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巍澜】》 第1章 第一具尸体 (1) 崇宁市。11 月 20 日凌晨两点。 盛世路的路灯晕着暖黄的光,把街道拓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爱度酒吧的霓虹招牌还在执拗地闪烁,红粉蓝绿的光粒溅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混着残留的酒精味、香水味,还有远处飘来的烤串油烟,在微凉的空气里缠成一团。 街道早已褪去白日的喧嚣,偶尔有晚归的出租车驶过,轮胎碾过路面的水渍,留下转瞬即逝的哗哗声。唯独酒吧门口还浸在余温里,重金属音乐的尾音从半掩的门缝里钻出来,混着醉汉的吆喝和女人的笑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远少,真不行了吧?瞧你这脚都跟踩了棉花似的!”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个身影出来,被称作 “远少” 的男人脑袋歪在肩膀上,亮面黑色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领口沾着点不知名的酒渍。 他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间带着被酒精泡软的桀骜,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里还嘟囔着,呼吸间喷出浓重的酒气。 右边架着他的男人也没少喝,眼皮耷拉着,眼神迷离,扶人的手都有些发飘,说话时舌头打卷:“别…… 别硬撑,我让司机送你……” “滚蛋!” 远少猛地挥开他的手,手腕却软得没力气,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栽倒。左边的男人赶紧死死扣住他的胳膊 —— 这人显然清醒得多,眼神清明,眉头微蹙,扶着远少的力道又稳又沉:“远少,车停哪儿了?你开兰博来的吧?” 远少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突然抬手胡乱一指,指尖带着酒气划过空气:“那…… 那儿!”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前坪的停车场里,一排豪车静卧着,最扎眼的就是那辆萤光绿兰博基尼。车身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流线型的轮廓像蓄势的野兽,哪怕静止不动,也透着股张扬的贵气。 “喝成这样还想开?” 清醒的男人皱紧眉,“我叫代驾。” 远少的手机恰在这时响了,他推开两人的手,挣扎着想要站稳,脚尖在地面上蹭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稳住重心,一只手插进西装内袋,摸索了好半天 —— 手指发颤,好几次都差点把手机滑出去,最后才攥着那冰凉的金属壳子掏出来。 “喂…… 对!姓夏!” 他对着听筒吼,声音又大又含糊,唾沫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门口!站着呢!废…… 废话什么?快点!” 挂了电话,他傻呵呵地举起手机冲两个同伴晃了晃,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醉醺醺的眼睛里,像两簇微弱的火苗:“不用…… 麻烦,我叫了…… 代驾,马上到。” 酒吧门又被推开,哗啦啦涌出来一群人。有人扶着墙干呕,胃里的东西混着酒液吐在路边,被路灯照得黏腻刺眼。 有人互相搂着腰,脚步踉跄地唱着跑调的歌;还有的人半靠在同伴身上,嘴里骂骂咧咧,不知在抱怨什么。这些人穿得非富即贵,阿玛尼的风衣、限量款的球鞋,身上的香水味和酒气混在一起,和远少是一路人。 “远少!下次再战!谁怂谁是孙子!” 有人隔着几步远吆喝,声音里满是酒气。 远少抬手挥了挥,舌头打结:“来…… 来啊!三百…… 三百回合!我怕你?” “得了吧远少,才喝了八瓶就倒,没劲!” 另一人笑着起哄,被身边人扶着塞进一辆黑色宾利。 吆喝声、关车门的闷响、引擎启动的轰鸣此起彼伏。一辆辆豪车先后驶离,尾灯像红色的流星,划破夜色,渐渐消失在盛世路的尽头,只留下淡淡的尾气味。 这时,一个身影顺着路灯的影子走了过来。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紧绷的下颌。脸上罩着黑色口罩,鼻梁高挺的轮廓在阴影里若隐若现。身上穿的黑色冲锋衣外,套着件印着 “龙马代驾” 的黑色马甲,腰部和背部的反光条在霓虹下闪着冷白的光,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您是尾号 1588 的夏先生?” 他的声音低沉,像被夜色过滤过,带着点沙哑。 远少眯着眼瞅了瞅,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啪” 地一声扔了过去 —— 钥匙在空中划了道短弧,带着金属的冷光。 “是是是!走了走了!” 代驾抬手稳稳接住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壳,转身走向那辆萤光绿兰博基尼。按动钥匙的瞬间,车灯 “唰” 地亮起,两道强光刺破夜色,车身的萤光绿在灯光下愈发夺目,反射着周围的霓虹,像一块流动的翡翠。 