都趋于稳定,却开始也看到了那块隐形的‘天花板’。 但抛开母亲对孩子的滤镜,谢岑云并不觉得苏扬的极限就止步于此。 因此她提前很久就开始部署,筛选合适的新教练人选,在合同到期前、和自己也萌生退意的西班牙人沟通,并亲自远赴美国,最终为苏扬请回了如今最适合她的教练。 至少从目前为止的沟通来看,她的选择仍然有很大概率是正确的。 辛弦精准看到了苏扬身上最大的特质,或者说……优势。 “苏扬拥有敏锐的肌肉感知、和极为精准的直觉判断力,这造就了她异于常人的球商。我认为她不适合现在网坛主流的打法,这是一种针对alpha的、构建在体能基础与长久相持战术上的‘共识’,却并不适合如今的苏扬。” 辛弦语气肯定地道:“她需要能将自身天赋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新体系。而我,会带她走到这个世界最高的峰顶,让她得到一切行至如今、理应获得的荣誉。” 如此笃定的话语,如此自信的姿态。 这位曾经几乎登顶……或者说,其实已经登顶过世界网坛巅峰的alpha,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胸襟和魄力。 又或者,是出于某种微妙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谢岑云勾唇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对辛弦伸出手。 “辛小姐,你的回答我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三年,苏扬全权交给你,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会好好遵守,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修长有力的手和她轻轻握了握,放开。 “您说的‘意外’是指什么?”辛弦问。 谢岑云轻轻叹了口气:“扬扬最近情绪不太好,有些迟来的‘叛逆期’,对于我突然给她换教练的事情非常怨闷,所以不肯在合同上签字。” 她笑了笑,刻意淡化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辛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另外先签订一份咨询合同,以支付你这段时期的指导费用。” “扬扬性格不坏,过段时间自己想通就好了。”似乎是怕辛弦有想法,谢岑云特意补充道。 辛弦却摇了摇头:“不用,她如果不认可我,接下来的三年我也无法履行自己说出口的话,这份合同也不用签。” 谢岑云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又很快收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训练中心附近有一处房产,环境不错,离这里也近。辛小姐刚刚回国,应该还没有找好住处吧,就当是家长给老师的一点心意,希望辛小姐不要推辞。” ---- 这顿午餐本是为了让新团队互相熟悉,岂料早上‘摔’门而出的那只小羊羔,竟然到了中午还不见踪影。 “去把人找过来。” 谢岑云低声吩咐助理,然后对刚刚进门的辛弦露出得体的微笑:“扬扬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先用餐。” 拉开椅子,辛弦眼中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 身体不舒服? 那人对墙击球的力道看上去可着实不轻。 除了主角以外的所有人员落座,谢岑云往门外看了一眼,隐晦收回眼神。 她微笑开口:“今天主要是欢迎辛小姐和林小姐加入团队,顺便提前和大家认识认识,餐桌上都随意一些,愿意喝酒喝饮料都可以。” 谢岑云又朝辛弦和林浅笑道:“但待会我得专门敬两位一杯,这是礼数。” 辛弦微微点头,林浅跟着笑了笑。 嗯,这下、这顿饭的主角就变成了她和辛弦。 “辛小姐大家应该是熟悉的,从明天起她会正式担任团队的主教练,全面负责苏扬的训练计划和比赛支持……”谢岑云停顿一下,声音沉了几分:“以及职业发展规划。” 这是她和辛弦写在合同里的约定。 在合同生效期间,苏扬如何训练、参加哪些比赛自是由主教练负责规划安排。 但除此以外,什么时期可以参加商务活动、参加什么类型、什么内容的商务活动,甚至团队成员的管理权限,都需要全权交由辛弦掌控。 除训练比赛外,其他事务过去都是由谢岑云亲自帮苏扬把控。 这样的要求虽然有些微妙,但就苏扬的性格而言,其实也不算是坏事。 只要……辛弦如她方才在办公室中所言,会好好履行自己的承诺。 “林浅小姐是接替辛西娅的康复师。”谢岑云简单介绍完,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这个辛弦一定要带过来放进团队的康复师。 “林小姐和辛小姐好像也是老搭档了?”她问道。 “是,我和林浅合作很久,比较有默契了。”辛弦接过答道。 谢岑云点了点头,林浅的履历她看过,配进苏扬的团队没什么问题。何况她既然承诺了团队人员的管理权限,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尔反尔。 “其他人都自我介绍一下吧,菜也上得差不多了,介绍完就开饭。” 桌上另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门口的女孩子站了起来,被辛弦颔首阻拦道:“坐下介绍吧,谢总刚刚不是也说随意一些。” 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落回去,女孩笑容明朗:“两位教练好,我叫独孤伽蓝,大家一般叫我阿蓝。我是团队中的心理教练,主要负责苏扬的心理状态管理和赛前心理辅导。” 辛弦点了点头,心理教练也算是团队的常见配置。 由于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以及长期处于高曝光、高期待的环境中,很多竞技运动员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 除了日常的心理状态管理、自信心维护,心理教练还需要帮助球员正确进行情绪识别与调节,辅助建立正向情绪。 哪怕在比赛过程中,心理教练也承担很重要的职责,她们需要引导球员保持长时间的高度专注,减少走神的频次,削减自我怀疑的蔓生…… 长期以来,国内运动员在心理稳定性方面得到的辅助其实并不算好,谢岑云的确一直来以来都给苏扬配置了最好的团队。 但很多时候,心理教练能解决的,也只是表面的那些问题…… 一轮介绍后,门外没有动静。 直到这顿饭结束,那个据说身体不适的人也没出现。 … 午后太阳挪到西南边,那栋小楼就不能完全遮住日光了。 但挥拍的人半边身子暴露在暖黄的光线里,纯白网球服贴合着完美的身体曲线,看上去干净又清爽。 ‘啪——咚——’ ‘啪——咚——’ 这样的击打持续二十多个来回,黄色小球在墙壁一处凹陷弹离,线路偏离了预定回球点,朝着反手斜飞过去。 已经跑动到正手位的人左脚垫步,交叉横移,身影快速出现在落点附近。 侧身引拍,展臂击球,一记漂亮的单手反手回击精准、有力,在午后日光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啪——!’ 清脆干净的回击,像一根长鞭划破空气。 ‘咚——嘟嘟嘟——嘟——’ 黄球在墙面反弹、砸落身后,贴地剧烈旋转后在极低的高度弹起,软绵绵鼓溜溜,回滚到一双马丁靴边。《 》 9、第 9 章 日光斜照,被暖阳笼罩的身形一半仍落在墙面投射的阴影里。 高挑、纤细,却不柔弱。 贴身的运动服衬出明显的线条轮廓,阳光下抹了一层蜜的肌肤微微沁着薄汗,映在眼底像是自带星光般璀璨…… 苏扬的身型是她见过的女子网球选手中,最完美的。 虽然多少带有个人主观偏见,但在如今以底线强攻打法为主流的网坛里,这样一副不过分强壮高大的身躯,的确是罕见的精致。 这样的身体条件,要求苏扬面对比她体能更有优势、力量更大、耐力更好的alpha对手时,拥有更强的专注力、更高的精准度、更灵活的技战术,与实践这些打法的技能。 因而也就要求这幅修长优美的身体里,蕴含足够汹涌的能量、与巨浪席卷般的爆发力。 辛弦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小球,躬身捡起。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走近,苏扬转过身子,抬起手臂用球拍指着对方。 “就在那里,不要过来。” 对方的声音里还有运动后的微喘,和明白无误表露的怨气。 辛弦站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被身后的太阳拉出一条细细的影子。 她安静地看着对方垂下手臂,似乎觉得这样指着人不太礼貌,只是眼里的敌意仍然很明显。 “你为什么要回国?”苏扬平复了呼吸,语气很冲。 手里的小球在指尖上转了转,辛弦客观陈述:“你母亲请我做你的主教练。” 握着拍子的手紧了紧,苏扬冷眼看着背光下熟悉的轮廓。 被阳光包裹的样子,和被黑暗包裹的样子,竟然没什么区别。 苏扬对于辛弦过于平淡的回答表示不满:“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辛弦神色平静道:“因为我可以做你的主教练。” ‘可以’? 多么客观的表达。 苏扬弯唇笑了下:“但我不可以。” 辛弦语气仍旧平和,说出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你确实不可以。自己的比赛都打不好,有什么资格指教别人。” 被她如此直白坦言自己打得不好,苏扬憋了一上午的气顿时冲破胸腔,化成一个个巨大的空气弹,张牙舞爪地炸了出来。 “你一个在重要大赛上连拍子都握不稳、被回球打掉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比赛打不好!” “在自己职业生涯巅峰的比赛上犯下那样的失误,也只会灰溜溜躲回家里胆小如鼠宣布退役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教! “是这些年过去,手腕不疼了吗?愧疚消掉了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都忘干净了吗!” “辛弦,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空旷的仓库区僻静、无人,头顶的艳阳刺眼、夺目。 眼前气到面容几分扭曲的omega胸口迅速起伏,呼吸混乱无序,眼里烧着比烈日还要滚烫的火。 辛弦瞳眸深沉,像平静的海面,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手腕不怎么疼了,愧疚没有消掉,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往前走了两步,在对方瞬间慌乱地眼神中停下,声线更加温和:“但我没有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的理由。” 苏扬神色倏然僵住,她呆愣了几秒,眼里郁色浓重,像倒了墨的池潭。 “没有不敢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几分荒谬,有些干涩的下唇被咬住,昨晚未及愈合的伤口痛觉加剧。 在这阵能唤醒记忆的痛感里,苏扬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果然是思想境界异于常人,还是在国外待久了,自我说服那些都不算什么事了。” 她轻声笑了笑,问道:“那你还感到愧疚做什么呢?在我面前表达你的‘善意’吗?” “不用了辛小姐,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主教练。不知道谢女士有没有告诉你,那份合同我没有签字,也不会签字。” “你可以回到连愧疚都没有的地方,好好过你该过的生活了。” 说完,苏扬抬腿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左腕倏然一凉,随即脚步一个踉跄,手臂被一阵拉力扯着带动整个身子转了过去。 苏扬站稳后,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紧握在腕间的那只手,又抬起头,拧着眉沉声问道:“做什么?我还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吗?” 辛弦摇头:“没有。” 苏扬眉头皱得更紧:“那就放手。” 腕上的触感没消失,面前的人开口淡然道:“早上七点开始训练。” 苏扬一时无语,想甩开那只手直接扭头就走,却发现辛弦用的左手。 强忍着剧烈燃烧的火气,她回道:“本来的训练也是七点,不用你提醒。” 辛弦:“备赛期也不许喝酒。” 苏扬:? 刚要开口回击,辛弦突然放开了手,腕上微凉的触感消失,苏扬的心一下子坠落…… 停在半空中。 苏扬睫毛微微颤了颤,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你刚才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不需要你指导我,你现在就可以买机票回去了。如果我妈妈许诺了你什么,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还有,不要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我不是你的球员。” 甩下结束语离开的人扭头很坚决,步伐很果断,只是微缩的肩头、让她从背后看起来有些不太挺拔。 辛弦望着那道身影在阳光下走进训练中心大楼,轻轻揉了揉手里毛喇喇的小黄球,像在揉一只羊的头。《 》 10、第 10 章 对着墙壁打了一上午球的人洗完澡、换好衣服,突然感到腹中空空,但此时早过了饭点,还好厨房每天都给她准备补充营养的口粮。 从冰箱里拿出今天的爱心小饭盒,扒拉开盖子,苏扬愣了两秒,随即拧起眉毛,将盒子盖回去,放进冰箱,关上柜门。 默数了十个数,再次拉开冰箱,取出盒子,扒拉开盖子,盯着里面的标准配餐看了好一会,才动作迟缓地关上冰箱,默默走到微波炉旁边。 苏扬迟疑着把盒子丢进去、设定好时间,自己窝到休息室沙发里摊开四肢,开始放空。 ‘叮——’ 听到提示音,苏扬站起身去把饭盒取出来,丢在大理石台面上又盯着看了半天。 这种高碳水低升糖、富含健康脂肪和高质量蛋白、注重抗炎抗氧化的食谱,看起来真的好眼熟…… 其实过去几年比赛期她一直是这样吃的,只是在品类上不会这么有个人风格,以至于这五彩斑斓的排列组合,能让她一眼就看明白出自谁手。 为什么呢? 她现在有自己的营养师、厨师,鲍师傅会给她做少油少盐的蒸饺,炖清淡去油的鸡汤,蒸口感鲜嫩的各种鱼类…… 虽然大赛期间还是会吃回这种高性能地中海饮食,但现在她只是在备赛期啊! ‘咕——’ 胃袋一阵痉挛,对一向饮食习惯健康、今日却由于个人情绪误了吃饭时辰的主人提出抗议。 苏扬握了握拳,转身去拿了自己的餐具洗干净,抱着饭盒坐回沙发里,一边望着落地窗外的开放训练区,一边叉起一个鲜虾鸡肉卷,狠狠咬了下去。 软弹脆嫩的肉质混合着蔬菜的清香,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酱料,却被调制得堪称美味。 苏扬盯着那个卷看了好一会,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从心地把剩下半个送进了嘴里。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该死的味觉记忆! 早知道中午就去吃饭了,她十分钟吃饱饭再出来就是。 反正就算刻意避开,辛弦不还是找上来了。 饭盒里的食物很快消失一半,熟悉的味道和口感、以及由此衍生出对未来的无望,让苏扬填饱了肚子,心却空了大半。 “咦,苏小姐你在这里呀。”陈今探头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资料。 “陈小姐。”苏扬咽下嘴里那勺奶香玉米粒,和人打了个招呼。 陈今在她面前蹲下,微笑道:“谢总说你不舒服,身体好些了吗?” 苏扬垂了下眉毛,点点头。 看她情绪似乎恢复不少,陈今笑了笑:“正好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苏扬防把叉子放回餐盒里:“嗯?” 陈今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取出一个册子递给她:“你月底有一个综艺节目,是在山里拍摄,节目组临时提醒说只让带一个助理,你想带谁去呀?” 苏扬低头看了眼封面上的节目名称,记起来这回事,眼眸黯了黯,说:“阿蓝姐和我一起去吧。” 陈今以为她之前没多注意这事,提醒道:“是半户外类的节目哦,要不还是让朱蒂或者莱昂和你一起吧?” 朱蒂和莱昂是她的体能教练和击球陪练,客观条件上的确更适合,但…… 苏扬:“没事,阿蓝姐跆拳道黑带呢。” 主要还是她不想和两个alpha一起去三天两夜的户外录节目。 陈今恍然一下,似是刚知道这个信息,点了点头站起来说:“好,知道啦,那我报给节目组。” 苏扬:“嗯,谢谢。” 陈今笑了下,看着沙发上的人松软的发顶,有些想抬手摸一摸。 念头刚起,立马被压下。 苏扬平日看上去软软绵绵的,但谢总可实在太凌厉了,给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苏扬‘动手’。 目送陈今离开后,肚子吃得半饱却突然没了胃口。 苏扬低着头看里面剩下的食物,缓慢眨了下眼,又叉起一只牛肉卷往嘴里送。 … 匆匆吃了个饭却连饭局的主角都没有见到,林浅不由得嘲笑道:“人是避你如蛇蝎,连面都不想见,我看这个教练的工作以后也不好展开啊。” 正和她一起在训练基地内自由参观的辛弦闻言,只‘嗯’了一声。 她这态度有些反常,虽然看上去不是个活泼的人,但辛弦的能量槽是很高的,少有这么无精打采的时刻。 “你不会是昨晚太尽兴,这会开始犯困了吧。”林浅压低声音,小声继续车上没有得到结果的八卦。 “不是。”辛弦虽然一整晚没睡,但此刻精神状态并不差,她是在心中暗自思索苏扬的状态。 如林浅所言,现在苏扬的确避她避得厉害,这很不利于后续的工作开展。 虽然回国之前她就有所预计这份工作的难度,但苏扬表现出的敌意和抗拒、还是远远超乎她的预料。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 辛弦不由得暗生后悔。 她这次回国没打算和苏扬有什么感情纠葛,只是希望以教练的身份,帮助她重新找到适合自己的状态、走出现在这样糟糕的漩涡。 但很显然,昨晚的意外刺激到了苏扬。 她大概需要给对方一点缓冲的时间。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苏扬端正态度,认识到自己现在……是真的很需要一个新的教练。《 》 11、第 11 章 两人去到西区室外球场转悠着,林浅在秋日艳阳下看着干净整洁的专用球场,不禁赞叹:“这就是富二代打球的配置吗?在亚热带地区的室外草地球场……啧啧,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满眼的翠绿,一看就是耐热、耐践踏的球场专用百慕大草。 这种常见于温暖湿润地区球场的常用草种,在春夏及秋初时生长稳定,但临近冬季就会开始休眠、褐化。 为了维持冬季训练草地球场的绿色,并保证一定可打性,需要在合适的时间超播黑麦草这类在冬季也能常绿的草种。 相比人工合成草皮,这种‘天然绿地’需要极为精细和麻烦的管理,维护强度与成本巨大。 只是服务于一个人、每年那几场草地赛和备赛训练,这种安排确实足以称得上‘奢侈’。 以现在肉眼可见的草地质量,这种常年保持高观感与竞技状态的草地球场、每年的维护花销至少在四十万以上。 为了让苏扬可以在自家附近、唾手可得最好的训练环境,这片训练基地日常运转的费用必然是个不小的数字。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一看、还是不得不感慨……她家可是真舍得给她花钱啊。” 林浅感慨着,停在一处自动贩卖机旁,试图研究扫码选品支付的流程。 辛弦看着此刻空旷无人的球场,眼中现出复杂之色:“她这些年也没少给家里赚。” “是吗?”林浅扫完码,在手机上挑选着饮料,“苏扬一年广告赞助费用这么高?” 辛弦弯了下嘴角:“谁让她外形条件那么好。” 比明星也不遑多让,又是唯一拿过大满贯的omega选手。 这个唯一,可不仅仅是在c国。 世界范围内,偏向omega平权的那些品牌,有网球运动员选用需求时、可基本都是非苏扬不用的。 何况谢岑云手段过人,又有在img多年的资源积累。 苏扬虽然还不是女子网球第一人,可商业价值绝对稳居第一,甚至比男网某些top级选手还要更高。 从这方面而言,苏扬的确是史无前例的奇迹了。 倘若能保持着这个势头,多拿几个大满贯,甚至达成更高的成就……这个人在历史书里的介绍只怕都该多写两页。 如此想来,谢岑云的忧心也的确该是史诗级的。 “你喝什么?” 面前递来手机,辛弦接过后随手选了瓶矿泉水。 林浅瞄她一眼,默默把拇指按在home键上支付。 虽然退役多年,身边这个人的身体管理仍然是严苛到了极致。 虽说苏扬以一个omega的基础体质打出今天这样的成绩、确实是很了不起。 可当年的辛弦,又何止是了不起…… 沿着西区那条靠近训练中心大楼的室外长廊走了一会,两人很快看到了尽头。 林浅往分岔口左右望了两眼,疑惑道:“这里怎么没有出口?” 右侧直通训练中心入口的那道门是锁上的,廊下还挂着标志:无关者勿入。 可继续往左,就要绕一个大圈把西区的整片室外球场‘仔细参观’一遍了。 林浅刚才已经看了个大概,这会实在没有心思继续深入欣赏‘富家女的奢华训练场地’,果断转身。 “我们原路返回吧。” 话音刚落,右手边的训练中心一楼、某个不起眼的小门从里被拉开了。 一只全身白绒绒的绵羊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径直踩踏了隔开长廊和小楼之间的观赏性草坪,往球场方向去了。 “咦,那不是苏扬吗?”林浅盯着那个穿着白色开衫和百褶裙的身影,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是。”辛弦视力绝佳,顺着看过去,很快认出了一小时前还在面壁击球的某人。 只不过……在训练基地里穿成这样,很显然是没打算要好好训练啊。 “她这是去干嘛呢穿成这样。”林浅也有此疑惑。 她同样是常年出入各大训练场的主,少有见到运动员在场内穿成这样的。 大家都是网球服套个运动外套,冬天再继续裹身长羽绒,还真是难得看到运动员本人打扮得这么精致的情况。 虽然太远了有些看不清,但林浅合理怀疑对方大概率还化了妆。 “去看看呗。”辛弦同样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好奇心作祟,两人偷偷摸摸跟了过去。 事实上,偷偷摸摸这个词应该并不准确。 两人开始接近时,苏扬就敏锐发现了身后的动静,一扭头,顿时表情纷呈,非常精彩。 在初秋转凉的好天气里,转过身来的omega穿着一身纯白柔软的开衫,配着及膝的百褶裙,衬衫领口还有可爱的小熊项链装饰,整个人青春靓丽、非常元气少女。 她这个样子……倒是会让辛弦下意识想起过去。 但很显然,记起那些时光碎片的人,不仅只有她。 只是另一个人此刻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一段,手指颇为纠结地攥在裙边,眼神里有和中午并不相似的怨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扬停在原地,待她们走到近前才开口问道。 她用的是单数人称,语气又如此咄咄逼人。 林浅就知道:对方至少没把她一起囊括进发怒对象里。 又或者…… 在苏扬的眼里,其实向来都只看得到辛弦。《 》 12、第 12 章 林浅默不作声拎起手里的可乐喝了两口,往廊柱边移了移,以免待会被血溅到。 她是不知道两人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但从常理来推测:十几个小时前还在床上缠绵的两人,见了面却是这种语气和眼神,那多半是床头打架、床尾没和成。 不管怎样吧,反正不要殃及她这条无辜的池鱼就好。 林小姐主动忘掉了某些事实:促成昨晚状况的主谋,分明就是她自己。 好在苏扬似乎并不清楚事情因果,只面色阴沉盯着她身旁那位。 被小羊羔怒目而视的人神情平淡,坦然答道:“谢总邀请我们在训练基地内自由参观。” 苏扬睁得圆圆的眼睛眨了一下。 对她的小表情极为了解的辛弦知道:这头羊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驱逐她们了。 她不提担任教练的事,只是举重若轻搬出另一个由头。 虽然苏扬偶尔也有蛮不讲理的情况,但基本是非向来很拎得清——这里虽然是供她专用的训练基地,却不是属于她个人的私产。 因而气鼓鼓的羊并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自由参观’中的两人禁止踏足任何一块这里的土地。 她虽然从小被养得骄矜,性格却并不糟糕。 哪怕如今对她这样的态度,也确实是有充足的恶劣理由。 苏扬缓慢吸了一口气,冷声提醒道:“别跟着我,待会有电视台的人过来,你们会影响拍摄。” 原来是录节目…… 辛弦心下了然,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并不动作。 