两个同伴赶紧架着远少走过去,一人扶着他的胳膊,一人托着他的腰,费劲地把他塞进副驾驶座。远少脑袋一歪,靠在椅背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安全带卡扣 “咔哒” 一声扣上,他才安分了些。 “师傅,慢点开啊,这祖宗喝多了。” 清醒的男人扒着车窗叮嘱,语气里带着点敷衍的关心。 代驾微微颔首,帽檐下的眼睛看不清神色。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安全带 “唰” 地拉过,卡扣扣紧。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萤光绿的车身缓缓驶离停车场,顺着盛世路的路灯,渐渐汇入夜色深处。 ……………………………………………………………… 11月20日,早上八点五十五分。崇宁市公安局长青分局门口。 灰蓝色的长青分局大楼在晨光里透着肃穆,初上的阳光给门口悬挂的国徽被初升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辉,显得格外庄重。 两辆共享电动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筐里塞着崭新的实习证和折叠伞,车把手上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 “哥以后就要在这里开启职业生涯了,真是想想都让人激动!” 郭长城攥着车把的手微微发颤,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火。 顾柠没接话,黑色头盔被他稳稳放进车筐,锁扣 “咔嗒” 一声扣紧。他经过郭长城身边时,声音平静得没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距离咱们迟到还有五分钟。” “卧槽!顾柠你等等我!” 郭长城猛地低头,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亮着刺眼的数字,他慌忙锁了车,抓起车筐里的实习证和雨伞就跑去追人了。 顾柠没回头,脚步沉稳地朝着分局大门走去,却在距离铁门还有两步远时骤然停住 —— 分局的电动门缓缓开启,楼里瞬间涌出来一群人,藏蓝色的警服和深色便服搅在一起,脚步声、说话声,像股急促的洪流。三五个一组的人迅速往门口的车辆上涌,下一秒,警笛声便从两三辆警车顶端炸开,迅速汇成一片尖锐的鸣响,震得路边的梧桐叶簌簌往下掉,连空气都跟着发颤。 郭长城越过呆立的顾柠时带起一阵风,双手在身侧绷紧,直接横在了一辆黑色越野警车前,胸膛因为奔跑还在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林静眉头拧成个川字,语气里满是出警的焦灼:“你哪儿来的?让开!别耽误刑警队出警!” “实习警员郭长城报到!” 郭长城猛地立正,双肩绷得笔直,右手 “唰” 地举到额前,敬了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礼,鼻尖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砸在衣领上。 林静转头看向副驾驶,喉结动了动:“老赵!” 副驾驶上的男人裹着件深棕色皮衣,领口敞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像是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一般。男人正埋着头跟手里的肉包较劲,腮帮子鼓鼓的,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活脱脱像饿死鬼投胎。 听到喊声,他慢悠悠抬起头,眼皮耷拉着,直到看清车外的郭长城,才忽然想起厉局昨天在群里提过的新人报到。 赵云澜又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结果没嚼两下就卡在了喉咙里,脸瞬间憋得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后座的女警反应极快,伸手递过一瓶矿泉水。 赵云澜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喉结滚动着顺过气来,眉头依旧皱着,含糊不清地丢了句:“先带上。” “收到!” 林静应了一声,又探出头冲郭长城扬下巴,“新来的,上那辆白色警车!” “是!” 郭长城的眼睛亮得更甚,脸上炸开一个灿烂的笑,转身时差点绊倒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辆白色警车。可刚坐稳,他就想起什么似的,慌忙降下车窗,朝着门口的方向使劲挥手,嗓门洪亮:“顾柠!这儿这儿!快上车啊!” 顾柠没听见似的,目光越过涌动的人群,落在了从楼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个人身上。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忐忑:“沈老师。” 被叫住的男人停下脚步,警服穿在他身上笔挺合身,肩线利落,银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晨光,遮住了眼底的几分深邃。