苏扬也没什么话和她多说,拧身往另一边走去了——仍旧是横穿草坪,视‘不可踩踏’的标志牌于无物。 只从这场对话和她这会的行为,辛弦就能看出来:这人某些方面的骄纵比之过去是有增无减。 苏扬虽然从外表看是个乖宝宝,实则内心却颇有些叛逆因子存在。 常人乍见之下会觉得这人温和乖巧,那完全是源于其良好的家教,和性格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我们这就打道回府了?”林浅看向她。 还以为两人要爆发点什么争执,谁知道就这。 “‘自由参观’还没有结束呢,你想回去哪?”辛弦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看出她似乎是要去苏扬那边,林浅好笑道:“她不让你跟着,待会见了面要是真闹起来、多不好看呀。” 辛弦抬眉,眼里几分笑意:“她才不会在外人面前闹呢。” “啧啧啧,你这个人,”林浅听懂了。 要不是苏扬刚才透露待会有电视台的人要过来,辛弦这会指不定就离开了。但她这么一说,辛弦反而不用担心后果。 看着背影闲适的人散着步般往路口走去,林浅摇了摇头。 苏扬终究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 两人没急着过去看热闹,又慢悠悠地在几片室外场地逛了一圈。 林浅一路都在感叹诸如‘浪费’、‘奢侈’、‘羡慕’之类的词语,辛弦虽然见多识广,也的确没怎么见过2x3的专用室外球场,只等着一个人大驾光临的情况。 苏扬小时候要是先迷上的是马术,她怀疑苏议员能在h市郊区新辟出一个马场来。 “你在楼上和她妈谈话时,我去东区那边看了下。更大,商业性质,全场地覆盖。有好几个职业球员在训练。”林浅忽然说道。 辛弦点头:“嗯,这个训练基地和政府部门有合作,东区是开放场地,会租给职业球员备赛,也开放给俱乐部会员预约。” 林浅突然好奇道:“你当初带瑟琳娜来这边备赛的时候,怎么没见用这边的场地?” 她神神秘秘放低了声音:“莫非……是怕某人吃醋吗?” 辛弦目不斜视:“你说谁?” 看她这一副装蒜的样子,林浅心领神会,默认自己猜对。 最近这两年,辛弦在一直担任瑟琳娜·埃弗特的主教练。 去年的h市大师赛瑟琳娜也参加了,只不过在第二轮脚踝扭伤、无奈退赛。 虽说自家选手回去也要养养伤,但辛弦作为主教练竟然晚了几日才回去,请假去干嘛了、简直一目了然。 而去年的比赛也着实有些搞笑。 在种子选手各种原因退赛的情况下,苏扬竟然还在家门口险些丢掉冠军,一路打得那叫一个险象环生。 可媒体竟然还夸赞为‘技术爆发’、‘战法升级’,林浅看着都险些快要笑死了。 也不知是迫于什么压力,苏扬在决赛时本已经连落三局,后来竟然靠着拼死救球、多次破发,硬生生夺回一个wta1000的单打冠军。 但从那场比赛之后,这人就开始频繁伤病退赛,状态一路下滑。 辛弦回来后曾经和她提过,那人参赛前只怕就带着伤。 眼看着今年下半年状态似乎有所恢复,这个月初的美网决赛上,偏又输得让人扼腕叹息。 林浅其实觉得苏扬恢复得还行,只是大赛多轮次体力消耗巨大、决赛上心理压力估计也不小,最后抢七输掉虽然可惜,但也不能说人家打得不好。 可辛弦那天在现场看完决赛,神情沉郁到比自己带的球员输了决赛还严重。 虽然那会她已经决定接受谢岑云开出的条件,回国担任苏扬的主教练,但那样压抑的情绪,林浅的确很少在辛弦身上看到。 苏扬大概是真的出问题了。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但她觉得辛弦心里可能是清楚的。 毕竟……如今的苏扬虽然打法完全蜕变、几乎见不到什么旧日的影子。 但潜藏在那具矫健躯体之下,被经年驯化而成的身体与思维记忆、那些牵拉着每一次挥拍和跑动的本能习惯,却都仍然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在辛弦还没有退役转为教练之前,苏扬才是她精心调教出的、最优美的那个作品。《 》 13、第 13 章 h市电视台体育频道策划了一期特别栏目,拍摄一个以‘本土杰出运动员’为主题的系列节目。 作为h市近年来在国内国际声名最旺、人气最高的职业运动员,苏扬是一定得占一期专题篇幅的。 但是,苏扬的日程很不好约。 节目组为了拿下这个理想嘉宾,一路向上、直出动到电视台台长,辗转费心和苏议员打过招呼后这才终于约上了时间。 虽然对接的过程坎坷,但苏扬本人脾气很好、打起交道来并不费劲,节目组的前期录制沟通得十分顺利。 今天来训练基地主要是拍摄外景,和补一些访谈镜头。 比赛素材她们是够够的,训练集锦也有苏扬团队这边特供、不需要麻烦苏扬特地为了她们‘摆拍’。 反而是制作人灵机一动,特意提出:希望苏扬不要穿平日常见的运动服。 这个提议收获了制作组的全票通过——大家都想看,并且认为:观众应该也很乐意看。 陈今将此事向上汇报给了谢岑云,boss不置可否。 而苏扬和她开玩笑说‘那是另外的价钱’,倒是也没有完全拒绝。 陈今对苏扬还算有一定了解:这种情况下,不拒绝就是默认了。只是也谈不上什么好恶。 但节目组这‘灵机一动’的要求还真不太好安排。 要知道,苏扬除了运动品牌,还代言一系列奢侈品,其中也包括了服饰品类。 这要上电视播出的节目,可是会涉及到品牌方的合同条款的,偏袒了谁都会得罪人。 苏扬日常比赛训练都是运动服,私服倒是没所谓还要‘雨露均沾’,品牌方如果拍摄广告安排出席活动,自然会把衣装搭配好、送过来供她们挑选。 这种‘公益性质’的节目还要求穿运动服以外的私服,倒是有些少见。 陈今于是又把那些合同翻出来仔细研究,最后严谨搭配出了这一身,保证没有任何品牌商事后能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苏扬对于这类指定衣装的场景经历得多了,本人没什么抵触,只是自己也觉得在训练场穿成这样、多少有点不着四六的街溜子感。 何况,这副样子还被辛弦看见了…… 于是节目组人员看到苏扬走近时,恍惚觉得对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妙。 早早等在这边,要陪同她一起拍摄的陈今也发现了。 明明在休息室里还是好好的,怎么就隔了几分钟,就变成这样了? 但时间紧迫,谢岑云无论如何只同意半天的拍摄时间,精准到分钟。 陈今必须在下午五点前给苏扬全须全尾送回训练室里,不然因此耽误了训练计划,谢岑云能化身尼罗鳄、一口给她吞了! 深知时间紧迫的除了她还有制作人。 哪怕现在苏扬肉眼可见地有些情绪不好,制作人还是秉承着专业精神凑了上去。 “苏小姐,咱们先拍个场地外景,参考词您之前都看过了,就绕着这片走一圈,介绍下咱们训练的场地情况,五分钟左右就行。” 苏扬点头,对于镜头没有任何不适。 从这一点来讲,可以算是为制作组节省了许多磨合的时间。 不少运动员打比赛凶猛,到了镜头前、那就说不好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但苏扬完全不。 她发挥稳定、情态自然,结合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和让人忍不住黏在上面的好身材,让制作人幻视自己是穿越到了隔壁时尚频道。 他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苏扬拍过的广告大概比很多一线演员还多……就差没去客串点电影电视剧了。 “啧啧,看你家羊镜头前这个游刃有余的样子,可见日常是没少拍啊。”林浅远远望着那头调侃道。 她转头看一眼辛弦:“这点和你还蛮不一样的。” 辛弦弯了下嘴角:“我又不是自己不愿意接,是那会网球赛事在国内的关注度没有现在这么高。” 林浅心照不宣笑了下,拿出手机快速拍了两张,被辛弦提醒:“不要传出去。” “哎呀,我自用,这点素质和意识还是有的。” 林浅心道:我看你晚点来不来找我要,常服苏扬哟! 西区室外球场2x3纵列排布,她俩站在过道围网边,没一会就和从球场另一边转悠过来的苏扬面面相觑。 两路人马,你在笼子里、我在笼子外。 苏扬的脸色显而易见僵了一瞬。 还没等拍摄组反应过来,辛弦果断转身离去。 她走得毫不留恋,脚步顺畅无比,仿佛就是路过这里、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于是换个方向继续逛。 苏扬收回目光,但卡词了。 “苏小姐?”制作人提醒了一下。 他倒是也看到了围栏外的两人,但这片区域也不是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在。 那不草地那边还有在灌溉的维护技师吗? 要是真完全没人,这个背景拍出来反而才有些奇怪呢,因此他早前也并没要求清场。 虽然要求了人也不一定理他。 苏扬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强行扯了下嘴角,说:“不好意思,这段重来。” 制作人笑道:“没事没事,正好我们换个背景接下一段吧。” 众人于是移动到了隔壁红土场。 “……场地底层是压实的碎石,提供排水、支撑作用,保证地面的稳定。中间是粗沙,至于表层的看见的‘红土’,其实是由碎砖、粉末状的粘土或石粉压制而成的红色颗粒。” “由于这种结构和材质特性,红土场的摩擦力大,球落地后速度减慢、弹跳更高,因此看上去整体节奏会偏慢。” 简短介绍结束,制作人适时在拍摄中插入问题:“苏小姐截至目前、已收获了四大赛事其三的冠军荣誉,只差一个法网奖杯、就集齐职业生涯四大满贯的成就,您对于自己在红土场的比赛表现有什么看法呢?” 陈今眉头一皱,低头在ipad上翻出采访稿。 她怎么记得发过来的提纲里没有这个问题? 苏扬嘴角微微下压,语气平淡道:“法网是是唯一在红土进行的大满贯,由于其场地特点,常会将比赛导入底线相持的状态。同时球员也较难以在发球局有所突破,因此经常陷入比分僵持……” 苏扬顿了一秒,接着道:“我个人的技术特点、在红土场会遭遇更大的困难,因此目前为止的红土赛季成绩并不算理想。” 制作人接着问道:“那咱们的教练团队是否有为您布置更具针对性的提升策略呢?” “等等!”陈今立即喊停,语气不满道:“钟制作,这个问题不在提纲上。” 钟制作笑了下,解释道:“我是恰好看到这片红土场,临时起意了。” 陈今严肃摇头:“苏小姐只回答提纲上列出的问题,这是事先和你们制作组沟通过的。刚才那段素材,也麻烦不要剪进正式播放的节目里。” 钟制作连连点头道:“不好意思,是我这边没注意,您放心,这段素材我们不会使用的。” 她转头看向苏扬:“苏小姐,刚才不好意思了。那咱们……” “休息一下吧。”苏扬却没等她说完就扭过了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 14、第 14 章 虽然这才拍了不到十分钟,但刚才是他自己灵感上线、不小心越了界,钟制作也只好由着苏扬被这某名生出的不快给带走。 他小心凑到陈今身旁,低声问道:“苏小姐今天心情好像比较一般?” 陈今勾起一个商务礼仪的笑,绝不抹黑苏扬的外在形象:“没有心情不好,只是上午训练比较累。” 实际上午教练们都被谢岑云召集开会聚餐,苏扬有没有自己去训练、训练了个啥,她哪知道。 陈今扭头看向走出了球场,正从自动贩卖机里拿走一罐可乐的背影,心中暗叫不好。 一个没看住,怎么碳酸饮料都喝上了! 偷偷自己治愈了早晨那会没喝上饮料的烦闷,享受着甜腻的气泡在喉间‘啪嗒’炸开的快乐,苏扬情绪恢复些许。 她垫了垫脚尖,随即发现那双白色的皮鞋刚才在球场走了一圈,沾染上些许红色粉末。 红土场的表面材质是能提供摩擦力的红粘土、或者碎砖粉,高转速的击球落在这样的地面,会被‘截除’一部分动能,使得球速明显下降,让比赛更容易落入‘相持’的局面。 至于为什么她在红土表现不佳? 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科普’给观众们呢。 偶尔看看比赛、更多是在广告和街拍上认识她的观众,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而她的球迷、对手、黑子、教练团队,包括她自己,又有谁不知道这个问题背后暴露的,是她身为omega体能就是不如alpha的事实。 这又不是什么今天才刚刚出现的问题。 而是自她分化以来,就一直在长久面对的问题。 并且这问题也不单单是在红土场出现,在硬地、在草地,同样也存在。 不过是,没有被场地特性放大得这么明显罢了。 至于教练团队有没有想办法…… 苏扬一口气‘咕咚咕咚’灌完了手里的可乐,将之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那还用说嘛。 但这世上又不是所有问题都有解答,教练团队也是一直都想不出有效的应对方法罢了。 偏偏红土不比草地。 集中在4-6月的‘红土赛季’有法网、罗马、和马德里等公开赛,其中法网、马德里和罗马还是还是强制赛。 全赛季粗略加起来,红土赛事的占比高达30%以上。 而草地比赛集中在温网前后仅仅一个月时间,占整体赛程比例不到10%。 不擅长草地、放弃也就放弃了,可红土赛的积分却是无法放弃的。 而很让人无可奈何的是:她的优势在草地。 苏扬若有所思地盯鞋尖着看了一会,没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带着那群人往红土场走。 心情恢复得差不多,还是要赶紧回去把节目录完的。 但苏扬转过身,刚一抬头,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阴魂不散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面前,这次只有一个人。 她眸光冷漠地从对方脸上扫过:“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没参观完吗?” 辛弦的回答似乎牛头不对马嘴:“对你而言,红土并非不可战胜。” 苏扬随口哼道:“当然,我也不是没拿过红土的冠军。” 虽然是个wta500,含金量有点低。 但她就是硬要杠。 但杠完,苏扬的表情就僵住了。 面前的人安静地盯着她,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答案。 她的视线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不自觉偏开了目光,心下有些懊悔:自己刚才非要多说那一句做什么。 对着别人这么杠也就罢了,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在红土场上拿到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大满贯,并且此后连续六年于罗兰·加洛斯「1」卫冕,在巅峰时期被称为‘红土之王’的球员啊! 一种究极尴尬感迎面袭来,苏扬捏着拳、脚趾抓地,恨不得启动时光机把刚才的话撤回掉。 自己是什么地狱杠精,拿wta500的冠军在对方面前杠个什么啊…… 这下好了,把自己杠翻了吧。 omega上了一层薄妆的脸颊上慢慢浮出一片红晕,眼神闪躲着又尴尬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可爱。 辛弦语义不明地‘嗯’了一声,语气温和:“所以你需要我。” 苏扬闻言,缓慢地抬起头,表情有些扭曲。 虽然她明白辛弦的意思是:你需要我成为你的教练。 但这话听上去,非常的容易让人误会! 地狱杠精强硬地继续杠了下去:“不,我不需要。”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是不可能在嘴上认输的! “你不想集齐四大满贯吗?” 耳边似乎飘过了一句惑人的妖言,苏扬咽了下、咬咬牙,也没能摆动自己的脑袋。 身体如此诚实,但她的嘴比鸭子还要硬。 “当然想,没有球员不想!” omega的语气无比高傲:“但我不需要你也能拿到!” alpha的神色声调没有丝毫变化:“那对你而言可能有些太难了。” 她话语委婉,听上去还有几分客观,却瞬间惹毛了面前的小绵羊。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还要回去拍摄,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瞎扯!” 说着,苏扬就要从她身旁穿过去,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苏扬忍无可忍。 又来这一套是吧! 她这次没管对方用哪只手,狠狠地甩开,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被甩出了一瞬间的麻痹。 但竟然没甩掉。 苏扬:…… 她冷冷看向对方:“放手。” 腕间的触感温和却有力,被碰到的肌肤像是要灼烧起来一般让人感到刺痛难耐。 而在那些针扎般的刺激下,却还有更蚀骨的舒适感、从心底蜿蜒着盘附而上。 苏扬浓密的眼睫不禁微微颤了颤。 不到二十四小时,身体还明显残留着被对方侵蚀过的触感。 如此鲜明、如此灼然。 后颈似乎有些胀痛,心率也开始鼓噪起来。 苏扬低垂着头,再次看到那些红色粉末的瞬间,只觉得眼前被撒了血般刺目。 辛弦的第一个大满贯是在红土场上。 而她,是在草地上。 绿茵环绕、黄色小球闪电般从半空中疾驰、落地、弹起…… 脑海内突然降下一道刺目的电光。 很多年都不曾被主动回忆起的画面再次滑过,触目惊心。 苏扬于是又一次、被迫重温了那些年铺天盖地的责怪与谩骂: 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大满贯,是从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此时握着她的这只手上…… 以一种过于刻骨的方式,抢夺而来的。《 》 15、第 15 章 在对方浑身散发出的低落感进一步蔓延之前,辛弦主动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那里的热度疏忽被风吹散,敏锐的alpha察觉到有人的嘴角继续向下撇了一分。 那种弧度表达的是某种不快的意味。 只是在这个时点,能引起苏扬不快的原因应该有很多,倒也不必深究。 她不是来故意给她找麻烦,有些谈话需要适可而止。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面前这个人的坚韧,有些时候会转变为某种执拗。 “我们明天早上见。”辛弦留下一句话,径直从她身边走开。 被她甩落在身后的人仍旧垂着头,缓缓攥紧了掌心,绷紧的颌骨颤动了两下,被口腔内还未愈合的伤口刺激得倏然松了开。 苏扬的眉眼更加沉郁。 她讨厌辛弦的若即若离。 更讨厌在眼下这个狼狈的状态下,被她再次‘抛弃’。 哪怕那句‘放手’,是出自她自己之口。 林浅藏身在树荫下偷瞄,见辛弦终于舍得回来,才从树后步出,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不行啊,我觉得苏扬逆反心理更严重了。” 辛弦和她一起往球场出口走去,随口道:“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她逆反心理都会更严重的。” 林浅疑惑瞄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 “她只要输球就会心情不好,就她目前的状态,等量变引起质变,她会比现在更逆反。”辛弦淡然说完,停在了球场大门前。 她扭头往后看,语气中带上些无奈:“她当然在生我的气,但除此以外,眼下还有其它更麻烦的事情。” 林浅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浩浩荡荡一大拨人,在空旷整洁的球场内像一群误入庭院的猛犸象——非自主毁坏性极大。 不由咋舌:“也是哦,自女子职网有史以来,还从没出现过一个商业价值这般高的球员。” 她干笑两声:“也不知道omega的属性究竟是成就了她,还是毁了她。不过托这个现象级的福,wta的omega球员的确越来越多了,虽然都不如她当年那样惊艳,也算是个好现象了。” 辛弦瞥她一眼:“她现在也挺惊艳的。” 林浅瞬间变了眼神,警惕道:“不是你自己说她在走下坡路的吗?” 辛弦语气悠然:“那也还是很惊艳。” “啧。”林浅一阵牙疼,有些受不了般把她往出口推,“赶紧走赶紧走,回去还有一大堆快递和行李要收拾呢。” 她忽然想起般问道:“咱们看好的那间公寓真的要退吗?订金可不少呢。” “退吧。”辛弦边走边说,“毕竟还是远了点。” 回国前,林浅早已在网上看好了一处酒店式公寓。 环境不错、地理位置也好,离高铁站机场都不算远,唯一就是离这位于西郊的训练基地稍稍有些距离。 但此处附近都是别墅区,有限的小区房源也都比较一般。 况且她俩人不在国内,想隔空定下来沟通也很麻烦,还是酒店式公寓这种标准严格的企业线上操作起来方便。 不过……既然谢女士有心补偿她女儿的任性,又何必心疼那点订金呢。 “放心,谢总为了她女儿一向大方得很,不会亏待你我的。”辛弦上了车后莫名说了一句。 林浅对此存有疑虑。 但车开了十分钟,进了别墅区后,她就收起了心里那点怀疑。 “果然不愧是网球界家世最好的球员之一。”林浅甩上车门,对着面前的三层小别墅不住的摇头。 “姐妹,我此时此刻真心实意、希望你能早日把人追回来。嫁进苏家……这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包的。” 辛弦好笑地望着她:“短你吃的用的了?还嫁进苏家,你自己想做陪嫁丫鬟、倒是可以去和苏扬自荐,毕竟……” 她的目光从对方摸出大门钥匙的手上划过,认真道:“你的专业能力还是很过硬的。” 林浅用一种‘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眼神回望过去,抖了抖肩,吓得迅速往前逃了两步。 上前一把用钥匙戳向大门,拉开后对辛弦做了个‘请’的姿势。 “您老赶紧来验收吧。” 辛弦进屋后随便扫了两眼,正对玄关是贯通三层的楼梯井,进门左手是挑空两层的客厅,右侧是连通庭院的餐厅。 家具齐全,异常整洁,显然是前不久才深度打扫过的。 谢岑云的确是个细致得当的人,客厅长几上甚至还有新鲜的水果。 “啧啧,看看这大户人家的诚意,我立时就被收买了。” 林浅往沙发上一靠,整个人大字型慢慢摊开,像一块进入热带后迅速融化的冰。 “嗯,既然已经收买好了,那明天可得好好服务一下小公主。”辛弦在一旁坐下,从包里摸出平板。 林浅朝她那边看了一眼:“你不是吧,这就开始工作了?” 她坐起身,从面前茶几上捞了根香蕉开始剥,随口问道:“可苏扬这么不合作,你那训练计划照她脸上糊、她也会装看不见的呀。” 身旁的人拿着applepencil写写画画,语气平淡道:“那还由得她?” 林浅挑了下眉,目光窃窃地瞄过去:“你想干嘛呀,用强的?” 辛弦手里的笔停了下,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林浅往旁边蹭了两厘米,小声说道:“你又不是没……啊!” 临时多出两厘米的距离毕竟还是不够,辛弦随手扔的抱枕精准砸到了林浅的肚子上。 她回过头继续在训练计划上修修补补,幽幽说道:“那不叫强制,叫驯化。”《 》 16、第 16 章 虽然搞不懂身旁这个人所谓的‘强制’和‘驯化’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林浅承认,很多年前的苏扬、在辛弦面前的确乖得像只自小养大的宠物羊。 但那是很多年前! 如今的苏扬,人前还算有礼,人后脾气暴坏。 性格又倔,见到辛弦和撞上挡路的大树没差,直接就想上角、一头给对方顶个窟窿出来。 对于这种难度系数的副本,若不是她的本职工作绑定了辛弦,林浅是绝对不会愿意来尝试的。 “你明天记得找机会帮她看看手。”辛弦自己干着活,还不忘指使她。 “好好好,知道啦,只要苏扬愿意让我碰。”林浅歇了会,吃完香蕉快速补充了体力,就撸起袖子打算去收拾行李。 虽然前途未卜,但她俩的行李可是按照‘常驻’模式来收拾的。 刚出门打开后备箱,辛弦也跟了过来。 看她一手拎出一个28寸,林浅忍不住出口提醒:“你小心点啊,别用猛劲儿。” 这俩箱子托运前刚称过,一个超重3kg、另一个超重5kg,合计重达72kg。 嗯……不到四片杠铃片的重量啊。 那对辛弦而言好像确实不算个啥,只是个头看着庞大罢了。 别墅里带了电梯,运箱子进去时林浅摸了摸按键上的负二,苦恼道:“早知道绕一圈找找地下车库入口,省得爬门口那几阶楼梯了。” 辛弦盯着亮着红色的数字2,若有所思。 就算只是临时借住,谢岑云给的这套房子也有些过于‘豪华’了。 不如说……是大的有些过分了。 电梯门‘叮’了一声滑开,两人各推着俩大箱子去挑选卧室。 等双双收拾好行李下来,已近下午五点。 辛弦抬手看了眼表,招呼林浅出门。 本以为是出去觅食,谁料辛弦又把车开回了训练基地。 “这会回来干嘛呢?”林浅疑惑。 “看她训练。”辛弦说着推门下车,径直往训练中心那栋楼里进。 她俩中午都顺便领了门卡,此时刷过门禁,辛弦熟门熟路就往二层右手边走。 林浅抬头、瞄了一眼外面开始暗沉的天色,叹了口气。 谁训练也得吃了饭呀,这个点是来看什么的? 光线不算特别明亮的走廊内,某个房间门口透出炽白的光。 辛弦没有进去,安静靠在门边,抬手看了一眼表。 林浅视线向上,看到了‘综合训练室’三个字。 这里她白天来过,斜对面就是‘康复训练室’。 里面的训练似乎暂停了下,传出细微的交谈声。 “怎么动作全改了?” “你刚休完假回来,得全面测一下身体情况。我对之前的版本做了升级,这个更有效,你就安心做吧。” 林浅听出点意思来,气声在辛弦耳旁询问:“你让改的?” 对方微微点了下头,于是林浅知道了下午那会她忙忙碌碌都干了些什么。 在外面就这么站了快半小时,林浅都受不了蹲下了,辛弦仍然耐心十足、保持着松弛站立的姿势,眼睛倒是闭上了,似乎在听里面的响动。 林浅揉了揉腿,站起身,问她:“怎么样?” 辛弦没有回答,离开靠着的墙壁,径直走进门去。 林浅看得心中一惊,生出了狼入羊圈的即视感。 房间里的人把一整套新的测试动作做下来,此刻只觉得累得厉害,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虽然是都是些改版的常规训练动作,可这是为了测试她假期后的身体状态,不能偷懒随便做做的。 苏扬正叼着吸管在补充水分,门口有人进来,她一抬头、当即愣在原地。 换过衣服的辛弦没有穿着中午见面时的衬衫牛仔裤,而是她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 相似的形象唤醒了脑海中相近的内容与情绪,苏扬下意识挪了下步子,又立刻收了回去。 “这么晚了还在参观吗?”她吐槽道。 大概是这会没有外人在,又是在自己的地盘,苏扬的应激反应比下午那会好很多。 辛弦是什么性格她清楚得很,当然不会寄希望于对方因为她两番话就收拾铺盖回国外。 只是一天内见这么多次,她也有些快要脱敏了。 进门的人只朝她看了一眼,幅度极其细微、甚至可算作错觉般点了下头,就直直往她的体能教练朱蒂那边走。 “辛教练。”对方礼貌打了声招呼,随即把手里开着训练软件的平板交到了对方伸出的掌心里。 像是一个邪恶的叛徒,将党国的重要机密资料交到了潜入的奸细手里。 苏扬顿时眼睛瞪成了铜铃。 “你……” 她斥责了半个字,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是……你怎么可以看我的体能训练记录? 还是……你是不是篡改了我的体能测试计划? 又或者……你怎么可以都不知会我一声、就做出这么独断专行的事情? 离谱之处实在太多,苏扬一时都不知道该挑哪个罪名。 最后,在辛弦认真阅读训练数据之时,一旁气到耳朵发红的羊咩声怒吼一句: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 17、第 17 章 综合训练室内寂静了一秒。 辛弦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淡然答道:“门没关。” 她对这些项目的标准数据区间、不同动作之间的协同意义、以及众多项目综合体现的测试结果都烂熟于心。 此时大致扫完,将平板递回给一旁的朱蒂,转而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苏扬。 “身体协调性还行,耐力基础太弱了,下肢爆发力明显缺失,身体延展性不足,核心稳定性……只能说还不错,需要进一步加强。” 她每多说一句,两米之外的人脸色就难看一分。 苏扬眼神变了变,把脑子里刚才听进去的那些话清空,皱眉道:“我刚休了半个月假,身体状态还没恢复,这数据不准的!” 林浅微微一愣、瞳孔震惊。 不是吧,这头羊怎么这么单纯?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重点回击:要你管!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吗? 怎么轻易就被辛弦的‘评语’给带走了?? 林浅忽然觉得,她们这趟价值可观的教练合同,大概、可能……还是很有希望的。 辛弦把平板还给朱蒂,看向她:“这就是基于休假后状态的标准数值区间做出的判断。” 苏扬握紧手,憋了口气,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其实她就算在海岛上休假,每天都没有落下基础训练,除了偶尔出门散散步、看看海,被连璃扯出去玩一会,大多数时间都在健身、游泳、沙滩排球…… 怎么可能如辛弦刚才说的那般不堪! 她语气很冲,声调却有些绵软,辛弦听出来了,示意朱蒂去准备:“那再测一次。” 苏扬怒:“我不!” 林浅默默叹了口气,某只羊的脑子终于上线了。 “你这么能,有本事和我一起,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测试结果有多‘优秀’!”苏扬又气急败坏嚷了一句。 林浅转过头,扶额。 这家伙到底是何等单纯的生物,脑子里只有网球吗? 实则苏扬倒还真不是单纯。 没有强硬的理由,辛弦是不会主动离开的。她心里明白着呢。 如果要从网球上下手,说实话,她下不去手。 毕竟对方的手腕是因为她才伤的,这么揭伤疤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但如果连最基础的内容都指导不了她…… 哪怕辛弦不是专业的体能教练,她身为主教练也应该对一切都总揽全局。 至少用这种‘专业’方面的理由,不能算自己无理取闹。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总有机会让辛弦知难而退。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摆弄的小孩子了,现在她才是现役选手! 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连一个退役多年的前职业选手都不如! 静谧如深海的眼眸映着一层薄光,辛弦对她点了点头:“好,我先来做一次,你看好正确的动作要领。” 说着,她从外套里摸出一根头绳,把一头乌墨浸染般的长发随手扎了起来。 辛弦的头发天生带点自然卷,不染不烫、铺落肩头时很有风情。 但此刻被她拢住往后、高高扎起,完全显露出的脸部轮廓就显得有些凌厉。 尤其是此时微微挑高的两道长眉,如黑夜中划过天幕的电光,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极为摄人。 更何况…… 更何况对方这熟悉到心尖的装扮和姿态,在这布局大差不差的训练室内,总会让人记起一些不妙的内容…… 胸腔里的鼓噪持续了几秒,苏扬扭开脸,不悦道:“还正确动作要领……” 朱蒂是意呆利人,在c国留学过,一口中文说得还算顺畅,此刻开口打圆场:“辛教练你要不先热个身吧,这动作幅度都有些激烈,别不小心拉伤了。” 辛弦对她笑了下:“没事,这就是热身。” 站在另一边身型高大的alpha扬了下眉。莱昂是苏扬的的击球教练,atp「1」退役职业选手,最高排名冲进过前50,也是被谢岑云高薪邀请来的教练。 此刻听到辛弦的话,他忍不住偷偷在身侧竖起大拇指。 刚才那套测试动作他看过了,自觉除了耐力和爆发以外,其他项都不如苏扬。 他知道辛弦,可对方退役比他早呢,这都多少年了,竞技状态还能在吗? 这可不是每天陪着执教的选手练几球,在场边指点指点江山,就能保持住状态的啊…… 现役运动员。 这五个字意味着身体机能、生活习惯、心理状况、生理调节和竞技状态等方面、全方位的高强度维持。 普通人是很难做到365天如一日,这样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的。 哪怕是站在球场边、离得最近的教练…… 也不可以。《 》 18、第 18 章 苏扬原本站在一旁扭头看向窗外,但黑夜为幕,借着室内明亮的灯光、仍然映出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背对着对方,模糊又清晰地看着辛弦脱下身上那件外套。 模糊的是眼里的景象,清晰的是脑海内的想象。 苏扬一把掐灭十多个小时前的记忆、和白日里近距离接触融合的假象,转过身,瞪着顺手将外面那条长裤也一并脱下来的人。 白花花一片映入眼中,是alpha修长笔直、肌肉轮廓优美的下肢。 苏扬默默低垂下头,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突然就想起了……辛弦皮肤一向白皙、哪怕同样经常在室外晒着太阳打球,也不过就是晒得红一些。 没想到这些年、可能是不怎么打球了,竟然比记忆里白了这么多? 是自己的记忆出现差错了吧! 可、这人不是自己说就算个热身的嘛,有什么必要这么认真啊…… 她视线盯着地板,像一只觅食的小羊羔。 对方却突然提醒她:“看动作。” 苏扬慢慢抬起头,拧着眉背着手,脊背习惯性挺得很直,转眼间又像一个认真听训的学生了。 朱蒂重新检查了摆在地上的‘标记圆盘’,起身道:“那还是先做敏捷测试,地上标记的五个点,从中心快速触碰每个点,然后返回中心。重复五次,我会记录平均时间。” 朱蒂掐着表,看了看辛弦,见对方已经准备好,就直接喊了开始。 这动作苏扬刚才做过,算是常规性测试动作,只不过返回次数比以前要多两次,她后面肌肉反应稍慢了些。 但也就是一丁点,换算到‘次平均’的数据上不过是极小的起伏。 而此时辛弦半弓着身、重心压得很低,踏出和收回的步伐短促且快捷,双臂自然随步伐摆动—— 动作快得令人心惊。 苏扬越看越紧张,到朱蒂喊停时,心终于完全死了。 她亲眼看着呢,就算没计时,还能不知道这几轮动作做完比自己快还是慢…… “每轮平均8.2。”朱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 苏扬的心已经死到不能再死了。 反倒是一旁的莱昂愣了两秒,疯狂眨了几下眼,对朱蒂问道:“我记得这动作的记录好像是在7.8左右是吗?” 朱蒂嘴角稍微有些抽搐,点了点头。 这动作算是非常常规的测试动作,也会变形涵盖在日常训练里。 但做成这样的,她生平反正是没见过。 听说atp常年积分排行前三的男子alpha选手巅峰时期可以做到7.8,但……面前这位是退役多年的‘前职业选手’来着。 这是什么要命的身体状态啊?! 苏扬咬着唇没说话。 她其实知道后面的也不用做了。 五点敏捷测试,模拟的是网球比赛中的来回跑动、侧移和急停急转,这些动作组成的移动几乎占据了每场比赛80%以上的时间。 辛弦身为alpha的体质本就比她要好,哪怕退役、以她刚才测试的成绩,多半在爆发力和耐力方面也不会弱。 第一个动作都做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比的啊…… 刚做完动作气息甚至还很平稳的人忽然走了过来,苏扬呆呆地看着对方。 “你刚刚有认真看吗?你的协助平衡做的不好,上下肢协调性以后要专项提升。” 辛弦看向她的腿,苏扬忽然下肢僵了下。 她觉得对方此时的目光有些赤裸,但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过去阿瓦罗教练为了让你提升击球稳定性,单纯的下肢训练太多了,以后都改成复合动作。” 最后那句话她转向了朱蒂,对方认真点头记下。 苏扬突然反应过来,她可不能就这么被吓退了! 如果一上来就这么示弱,任由对方侵蚀她的领地……后果简直堪忧! 眼看着辛弦竟然已经开始对她的团队发号施令,苏扬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手。 “换我了!” 莱昂和林浅互看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精神可嘉’的赞赏。 辛弦不无不可的对朱蒂颔了颔首,抱手站在一旁,认真看苏扬在‘开始’声后、迅速重复刚才的动作。 心下暗自评价:理解力和身体反应能力可真是厉害,只是有心调整,动作就比前一轮要顺畅不少。 甚至还临时调整了自己的步伐节奏…… 苏扬确实很聪明,身体性能也是罕见的优越。 不过若非有这样的基础条件,也不可能在一众alpha球员中打出这样的成绩。 阿瓦罗是个专业过硬、且负责任的好教练,只可惜…… 他并不懂得如何去利用这样优越的条件,实现前人未曾有过的奇迹。 辛弦看着眼前流畅的身形,观察的目光中浅浅泛出一丝着迷。 像是欣赏这世上最精致的造物。 在眼神中的渴望快要溢出之际,她微微偏过头、闭了下眼。 喉口本能的吞咽,却并没有实际的入腹之物,反射性动作过后,只留下了虚无的不满足,和更为叫嚣的饥渴感…… “ok!” 朱蒂喊停的同时,辛弦重新侧目看了过去。 起身抬头的人眼中还滞留着极为专注的眸光,修长的肢体与流畅的轮廓仍维持着略微紧绷的状态,像捕获猎物成功的猎豹。 优雅、强大,又美丽。 苏扬在抬头的第一时间、没有看向将要宣布结果的教练,而是直直与抱手而立的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omega浅棕色的眼眸里亮着炽热的光芒,像是过去每一场比赛刚结束时,还停留在场上时的苏扬。 辛弦神色平淡,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另一个人。 … 第一个动作的测试结果毫无意外。 苏扬拿着自己的水瓶走到窗边,盯着外面被树影描摹的夜风。 她有些不太高兴。 但她知道不是因为测试的结果。 甚至……她清楚的知道那情绪的源头在哪里。 不过是辛弦移开的目光,和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移开目光是什么意思呢? 觉得我做得太差了、没什么可看的,结果明明已经如此明了,却还要巴巴地扑上来献个丑。 所以因此觉得好笑? 可是在以前,哪怕她还抓不住动作要领,东摇西摆像个扑腾狗尾巴草的小狮子时,辛弦也不会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的。 她从来都只是认真地、专注地看着她。 就算是笑,也是温和的、鼓励的、为她开心的笑…… 夜间巡逻员的手电往这边照了一下,苏扬快速眯上眼撇过头。 真是太刺眼了! 怎么还会往楼里照呢? 她愤怒地合上手里的水瓶盖,将之墩回桌上。 一扭头,发现辛弦正在和朱蒂说些什么,林浅在和莱昂聊天。 两两成对,非常和谐。 继被辛弦‘无视’之后,苏扬感觉自己受到了整个团队的无视。 这个风气简直太坏了! 她大步走到朱蒂身边,语气略有些不善:“快点下一个了,弄完还要去吃晚饭呢。” 辛弦转头看她:“晚上吃什么?” 苏扬瞪着她:“鲍师傅会安排的。” 朱蒂以为辛弦可能不清楚鲍师傅是谁,主动解释道:“鲍师傅是基地的大厨,也会专门负责苏扬的饮食。” “你在赛季怎么吃饭?”辛弦对她点了下头,又对苏扬问道。 “还能怎么吃,厨师做呗。”苏扬说。 这个答案非常不明确,朱蒂继续解释道:“鲍师傅赛季会跟着出去,另外莱昂也会做一些简单的。在基地训练时不会吃那么严格,会让食堂的大厨做得稍微丰富一点。” 面前那只羊表情十分警惕的样子,仿佛生怕自己动了她的训练计划还要动她的食谱。 辛弦微微抬首,略过了这个话题。 她暂时还没有想要动苏扬的饮食。 但对方现在有了这种危机意识是个好现象——说明苏扬的内心潜意识里、开始担忧某种可能性了。 虽然她自己大概还没有意识到。 “歇够了吗?准备三十米来回跑了。这次我和你一起。”苏扬确实没意识到,她只想在后面几项上干掉对方。 有这个人在旁边一起跑,她就是咬碎牙也会爆发小宇宙的吧。 苏扬溜达着走到尽头,看着慢慢往这边走过来的人,无不愤慨地想着。 但燃烧归燃烧,她也知道辛弦的跑动很厉害,只不过她同样有自己的小心思。 然而苏扬没发觉,她的小心思貌似已经被停在身边的某个alpha看穿了。 就像苏扬了解她的情况,辛弦同样也很了解对方。 身旁这个人,不是个遇到困难会先行退缩的性子,也不会因为预先看到了不好的可能、就坦然放弃。 从逆境中找到出路,无论那条路有多么困难——这样的心态和信念、才是苏扬能够一路走下来的原因。 如果摆一摆身体和击球数据、比赛就结束了,那苏扬身为omega,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任何机会。 到比赛结束的那一刻之前,谁都不会知道结果。这才是竞技体育的魅力。 而苏扬,总是会尽全力去搏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哪怕是面对她。 第二项有氧耐力测试是‘30m多级穿梭跑’,要求测试者跟随声音信号到达指定点后折返,信号会逐级加快,直至测试者跟不上。 所以…… 苏扬不仅是把两个人的成绩,更直白地在测试阶段就开始比对,而且还将一个显著的干扰项放在了自己身旁。 大概有些读懂了她的想法,辛弦看向自顾去认真热身的人,对身旁的朱蒂低声道:“把起始速度调到13,间隔10秒。” 朱蒂应下、调整app设置,心下不由得产生某种恐怖的念头: 苏扬这才刚休完假回来,上这么大强度不太利于恢复吧……辛教练这是要给孩子往死里测啊! 原本辛弦在下午发来的调整版测试计划中,已经修改了几个测试项目的细节。 就比如马上要做的‘多级穿梭跑’,跑动点之间不是直线,而是由四个锥桶构成的多边形,桶身标注1234,测试时的顺序也并非固定,而是需要她来临时发‘信号’。 刚才辛教练还要求提高初始时速,增加间隔时间…… 在这种测试里,增加间隔时间可不是给人休息的。 一旦身体从剧烈无氧状态中停下、再启动,反复几次,会比不停歇持续做完动作还要更累。 这位新教练,果然是和苏扬有仇吧……《 》 19、第 19 章 综合训练室内,不断发出沉闷的‘吱’声,密集到如急躁鼓点的脚步声被草皮吸收、却发出纵横交错的细微声响。 测试状态下的短距离冲刺、变向、急停、侧移,大范围模拟了在网球场上,运动员可能发生的移动变化。 而发号指令的教练随机给出的‘信号’,更是让大脑无法对身体反应做出预处理,因此步履间的谨慎和灵敏更多一分,爆发性的冲刺持续时间有所减弱。 如今‘变速信号’的声音间隔越来越低,就这么两分钟,苏扬在停下的休息间隔里、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开始大喘气。 把暗恨的对手摆在身边、的确有利于她冲破记录,但辛弦的确也带乱了她的节奏…… 她尽力调整呼吸,但身体在激烈无氧停止后、会本能想要补充氧气。可是这个状态只持续短短10秒,比上一轮更激烈的跑动又需要再次调动肌肉。 “3-2-1-4!”朱蒂根据两人的步伐频率更新信号。 苏扬和辛弦分别占据一侧,跑动距离是一样的,但在折返换点的过程中可能会不经意碰到对方。 脸憋的有些通红的人额头上已沁出一层薄汗,感觉心肺快要被旁边那个身影拉爆了。 她自己一个人做的话不会是这个节奏,可此时被辛弦带动着她也绝不想比对方慢! 老是跟在这个人身后的日子她是已经过够了,如今明明都已经摆脱掉,对方却又毫不见外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种行为…… 简直是太不顾虑她人的意愿了! 虽然是妈妈把人找来的,苏扬也清楚以谢岑云的手段、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就这么施施然以教练自居、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辛弦,也实在是太碍眼了! 她绝不向黑恶势力低头! 她要拿出现役职业球员的体能素质,把这个碍眼的家伙清扫出门! 意识反作用于身体,苏扬默默给自己加了个愤怒buff,右腿一蹬就极速转向,第一次在折返中超越了身旁的人…… 然后,就‘扑通’一声砸在了室内垫的人造草皮上…… 下巴传来一阵剧痛,还有刺啦啦的扎感。 趴在地上的人低低‘呜’了一声,耳边听到了碎乱接近的脚步声。 但下一秒,她就被熟悉的动作翻了过去,模模糊糊的视线里,辛弦沉着眉注视着她。 好挫…… 这也和她理想中的胜利结算画面差太多了啊喂! 苏扬一骨碌想从地上爬起来,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懵在原地好几秒。 耳边的声音像包裹了一层不完全真空的膜,混混沌沌能听见、却什么字句都辨不清。 身子突然一轻,后腰和膝弯贴上了温热的肌肤,被体内滚烫渗出的热浪裹挟而来的,是熟悉的青草香气。 血糖不足带来的视黑仍在持续,但被肾上腺调动的生理机能却开始下降。 不用优先强化生存所需的快速反应能力后,感知细节反而明显提升。 所以苏扬能清晰辨认出,此刻、那个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抱着她…… 视觉开始恢复的瞬间,怀里的omega开始折腾挣扎。 辛弦没让她在自己臂弯里乱动太久,随手把人放下。 皮质略软的触感落在身下,苏扬还有些看不太清,视线模糊间似乎看到移动的色块离开了视野,顿时愣在了原地。 不是……这就不管我了吗?! 好歹给拿颗糖让我缓缓吧,要不是你大晚上让测这些,自己也不可能突发低血糖啊! 暗怨某人没有责任心和担当的第六秒,视觉差不多完全恢复,已经不是色块的人又走了进来,站到她身边,一手轻扶着她刚被摔疼的下巴,一只手往她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苏扬警铃大作,下意识想往外吐,带着酒精气息的指尖顺着微张的口探了进去。 柔软的指腹在她齿尖摩挲过去,随即又很快退了出来。 带着青葡萄的味道。 嗯? 酒精湿纸还有葡萄味的? 苏扬莫名思绪偏移一瞬。 随即被舌尖触及到的甜味唤回注意力——那根手指离开后,口腔里却还有硬硬软软的不知名物体留了下来。 苏扬下意识用舌面抵过,酸酸甜甜的果味化开在味蕾上。 她颌骨微动,嚼了两下,同时抬起头怨念地看向喂食者。 “是因为没吃晚饭低血糖。”苏扬边嚼边解释。 才不是因为她体能太差跑几下就倒了。 “嗯,朱蒂和我说了。她让你训练前吃根蛋白棒,你不吃。”辛弦语气平淡,眼中的那抹忧心还没有褪干净。 苏扬看得很清楚。 把软糖吞下去,仿佛连同某种满足感也被一起消化,失落的感觉再次漫了上来。 她撇过头,冷淡道:“其实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是很优秀的教练。” 辛弦表情不变,似乎对这样的言语早有预料。 她总说苏扬单纯,是因为这个人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心思澄澈、没有杂念。 但苏扬向来都很聪明。 她明白她来此的目的,也懂得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在谢岑云的压制下试图拒绝。 “可就算你的体能技术都胜过我,你也不适合做我的教练。”苏扬说,“我没有任何不信任你专业能力的意思,单纯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缓缓侧过脸,和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对视。 “我不希望自己如今的生活里,还有你的存在。” “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无论是以什么形式。”《 》 20、第 20 章 大概是辛弦来时嘱咐过了,这会保健室的门大敞着,也没有其她身影路过或试图进来探看。 苏扬轻松卷腹从拉伸床上坐起,小腿垂落在边沿、轻轻晃动了两下。 她大概知道辛弦的想法,也明白她做这些决定背后的逻辑。 可无论客观条件方面多么优秀、合适,以她们的关系,都很难在如今继续和谐共处。 “我当年就说过了,你要走、就永远别回来。” “温网决赛上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也的确心怀愧疚……” 苏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声音微颤着说道:“可我现在没办法用正常的心态面对你。” “我们就根本不该共处一室,也不该成为教练和球员的关系。” 她微微垂下视线,盯着对方左腕上那根有些褪色的红绳。 昨晚混沌中的记忆从脑海中重新翻覆而出,裹挟着身体感官的残存碎片,一起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次划出新鲜的痕迹。 舌尖兀自用力抵上下唇内膜的破损处。 刺激神经的痛感袭来,苏扬恢复些许理智,将自己从那堆断壁残垣中扯出。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自己也有能力可以处理好。” 她扯出一丝苦笑,声音里浸着某种嘲讽的失落:“她毕竟是我母亲,从小到大、家里对我的投入也确实太大……” “没有什么感情是完全无偿的,哪怕是血缘关系下的亲情。但这是我和家人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掺和。” 苏扬撑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黯然又失神地低声说道:“就这样吧,我不想说更难听的话。” “为什么呢?”辛弦忽然问道。 苏扬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重复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说更难听的话?”辛弦平静地看着她。 苏扬轻蹙眉头,觉得这话问得非常没有意义。 辛弦低声缓慢说道:“因为你的家世教养,因为我们过往曾经有过的感情,还是因为你自己心底也清楚……没有更难听的话可以说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苏扬脸上泛起一丝怒色,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听不懂好话呢! “你对现状根本一筹莫展,眼下也完全没有能力、可以靠自己从现状的束缚中脱离出来。” “你说你对赛场上的事情感到抱歉、心怀愧疚……”辛弦停顿片刻,看着对方浅色的瞳眸微微晃动。 “可在听到我亲口说出‘退赛’,亲眼看到我背对着你转身离去,事后得知我退役的消息时……你心里真的、完全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兴奋,和报复的快感吗?” 远处电光划过后,一片重雷轰下。 苏扬觉得自己整个听觉系统都被短暂摧毁,身体不自觉开始颤抖。 “你……”她张了张口,喉间却像被某种黏腻湿冷的物体堵住,无法继续发出声音。 面前的alpha神色仍旧平静,连语气都淡然到似乎不含一丝情绪。 可那些话语却那么尖利、那么恶毒、那么让人……难以面对。 “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辛弦轻声问,“你最喜欢的草地、最想要得到的奖杯,和最想要击败的人。” 视线中那张熟悉到眉骨眼睫、一分一毫都无比明晰的脸,一寸一寸向她逼近,像是某种从地狱攀爬向上、想要索命勾魂的鬼魅。 