他生得极好看,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连耳廓的弧度都透着温和,可那身藏蓝色的制服又给他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肃穆。 沈巍微微蹙眉,目光在顾柠脸上停留了两秒,镜片后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像是拨开了记忆里的一层薄纱,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你是…… 顾柠?” 顾柠下意识地攥了攥口袋里的实习证,证件的边角硌得指腹有点疼,他轻轻点头:“沈老师,是我。我被分配到长青分局实习,跟着您。” 沈巍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顾柠的肩膀,力道里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好。现在要出个现场,等我回来再聊。” “沈老师,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顾柠的心脏咚咚地跳,指尖都有些发烫,警校时在模拟现场的训练画面闪而过,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等着答复。 沈巍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顾虑,他看着顾柠眼底的期待,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我听说现场的情况惨不忍睹,你第一天上班,还是别跟着去了。” 顾柠还想再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可沈巍已经转身上了车,车门 “砰” 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的话。 一辆辆警车先后驶离长青分局,轮胎卷起地面的尘土,警笛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顾柠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失落像潮水似的漫上来,直到最后一丝警笛声也听不见了,他才缓缓收回目光,慢慢走进分局大楼,鞋底蹭过台阶时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空荡的门厅里格外清晰。 半个小时后,长青分局的警车抵达现场。那是条嵌在荒山腰间的山道,碎石遍地,还有一些树木被移走后留下的坑洞。 半山崖的平地上,一辆豪车烧得只剩扭曲的金属骨架,漆黑的残骸蜷缩着,原本的车漆早已在高温中碳化剥落,唯有车头那标志性的楔形轮廓和残留的碳纤维纹路,勉强能辨认出是辆兰博基尼。 警戒线迅速拉起,警员们的脚步踏过碎石,手电筒的光束在残骸上扫过,照亮一片片凝固的黑色熔渣。 “老赵,” 刑警林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快步走到赵云澜身边,“车上只有副驾驶有具尸体,碳化程度极高,面部完全无法辨认,是不是车主还不好说。车牌烧得只剩半截,但数据库能匹配到信息,已经在查了。消防刚撤,说不像是常规自燃的轨痕,很可能是人为纵火。” 赵云澜没应声,目光扫过焦尸蜷缩的姿态,又落在地面。山道的碎石上,除了警车的轮胎印,还残留着两道车痕。“谁报的案?” 他终于开口,声音被山风吹得有些沙哑。 “附近城铁车辆段工地的渣土车司机,” 林静翻开记事本,“凌晨五点十分报的警,说拉渣土经过山下时,看到半山腰火光冲天,但雾太大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火势不正常,就报了119,消防到的时候车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灭火时才发现驾驶座没人,副驾驶有具尸体,立刻转了警。” 赵云澜弯腰凑近车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车门框的熔痕,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焦糊味中混杂着汽油味,他抬头看向四周,山道两侧都是茂密的灌木丛,远处是连绵的荒山,除了来时的路,再无其他出口 —— 这是条彻头彻尾的断头路,深夜把车开到这里,本身就透着诡异。 “老赵,你过来看一下。” 山崖边传来女警祝红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 赵云澜快步走过去,只见祝红正用一根细树枝挑起一件黑色马甲,马甲被扔在崖边的乱草里,衣角沾着泥土,左胸位置的 “龙马代驾” 白色 logo 被蹭得有些模糊,但能清晰辨认。 痕检警员立刻上前将马甲装进证物袋,祝红扔掉树枝:“龙马代驾是崇宁的龙头企业,除了代驾,网约车、二手车交易都做,客户非富即贵。车主大概率是喝了酒叫了代驾,但代驾去哪了?” “总不能是车子自燃,代驾慌慌张张脱了马甲跑了吧?” 林静摸着下巴分析。 赵云澜接过证物袋看了眼,目光转向林静: “如果是你,逃命的时候会特意脱马甲?” 他戳了戳林静的肩膀,目光锐利,“还特意跑到崖边脱衣服?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林静语塞,挠了挠头:“好像是有点说不通。” 