苏扬不自觉上半身微微后仰,下一刻却被突然而至的温热掌心贴住后脑,用力向前推去。 磕碰在柔软之上时,视觉和感知一片混乱,她双手下意识抬起、想要将身前贴近的那人推开。 失去支撑的身体却被瞬间施加的力道、骤然压倒在狭窄的硬床上。 后背接触到微凉的皮革,苏扬慌张地蹬了下腿,却被捏住禁锢、向一旁推开。 散发着热意的身躯挤了进来,彼此愈发贴近,推拒的手肘蹭过了一片异样的触感。 omega的身体顿时僵直一瞬,紧闭的牙关此时被对方灵活的挑开,青葡萄残留的酸甜滋味被丝丝缕缕勾出。 而那在那其间,还掺杂着另一种熟悉的气息——清新的绿草香气。 混杂着暴雨过后泥土松软的湿润,仔细辨识之下、还能感知出某种植物汁液般的微微甘苦。 omega本能地软了身子,紧绷的神经却更加敏锐和焦躁。 基因中潜藏的意识清晰告诉她:那是alpha的信息素…… 她记起那扇敞开的房门,心中恼怒: 辛弦怎么敢……在这样的环境下对她做这种事情!《 》 21、第 21 章 落地窗外已然漆黑一片,综合训练室内万丈深渊般寂静。 “林浅,苏扬好像对辛教练态度不太好的样子,让她们俩这么单独相处、真的不会打起来吗?”朱蒂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恐慌。 “我感觉吧……辛教练应该不是会让着苏扬的性格哎,真打起来我们扬扬怕是要吃大亏。”莱昂客观评价两人的体力差距。 林浅坐在健身凳上,往嘴里塞软糖,随口道:“不用担心,辛弦对此经验丰富。” 两个外国人互看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对什么经验丰富?怎么丰富起来的? 不过看两人相处的状态挺自然的,应该是某种旧识吧。 可旧识也是分很多种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新来的教练和她们傲娇的小绵羊之间,究竟是哪一种了。 但…… 如果考虑到她们曾经在资料中看过的信息,感觉会是不太妙的那一种呢。 此时,同样寂静的康复训练室内发出的细微响动声、被高级隔音材质的门墙完全阻断,廊道上只有冷冷清清的光影,完全无法窥探此刻室内正在发生着什么。 苏扬那关于危险环境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如果她还有个背后灵视角,就会看到:此时拥着她的人、在欺身而上的第一时间就抬腿勾上了门。 房门缓缓自动回关,只发出了一点‘咯噔’的声响。 而彼时被alpha过分的动作震惊到僵直的omega,则完全没能分出神去察觉。 唇间熟悉的占有让她意识混乱,空气中愈发浓郁的信息素更是让肢体开始发软。 原本握着小腿的手不知何时顺着滑下、覆在她的手腕处,正轻轻揉捏着。 太……太卑鄙了! 辛弦怎么可以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omega在对方愈发轻柔的动作中勉力找回一丝理智,下一刻就不管不顾地抬手给了一记肘击! 她才不要管这一下会打到哪里、伤得多重。 辛弦这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犯罪! 身前的人反应极快、立刻撤身退开的同时,竟然还有余力伸长胳膊、把被自己的挥击弄到重心无法平衡的人再揽回来。 一下挥空不说,眼看自己又要落进反派的怀抱里,苏扬羞愤交加,又抬手去推她。 掌心抵住对方的前肩,用力之下、纹丝不动。 苏扬:…… 她怒目而视、盯着对方只是稍许露出些回味的脸,强忍住了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看不见也就算了,但这会对着辛弦这张脸,她确实有点下不去手。 虽然就算下了手,估计也会被对方攥住手腕…… 嗯……如果是那样,那还不如别给自己找麻烦。 苏扬自我安慰着,继续怒瞪对方的同时,余光瞥见了紧紧闭着的房门。 心下一松。 随即又立刻提了起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愤怒的羊羔低声吼道。 又细又软的声线里还埋伏着一丝微弱的颤音。 辛弦闻言怔了怔,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可是当苏扬说不希望她出现自己的生活里,她的确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情绪失控了。 不仅仅是情绪失控,她刚才、似乎差点被omega骤然变化的信息素勾出了发情反应…… 这会两人贴得仍然很近,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姜糖香气便愈发浓郁起来,辛弦回忆起昨晚在酒店的感觉,暗暗沉了下眉。 苏扬的信息素,好像有点不太对……但这会和刚才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辛弦略作思索,很快得出一个猜想。 只是,猜想毕竟不够确切,她得和苏扬好好谈一谈。 在刚刚的激烈动作中已经上‘床’的人,此时顺势坐到了尾端。 漆黑明亮的眼瞳直直看着她,语调轻飘飘的:“你没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哪里不太对劲吗?” 苏扬皱眉:“什么?” 辛弦表情渐渐恢复了平淡,抿直的唇角甚至透出几分严肃的意味:“你信息素的状态不正常,最近有去检查过吗?” “我信息素哪里不正常了……”苏扬觉得她又在说鬼话。 可眼前的alpha神情过于认真,她忍不住在脑海里稍微思索片刻,隐隐有所怀疑,却又不想在对方面前承认。 辛弦确实是有可能发现的。 alpha天生就是会对omega的信息素感知更为敏锐,何况辛弦前一晚才对她做过标记…… ao从标记中感知到的信息素状态,那可就不是嗅觉能达到的精度和量级了。 “你这段时间的易感期是不是不稳定?”辛弦直白问了出来。 而苏扬一点都不想和她讨论这么私密的事情,双腿一抬就要下去。 腿还没落下呢,就被人一把抓了回去。 逃离计划中道崩殂、或者说还没起头,苏扬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就坐在她身侧的alpha不言不语,甚至上手揉了揉她刚才跑动到有些疲乏的小腿。 苏扬用力踢了两下,在第一下时、对方的手就收回去了。 她此刻怒气攻心,觉得受到了非人的囚禁待遇,甚至想要放声求救。 但这种行为未免也太怂了。 瞪得圆圆的眼睛上下左右观察着此刻的环境,试图找出一条能顺利脱身的路线。 但堵在面前的alpha背对着门,虽然半坐着、却也能看出四肢修长,随便哪个方向随手一拦…… 就会像刚才那样,轻松把她抓回这张邪恶的拉伸床上。 苏扬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做什么啊?你不能一晚上都和我待在这种地方吧。” 辛弦反问她:“不能吗?”《 》 22、第 22 章 苏扬默然无语。 她的问题有问题。 不是能不能的事情,而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啊! “你不会打算就靠这种耍无赖的方式,让我同意你做我的教练吧?”苏扬感到离谱。 记忆里辛弦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这到底是在国外受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了? “没有。”辛弦说,“我是在和你好好讲道理。” 苏扬的眸光沉了下来。 她完全不觉得这种动手更多的方式,是在‘好好讲道理’。 机智的omega打算换一种迂回的方式。 苏扬:“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我们现在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说。” 说着,她试图抬腿下床。 再次被拦截,放回去。 被迫乖乖坐好的苏扬重新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心生绝望。 辛弦冷静地告诉她:“食堂更不是适合谈事情的地方。” 苏扬气到颤抖。 怎么,你在国外待久了,不习惯国内饭桌上谈事情的文化了是吗?! 辛弦补充道:“易感期的问题比较私密,不好在公众场合讨论。” 苏扬震惊。 你还知道易感期是个人隐私啊! 她一直l型端正坐着,觉得有些不舒服,双手往后撑着自己,抬起下颌、一脸不耐烦地望着辛弦。 面前的人对她的肢体语言相当了解,知道苏扬已经放弃‘拒绝沟通’的路径。 alpha声音温沉,逻辑清晰:“你分化已经快十年,期间几乎一直靠抑制剂维持腺体功能。普通人就算一辈子不结合、也不过是终身服药,可你身为职业运动员,从最开始就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对身体的影响可能不算特别大,但日积月累会拖垮你的天赋。当你的竞争对手靠深度结合得到平稳、甚至更加优质的体能和心理状态时,你要靠抑制剂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忍受经年的副作用对身体的缓慢侵蚀。” “你要是只想随便打打比赛、或者干脆当作兴趣爱好,这样也没关系。” “但是苏扬,你是要攀上峰顶的那个人。高水平职业赛事对身体机能的要求有多么残酷,你是亲身体验过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这样的原因,和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擦身而过。” “你不仅需要我的指导,也需要我的陪伴。” “哪怕不是深度结合「1」,有熟悉的alpha在易感期陪着你,也比你如今这样紊乱的状态,要更适合激烈的竞技环境。” 这番话听上去非常诚恳,甚至有些低姿态。 相较于被戏称‘比婚姻关系更为牢固’的深度联结,轻度和中度标记留下的信息素都会随着时间被身体代谢。 而一旦做过深度标记,彼此生成联结。 这种在日后不断加深的结合中持续缠绕、日趋稳定的关系,就像不断加重的锁链,会将ao双方牢牢绑定在一起。 这样稳固的状态有利于生理与心理的稳定,是竞技运动员最希望拥有的底层支撑。 几乎所有在职业生涯取得了瞩目成绩的ao运动员,都不会绕过深度结合这条路。 长期以来的研究显示,alpha对omega的标记需求是更重的。 因此有不少业内评论家认为,苏扬如今可以保持着不结合的状态打到这个程度,某种意义上倒是omega的属性带来的加成。 但这说法其实毫无科学依据。 哪怕标记欲望稍浅,易感期甚至发情期也仍旧难熬。 更别提常年超量使用抑制剂的危害。 是的,虽然辛弦没提,但她的言下之意其实已经表露得很明白了:她知道苏扬一直在超量使用抑制剂。 易感期内的虚弱会持续一段时间,最合理的抑制剂使用标准是少量多次,这样可以大幅延长药物可使用周期。 而若是要一次性消除易感期的影响,要么加大剂量,要么提升使用抑制剂的等级。 哪一种都不是适合可持续的方式。 可日常训练也就罢了,正式比赛却由不得她和社会上的其它工种一般,忍受那些细微的不适,继续在公司上班、劳作。 然而,职业网球运动员的赛事密集程度,几乎是所有职业赛事之最。 不仅全年几乎没有明显的赛休期,为了积分排名也不得不更多参加巡回赛。 尤其是像她如今的状态就更是尴尬——几乎只要参赛,都一定会打到比较深的轮次。 这意味着更多的比赛,更少的休息。 出于医患关系的保密协定,谢岑云拿不到她的细致检查结果和用药情况。 不然……只怕早就要在家里化身尖叫鸡,催着她赶紧找个alpha结合了。 可这种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终究瞒不过昨夜一晌贪欢的对象。 辛弦对她的了解,远远超过了普通一夜情对象的认知。 她此刻直直戳中的,确确实实是苏扬一个人‘没有能力’解决的棘手问题……之一。《 》 23、第 23 章 很多年以前,在她们相处之时,辛弦总是更多的沉默,而苏扬则有点小话痨。 很多年以后,当听到对方语气平和说出这样记忆中不曾有过的长串‘劝说词’,苏扬却不发一言,甚至有点想冷笑。 “所以,你到底是想做我的教练……还是想做我的床伴?” 向后撑着自己的omega生着一张更适合进军娱乐圈的脸,此时狭长的眼尾勾出一个不算好心情的弧度,声调更是有些嗤讽。 辛弦对于这样赤裸直白的话语没什么太大反应,用一种很客观的语调表达:“当然是前者,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 alpha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几乎在瞬间激怒了另一个人,但大概是被气懵了,苏扬愣怔看了她许久,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怒。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原本靠着微微后仰隔开的距离被重新拉近。 不过比肩宽出些许的拉伸床上,此时坐着两个身高腿长的女人,彼此的大腿几乎要贴靠在一起。 于是,苏扬只是坐直身子,甚至微微向前,就能很清晰地在一个极近的距离、看进alpha深邃的瞳孔里。 清晰到连自己的影子都能看得分明。 某种多年前就埋伏在心底深处的阴暗心思,在这一刻、倏然冒了头。 近在咫尺的女人勾起浅笑,嗓音清透又柔软,像是被浸在池水里的柳枝,会随着微风摇摆荡漾、惑乱平静无波的心湖。 “辛弦,你凭什么觉得……我如今还能看得上你。” 声调越是妩媚,话语越发伤人。 “我如果真想要个固定的对象解决生理需求,随随便便都有一大堆优质的alpha上赶着求我青睐,你……” omega的目光自对方高挺的鼻梁向下滑,语气似乎有些气:“不过是脸和身材还不错,这种alpha娱乐圈体育圈随便都能捞出一大把。” 她似怒含怨的眼神重新抬起,话音带上几分冷意:“我凭什么……要接受你这么‘没有礼貌’的自荐!” 苏扬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却逐渐发觉辛弦的目光里似乎泛出了些许尴尬。 “嗯……” 最终,辛弦只是意味不明地发出了一个音节,随即继续陷入沉默。 她的脸色完全不是被成功羞辱的反应,那种尴尬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意味,就显露得尤为强烈。 苏扬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辛弦似乎斟酌了下言辞,低声解释道:“我没有想要和你……做那种事情。” 在苏扬开始碎裂的表情中,她继续补充道:“只是单纯的……安抚标记。” ‘咔嚓——’ omega的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地方遭到了严重的损坏。 并且还在以肉眼无法识别的状态,继续快速崩溃。 安抚标记…… 这年头,怎么还会有alpha愿意主动开口提出这样的事情啊! 苏扬一时之间都有些感到凌乱,不知是该感慨辛弦为了这份教练合同可真是不计付出,还是气愤于这个人面对自己、竟然只想做单纯的安抚标记…… 安抚标记,顾名思义是出于‘安抚’目的进行标记的行为。 通常是轻度标记,某些特殊情况下也可能是中度标记。 但无论标记的信息素浓度如何,这类标记的共同点是:纯服务性质。 如果不是腺体过于脆弱、私密,这种事情甚至应该被归为按摩解压服务类。 当然了,如果辛弦所说是完全和那种事情无关的话,那可能还真的需要用上一些按摩解压的手段…… ao的信息素腺体与真皮层之间,被名为‘腺质层’的某种特化皮下组织阻隔。腺质层由胶原纤维、弹性纤维、蛋白聚糖等基质构成,具有动态硬度调节的功能。 日常情况下,腺质层呈高硬度状态,特殊应激状态下接近纤维软骨的硬度,能够为这处脆弱的器官提供有效的保护。 而在发情期,受身体激素调节影响,腺质层硬度会适当降低。 但即便如此,在腺体不完全放松情况下被刺破、也仍然会带来一定的疼痛。 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标记行为和某些行为是被联系在一起的。 在对方最为紧绷的那一刻过去之后、于腺体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进行标记,而不是一上来就只顾满足自己的标记欲望……是一名好的伴侣/床伴应有的基本素养。 而安抚标记这种事情,据苏扬所知,通常发生在某些解压场所…… 去这种地方的ao只是单纯需要疏解发情期,又不愿意经常服用抑制剂。 其实也有二合一的,这类相比上面那种纯安抚的,反而要更多。 但由于长期单方面标记对ao腺体的不可逆损害,不管是哪一种,目前在c国,这类场所都是违法的…… 当然,私下无法禁绝。 可如果不涉及金钱交易,只是单纯提供服务,甚至还不图谋另一方的身体…… 那真就只能说是纯粹的…… ‘大好人’了。《 》 24、第 24 章 苏扬强行压住自己的脑子里蹦出来那两个大大的‘好人’字样,心怀恶意地想到: 谁说辛弦只是单纯想要做好人,她明明就是为了那份教练合同。 也不知道谢女士到底给她开了多少,竟然能让一个alpha为了这份合同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苏扬忍不住就想出门去,找出那份根本没打算看的合同瞄一眼金额。 但随即另一种不爽的心思又蹦了出来:辛弦竟然只想和她做单纯的安抚标记吗?! 假如她真的同意了,这个人都已经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竟然还会只想单纯地用标记来安抚她吗? 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 苏扬气到想磨牙,表情还是维持了基本的高冷。 “不需要。有这种需求我自己不会找人吗?”omega冷声冷语,语气里有分明的不爽。 辛弦眨了下眼:“其她人不太方便吧。” “嗯?哪里不方便了?”苏扬拧眉问道。 “你要经常出国打比赛,难道让人家一年四季跟在旁边吗?”辛弦提出实际操作的困难。 苏扬:…… 这竟然,还真是个客观存在的问题。 问题倒不是一年365天近似包养的费用,而是……如果谢女士知道她做这种事情,一定会暴怒的。 而她并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在谢岑云的眼皮子底下藏这么大一个活人、还要跟着她满世界乱跑。 苏扬猛地一惊。 怎么回事?照这么说,辛弦还真是最好的人选吗?! omega的眼神迟疑一瞬,随即再次变得锐利。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被对方给绕进去了,她根本没有这个需求啊! 都没有这个需求,哪来的人选问题! 苏扬坚定表达:“不,我不需要安抚标记。抑制剂就可以。” 辛弦耐心摇头:“你的生理状态明显有些紊乱,信息素也很异常,半个月前美网决赛抢七的时候,你有三次回球都明显走神了。” 被戳到这个还没好全的伤口,苏扬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几分。 辛弦能看出来她回球走神,这不奇怪。 她的对手同样看出来了,因此在赛后握手时还悄声对她说了句‘ruok?’ 显然是觉得对手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下拿了冠军,有些胜之不武。 但竞技场实打实上赢来的成绩,有什么胜之不武的。 健康管理也是职业选手重要的工作。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生病了、难受了、发挥不好了,最终导致丢分乃至输球、输掉比赛、输掉冠军…… 那都是咎由自取,是活该。 没有半点需要得到同情之处。 可她也不需要辛弦在这种事情上的关心。 “和你没有关系。”苏扬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说了我自己会解决。” 她直接从右边蹭了下去,辛弦这次没伸手拦住她。 omega的脚步顿了下,有些不习惯似的、试探着从她身边走过。 拉伸床旁的过道只有一臂之宽,辛弦随便伸伸手就能给她再薅回去。 但辛弦仍旧没有伸手。 她看着已经空掉的位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扬没有兴趣知道,推开门迅速溜走。 虽然也就待了不到十分钟,但她这会出来走廊里,有种从窒息之地被放出来的重获新生感。 深深吸了口气,苏扬走到综合训练室探头朝里望了一眼。 人竟然都还在。 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苏扬眼神颤动。 刚刚的对话,应该不会有人听见吧。 “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她状似自然地走进去。 “聊完啦?”朱蒂走过来,“在等你们一起呢。” “哦。”苏扬看到了她手上的糖果包装袋,神色有些微妙,抬手指了指,“这是什么?” “哦,林浅小姐给的果汁软糖,葡萄味的。”朱蒂说着把袋口敞向她,“尝一个?” 苏扬迟疑了下:“我要去吃晚饭了。” 朱蒂身后的林浅大方道:“带走饭后吃吧。” 苏扬的目光在包装袋上停留两秒,伸手接过后道谢,转身离开了。 康复训练室内的人又坐了一会,稍微理清了现在的情况。 苏扬显然很清楚自己身体的问题,说不定已经看过医生了。 结合对方表现出的状态,辛弦猜测应该是‘长期超量服用抑制剂导致的腺体功能紊乱’。 这问题很常见,不仅发生在体育界。 易感期的负面状态对于ao而言属于众生平等,程度有轻重、但症状差不多:精神恍惚、身体虚弱、体能水平降低、偶尔会伴随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些副作用,正常情况下是可以和不太严重的感冒、经期一样忍耐过去的。 《抑制剂使用指南》中建议:在易感期内维持最低有效剂量缓和信息素波动,而非大剂量压制、迅速度过易感期,更有利于身体健康、以及延长药物可使用周期。 但这种状态对需要维持高度专注的工种并不友好。 面临比赛的运动员,就是其中一个最倒霉的群体。 结合苏扬这些年的比赛状态来看,对方极有可能,已经超量服用了很久…… … 晚间朱蒂和莱昂略尽地主之谊,带着辛弦和林浅好好参观了一下训练基地内的食堂。 一圈逛完,也没看到应该不过早她们两分钟下来的‘真正的地主’。 食堂不仅供应基地工作人员,在此训练的球员、打球的客人都可以使用,扫码点餐支付。 但用餐区域有ab两部分,a区要刷卡才能进,入口也和b区不在一处。 不用说,这种隔离措施主要是为了保护苏扬。 因此a区的用餐区域范围并不大,当几人从电梯下来后一眼没看见人,莱昂就猜测是不是趁着晚上人少、跑到b区去用餐了。 穿过门禁去找…… 结果,b区当然也没有任何羊的影子。 地主本人早就飞速打包好了自己的晚餐,此刻已经拎着饭盒扔进自己的车副驾了。 顺便就留在b区用餐的四人继午餐之后,又在饭桌上深入了一点彼此的了解。 中午那会谢岑云在,气氛干巴巴的,也没人敢乱说话,远不如此时在过了饭点、空荡荡的食堂里聊得畅快。 “辛教练,你之前和苏扬是不是还挺熟悉的?”朱蒂在楼上就看出这俩人相处状态有点奇妙,一路都在好奇,这会随口聊了几句,终于是忍不住了。 “嗯,以前训练和比赛的时候见过面。” 辛弦答完,林浅朝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莱昂似乎欲言又止,辛弦看向他:“莱昂教练有什么问题?” 三十好几成家多年的稳重alpha又拟了拟措辞,才小心开口道:“其实……谢总通知下来后,我们都查过您的个人履历。” 即便没查,当年的事情闹那么大、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也有听过。 林浅慢悠悠喝汤,眼神里一片了然。 她刚就想说,这事情根本瞒也瞒不住的。何况这些人都是苏扬团队里的人,入职前难道不了解一下自己老板的人生重大事件吗? 而苏扬职业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就和这位新来的教练有关。 “那是个意外。”辛弦平淡放下汤勺,“赛场上总有意外。” 莱昂缓缓点头,立即换了个话题。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得接受这个解释。 “不过,辛教练的状态保持得可真好啊,现在除了陪练,偶尔自己还会打着玩吗?”朱蒂好奇道。 对方的体能状态是挺惊人的,在抱着摔倒的苏扬离开后,她和莱昂还跟林浅八卦了好一会。 辛弦微微笑道:“打不了完整的比赛,也不能太激烈,稍微打着玩倒是没问题。” 莱昂跃跃欲试:“您过些日子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和我稍微练一会吗?” 他退役才不到两年,虽然告别了职业赛场,但还是有对强大对手的新鲜感。 其实辛弦活跃职网的时间,有一段和他的巅峰期是重合的。 虽然双方不在一个赛事,但她听过对方的大名。 只是在平均退役年龄接近30的网坛,辛弦25岁宣布退役实在是有些过早了。 如果不是手腕的伤势,大概现今都还能在赛场活跃呢。 “可以抽空,得看看苏扬的训练情况。”辛弦笑了下,向她们提醒事态的严峻。 她这么一说,对面的两位也露出难色。 早上苏扬摔门而去,中午吃饭都没露脸,刚才又是那般的态度…… 这位辛教练日后的工作,只怕是不好开展。 但她们同时也看得非常清楚,苏扬的态度坚决,谢岑云的态度更加坚决。 所以苏扬想直接让辛教练收拾包袱回老家,大概率是不行的,这估计……会是一场长期的拉锯战。 … 吃过饭,辛弦和林浅直接回家,房里还有琐碎行李要收拾。 “你和苏扬出去那会干什么了?”林浅上了车就急着发问,这事她刚才一直憋着呢。 “她训练前没吃东西,低血糖,把她抱去安静的地方休息了会。”辛弦对这段路还不熟,在导航上找到目的地记录,才往外开。 “哦?”林浅撑在窗沿,斜着眼觑她,“就只歇了歇?” 辛弦手上打着方向盘从园区绕出去,嘴上随口道:“那还能做什么。” “苏扬出来时嘴唇有点红哦。”林浅意味深长道。 辛弦语气平静:“是吗?” “我觉得她对你还是余情未了的。”林浅坏笑着说。 辛弦一脸正经:“我也这么觉得。” 林浅瞪了大眼睛:“什么你也这么觉得!这话你自己说很不合适的好吗?” 辛弦疑惑:“有什么不合适,客观事实罢了。” 林浅‘嘁’了一声:“还客观事实呢,然而人家就算是余情未了也不想和你见面,你看看你当年给人留下的是什么级别的心理阴影吧。” 邻座的司机不说话了。 林浅偷瞄一眼,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轻声找补:“那啥,苏扬好像挺喜欢吃葡萄味的软糖。” “你从家里带的那个?”辛弦问。 “嗯啊。”林浅非常自觉地拿出手机,“我找找有没有代购。” 与此同时,已经回到家吃完了晚饭的羊瘫在卧室的小沙发上,举着手机正在淘宝。 “好像都不是……这东西到底哪来的?” 她随手捞过一旁的糖果袋,看了一眼,又和识图结果比对起来。 辛苦一番之后,还是苦恼地放下了手机。 口腔间还是刚刚晚餐后丢进去那颗软糖的味道,清新的葡萄酸甜可口,轻轻用齿尖咬一咬、仿佛能迸出汁水一般q弹。 却还是不如那人唇舌的柔软…… 回味了好一会,苏扬突然猛地捂住嘴。 被整个吞进去的软糖卡在喉咙里,苏扬迅速翻起身、连忙灌了几口水,又试图吞咽了好一会才给顺下去。 一脸后怕的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放回桌上的那袋糖,默默看了很久。 最后拉开桌下的抽屉,整袋塞了进去。《 》 25、第 25 章 刚洗完澡,房门被敲响,辛弦擦着头发、开门把人让进来。 林浅也不进去,就靠在门边,问道:“她的手怎么样了?” 晚间本来应该她找机会看看苏扬的手,结果测试才走了两项、苏扬就低血糖晕了。 虽然辛弦说在另一边没做什么,但她可不信这人没找机会检查过苏扬的身体。 对着比赛录像都要拉过来扯回去反复研究的人,好不容易实物都到手边了,怎么可能忍住不碰呢。 辛弦坐到床头,继续擦干还滴着水的长发,答道:“摸起来感觉恢复得还不错,但她击球姿势有点问题,不确定是不是手伤的影响。” 她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我和她的医生联系过了,过两天会带上检查结果来、一起看一下。” “哎,也是个倒霉催的,年纪轻轻伤了手,后面一不小心、都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林浅感慨地看了辛弦一眼,“你也算是久病成医,都自学会摸骨了。” 辛弦笑:“那叫什么摸骨,基础的解剖学原理罢了。” 林浅幽幽道:“是吗?我当年学解剖的时候,可没办法一上手、就知道病人的骨骼恢复得怎么样哦。” 辛弦解释道:“她的情况不太一样,不是外在损伤导致的,大概率是击球习惯的问题,这个我比较熟。” “怎么都打这么多年职业了,还会有击球习惯问题?”林浅不解。 “因为她有明显的弱势需要想办法弥补。”辛弦说,“苏扬发球的ace比例超过p75「1」,她身高力量都没有优势,你觉得是靠什么支撑起这样的数据?” 她抬气手,轻轻做了个内旋。 “啊……强旋转。”林浅懂了。 “还有发球落点的高精准度。”辛弦摇了摇头,“她的发球有时候落地弹跳的角度,让我都看得心惊。” “而且她还经常有网前截击的制胜球。” 她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感慨道:“虽然这其实也是一种控球和肌肉感知的天赋,但频繁这样用也的确很伤手腕。” 林浅这次不用她解释,目光落在她的左腕上,轻声道:“所以你非常不希望她走你的老路。” 辛弦笑了下:“苏扬和我情况不一样。” 她把毛巾搭在肩上,说:“我还是更担心她现在的整体打法,这样下去、时间久了她的心态会垮的。” 辛弦轻轻叹了口气:“不如说……其实已经垮了。” 不然也不至于打成那样。 腺体固然影响了苏扬的生理状态,但近一年来,苏扬所有深轮次的比赛中,几乎都有不同程度流露出犹豫和不安。 苏扬不信任自己的击球可以得分,不信任自己的打法可以取胜。 带着这样浓重的不信任,却还要拼命去接球、用尽一切办法去得分…… 被如此的阴霾困绕着,那个人站在场上的时候,内心又会是何等的无助。 也许她当年真的做错了。 她不该将苏扬一个人……那样的丢下。 ---- 隔日一早,天光微亮,背着包的人出现在了训练中心里。 这么个只有早班清洁人员出没的时间,她竟然在休息室里看见了辛弦。 “你……来这么早做什么?”苏扬迟疑着把包放下,警觉地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提前安排逃跑路线。 辛弦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的大瓶子,插着吸管,看上去是某种蛋白粉饮料。 她朝苏扬慢慢走近,在对方抗拒的眼神中把手里的瓶子塞了过去:“听说你时间太早吃不进东西,我不建议完全空腹,可以喝点奶昔补充营养,对胃的负担会小很多。” 苏扬看着手里粉红色的超大吸管瓶,微微皱了下眉。 她的确因为起太早没有胃口、很难吃得下东西。 教练团队对此做出的回应是:减少清晨的训练强度,只做拉伸和热身运动,然后放她去吃早餐、休息一下,再开始上午的正式训练。 可辛弦竟然妄想一上来就改变她这么多年的饮食习惯! 她的抗拒态度十分明显,然而面前未被正式承认的教练只是进一步给出了科学解释: “空腹训练有低血糖的风险,哪怕只是轻度活动,对于你这种体重过轻、消化系统敏感的体质也是不合适的。” 苏扬听完,脸色有些微妙:“我……体重过轻?” 这些年阿瓦罗执教最大的‘成绩’之一,就是大大提升了她的体能素质,这其中、体重当然也是一个重点项。 运动员是不可能像荧幕上明星那样轻飘飘的,胰岛素和糖原会教做人。 但……她虽然因为体质原因看上去没有那么壮硕,可她的骨骼肌含量是非常达标的! omega疑心昨天的突然晕倒给对方留下了什么不妙的印象,正要开口据理力争,对方一句话就让她闭了嘴。 “做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昏睡过去,你这个体质真的是不太行。”《 》 26、第 26 章 面前的人脸色由白到红,在缓缓升起的朦胧朝阳下看上去精彩纷呈。 最终,苏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开头、压着声音说:“我不喝草莓味的。” “香蕉的。”辛弦抬了抬手。 苏扬疑惑道:“香蕉味为什么要用粉红色的瓶子?” 一旁的辛弦抱着胳膊,语气平淡:“黄色的缺货,已经提需求让商家补货了。” 看着苏扬抱着大大的奶昔瓶子溜达到餐柜前,辛弦微微挑起眉。 她还能不知道她不吃草莓? 怎么感觉这话里,多少有几分‘隔了那么久前任还记不记得我饮食偏好’的试探意味呢。 辛弦看着对方坐到窗边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半透明的瓶子液面却下降得飞快,也不过去,就站在一旁看着对方的侧脸。 用于快速补充营养的奶昔里加入了香蕉、浆果、苹果和菠菜,可以快速补充糖原、维持肌肉兴奋性、促进血液循环。 搭配低脂牛奶,易消化易吸收,适合快速补充碳水、维生素和水分,能够有效支持早间的训练计划。 辛弦不打算沿用阿瓦罗的训练计划,从头到尾都需要彻底革新,自然也需要苏扬快速忘掉之前的饮食和训练方式,从而…… 开启真正的改变。 … 喝完奶昔的苏扬瓶子一扔,自觉去训练室里拉伸了。 她自小衣食住行都有人操心,不会有这种生活方面的常识,辛弦也并不需要她在正经的训练日里、自己亲手做洗杯子叠衣服之类的杂活。 她走到桌边,拿起粉红色的瓶子晃了晃——空了。 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笑,拧开杯盖拿去洗碗池边、冲洗干净晾在一旁沥水架上。 不紧不慢擦干净手,辛弦才踱到训练室里,看对方戴着耳机神情专注地来回弓步走,那副认真的神态、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但辛弦知道她注意到了。 可即便注意到了,只要她不介入,苏扬也不会对她的存在做出太多反应。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明白大吵大闹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大人需要用切实的行动做出回应。 乖乖喝奶昔是因为那对她有好处,不过尝试一下觉得不错、明天苏扬就会让负责饮食的教练去准备了。 能走到这一步的球员,靠的不仅仅是天赋、还有思考。 她和苏扬之间最无法切断的联系,不是ao的信息素、也不是肉/体间的痴迷,而是对方向往冠军的那颗心。 只要苏扬对那些荣誉的渴望仍旧旺盛、对攀登至顶点的信念依然坚定,她就一定会接受自己的教导和训练。 眼下,苏扬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罢了。 但很显然,即使是只言片语和细枝末节,也已说明对方的理性仍然占据高地。 苏扬仍然是那个……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去打倒对手的球场王者。 无论她的对面,站着的是谁。 … 今天的情况有些诡异。 都过了七点,她的教练们竟然还没有来露面。 苏扬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自己开始了上午的训练计划。 她知道辛弦一直在看她,但既然她没有打扰自己训练,那就当做是参观训练的普通观众了。 苏扬一路从上肢练到下肢,连深蹲时辛弦都没上来帮把手,一点都不怕她一不小心失误把自己砸了。 不过…… 苏扬看了一眼杠杆两侧的重量,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腹诽。 因为这会只有她自己,本该用体重60%重量恢复性训练的动作,她非常谨慎地多卸了两片。 这个重量……辛弦不过来也很合理。 苏扬默默走到训练垫旁,躺下去做收尾的核心训练。 一边做一边吐槽: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就算堵车、也不该这个点了还没到啊? 她缓慢卷腹,像一只冬眠又被打醒、睡过去又被打醒的节肢动物。 措不及防膝盖被人往右侧用力推了一下,苏扬下意识核心发力稳住身型,保持平衡。 身体回正,她重新摊开,勾着背缩成一团虾状,疑惑地看向在自己出神时潜伏到近处的人。 对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开口说了两个字。 虽然戴着耳机,只从唇形分辨,她也知道辛弦说的是:继续。 苏扬保持着双手贴着耳朵、蜷背勾身的姿势,呆呆看了她半分钟。 最终还是怀着对另外两个现在不知道在哪教练的满肚子怨气,继续卷腹…… 然后被辛弦一下往左拍去、稳住……卷腹……往右推了一把、稳住……卷腹……被更大力地攘了一把…… 好险,差点歪过去! 循环往复。 这个动作本就是核心对抗训练,模拟的是比赛中突发的身体位移或受力。 没有教练施加外力、苏扬只自己做卷腹,训练效果大打折扣。 嗯……她是为了训练,才忍气吞声接受对方的帮助。 苏扬继续哼哧哼哧卷……辛弦也一直没喊停。 终于卷到腹部撕裂酸痛,整个人直直往后摊平成一块吐司、再也弯不成瑞士卷,苏扬才受不了般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摘下耳机。 “你这是练我、还是整我呢?计数了吗?”她反手撑地、表情痛苦,尽力放松着腹部的肌肉。 辛弦蹲在她身边,眼神平淡:“18次,后面几个动作变形了,以后不要做那么多,一组12个就可以了。” 苏扬瞳孔震惊。 不是你一直不喊停的吗?! 她抱怨的话语还没出口,温热的掌心贴在了她的腹部。 “很酸?”《 》 27、第 27 章 修长匀称、甚至可算得上宽大的手掌张开,轻轻按压在她的上腹。 这个动作有些眼熟,与之关联的情景却多少有些暧昧。 如果那只手再稍稍往下一点,这种即视感就会更加强烈了。 但下腹肌群不怎么参与这个动作,辛弦要是往下摸,苏扬大概会暴怒而起。 腹部酸得大脑都快要放空的人,圆睁着眼、一脸的懵,随即挥手打开了那只让她产生些别样意味的手。 酸软的感觉之外,对方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的残余热度、像要直直钻进肚子里,让她腹部一直往下的位置,也开始溢出了异样的感觉。 苏扬咬了咬牙,仿佛故意针对她刚才的动作,一语双关:“你那么用力,不酸才怪呢!” 扰动训练中推的力度越大、干扰越频繁,核心需要调动的肌肉越多,也就累得越快。 刚才第一下辛弦似乎是在试探,收了力,后面发现她还能平衡回来,用的力就越来越大。 而她,也绝对不想被辛弦推倒! 所以这组训练理论上成效是非常好的,除了最后那几个她实在扛不住、其它肌肉借力,还被辛弦看出来了……实在是有点丢人。 辛弦对她的指控不置可否,只抬腕看了眼表,语气几分冷漠:“休息时间到了,下一组。” 垫子上的人僵了一下。 没想到对方完全不受语言攻击的影响,而且还如此无情就要急急开始下一轮。 不知为何,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常规训练情景,竟然让苏扬忍不住联想到了辛弦在床上的样子。 热切之时,不管她怎么喊受不了、累了,情事兴奋中的alpha还是会再一次把她压在身下,动作略带急切地重新掌控她的身体、继续掠夺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快感和满足。 只不过动作会稍稍温柔一些,还会轻言细语诱哄安抚,或者让她换个更省力、更舒服的姿势…… 被兀自于脑海中生出的画面刺激一瞬,omega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本就酸软的腹部更用不上力了。 “还不行?那多休息30秒。”辛弦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身体的奇怪反应,只是平淡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被对方的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苏扬短暂松了口气。 又缓了五秒,她直接站起了身:“不练了,我去看看朱蒂她们怎么还没来。” 看着她往训练室外走去,辛弦缓缓站起身也没拦。 只是眼中现出了一丝的疑惑。 这就不行了?不应该呀。 虽然她老说苏扬体能不行,但现在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不至于做一组就受不了吧。 这会另一个人离开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轻浅气味就愈发明显起来。 辛弦的表情渐渐微妙。 那气息实在微弱,若不是两人才有过标记,她大概也是分辨不出的。 但…… 那辛甜馥郁的香调,仿佛被打翻了蜂蜜罐子的粘稠,还有一丝若有如无的鲜姜气息混合其中…… 的确是苏扬的信息素,不会错。 二楼走廊里,脚步急促的身影快速闪进了自己休息室,在里面磨蹭半天,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坏事。 过了许久、才又鬼鬼祟祟钻了出来。 见四下无人,苏扬正准备下楼,却听见隔壁的教练休息室中似有人语。 耳朵贴上紧闭的门板,内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结束呀?” “不会受伤了吧?” “辛教练在呢,不会有事的。” “不过咱们这么‘旷工’真的好吗?” “哪里旷工了,这不是在按照辛教练的要求、修改训练计划嘛……话说这训练表看上去有些不太妙啊。” “怎么?” “看着像是想重点提升扬扬的灵活性和爆发力,可苏扬的缺陷在耐力和力量啊。” “可能辛教练的侧重点不是补齐短板、而是拉大优势吧?” “但是没有体能做支撑,在球场上很容易被对手拉爆,连发挥优势的空间都没有了……” 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只黑脸羊站在门口抱着手,看着房里的两人一边吃煎饼果子、一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看上去超级舒适的样子。 说话说到一半的莱昂抬起头,神态自然道:“你们结束啦?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待会该去……” “你们为什么没有在训练室里?”苏扬冷着脸问道。 朱蒂意识到有些不妙,站起来解释道:“辛教练说上午的体能训练她来带。” “你们是和我签的教练合同,我不管谢女士和你们说了什么,我没有要求修改训练计划,一切就要按照原定的来。”苏扬声调平和,话语中的不满却已经表达得明显。 上午的体能训练本该朱蒂来带,此时面对苏扬的指责也只能点头认了。 莱昂察觉气氛不妙,连忙转移注意力,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你早餐吃得怎么样,要不要吃点能量棒补充一下?” 苏扬转了个身,想到那瓶喝得饱饱的奶昔,对她的兼职营养师嘱咐道:“明天开始,早上喝奶昔。” 莱昂愣了下,有些茫然。 奶昔?什么奶昔?《 》 28、第 28 章 去球场的路上,莱昂得到了一份长达二十八页的营养奶昔制作教程(手绘复印版)。 苏扬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 前者负责整体能量配比、制作定制补给食物,并与后者沟通一日三餐的具体内容。 但因为离得近,偶尔一些不太麻烦的饮食需求也会交给莱昂去做。 他毕竟是有志于成为全面型教练的高级人才,甚至还自考了rnd「1」(注:注册营养师)。 莱昂虽然对于突如其来的早餐饮食调整感到疑惑,但翻了两下、便如获至宝收了起来,打算中午去找营养师过一下审。 他扛着球包慢一步到达室外球场时,换好球服的苏扬正在场边热身。 九月末艳阳高照,已经不算特别热,一身白的身影被阳光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像冰原群峰间被朝阳独宠沐浴的雪莲花。 雪莲花随机在底线后移动,蹲下站起、转肩转髋、变换挥拍,十分灵活。 嗯……原来是一只趴在雪山缝隙间的小岩羊。 莱昂揉了下眼睛,又看向身后的辛弦。 对方朝球场的方向颔了颔首,示意他去陪练。 击球教练到了,路数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苏扬看着摆在底线上的训练室同款圆盘,问:“这是要做什么?” 莱昂认真解释:“提升各种不同情况下的跑动与击球灵活度……” “我知道。”苏扬并非没做过这类训练,“我是问,为什么又擅自修改了训练计划,事先和我商量过吗?” 苦命打工人完成了部门总交代的任务,却发现公司的大小姐不高兴了。 眼神寒凉的大小姐看了场边人一眼,不知脑内思绪如何运转,最终对一脸苦色的教练说:“今天先这样,中午把所有的训练计划拿来我看。” “好的。” 莱昂应下后,两人开始了今天的‘随机多点移动击球训练’。 他其实对这项训练不算得心应手。 这是一项提升球员步伐敏捷性、和精确控球能力的训练。教练需要随机叫出信号点、并在球员快速移动到指定点后给球,球员击球。 看似是一种变式给球训练,却需要教练在指导过程中细致观察球员跑动与击球动作,并随时基于反应灵敏度和身体负荷情况、调整移动与给球线路。 由此,才能最大化训练效果。 这种类型的训练,从前都是阿瓦罗或者助理教练带着做,莱昂只在一旁做协助。 他自己是球员时倒是经常做,协助训练也快一年多,但在短时间内,想要对另一个人身体机能与反应素质有全面掌握,需要相当强大的经验积累、和对球员本身情况的深度理解。 他只能帮苏扬‘做完训练’,却没办法很好地根据苏扬的情况‘定制训练’。 很快,莱昂就发现苏扬的脚步变慢了。 这当然不是好事,但却并不说明对方的体能变差了。 这才几个球啊,体能就不行了,上场打比赛不是完蛋了。 虽然莱昂的训练经验还不够丰富,但他对这种信号背后的含义却是很清楚的: 当他自己作为球员进行这项训练时,一旦对场地上的定点间距、和教练的给球方式开始熟悉,原本具有一定挑战的随机跑动击球、就会逐渐变得轻松。 而一个顶级球员‘熟悉模式’的能力是相当强的。 要知道,如果在赛场上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适应能力好的球员可以在第一局结束时、迅速摸清对方的打法和偏好,从而自第二局开始制定更有针对性的战术、并逐步调整以瓦解敌人的防线。 比赛中面对全然陌生对手的复杂度,和眼下这么几个定点与给球的复杂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第一轮结束,苏扬自己也有点不得劲,借着去旁边喝水的时间给自己一点思考的空间。 她刚才稍微有些烦躁。 当莱昂意识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扬自己早就意识到了。 可网球不是自己天天对着墙打就能提升技术的运动,好的教练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她真的能做出有效且关键的指导。 苏扬垂着头嘬吸管,面色渐渐凝重。 看来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得赶紧想办法从其它渠道再找个新的主教练过来。 苏扬的余光不自觉瞟向站在场边的身影,微微皱了下眉。 她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十月的大师赛在即,她不想白白浪费训练的时间。 可无论她在座椅边怎么磨蹭,辛弦就是不主动过来! 苏扬丢下毛巾,肢体动作显露出些许不快。 她觉得谢女士这招‘调虎离山、釜底抽薪’,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为了让她接受新教练,就一点过渡期不给、直接把阿瓦罗他们‘赶走’啊! 不忿中又掺杂了一丝委屈。 谢岑云大概也没想到,女儿会对新来的教练如此抵触,自以为无缝衔接做得完美无缺。 毕竟能挖到辛弦的确不是简单事,希望她在漫长的休假后快速适应新的教练也算合理。 说白了,是她自己跟辛弦不合。 让这一出妙计,无端成了作孽。 又一轮,莱昂的阅读理解能力仍旧慢一拍:往往等苏扬挥拍,他才意识到这球给得太轻松。 而对她身体状态的理解,就更是像是普通人看磁共振图像——一个信号都看不懂。 这么说确实有夸张的成分,莱昂毕竟是前职业选手,还是有一定阅读能力的。 只是眼下,他的确不能很好地将脑子里的理解,转化为训练的指令。 他对于这件事情,还是太不熟练了…… 苏扬只好把多余的精力放到调整击球落点上。 原本她做这项训练时,给球刁钻密集的情况下,根本都不太能顾得上击球的具体落点。 但慢慢地,她已经能有余裕地调整自己的击球姿态,将球打去目标定点了。 第二轮结束,莱昂明显发觉面前的人脸更黑了。 但他的定位是击球陪练,训练设计和动作指导的能力的确有限。 团队里本来还有助理教练,训练水平比他高一点,是和阿瓦罗教练绑定的。 老头回老家,对方也一起回去了,这段时间的真空期上面也没说要怎么弄。 辛教练只带来一个康复师,看样子短期内团队里是没有助理教练的。 想到这里,莱昂不由得有些害怕地想到:这该不会也是谢女士故意安排的吧? 抽空苏扬可以依靠的资源,把人丢进一片茫茫大海。 辛教练就像一颗浮木漂在海上,而他们都是抓住了也漂不起来的海草,只等苏扬想通了,自己去抱那根高大壮硕、价值万金的珍惜木材。 啧啧,别说,越想越觉得谢女士就是这个意思。 不然……主教练不好找,助理教练还是相对好挖的。 这活儿比击球教练的要求更高,但在有一个成熟主教练在的情况下、要求就会相对低很多。 助理教练日常要按照主教练的目标、制定详细的训练计划,还要将训练和比赛的数据反馈给团队其她成员,让她们能够有针对性地及时调整方案。 在主教练缺席的情况下,有些助理教练甚至可以临时独立带队。 莱昂刚退役不久,做击球教练是为了学习更专业的教练知识,目前尚处于起步阶段。 行业内退役选手转教练的很多,但要够格担任顶级选手的教练,至少需要三五年的积累。 可若是还要涵盖技战术设计、职业生涯规划、技术转型调整…… 这种经验丰富、技能全面的教练,没有数年的高水平赛事积累是很难炼成的。 莱昂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场边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辛弦啊…… 人家带过的大满贯选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这不是放着顶级资源不用,非要来折磨他这个小虾米嘛。 长叹一口气,莱昂振奋精神,活动了下四肢,打算下一轮往死里集中注意力、至少要提升一点训练效果! 他走到底线边,发现苏扬还没过来,不由得转头,就看到一身白色网球裙的身影走到了辛弦面前。 看着大小姐似乎有想通的念头,莱昂大喜,但嘴角还没咧开、就见黑脸羊愤而转身,孤家寡羊回来了。 身后没有跟着他的大救星。 直到苏扬甩了甩拍子对他说开始,莱昂的心终于死了。 苏扬这轮的击球明显暴力,甚至出现了好几个球深度压得相当离谱。 莱昂看出来了,刚才这人和辛教练的对话绝对不算愉快。 苏扬此刻的确相当不愉快。 刚才她去要求辛弦帮忙稍微带一下,对方只对她回了两个字:求我。 求你妹啊! 给你机会你不要,以后我再去主动开口我就是狗!《 》 29、第 29 章 第三轮过后,被苏扬状态吓到的莱昂表现还不如上一轮。 愤怒的羊羔转身离开,走到辛弦对面,汪了一声,暂时委屈自己披上了一层狗皮。 她就算对辛弦有再多的怨和恨,也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训练效率。 辛弦面色平淡,收下了对方面无表情、语气甚至有点冲的‘求你’,点了点头,脱下外套走到场上接替了苦脸莱昂的工作。 十分钟后 披着狗皮的羊靠在场边长椅上,吐着舌头直喘气。 她休息这段时间,莱昂把球都捡了回来,‘咕噜咕噜’倒进推车里,忍不住投过去一个怜悯的目光。 说来也怪他,是他在前三轮把苏扬的节奏压到了1,完了辛弦上场,难度直接提到7。 苏扬的身体机能根本还没适应调整好,一轮就结束了。 莱昂的目光又偷偷瞄向辛弦,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位主教练到底是靠着什么样的天赋和经验,才能仅仅在场边看了十来分钟,就把苏扬的盲点和限制点全都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无遗漏啊。 那球给的…… 他就是脑袋转破了,也不能在那种电光火石间想到还可以往那里丢。 说起来,这种‘弱点识破’的能力如果用在赛场上,那简直是作弊级别的技能。 想一想,哪里难受往哪里打……球场对面的对手晚上该做噩梦的吧。 真不愧是二十五岁退役、还能手握九个大满贯的天才选手,身上就没有没点满的天赋吧。 另一边的苏扬稍作休息,重新活动了下四肢,像是在调整状态。 活动完毕,苏扬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拿起竖在长椅边的拍子,重新上场。 刚才她确实是被莱昂给坑了,这次才不会那么狼狈! 十五分钟后 苏扬弯腰弓在底线旁,用拍子撑着自己,抬起头歪着脑袋、疑惑看着站得笔直给她提供荫凉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给球?”她声音里的喘息比上一轮平和不少。 辛弦低头看她,觉得那副委屈又倔强的小表情十分有趣。 “这样能更好训练你的身体盲区。”她看到对方眼中那一抹失落,安抚道:“没关系,你下周就能接到了。” 苏扬眼神中的失落变成了迷茫,随即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继续让我带着你练,下周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苏扬垂下头,看着从下巴滴落的汗水将地上的阴影洇得更深,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她站起身:“继续。” 又练了几轮,辛弦没再让莱昂来受罪,接着带苏扬去练发球。 客观来讲,苏扬的发球在wta球员里是可以排到第一梯队的。 虽然她的身高没什么优势、爆发力也不算很强,但她强在落点的精准度、和对旋转的完美控制。 被打到死角和空档的球总是最难接的。 哪怕脑子里意识清晰、动态视力也看得清楚,身体却依旧没办法做出及时恰当的反应。 这就是‘反应断层’「1」。 苏扬的球感相当好,肌肉感知和控制力更是顶级,接她的发球是一件相当不舒服的事情。 因为你明知道她冲着身体盲区来,在看清楚球路之前却也不知道究竟会往哪里来。 而一旦意识慢了一拍,身体再做出移动,回击可就相当被动了。 何况苏扬还很聪明,她不是那种一招鲜吃遍天的选手,发球的组合极其复杂、变化多样,根本不可能预判。 甚至……还会被自己预判的心理干扰本能的反应。 辛弦自己对苏扬的发球其实还算满意,只是觉得她为了尽可能稳妥地保住发球局、而在身体上做出的牺牲,有些过于不值当。 但这种话,她现在不会说。 苏扬不会听。 所以……她只会说点苏扬现在能听进去的话。 “下肢稍微有点不太协调,很微弱,但动力链的确还不够完美。” 辛弦看完苏扬在场上练定点发球,最后确认了一个之前看比赛就发现的结论。 “不协调吗?”苏扬自己有点感受不到。 辛弦摇了摇头,说:“去室内球场吧。” “为什么?外面空气比较好。”苏扬不愿意。除非热到爆炸,她向来是喜欢室外场的。 辛弦若有所思盯着她的手臂看了一眼,苏扬猛地背起手。 她知道这人在观察什么! 常年在室外打球,白人也会晒成咖啡豆的! 然而辛弦虽然如她所想是在观察肤色,脑子里想的却是:苏扬好像每年冬天过去,皮肤都会白回来一点,因此至今看上去还算一只抹了层蜜糖的小羊羔,而没有彻底变成暖羊羊。 苏扬警觉的眼神慢慢落到对方短袖下的手臂,不由得皱了下眉。 她一直知道辛弦是个天生的冷白皮,但现在这么隔近了对比一看,就显得自己的确很黑…… 苏扬撇了下嘴。 不,她的肤色是健康的阳光小麦色!辛弦这个白才不对劲呢! 辛弦不知道面前这只羊在想什么,只是收回目光,慢悠悠说:“你想凑在我身边,看着我拿手机拍的视频给你分析吗?” ‘当然不想!’苏扬在心里喊道。 随即抬手压了压帽子,神情几分不悦,但还是扭身去收拾了自己的球包,转移阵地。 室内训练场配有高速摄像头和鹰眼系统,自动生成分析数据,比纯肉眼识别和手机拍摄要靠谱得多。 辛弦看着昨天刚参观、甚至上手体验过的先进设备,不由得心下感慨。 现在早已不是过去那种靠着本能和经验训练的年代了,科技与医疗技术的发展,同样给职业运动带来了各方面的提升。 虽然在她打职业时,球员的训练体系已经变得更加科学,但随着运动领域的专业化,这些发展只会更加快速。 像是裹挟着时代的巨浪袭过…… 没有置身其间的人,能够幸免。 从球拍的材质、球鞋的性能,到结合了人体生理机制、更加科学的训练方法…… 运动不断被人类科技的发展塑造得更尖端、更极致。 可却不一定,只带来单向的利处…… 辛弦看着来到室内又换了套衣服的苏扬,平静的眼底漫上些许温柔的光。 她希望苏扬可以在球场上站得更久一些,并不仅仅是因为某些私心…… 站在底线发球区域的人拿着颗小黄球,拍拍拍拍,随即抛球、下落、跃起、击球。 黄色闪电划过球网,落在外角区域、弹跳飞出。 苏扬的发球姿势的确称得上赏心悦目。 辛弦没有和莱昂一起坐到监视器后面,而是站在场边、换了几个角度看,然后才过去坐下。 一轮定点发球结束,场上的人‘哒哒哒’小跑过来,蹭到屏幕前,对着那堆乱七八糟的图像和数据,一时不知视线要往哪里看。 辛弦将其中一个发球动作拉慢,点开了ai辅助的动力链分析,标了辅助线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 然而苏扬没看懂。 “哪里不协调了?”这不是挺流畅的嘛。 看着身旁的人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自得的小表情,辛弦‘呵’了一声,停在某个画面,连起来放了一遍。 “你在过于追求发球落点精准时,会倾向于减少转髋幅度、换取击球轴的稳定性。” 她看向苏扬,见对方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暗自点头,继续说道:“这样做导致的问题是精准有余,爆发不足。后面练发球的时候我们试几种改善方法,看看你更能接受哪一种。” “另外……”辛弦语气重了几分,“现在肩部加载的方式对肩袖的压迫太大,很容易造成肩伤,以及你手腕偶尔会有过度内旋的问题。” “虽然都是小问题,但连起来就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辛弦神情严肃,“你现在还年轻,继续这样打,等再过两年、伤病都该出来了。” 苏扬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发球被她评价得一无是处,但她却没反驳。 教练的话对还是不对,作为职业球员、她有自己的判断。 而辛弦说的问题,结合图像其实倒是也能看出些许。 她反而是有些意外:这套设备是去年引入的,放在训练场很久了,今天才知道这么好用。 实则阿瓦罗年纪稍大,对这些新玩意儿研究有限。而辛弦带着问题去印证答案,让苏扬生出了一种‘全都是ai功劳’的错觉。 她眼珠子转了转,推了下辛弦:“你去发两个试试,我来看看是不是很完美。” 这只小羊羔动的什么脑筋,辛弦一看就明白了。 没拆穿她,笑了声就拿过拍子去场上发球了。 苏扬看着她随手拿过了自己搭在旁边的拍子,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她盯着已经走到场上的身影,目光牢牢锁在对方握拍的那只手……那只系着红绳的手腕,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发怔。 却在那个身影稍动之时,眸光又骤然锐利起来。《 》 30、第 30 章 然而辛弦只是抛球、又分解动作,并没有真的发出去。 人回来了,苏扬呆愣愣地看着她走近,想问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看出什么来了?”辛弦问。 苏扬把含在嘴里的问题吞了回去,语气有些低沉:“不会用。” 辛弦绕到屏幕后,如法炮制、一点点用鼠标拉着图像,结合ai给出的分析数据,对比刚才她的动作,细致讲解每个部分的差异和影响。 她声线清澈,语速不快,像海潮轻轻拍打在耳膜,有些微的酥痒感。 耳边呜嗡呜嗡,苏扬的心哗啦哗啦。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她背着球包回自己的休息室换衣服。 出来后没直接去食堂吃饭,而是进了教练休息室。 空旷的办公室里没有人,她退出来,神色有些沉郁。 准备下楼去吃饭,又隐隐约约听到更衣室的方向有些响动。 苏扬抬腿都感到沉重,却还是随着自己的心,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快走到门前时,里面的响动忽然停止了,她却没有停下。 教练休息室对面是女子更衣室,里面还连着浴室,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正好看到换好了衣服从里间出来的辛弦。 对方将换下的衣服扔进袋子里,看见她后只是顺手关上了储物柜,问道:“怎么不去吃饭?” 苏扬盯着她的眼瞳里滉漾着无声的暗涌,嗓子像被辣椒碾过、火辣辣地冒着疼。 她直直看着对方表情平静的脸,哑着声音问:“你的手,现在不能发球吗?” 辛弦定定看着她,语气淡然:“可以发。” 苏扬的眼神里倏然生出几分怨毒:“那刚才为什么不发?” “分解动作更好示范讲解。”辛弦停顿一下,似乎有些意识到她此刻的异常,语气更加柔和,“苏扬,我的手腕伤得没有那么严重,做教练不可能只是用嘴讲解。” 苏扬在门前那块阴影处站了很久,缓缓吐出两个字:“是吗?” 门边的人一步一步走近,身影慢慢落在白光下,辛弦似乎在对方浅色的瞳孔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微光。 但她没能分辨出那样的眼神是什么含义,苏扬走到了她面前,越过了她们这两日默契维持的安全距离。 甚至往她身前靠了靠,用一只手撑住了她身后的柜门,像要把她拥进怀里。 但她不会拥抱她。 她只是用自己拿球拍的那只手,握住她拿球拍的那只手。 五指慢慢收紧,用力。 温热的掌心覆在微凉的手腕,盖住了那根红绳,也掩埋了看到那里时、会自心中兀然蔓生的阴暗情绪。 辛弦微微垂了下眼睫。 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触感,此时比那根红绳还要更紧密地、缠绕在她的腕间。 肌肤传来指腹缓慢游走的触感,面前的人却微微垂着头,没有看她。 对方的指尖微微挑起那圈红绳,似乎用力捻了一下——辛弦感受到腕口被收紧,像被坚硬的枝蔓绑缚。 “它又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还戴着做什么呢?”苏扬说着,慢慢抬起脸。 omega比过去成熟许多的柔美五官展露在眼底。 眉宇间带着戾气的轻蹙,浓长眼睫在眼睑处投下的阴翳,以及狭长眼尾自然勾出的那一丝弧度…… 无一不是对alpha致命的引诱。 近在咫尺的呼吸洒落颈间,辛弦微垂着眸,目光和身型一样僵直。 她不明白苏扬眼下的状态。 或者说,她不明白苏扬此时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看似亲密拥抱的两人,实则只有指尖触碰手腕的肌肤相触。 在全身陷入深海的冷寂之中,只有那一圈狭小之处散发着极为异常的灼热。 那根红绳似乎要实化为盛肆的火焰,烧焦周围的皮肤、穿透皓质的肌理,将另一个人逐渐鲜明的情绪,深深刻印进她的骨骼里。 “我送你礼物时,是希望你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可事与愿违,伤了你的人,正是给出祝福的我。” 眼前的人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偶尔我都会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心意转了个大弯,所以这祝福到了那一刻,就异化为了某种诅咒。” 苏扬的唇角微微下压,看上去显得有些委屈。 “我知道你不信鬼神。可当我在对面看到你的拍子落下时……” “我会觉得,冥冥之中、的确有一些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苏扬的眼底燃动着某种妖冶的火光,既美丽、炽热,又虚无、危险 “就像你会为了自己的事业离开我……就像我,会因此毁了你最珍贵、最看重的事业。” 淡色的瞳眸中烧出的光芒渐渐熄灭,有某些碎裂的灰烬,在缓缓积聚下沉。 苏扬的语调轻柔几分:“我很多年前问过你这个问题,如今我想再问你一遍。” 她缓缓将对方的腕骨攥进自己的掌心里,像是要粉碎些什么、又像是要抓牢些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 31、第 31 章 寂然的气息在这个狭小的范围里被冻住,像突然被树脂凝住的微相世界。 另一个人长久的沉默,让这场因动摇而生的对话,变成了可笑的独角剧。 苏扬紧抿的唇缓缓舒展,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觉得多年前那一球的愧疚,在此刻倏然消弭不见,也终于在多年后、再次回忆起了……那些被抛弃的难过和怨怒。 只是,心中却仍然还有不甘。 辛弦是她的初恋,是球场上最耀眼、最明亮的那颗太阳。 是她飞蛾扑火也想要靠近、想要拥抱的人。 她得偿所愿过,也许应该感到知足。 那个年纪的感情,分分合合本也正常,何况对方的理由如此现实。 可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当初在球场上针锋相对之时、带着某种渴望去看着那个矜傲的身影,还是如今连最后一块旧日柴薪都将要燃尽之时、假装出一个亲密的拥抱…… 她都仍然察觉到了自己的不甘心。 撑在柜门上的手慢慢往回收,苏扬站直身子,拉离两人此时贴得过近的距离,在一个似乎能够看得更清晰的视角注视辛弦。 缓缓点了点头。 “你当初要出国,是为了职业发展,我理解。” “后来和我分手,是因为感情分散了你的注意力,我也理解。” “可我不理解的是……这世上值得你投入精力的球员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偏偏、要来指导已经不想和你再有关系的我!” 怨恨的眼神落在那张向来淡然的脸上,多年以来、始终无法消解的情绪化作旺盛的燃料,一把火将她的忍耐和压抑尽数烧了个干净。 苏扬终于忍不住出口伤人:“是因为如今你的职业发展路线切换了,我也不再会分散你的注意力了,所以、再来接近我也无所谓了……” 颤抖的牙关咬紧:“所以,就又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来肆意展开你对弱者的改造了吗?!” 她话语里的火气和愤恨连成一片,烧就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辛弦低垂着的眸光微颤,仍旧被紧握着的手轻轻拧动了下,随即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死死按在了柜门上。 ‘咚——’ 铁皮被撞出沉闷的低响,手背上蔓延出钝感的疼痛。 辛弦眼底划过一丝疼惜,却只能艰涩开口,说出一句:“不是。” 她安静地注视着面前气到发抖的人,难过地说道:“苏扬,你不是弱者。” 一个能不断赢得比赛、创造记录的球员,怎么会是弱者。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苏扬有这样的认知。 只是被一场大雪掩盖的山火,却并没有在冰砾下完全熄灭。 那些炭黑间闪烁的猩红,仍然顽固地想要记住在林间茂盛生长之时、被断然砍伐的疼痛。 苏扬微红着眼睛,语气肯定地重复她的话:“当然,我知道自己不是。” “所以,辛弦……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教导。这句话你还想要听多少次呢?” 她为对方的冥顽不宁感到烦躁,为那些和记忆里近似的相处场景感到暗恼。 而除此之外,她最厌恶的、是自己仍旧会对眼前的这个人……生出不由自主的迷恋。 迷恋这个人和她说话时的声音。 迷恋她指尖掌心的每一个细小动作。 迷恋她在球场上留下的身姿和背影。 迷恋她那张总是淡然、却会为她生出更多情绪的脸。 迷恋从她的腺体深处被自己勾动、而难耐溢出的那一缕信息素…… 原本浅淡的青草香气柔柔的一层、铺开在鼻息和触感的边缘。 苏扬危险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面前因陷入发情状态、而开始眼神朦胧的alpha。 在她踏进这个房间的第一秒,那片熟悉的绿意就展开在了大脑感知的图景内。 她猜测辛弦是在洗完澡后摘下了抑制贴,而在她进门前、对方正好要换新的。 在酒店那晚,对方如此轻易就被她的情热带入发情期,果然是因为本身就出于易感期的缘故。 如此算来,她们的易感期近乎同步。 该说不说,这难道不也算是一种缘分吗? 辛弦当然也意识到了现下不对劲的状态,可刚才苏扬的情绪不好,她没法开口,此刻却是有些晚了。 她没有多想。 情绪不稳定状态下,信息素泄露是常见的情况,何况此时omega的信息素浓度并不高。 只是刚刚两人过于贴近,这片区域又不算开放环境,而距离她前一天服用抑制剂、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这样的状态下,被对方泄露的信息素诱导进入发情期,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比起生理问题,眼下更麻烦的,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苏扬明显变得更严重的逆反情绪。 辛弦强迫自己开始涣散的意识重新聚拢,试图开口和对方好好说话,只是倏然抬眼间,却对上了一双染着深沉欲念的眼瞳。 怎么会? 苏扬前天晚上才被她标记过,这次的易感期应该已经差不多过去了才对…… 辛弦一时无法判断对方此刻的状态,试探着劝说道:“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晚点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 她的语调尚能保持平静,可这样的平静却让另一个人很不愉快。 有些时候,苏扬是真的很讨厌这个人的冷静自持,虽然更多的时候、她也同样迷恋对方的这类特质。 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在生活里。 但她不喜欢辛弦在面对自己的欲望时,仍旧维持着这样的姿态。 尤其……是在那欲望因她而起之时。 被攥住的手又试图挣了下,苏扬没松,反倒是扯着她的手腕稍微拉起,拇指按在脉搏额位置、微微施压,似乎很有闲情地数着心跳。 辛弦渐渐觉出不对。 空间里的信息素浓度仍在上升,继续这样下去,都要触动房间里的报警器了。 苏扬显然也清楚这些标准设施,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下,倏然放下了她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在辛弦松了口气从包里寻找抑制剂之时,走到门边的人抬手打开了墙上的面板盖,输入管理员密码后按了几下,锁上门,随即走回去、将已经拧开瓶盖的人按坐在休息室的长凳上。 毕竟是职业选手,苏扬的力气可不算小,辛弦恍惚中被她压在肩膀上的力道按得一愣。 还没多做反应,手中握着的水瓶已经落在了地上。 瓶子里所剩不多的水随着滚动的轨迹洒落出一条弧线,停在了长凳的下方。 而躺上去并不算舒适的木质长凳上,辛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压在她身上的omega,一时间竟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俯视着她的人微微扬着下巴,声调几分揶揄:“既然都开始发情了,就别吃药了吧。不是你说的吗?吃药会削减职业运动员的天赋。” 过去两人还在一起时,不管赛程如何、每个月至少要找机会见一面。 而见面的时间,大多都选在双方已然同步的易感期内。 辛弦过去很不喜欢吃药。 她对这种人工合成、具有抑制腺体信息素生成的便利小胶囊或小药片,总是持有相当谨慎的态度。 腺体抑制领域研究成果爆发不过是近三十年的事情,以人类在这方面的科学研究进展而言,谨慎小心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与她有相同观点的职业运动员并不在少数。 虽然科学家们总是宣称‘副作用小’、并算出一个几乎不会发生的概率。 但这世上总有人更相信直觉。 某些宣称副作用可控的疫苗,不也得在群体中应用好多年、才能显现出真实的反馈吗。 看着对方因过于惊讶而开始扩张的瞳孔,苏扬勾起一丝笑,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也开始被空气中愈发浓郁的信息素、干扰得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 她在对方似乎想要做出推拒动作之前轻声开口:“算是感谢你前天在酒吧的帮忙。” 然后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微微俯下身子,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还有酒店里的辛苦。” 苏扬轻轻笑了下,红唇贴近对方的脸颊。 “你当初说,我们都该更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训练和比赛上。” “如今你已经走了另一条路,而我的确如你所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训练和比赛上。那么我倒是想知道……” omega的呼吸近在咫尺,鼻息间似乎有辛辣的鲜姜呛过,辛弦的眼睫不自觉颤抖,呼吸都近乎停滞。 她看着对方的眼底凝出欲望的深云,既没有阻止的想法,也没有阻力的力气。 苏扬微垂了下眼睫,轻叹般说道: “现在的我……有吻你的资格了吗?”《 》 32、第 32 章 小时候看电视剧,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一抓大把,为爱情放弃家业的总裁、遍地都是。 等自己长大了,看到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才知道:为事业放弃爱情的人,才是常态和绝大多数。 辛弦也不例外。 平心而论,苏扬觉得自己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讲道理的。 当初国内的训练环境不好,辛弦说要出国,她连阻拦都没有,甚至开开心心把人送到机场。 本来嘛,当时国内网球运动并不普遍,她自己也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请回来外教专门指导训练。 辛弦当时可是国内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拿到大满贯的选手,原本备赛期也经常在国外训练,出国不出国、也就是常居地的变化罢了。 可苏扬没想到,对方口中的出国,和她的理解有很大差异。 辛弦那可不仅仅是改换了常居地,干脆是连国籍也一并改了。 为这事,当年她可是被国内骂得体无完肤。 但一个有心性改换国籍的人,大概也不会看中文媒体的报道和网络上的评论吧。 对此,苏扬不理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辛弦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复杂。 但说到底,人就是没痛到自己身上,所以没那么在意。 等辛弦开口和她提分手时,苏扬的反应可比网络上最炸裂的网友还要激愤一万倍。 但对方一句话就熄灭她所有的希望。 辛弦说感情太耗费精力,影响到她自己的状态了。 苏扬听得懂人话。 这话背后的意思不就是:和她恋爱、指导她训练,让辛弦注意力分散了,顾不好自己的训练备赛了,影响她继续走上网球界的巅峰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分呗。 话都说到这里,还要死缠烂打,那也太没品了。 话虽如此,苏扬也仍旧记得那些哭哭啼啼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那段时期没有持续太久。 辛弦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她们都应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要么俗话怎么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呢。人不谈恋爱了,时间精力自然就专注到训练和比赛上了。 苏扬慢慢地,倒是也开始能理解对方的选择。 不谈恋爱,她自己的状态也‘正常’很多,更像是一个职业球员应该有的样子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早期的技术积累,的确极大程度归功于辛弦。 哪怕对方离开了,那些‘遗产’都挥之不去,直到完全融入她的血肉里,慢慢变成她自己的东西。 所以,硬要说的话,她对辛弦应该是感激之情居多。 就连当初对方能接受她的表白、和她在一起,也该心怀感恩。 否则多少有些狼心狗肺、不识好歹的嫌疑。 只是,偶尔在那些异国他乡失眠的夜晚里,苏扬也会忍不住想: 如果那时的她足够优秀、不会拖辛弦的后腿,而是能够和她一起进步、一起走上顶峰……是不是就不会被那样轻易放弃,独自留在原地。 她那时最想要的东西,除了大满贯和总决赛冠军,就是在球场上打败辛弦。 在对方旗帜高昂的领地上,亲手打败她,让她好好看一看自己。 最好……能对当初的行为有一丝的后悔。 但辛弦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唯一一次打败对方,是在一个历史悠久、绿茵环绕的至高舞台,被全世界的球迷注视着。 然而却赢得很没面子。 辛弦甚至在比赛结束后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在教练和康复师的陪伴下迅速离场。 她打败了她,那又怎么样。 辛弦仍旧不会看她。更不会为自己过去的选择生出后悔。 只怕还会恨她…… 苏扬以为从那一刻起,她们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交集。 沉重的玫瑰露水盘「1」抱在怀里,她的心却比奖盘更加沉重。 所有的目光和镜头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可她在这样的场合,台上的她却竟然还想多看一眼、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背影。 被伤得太深的心日渐麻木,苏扬近些年就算偶尔午夜梦回,醒来都已经不会有什么难受了。 可麻痹也是在自欺欺人。 她没有一日忘记过对方愧疚却平淡的眼神,没有一晚能够完全从那片草地的阴影汇总挣脱而出。 她讨厌辛弦的无视,讨厌那样淡然的眼神。 可她也知道,多年前微薄的希冀没有消亡。 她仍旧想要辛弦好好地,看着她。 哪怕是在被情欲蒙蔽的状态下。 不过十来平的更衣室内信息素浓度很快爆表,后颈的腺体愈发肿胀发烫,alpha的瞳孔颤抖着、试图把人从身上推下去,omega的信息素却像潜伏深海的巨兽,伸出无形的触手,牢牢束缚着最底层的神经反应。 苏扬说完那句让她感到惶恐的话语后,却并不动作,只是趴在她身上、姿态亲昵地将温热的气息蹭在颈间愈发灼热的肌肤。 “苏扬……你得出去,这样你会被拖入发情期的。” 听这话的意思,比起自己腺体失控,辛弦反倒是更担心她陷入发情。 苏扬慢悠悠从青草气息最馥郁的位置离开,微撑起身子,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身下的alpha。 开始涣散失焦的目光似乎难以看清眼前之人的表情,于是omega更直白地用语言表露自己的心思。 苏扬笑了下:“怎么,在酒店可以,换个地方就不行了?” 在短暂的思考中,苏扬得出了一个结论: 无论辛弦做不做她的主教练,她都还是很喜欢和对方做这种事情的。 反正是过段时间就会离开的人,又恰好碰上了对方的易感期,有这种机会可以好好和对方玩一次,她为什么要放过呢? 在酒吧时她就已经放纵过一次了,再多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苏扬的视线略微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道:“是我记错了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在这种地方和我做?” 她低下头,亲了亲对方诧异到微张的唇。 “还是说,不是在刚刚结束比赛的赛场旁,对你而言……不够刺激?” 胸口剧烈的心跳快要化身巨鲨、将她一口吞下,辛弦由于看不清对方神情而误判的情况,此刻终于在过于直白的话语中浮出水面。 探入t恤的手从腹部慢慢抚过,更加清晰的触感来自被轻轻咬住的下唇。 苏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是被她的信息素影响了吗? 此时的omega确实已经有些受不了,但生出这样的想法,却并不完全是因为刚才被alpha的信息素勾动。 当辛弦试图推开她时,脑中某个模糊的念头便瞬间具象化了。 凭什么时隔多年,辛弦想出现在她面前就出现在她面前,想和她上床就带她去酒店,想成为她的教练,即使没有经过她同意、也会对她周围的一切开始干涉和入侵。 为什么主动权从来是掌握在辛弦的手上? 为什么当年想分手就分手,如今明明都已经被信息素折腾得受不了,却还能有余力想要把我推开? 明明辛弦才是那个向来我行我素、自我且自私的恶劣犯! 不止是alpha此刻无法理解她的行为,苏扬自己其实也不是特别能理解。 但她从心了。 她不想对着辛弦那张冷冷淡淡的脸,听她一遍又一遍在自己耳旁念叨那些‘让她成为教练的必要性’。 不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巧了,她也一样。 衣摆在抗拒和强硬间被揉皱,咬着嘴唇的人没能破开紧闭牙关的防御,逐渐开始失去耐心、表露不满。 “……唔。”在尖锐的痛感下,辛弦闷声颤了颤,紧绷的颌骨微松。 她不敢像苏扬刚才那样下口咬人,只能微张着任由对方肆意侵入,却微微用力、将更不规矩的手从衣摆下抓了出来。 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苏扬也烦躁起来。 一个腺体失控的alpha还能有这种反应,究竟是多不想让她碰。 倏然终止的压迫感散去,辛弦大口呼吸,下一刻却被磕在锁骨的痛感惊得浑身一颤。 苏扬的牙口怎么这么锋利……? 表层肌肤破裂的涩痛感迅速开始蔓延,辛弦用力想坐起身:“你到底……要干什么、唔嗯……” 话未说完,肩膀却被猛地推了下,倒回坚硬的长凳上。 肩胛骨又是一疼。 alpha的忍耐快要用尽了,被信息素折磨着、还要被omega这样主动勾引,她又不是beta,没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一直违背自己的本能。 辛弦死死盯着骑在腰上的身影,想用力攥住对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只能僵持着。 苏扬试了两下,发现甩不脱。 不得不承认,面对辛弦这样的alpha,自己想强来确实有些不自量力。 她缓了缓呼吸,撑着快要被满室信息素搅和到混乱的意识,尽量心平气和沟通,试图用一些策略软化对方过于强硬的抵抗。 对待辛弦,还是得讲道理。 哪怕那道理看上去根本说不通,也至少能让对方理解她的意图。 “你不是想做我的教练吗?可以,但有试用期。” alpha的脑子已经几乎无法思考了,却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问道:“那和你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苏扬盯着她隐忍却偏生让人渴求更多的神情,直白提出自己的要求。 “试用期里,你的训练方案、建议,需要提前和我沟通,得到我的许可。如果我对你不满意,那份合同我不会签。” 辛弦忽然有气无力地笑了下:“扬扬,你这种、叫做霸王条款,没有法律效力的。” 她忽然这样叫她,苏扬忍不住呆了一下。 但聪明如辛弦,的确已经察觉到她的意图——苏扬就是在找借口。 和那日在酒店一样,和她在酒吧主动喝下那杯被下了药的酒水一样…… ‘啪嗒——’ 理智的弦终于在更加滚烫的火焰中烧断,面对一个如此主动向她求欢的omega,辛弦实在没办法继续违心了。 重心一个不稳,alpha忽然拉着她的手把人扯趴在自己身上。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间都是炽热到快要焦灼的气息。 “不然这样吧……”辛弦压着身体的颤意,缓慢表达,“训练方案、我会和你沟通,但你对我的……不满意,只能表达在这种时候。” 苏扬眼里现出疑惑:“什……么?” 辛弦带着她的手主动往下,喉间压抑的喘息越来越重。 “如果……我做得你不满意、以后我都不再碰你……但训练和比赛,你要听我的。” 苏扬被手上的美好触感蛊惑得快要神志不清,却在听到那句‘不再碰你’时倏然回神,气愤地甩开了手。 “你想得美!”omega的声音又惊又怒。 苏扬简直不可置信。 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辛弦的脑子里仍然装满了她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 》 33、第 33 章 事实证明,就算是被信息素干涉到意乱情迷,辛弦还是个理智且狡猾的人。 但人也确实很难抵抗基因中的本能。 狡诈的条件被断然拒绝,alpha也终于在对信息素愈发强烈的渴求中、丧失了最后一丝忍耐力,把omega抱在身上吃干抹净。 虽然这样结果倒是苏扬本意,但这么一通搅和下来,她感觉自己吃了大亏。 埋在颈间的吻细碎而湿润,直白向着那处脆弱而敏感的区域不断接近,苏扬突然有些慌。 倒不是对alpha的标记意图感到意外,而是她此刻的姿势,实在是有些安全感不足。 更衣室里的木质长凳,堪堪只比辛弦的肩宽。她夹在对方腰间的膝盖都放不踏实,就更别提那跪上去完全和‘舒适’两个字一点不搭边的材质。 想强上一次没成功,反倒被对方抱在身上、像个玩具一般摆弄也就算了,要是还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那今天大概会成为苏扬记忆里,仅次于那场温网决赛的不想回忆时刻。 她被辛弦按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双臂紧紧环抱着alpha此刻微微抬起的脖子。 明明是交颈相拥的亲密姿态,心境却被走钢丝般的不安感占据大半。 揽在腰上的手在此时微微推攘了下,苏扬一下子就火了。 “再偏就掉下去了!”她压着声音抱怨道。 这个姿势alpha很难完全触碰到她的腺体,所以一直试图让她侧过身,但她本来就跪不稳,全靠肌肉发力保持平衡,再侧一下、真的就要掉下去了! 再稳的核心也不是这样用的! 辛弦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声笑了笑。 方才短暂的亲密,让被发情状态折磨的腺体稍有好转,她此刻倒是能多分点心思出来、思考在这么个简陋的环境里要如何继续。 虽然她刚才洗完澡取下了抑制贴,还没来得及换新的就被对方闯入,但…… 辛弦不得不承认,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她仍旧会对苏扬的信息素生出最焦躁的渴求。 所以只是被对方那样靠近、只是被清浅的信息素诱惑,就无可抑制地放任了自己的腺体反应。 同处一室的omega被发情状态下的alpha信息素影响,很容易同步发情,而眼下这个状况她也不想让苏扬吃药。 不过,环境确实有些简陋了。 好在正如苏扬刚才所言,她们在这种地方……经验丰富。 不过这个姿势确实还是第一次。 扶在腰上的手缓慢下移,苏扬浑身颤了下,以为她想就这样直入主题。 但辛弦只是仰卧起坐,顺带着把她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失重感转瞬即逝,被对方完全抱在身上,苏扬反而比刚才要感到安心、一直绷紧的身体也能完全卸力,趴到对方身上。 辛弦要是抱她还能抱摔了,那也别在这继续和她僵持,直接出门买张机票回去吧。 但这安心只持续了一秒,辛弦刚往柜门边走了一步,苏扬脑中迅速出现了记忆中的类似场景。 “……不要。”她趴在对方身前小声拒绝道。 辛弦竟然还能腾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背,仿佛是在安抚。 大概是刚刚在腺体附近的接触让alpha得到了稍许满足,此时对方的声调柔和又有耐心:“怎么了?” 苏扬对于过于曾发生的场景有些开不了口,只能委婉提醒:“不想站着。” 大概是此时脑中画面和她同频,辛弦很快理解了这句‘不想站着’是什么意思。 可是…… 她快速环视狭小的更衣室,不觉得还有其它地方比较合适。 里间的浴室就更不合适了,她只多带了这一套衣服,不小心弄湿的话待会出去会很麻烦。 目光落回身后的长凳,又觉得这东西躺久了实在硌人。 可苏扬不想站着…… 稍微烦恼片刻,辛弦好言好语轻声询问:“那出去?” 苏扬脸色一僵。 出去?辛弦是疯了吗?! 万一迎面碰到谁,这满室浓度超标的信息素、会让人家直接叫保安的! 苏扬鼻头皱了下,有些委屈的样子,勉为其难用掌根推了推她的肩。 明白了她的肢体语言,辛弦顺势坐了下去,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再次吻上了omega修长的脖颈。 大概是察觉到alpha信息素的躁动,又或者苏扬自己其实也受不了了…… 腿上的人不断焦躁地蹭动,辛弦一边亲吻漂亮的肩颈,一边让怀里的人站起、背对着她坐了下来。 坐在辛弦的腿上自然是很舒服的,享受着对方温柔的服务,更是让omega软下身子舒适靠在了怀里。 “唔嗯……” 背对着的人压抑地喘息着,手颤抖地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却在抖动间愈发无力滑落。 深陷沼泽般的凝重溺感袭来之时,后颈的触感也愈发鲜明,被alpha缓慢注入信息素的过程中,苏扬竟然还有心思分神考虑了一秒、辛弦曾经提过的安抚标记。 某种意义来说,这似乎也能算是…… 毕竟,alpha现在这样子,除了标记得到的满足感外,应该没什么其它生理快感了。 但苏扬还是想多了。 当辛弦帮她将洇湿的下装放到一旁时,也顺手从包里扯出一条宽大的运动毛巾。 整齐垫好后,腰线漂亮的alpha重新拉着她躺下。 这次不会有膝盖磕碰,她甚至偶尔能踩到地面。 可另一种近似坠落的不安感却如影随形,一下一下、逐渐加重。 看着alpha绷紧的颌线、微闭的双眼,那种餍足的表情……苏扬咬了咬下唇,撑在她耳边、扭动了下腰肢。 “嗯哼……” 满意地听到对方发出舒适的声调,苏扬心中乍然而生几分身体之外的满足。 她一点点加重、一寸寸碾过,感受着近在咫尺、快要冲破胸腔的躁动,低下头,深深吻住了alpha,在对方骤然加快的节奏间,用力闭上了眼…… 食堂都快要收摊之时,辛弦赶着打包了两份套餐,回到楼上却发现哪里都没了人影。 而此时,想套路不成,反被趁火打劫的omega戴上卫衣连帽,趁夜黑风高迅速下口开车回了家。 停好车、熄火,苏扬愤愤敲了一下方向盘。 太丢脸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果然还是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了吧? 本来只是想趁人之危圆个反攻的梦,为什么最后还是被弄到全身酸软…… 训练都没有这么累! 苏扬下车摔上门,临上楼前揉了揉脸。 电梯从地下直接上到三层,但她还没进门呢,就被人发现了踪迹。 “下来吃饭。”楼下传来谢女士的声音。 苏扬肩头一耸,沉了下眉,朝楼梯口喊道:“换身衣服!” 五分钟后,又换了身衣服的苏扬坐在一楼餐厅里,看着面前的剩菜剩饭,疑惑道:“你们都吃完了还叫我下来干吗?” 谢岑云给她盛了碗汤,放到面前:“没算你的份,但辛教练说你晚上没吃饭,让阿姨重新热的。” 苏哲在一旁悠悠喝着茶,语带关切:“怎么训练完不在那边吃完饭再回来,是不是那几个厨师的手艺吃腻了?最近有什么想吃的,爸爸再托人去找几个新的师傅过来轮换。” “你别乱安排。”谢岑云瞥了他一眼,“扬扬现在饮食健康也规律,换几个厨师回头肠胃又不适应了。” 她转向苏扬:“今天恢复训练第一天,和辛教练配合得怎么样?” 苏扬低头喝着汤,心想:更衣室长凳上的配合那是相当好。 但她丝毫不敢表露一二。 这事要是被她妈知道,大概会立时暴怒,当即采取极端手段。 辛弦会怎样不好说,她之后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日子,陷入被严加看管的状态。 咦?这好像也不失为一条换教练的好途径。 苏扬放下碗,定了定心神,看向谢岑云。 一秒后,她收回眼神,默默夹菜吃饭。 她没有这个胆子。 为了换个教练,没必要连自己也一起炸死,不值得。 “今年大师赛的种子选手是不是都还挺强的?”苏哲忽然想到今天会议后听同僚提了一句。 苏扬挑着饭的手顿了下,低低‘嗯’了一声。 “哎呀,你恰好又是在这个时点换教练,会不会有不适应?”苏哲关心道。 “你让孩子好好吃饭,行吗?”谢岑云扫了一眼,苏哲自动噤声。 谢岑云思路清晰:“不用在意,十月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你和辛教练势必有一段磨合期,外界评判如何也不用去管,横竖比赛结束你就该去准备年终总决赛了。” 苏扬放下了筷子,神情淡淡的:“妈,如果我打不进四强,今年总决赛去不了的。” 去年十月之后因为手伤,年终的比赛发挥不佳不说,今年上半年还退赛好几场,导致她今年的总积分一直徘徊在危险边缘。 阿瓦罗还在时就和她算过分:美网如果夺冠,大满贯冠军2000积分,总决赛是毫无疑问能进的。 但问题是,她在美网丢了冠军,亚军只有1300积分。 10月的h市大师赛如果进了四强,拿到390以上的积分,她今年大概率还能进总决赛。 但如果在四强之前的轮次输掉比赛,即使再去后面的wta250,也很难保证超过前面的八个球员。 而到处刷积分会增加她的疲劳度,即便进了总决赛也会极大影响状态,那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 谢岑云虽然强势,却也的确了解苏扬,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增加她的焦虑,温和安慰道:“没关系,你不要有压力,好好备赛。这事我明天找辛教练商量一下,看看她要怎么安排。” 往常很容易被安抚的小绵羊,情绪突然一下子就坏掉了。 “你找她做什么?商量完你们俩人再分别来通知我,不麻烦吗?” 谢岑云结舌,察觉到她这状态不对劲,退一步道:“好,我不去找她,备赛的事你自己和辛教练商量吧。” 虽然不对劲,但苏扬没有像是昨天那样抵触明显,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谢岑云暗自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苏扬得花好一阵子才能接受,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开始有希望了。 苏扬快速吃完饭回到房里,没过一会门被‘咚咚咚’敲响。 拉开门,周千秋和崇潇潇一人拎着她的行李箱、一人抱着她的手提包站在门外,笑得格外祥和。 家里佣人站在后面,一脸‘被客人抢活’的有苦说不出。 “麻烦拿些茶水点心上来。”苏扬说完就把两人让人门来,却敞着门没关。 有的没的闲聊了一堆、等佣人端来餐盘离开后,才起身去关上门。 得到‘安全信号’,周千秋像是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鹦鹉,顿时扑腾着翅膀抱怨起来:“刚才在楼下碰见你爸妈了,还好今天潇潇在,不然我只怕要上不来了。” 苏扬无语道:“你都多大人了,连叔叔阿姨都应付不了?” 周千秋一脸后怕:“你爸还好,你妈可不是普通阿姨,我生怕一不小心、把前天晚上接机带你去酒吧的事情给秃噜出来了。” 苏扬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敢带我去?” 崇潇潇对周千秋使个眼色,后者立马调转话题:“说起来,你前天晚上没喝多吧?我晚上给你发消息怎么第二天一早才回电话。” 被提到糟心事,苏扬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的两只狈互看一眼,彼此都觉得貌似不太妙。 “我走之后,有没有球迷认出你,过来搭讪呀?”周千秋越试探越心慌。 她们是知道酒吧里有谁在的,倒是不担心苏扬的人身安全,但对方这会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比遇见丑男搭讪还要糟糕。 苏扬缓慢移开目光,声音平静无波:“我遇到辛弦了。” 房里的另外两人陷入心知肚明的沉默。 还真是因为辛弦不高兴啊。怎么这现象,似乎和预期差的有些多呢? 周千秋又默默和崇潇潇对了下目光。 崇潇潇:被你表姐给坑了,这绝对不是要重修旧好的样子。 周千秋:…… 说起这个小阴谋,还得回溯到苏扬在海岛度假之时。 林浅是周千秋的亲表姐,虽然后来出国念书、又留在国外进修,但两家向来亲厚,孩子之间也经常联系。 当林浅一开始和她说辛弦要回国求苏扬复合时,周千秋是不信的。 当初辛弦走得多决绝啊,扬扬哭得多凄惨啊,这什么直接间接的催化因素都没有,就上演到‘求复合’了? 辛弦是一夜之间幡然悔悟、被什么得道高僧点化了吗? 而且,苏扬怎么可能愿意复合啊! 这人当年在她们一群亲友面前哭得泪水能灌满大海,指天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辛弦’。然后意识到自己和辛弦没办法不见面,除非自己以后都打不进深轮次的比赛。 这誓言太伤自己,于是又改成了:‘这辈子都不要主动和辛弦说话’! 然而,事实是……辛弦一走、多年以来除了打比赛,压根就没回来过。 在辛弦退役前,苏扬想在赛场上和对方见到面,其实还真是挺难的。 辛弦常年都是各大赛事的种子选手,苏扬如果不是在前几轮正好撞上,还真难和对方在后面的轮次碰上。 但签表潜规则通常会避免同国选手过早相遇,而苏扬又因为omega的属性多少更容易‘被放水’。 所以那些年里,苏扬还真的从没在前几轮遭遇过辛弦。 时间线迅速推进,怎么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冒出一个这么‘前’的前女友来求复合? 但林浅把机票截图、房源预定截图、收拾好的行李箱照片一股脑发了过来,表示:她超真诚的,你们也不想看苏扬孤独终老一辈子吧。一桩姻缘一桩善缘,赶紧帮帮姐姐。 周千秋出于对闺蜜‘孤独终老’的担忧,疑神疑鬼答应了帮忙。 毕竟,从苏扬这些年的情况来看,是真的有要孤独终老的风险。 辛弦虽然是当初抛弃过羊崽的渣a,但好歹是苏扬唯一喜欢过的人,周千秋是很不愿意看到苏扬一天到晚被她家里那个窒息环境围困的,如果苏扬不愿意、她再给人半路劫回来就是。 试试就试试,万一呢? 可前天晚上,她们埋伏在外,看两人从酒吧出来时,苏扬那黏人身上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愿意…… 她表姐的话估计有水分,但苏扬还喜欢辛弦这一点,大概是没说错。 可这个认知,此刻在房间里被omega冷然的声音砸了个粉碎。 “我母亲请她来做我的主教练,事先一声没吭,把我丢去岛上暗戳戳就安排好了一切,简直是太过分了!”苏扬语气里的愤怒不像是假的。 惴惴不安二人组一起抬头:“啊?” 不是来求复合吗?怎么变成了搞培养? “你们也觉得很离谱是不是!”苏扬抱怨道,“我和她的关系,要怎么一起合作啊!” 她的语气有些躁郁:“可这事我又不能和谢女士说,非但不能说,还得费尽心思瞒。” 崇潇潇回过神来,发现事情似乎变成了另一个走向:“她专门回来,只是想做你的教练吗?” 苏扬喝了口茶平复心情:“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周千秋眼珠子一转,提示道:“她就没对你……有点什么、其它的意图?” 其它的意图? 苏扬的脸色变得更沉了。这个问题让她有点受伤。 周千秋看着对方的表情,有些摸不准辛弦到底说没说,只好再行试探:“你刚说在酒吧遇到辛弦,然后呢?” 苏扬一愣。 然后呢? 然后是某种夜店套路一般的展开,和套路不一样的事情是:第二日醒来,她再次于会议室的文件夹里看到了对方的照片,并且在训练基地里见到了前一晚滚床单的对象,然后甚至还在康复室里被对方强吻了! 这还不止! 苏扬忽然意识到,这两日她和辛弦的亲密接触有些过于频繁了。 这很不正常! omega的眉眼忽然阴沉下来:“我怀疑她试图色诱我!” “啊?”面前的ao目瞪口呆。 周千秋:“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辛弦姐姐竟然是这一挂吗?她还以为对方会温情款款打动苏扬呢,结果竟然……这么直接吗? 苏扬咬牙:“她为了得到教练合同无所不用其极,太卑鄙了!” 崇潇潇眼角一跳,似乎从苏扬的话里摸出了某些浮游生物一般的真相:“你是说,辛弦姐姐这两天,一心都只是想要做你的教练吗?” 周千秋补充:“哪怕、不惜用上色诱。” 苏扬仔细回想一番,非常肯定道:“是的,她满脑子都只有那份教练合同。” 如此肯定的语气,另外两人相视一眼,这下终于是心如死灰地意识到: 她们是彻彻底底,被表姐给欺诈了啊。《 》 34、第 34 章 送走了两个内心揣揣、急于逃亡回家兴师问罪的好友,苏扬在房间思索片刻,给从前一起训练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对方如今是本市知名网球俱乐部训练营的教练。 “咦,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苏扬想到俩人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尴尬道:“有点事情想咨询,现在方便吗?” “方便呀,刚吃完饭呢,什么事儿?” 苏扬犹豫着问道:“你认识的人里,有水平比较高的教练吗?” “教练?”对方哈哈大笑,“你看我水平怎么样?” 苏扬沉默。 对方恼羞成怒:“你沉默是怎么回事,看不上我的水平吗?!” 苏扬:“……没有。” “没有你、呃……等下,谁用的教练啊?你为什么不问你妈,她们公司就是专业做这个的呀。” img的业务范围中的确包括了‘教练经纪’。 苏扬的目光在墙壁上流连,不抱希望地叹了口气:“我。” “哈?”对方大惊失色,“苏大小姐,你这、大晚上消遣我来啦?” 苏扬语气郁郁:“没有。” 听出她状态不对,朋友关切道:“那是怎么回事呀,你的教练不一向都是谢女士给安排的吗?” 苏扬:“嗯……” “你和新教练的匹配度不好吗?” 苏扬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嗯?”对方也愣了下。 苏扬回过神来,她把‘新教练’,听成了‘辛教练’。 可她这一回过神来,对方也回过神来了。 “what!谢女士还真把辛弦给你挖来了?” 苏扬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天啊。”对方似乎是在外面,这会压低了音量,“前段时间就听说瑟琳娜·埃弗特换了主教练,那边一直没承认呢,但辛弦确实很久没露面了。” “业内都在传,辛弦被谁家重金给撬走了,不然怎么会在职业生涯高光时期、放弃一个世一的主教练宝座啊。” “啧啧啧,没想到啊、这不声不响,竟然是被撬到你身边去了。”对方忽然懵了一下,“所以,你都有辛弦了,还在想要什么呢?” 苏扬感到郁闷,挠了挠沙发扶手。 朋友甚至劝起她来:“扬扬啊,你别想不开。一开始和教练磨合都会有不适应的。但辛弦是真的牛,你跟着她练、前途一定比你家原来那老头儿好。” “你看看人家从小球员带起来的、玛莲莉雅,今年稳稳都能打进总决赛了吧。更别提她之前执教的瑟琳娜,和辛弦合作这两年、真是肉眼可见地凶残,那孩子才刚二十二呢。” “哦不过说起来,你二十二的时候也挺凶残的,温网决赛上……” 对方忽然不说话了。 显然是后知后觉,记起了她和辛弦那一段,同样发生在二十二岁那年的旧仇。 “那个……她既然答应你家谢女士的邀请,应该就不会计较当年的事情了吧。再说、那的确是个意外啊。” 苏扬一直不说话,朋友不由得急了起来:“但要是实在跟她不对付,那也不行啊。这样,我先隐秘地和周围人问一圈,你也知道这圈子不大,问几个人就有信儿了。” “你这段时间先好好备赛嘛,马上十月h市大师赛,可不能被这事影响状态了。” “嗯。”苏扬低低道,“好,我知道啦,别担心。” “嗯嗯,扬扬没事儿啊,教练终究是个辅导作用,你没问题的!等我信儿!” 苏扬扔下手机,缩在了房间的小沙发上。 脑子里却暂时没想再从哪里挖教练的事。 实际她也知道,真论资源论人脉,当然还是说服谢女士重新帮她物色比较靠谱。 可这会她望着墙上那张有些褪色的大幅海报,却忍不住回想起朋友刚才提到的那个人。 她知道那是谁,也交手过许多次了,目前胜率大概五五开。 每次在场上见面,她在和对方打过招呼后,都要强迫自己的视线不要转向教练席。 她知道那里有谁,知道这场比赛会被谁在场边注视。 那个五五开的数据,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场外的增益效果叠加buff。 别说,前两年她和瑟琳娜·埃弗特比赛,赢球的兴奋感是最强的之一。 但最近的胜率就不太行了,如果只算去年的数据,大概还会有些难看。 她知道问题不仅出在她自己身上,对方也的确在辛弦的指导下越来越强了。 长得挺乖一小孩,看上去就是很听话的类型。辛弦一定很喜欢。 苏扬冷笑。 那个人不就是一直都喜欢乖乖听话的那种嘛。 可乖乖听话是有正向结果的,苏扬的确会对积分表上那个高居榜首的名字感到郁闷。 苏扬斜着身子歪在了扶手上,缓慢眨了眨眼。 所以……如果我也乖乖听话,是不是同样可以到达那个位置呢。 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得到辛弦的喜欢? 毕竟,从晚上那会发生的事情来看,对方仍然很喜欢她的身体和信息素…… 沙发上歪倒的羊猛地坐起,抱着脑袋用力摇了摇,想要将脑子里的水赶紧甩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没出息的发言! 辛弦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今又这样对待她,她会原谅对方,除非十月的大师赛场地被水淹了! 凌晨一场暴雨过后 第二日趟水进到训练中心的苏扬暗暗想起昨晚的赌咒发誓,不由得当真开始担心比赛场地的情况。 但这么史无前例的事情,毕竟还是很难发生。 下下雨刮刮台风也就是临时中断,真要淹到比赛取消,那整个h市都该立时抗洪救灾了。 昨夜睡得极好的苏扬,在休息室里得到了一瓶香蕉奶昔。 这次是黄色的瓶子了。 但嘬了一口,苏扬微微蹙了下眉。 感觉味道不太对。 真是奇怪了,她明明有看到辛弦把食谱交给莱昂。 苏扬默默喝着早餐,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回头,辛弦抱着一叠资料、靠在门边看着她:“和你商量一下后面的训练计划。” 苏扬冷脸:“不商量。” 辛弦疑惑:“不是你昨天说训练计划要提前和你商量?” “那是在你试用期的情况下。”苏扬说,“但现在没有试用期了。” “直接转正吗?”辛弦问。 苏扬撇开头,不想和她做这些口舌之争。 “那行,你休息好来室内球场吧。”辛弦也不多说,拿着训练计划转身离开了。 苏扬缓缓回头,发现人真走了。 ‘唰’一下,又把头扭了过去,继续喝奶昔。 喝到三分之二,实在灌不进去了,有些嫌弃地把瓶子留在了桌上,背起自己的球包去外面了。 十五分钟后,当辛弦在室内球场没有见到应该来训练的人,她就知道:苏扬的叛逆期正式开始了。 回到训练中心,在楼梯上碰到林浅,对方冲她抬了抬下巴:“正要去叫你呢,医生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苏扬的首席私人医生是h市运动医学研究中心的主任,平日里工作非常繁忙,因此平日和赛事期间还有另一名训练中心的医生随行。 辛弦来到这边的当天,就通过谢岑云和对方约好了时间,只是没想到,苏扬今天就开始‘不配合’了。 楚医生见她和林浅过来,疑惑道:“苏扬人呢?” 辛弦在她对面坐下:“她在训练,麻烦您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训练中心的肖医生将x光片挂好后站到一旁,楚医生看着片子严肃道:“她去年八月在多伦多腕部肌腱炎后一直有不定期复发,最开始怀疑是疲劳累积,后来阿瓦罗教练认为是握拍问题、以及击球过度旋腕。” “据我所知,阿瓦罗教练有针对性对这些情况做出改善,这是上个月的拍片结果,骨骼方面没什么大问题。今年上半年她赛程没有那么密集,应该也有得到比较好的休息。” 她看向辛弦:“辛教练是有什么担心?” 辛弦:“这方面暂时还好,身体其它部位呢?”打法问题不是一时能解决的,得慢慢来。 楚医生和肖医生对视一下。 这方面的情况,当然还是常年随行的肖澍了解得更加全面。 “苏扬肠胃不太好,压力比较大的时候吃不进东西,肩肘有一定劳损,另外膝关节有过韧带拉伤,脚踝有过多次扭伤,此外就是长时间训练和比赛导致的肌筋膜炎……” 详细介绍了有个五分钟,肖澍无奈笑了下:“大毛病暂时还没有,这些您也知道、都算是职业病了。” “她最近这一年因伤退赛的频率好像有些高?”辛弦看着她问道。 “啊、是的。”肖澍回忆着说道,“去年八月蒙特利尔一次,今年从年初开始大大小小的赛事都有偶发性损伤。最近的一次是温网,大腿肌肉拉伤。” 林浅抱着手靠在墙边,不经意和辛弦对上了目光。 于是她转头对两位医生笑了下:“可以麻烦肖医生回头将这些历史资料整理一下,我们一起看看吗?” 肖澍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她是随行队医,主要负责苏扬的的伤病诊断和随行医疗。 之前辛西娅在团队时,这些和运动功能恢复、伤后训练相关的内容,本就是由对方负责的。 林浅初来乍到,她尚不清楚对方的工作模式,因此暂时没有主动‘甩活儿’的意图,但现在她要主动接过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辛教练,有句话、我之前也和阿瓦罗教练提醒过了。”楚医生开口道,“苏扬现在还年轻,伤病已经如此频繁,为了以后的职业生涯考虑,最好整体审视一下她现在的打法和动作姿态。” 辛弦点头:“我明白,谢谢楚医生。” 几人仔细聊过后,送走了楚医生,肖澍自回了办公室,林浅和辛弦顺便在楼下走一走。 “不看不知道,这家伙可真能扛啊。你之前说她去年十月之后状态不对劲,我看比赛场上反正是没有那么清晰,但看片子看病历倒是挺清晰的。”林浅感慨道。 “是啊,挺能忍的。”辛弦说。 “她之前的教练就完全不管的吗?连医生都提过要求了。”林浅抱怨道。 辛弦微微摇头:“不是不管。”她抬头,看着枝头叶片上汇聚的水珠,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眸色几分晦暗。 “应该是苏扬自己要求的吧。” 林浅皱眉:“为了成绩?” 辛弦看着她,说:“她和教练团队都无可奈何。改打法不是一件小事,哪怕要改,也得知道往哪儿改能更好。可在阿瓦罗看来,现在的打法、就已经是能够构建出最好的方案了。” 她笑了下:“而苏扬自己就更不知道,究竟该何去何从。所以她也只能选择维持现状。” 轻晃着垂下的叶面坠下一粒沉沉的水滴,辛弦手背上一凉。 “可维持现状的结果,就是积重难返。” “她没有第二个二十二岁可以挥霍,如果想要走得更远,就只能听我的。”《 》 35、第 35 章 凌晨下过暴雨,户外还湿着。 循着莱昂留下的线索指引,辛弦和林浅来到东区的室内训练场,却发现:今天来了新客人。 苏扬人在场上,对面却不仅有莱昂。 辛弦远远望去,发现竟然还是个熟人。 “小崽子今天学聪明了呀。”林浅昨天受命在办公室里整理过往资料,倒也趴在窗边看了会外场的训练,一看苏扬那受气包的表情,就知道在辛弦手里吃过亏了。 “这是模拟情景击球?”她看了会,有点看明白了。 辛弦点头,详细解释道:“嗯,底线喂球,配合网前随机截击和高压,迫使她快速切换攻防姿态,倒是个提升步法和启动的好训练。” “哎,网前那个女人,看上去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啊?”林浅这会走近,有些看清脸了。 “看来你还挺关注国内网球。”辛弦说,“那是程双,比你我稍大些,和我基本是同时期的选手,不过她技术只能算一般,性格做教练倒是挺合适的。” “呀,我想起来了!”林浅看向她,“我妈那时候喜欢看她的比赛!” 辛弦笑道:“你妈妈好像会看所有的国内女子比赛吧。” 林浅幽幽道:“我妈现在也喜欢看你以前的比赛呢。” 辛弦抬了抬手,示意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休息时间,莱昂跑过来打了声招呼,看样子是想要‘通风报信’,但他后面跟了客人,有些话就不那么方便说。 “这位是程教练,苏扬的朋友,今天正好休息、过来陪着一起训练。” 跟在她后面的程双走了过来,对辛弦露出个温和的笑。 她其实不过比辛弦年长三岁,甚至几乎是前后脚开始打职业赛。 但当年的辛弦太过耀眼,不管是在她之前、还是之后出道的所有国内选手,不管男女老少abo,都会被过于其璀璨的光芒完全遮蔽,连一丝影子都难以被看见。 就连苏扬,在辛弦的巅峰期也不过堪堪游荡在wta百名的位置。 只是一别经年,双方倒是诡异地成了同行。 然而辛弦不愧是辛弦,哪怕退役转行做了教练,一样是顶级的水准。 她同事将她介绍给苏扬时,已经提前说明过情况,程双很清楚会在这里碰见谁。 不过她最近正好轮休,直觉这里似乎有好戏可看,就答应了苏扬的请求、稍微牺牲点假期过来‘帮忙’了。 “好久不见。”辛弦主动伸出了手。 程双微笑着握上,内心感慨:辛弦的姿态还是一贯的好,人也一样的冷淡。 “辛教练刚才在场边,评价下苏扬表现怎么样?”程双试探着问道。 一旁的苏扬握着水瓶往这边走了两步,她本来不想掺和,但这批人打个招呼竟然还聊起来了,她忍不住想要偷听一下。 辛弦余光瞟到了莱昂身后装作喝水的身影,吐字清晰地说道:“挺好的。” 程双微微一愣。 就这? 这是‘鼓励式’、还是‘敷衍式’教育? “几位休息好了可以继续,我们在场边看会。”辛弦说着放下了包,在长椅上坐下了,甚至还拿出了平板。 程双狐疑着,转身和莱昂回到了场上。 她现在早已不是球员,哪怕在球员时代、和辛弦也几乎没什么交集,但她却很好奇对方的训练模式,今天也是多少抱着‘学习’的心态过来,结果…… 辛弦不知是真‘放养’还在因为有外人在,竟然如此坦荡地坐到场下,让球员自己去主导训练了。 程双表示自己看不懂,让她再观察观察。 一旁的苏扬放下水,目光似乎投了又似乎没投向这边,握着拍子往场上去了。 等继续再开,坐在旁边的林浅才低声笑道:“你故意的啊。” 辛弦说:“不是啊,确实打得挺好,你不觉得吗?” 林浅露出一丝怀疑的表情:“你是大棍胡萝卜换着来,每天挑一样吗?” 昨天苏扬的吃瘪是肉眼可见,今天怎么就变成了‘挺好’? 这什么蜕变速度? 辛弦看着场上的训练,间或拿笔在屏幕上写写画画,随口道:“昨天提醒她的都听进去了呀,这还不是挺好。” 并不知道她昨天都教了些什么的林浅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苏扬的动作。 一分钟后,无果,请求场外援助。 辛弦放下笔:“你看她有在刻意强化转髋的衔接,步法控制也很到位,一对二高压环境训练下的姿态切换也很自然。” 她笑了下:“但说实话,这训练她不用做的,姿态切换是她的强项。” 林浅垂着眼角盯她:“你直说一句‘这训练浪费时间’不就完了。” 辛弦:“她现在还在休假后的恢复期,随便打打没什么不好的。” 林浅震惊:“还恢复期?大师赛迫在眉睫了啊喂。你给她算过分的,这种状态,万一和瑟琳娜她们在前几轮碰上,她今年十一月可就去不了新加坡了。” 辛弦平淡道:“去新加坡做什么?” “不是吧你!”林浅眉毛都要竖起来:“wta总决赛啊!” 辛弦沉默了几息后,轻声道:“没想让她去。” 林浅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悄声道:“你之前怎么没提过。” 辛弦:“之前没确认,刚才决定的。” 林浅:因为她的伤?“ “嗯,在打法调整好之前,最好不要再有激烈的比赛了。”辛弦悠悠道,“何况……我就是想让她去,她今年的积分也不够啊。” “你怎么这么不看好她?”林浅有些意外。 虽然辛弦嘴上不说,但她知道对方还是相当认可苏扬实力的。 “我倒是想看好她,偏偏这次大师赛的参赛种子里、还真有几个很克她。”辛弦无奈道,“就是抽出个万年好签,她进半决赛也是很困难的。” wta巡回赛制,除年终总决赛外都是单轮淘汰制。 但凡苏扬在前几轮遇到一个强敌,以她现在的状态,可真是有些艰难。 说起来,去年这家伙也是运气好,好几个种子选手前面都在其它比赛受了伤,为了出场费强行来打了两场就退赛了。 可见得伤病困扰,的确是职业选手共同的灾难。 不过今年……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说是黑云压城都不为过。 苏扬自己,肯定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 场下的人叽叽咕咕,场上的人心无旁骛。 苏扬打球时的专注度极高,几乎不会在意球场外的环境。 又一轮训练结束,快到中午了。 其实还能再练一轮,但她有些不想练了。 辛弦仍旧对着平板和林浅蛐蛐咕咕,一个眼神也没往她们这边看,仿佛是两个逃班的打工人、跑这来乘凉了。 苏扬眼神凶恶地下了场,在客人面前又立马变身小绵羊,非常有礼貌地邀请程双一起去食堂。 人走远了,辛弦收起平板:“我们也去吃饭吧。” “你去食堂,苏扬会吃不下饭吧。”林浅吐槽。 “哦,说起这个,你和营养师商量下、把她食谱调一调,蛋白质稍微减一点。”辛弦嘱咐道。 之前在团队里,林浅是能兼一下营养师的多功能角色,辛弦最近手里事情太多,这种细节让林浅去沟通能省很多事。 “减蛋白质做什么,她不要增点肌吗?”林浅疑惑。 “不需要,现在这个身材正好。”辛弦说。 “喂……”林浅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你该不会是私心作祟吧。” 昨晚事后辛弦虽然重新贴上了抑制贴,但没有第二套衣服,在车上时、林浅还是从衣物残留的信息素察觉到了端倪。 “说什么呢。”辛弦摇摇头,“她最近训练量比之前低,不需要摄入那么多蛋白质、平白增加肾功能负担。” 林浅连连点头:“看出来了,这才几点啊,就赶着去食堂了。” 路上她环视四周无人,用肘碰了碰辛弦:“我觉得她今天对你的敌意特别强。” 辛弦:“怎么说。” “一眼都没看你,这叫做漠视。”林浅寻思着说,“前两天也没这样啊,你是不是昨晚欺负人家了。” 辛弦认真思索了下,说:“没有。” 一看她这表情,林浅‘啧啧啧’地直摇头:“你完了,这又是送早餐又是喂胡萝卜的,本来看着态度都有软化了……被你一个控制不住,一夜回到解放前,形式还更严峻。” “她主动的。”辛弦说。 “啊?”林浅震惊,“她现在还能对你主动!” 辛弦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没事,她也就反叛这几天了。” 林浅打趣道:“怎么的,你还要继续色诱,让她在床上把合同签了?” 辛弦停下了脚步。 林浅跟着停下。 对方深深看了她一眼,说:“算了……你别在她面前提这些话就行。” 林浅乐了:“这我肯定不会呀,扬扬很害羞的嘛。不过你刚才说‘这几天’是什么情况?” 辛弦拉着她从a区的入口进食堂,一边说道:“虽然我在她妈面前承诺过了,但谢岑云不是个被动等待的人。你看着吧,再过几天、苏扬的心情会比现在还差。” … 食堂里点完餐的那桌都已经开始吃了,b区也没出现其她身影。 苏扬在聊天间隙目光微妙地乱晃,对面的莱昂看得埋头忍笑。 他六岁的女儿很会这套:和妈妈闹脾气之后,就躲回自己的小房间里,等着妈妈主动来哄。 不过吧……感觉辛教练不太像是会哄孩子的类型啊。 果不其然,直到用餐结束,附近也没有多出一个鬼影子来。 下午又安排了力量训练。 虽然大家都喜欢有球训练,但对于职业运动员而言,枯燥的基础训练同样属于日常。 苏扬中午要去稍微休息一下,莱昂主动带程双去逛逛训练基地。 回到二楼,苏扬路过时探头往教练休息室里瞄了一眼,里面空旷,只有窗边那人低着头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她稍作思索,迈步走了进去,问:“不吃午饭吗?” 辛弦抬头:“吃过了。” 苏扬皱眉:“在a区?” “嗯。”辛弦解释道,“让你消化好一点。” 苏扬撇开头:“我没有消化不好。” 辛弦:“不是我说的,医生说的。” 苏扬挑眉,眼尾随之勾了下:“医生说我看见你会消化不好?” 辛弦低下头:“那倒是没有,这条是我观察出来的。” 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观察的,苏扬张了张口,却见对方似乎要继续沉浸于工作的样子,有些无趣地打算离开。 “扬扬。”身后的声音清透又平和,像是辛弦每一次哄她的前调。 苏扬歪着身子靠在桌边,懒洋洋道:“什么事?” “你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辛弦问。 大概是对方此时的态度太温柔,苏扬没有之前那么抵触,随口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 辛弦闻言竟然站起了身,苏扬反射性往外蹭了半步,扭头望向她。 “林浅这两天看了你的检查记录,你的上一任康复师辛西娅曾在笔记中指出,有‘髌骨向外偏移’的趋势。” 她停在苏扬身边,伸手轻触了下膝盖,问:“这里平时没有痛感吗?” 苏扬的右膝极细微地反射性跳了下,抿着唇过了一会,才说:“偶尔会有点钝痛。”说完又快速补充,“有在做预防性训练。” 辛弦轻轻‘嗯’了一声,“明天让林浅给你看一下。” “不用了。”苏扬拒绝,“我自己会小心的。” 辛弦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髌骨轨迹永久性偏移‘的后果吗?苏扬,你这样打下去,不出两年,身体就要废掉了。” 苏扬侧着脸不看她:“你自己都是因伤退役,有什么资格说我。” 辛弦语气淡然:“就因为我自己是因伤退役,所以在这方面才会格外谨慎。” alpha的语气柔和几分:“苏扬,我希望你能一直打下去。” 面前的人脑袋似乎垂得更低,面色现出几丝松动。 “明天开始,在热身训练里加上髋外展带对抗,股四和髂胫束的拉伸也要认真做。” 耳边的温言细语像秋季的毛毛雨,淅淅沥沥落在耳边,omega过于敏感的耳朵泛上一层薄红,听完后将脸侧得更远了,从喉咙里低低挤了一声:“嗯。” 她这个样子和多年前的记忆有些重叠,像一只乖顺的小绵羊。 辛弦眼底泛出一丝柔和,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对方耳边的鬓发掖到耳后——像过去她会做的那样。 但omega敏感的耳朵感受到有东西接近,下意识地避了开、并自己抬手理了下碎发。 辛弦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秒,在苏扬转头看向她之前自然收了回去。 “程教练是休息日过来陪我训练的。”苏扬突然说道。 “我知道。”辛弦说,“她在俱乐部有正职,水平也不适合指导你。” 苏扬抬起头看着她:“可是适合指导我的教练还有很多。” 辛弦倒没否认:“但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你不是。”苏扬皱起眉,“你如今和我相处,难道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辛弦坦然道:“会。” “那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想看你拿到总冠军,大满贯,全满贯,甚至……金满贯「1」。” 辛弦认真地看着她:“我想看你健健康康地站在球场上,一直打下去,一直……走到这世界的最高处。” 苏扬呆呆地立在原地,睫毛微微颤了颤。 耳边的雨不知何时停下,她看着对方坚信不疑的眼神,胸腔里忽然涌起了巨大的浪。 那浪潮过于汹涌,几乎要将她刚刚生出的那点微渺希冀……直接拍死在沙滩上。 … 闹钟响起,苏扬在休息室的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有点不太清醒。 刚才午休时,她在浅眠状态下做了个梦。 梦里的辛弦很年少,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坐在球场边的椅子上,腿上摊开个笔记本、拿着支铅笔在写写画画——就像她上午在办公室里那样。 只不过那个年纪的辛弦自然还没有成为教练,她写的是自己的击球记录。 俱乐部青训营时代,绝大多数孩子都是没有专职负责教练陪同的。 在没有教练的时候,就需要自己想办法练习、记录、追踪、复盘……从而有所提高。 辛弦也不例外。 她的成绩是一点一滴的积累,是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垒造而成的高台。 不像她,从小到大,永远是精心挑选的教练,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令人艳羡的训练场地,还有一张又一张的外卡「2」…… 她的一切都被谢岑云规划安排好,只需要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热爱的事物上。 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除了…… 中午在办公室里,辛弦说希望她得到的一切荣誉,其实对于当年的她自己而言,已经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东西。 可一场意外,一场由她亲手造就的意外,却将一切都打碎成渣,不可能再拼得起来。 那些年,所有和辛弦有关的梦境,都像航行在暴风雨中的独木舟,充满了电闪雷鸣和凄厉风雨。 她的梦境和她的世界一样,飘摇欲坠。 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慢慢走出来,那个人却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让本该被埋葬的记忆再次破土疯长。 苏扬缓缓按住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她真的是因为面对不了自己的前任,所以要放弃一个、能带着她走向巅峰的教练吗? 还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其实从来没有从那个梦里走出来过。 没能在绿茵环绕、人声鼎沸的温布尔登中央球场「3」上…… 擦干净那个染了血的奖杯。 苏扬慢慢放下手,坐起身,垂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手机。 习惯性刷了下消息,床上的人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像是突兀而来的厚沉积云,猝不及防在头顶降下一场瓢泼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