赵云澜的目光重新落回地面,在距离车身十米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那里的碎石被碾出一片不规则的凹陷,两道车胎痕清晰可见,比兰博基尼的胎纹更窄,而且有明显的刹车印记,像是曾在这里长时间停留,又突然急加速离开。 “小光!” “赵队!” 痕检警员立刻跑过来。 “这里有第二台车的痕迹,” 赵云澜指着凹陷处,“胎纹看着应该是常见的家用车,仔细提取,回去和车辆数据库比对。” “是!” 祝红皱起眉,看向那片车痕:“这种荒山野岭,除了死者的车,谁会半夜来这儿停留?而且还刚好在焚车现场附近?” 赵云澜抬头看向烧毁的车辆,“这里是郊区,后面是荒山,四周没有开发,不可能有富人居住在这附近。车子为什么会半夜开到这山上来?” 林静愣了一下:“会不会代驾大晚上没看清路牌,迷了路才开到这儿?” 祝红的目光突然被崖边一块石头吸引。石头边有个黑色的皮质钱包,她弯腰捡起,递给赵云澜:“你看这个。会不会是代驾看到车主醉得厉害,见财起意?” 钱包是爱马仕男款,皮质完好无损,钱包表面的银色logo清晰可辨,明显是在起火前被人掏出来的。赵云澜打开,里面的现金早已不翼而飞,没有身份证和照片,只有一叠花花绿绿的 VIP 卡,背面都签着龙飞凤舞的英文名字。 “卡没丢,钱没了,” 赵云澜捏着钱包边缘,“烧车的人是为了钱?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赵队,有发现!” 郭长城的声音带着兴奋,从二十米外的另一处崖边跑过来,裤脚边还沾着泥。 众人跟着他过去,只见一根歪脖子槐树枝上,挂着一块白色手绢,质地柔软,看着还很新。 “我猜,” 郭长城涨红了脸,语气笃定,“凶手用浸了迷药的手绢把死者迷晕,抢劫后烧车灭迹,丢弃的手绢不小心挂在了树上!” 赵云澜没说话,只是透过墨镜盯着郭长城,山风吹过,手绢轻轻晃动,却没有人能透过墨镜看清楚此时赵云澜看郭长城的眼神。 郭长城被盯毛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只好尴尬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林静带着一脸轻蔑的笑看向郭长城:“小弟弟,今年刚毕业?” 郭长城赶紧点头:“对,不过我各科成绩都是优秀,尤其我的论文,老师说很有刑警的思路……” “警匪片看多了吧?”林静取笑着打断了小弟弟的话。 祝红笑了笑,很给面子道:“行了,别打击小朋友的热情。如果能把手绢捡上来就交给痕检吧!” 郭长城立马来精神了:“是,我这就去捡。” 不到三分钟,郭长城就感觉自已被打脸了,因为那根树枝的位置靠下,徒手是不可能取到的,借助工具因为不能弯曲,也无法直接把手绢捡上来。郭长城和另一位警员努力了半天,结果还是拿不到手绢。 郭长城把心一横:“我爬下去捡!” 赵云澜始终没说话,也没表态,只是冷冷地看着。 一旁的林静则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叹道:“年轻人啊,有勇无谋,傻了叭叽。” 祝红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从年轻人过来的?你刚毕业那会儿不是比人家还傻?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什么人啊!”说完,祝红走到车里拿了套绳索再去了郭长城身边。 “我……”林静一看急了,赶紧跟了上去:“红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帮忙,帮忙还不成吗?” 一群人去捡手帕了,赵云澜往后看了一眼,车边正在验尸的是法医沈巍。赵云澜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脸上停了几秒,而后又收敛起来,他摸了摸头发,又整了整衣服,缓步走到车边。 “沈老师,有结果了吗?” 沈巍抬头,眼底带着一丝凝重:“初步判断是烧死,但有个疑点。” 他指了指车里的焦尸,“死者上半身向前趴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腕处有烧焦的绳屑残留。如果是自燃,不可能有人把他绑起来;如果是先杀人再焚尸,也没必要多此一举绑着他。” “反绑双手?”赵云澜面露疑惑。 “从死者的形态上看,确实是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随后,沈巍用手捏了些黑灰色的焦物搓了搓,然后凑近赵云澜:“你看,这是烧焦的绳屑。” 赵云澜用手在椅子上摸到了沈巍刚刚说的绳屑,判断之后又问:“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故布疑阵,伪装成这样的?” “当然有可能,所以具体死因还需要我回去详细验尸才能给结果。” 沈巍吩咐了助手肖焱两句便准备先走,结果被祝红叫住了。 祝红拿着那块手绢走过来:“沈老师,你帮看看这手绢,是不是真的有迷药?” 沈巍看了他俩一眼,又重新戴上手套接过那帕子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后解释道:“这就是块普通的手帕,不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迷晕受害人用的。” “啊?不是啊?”郭长城还有些难以置信,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捡回来的。 沈巍笑着解释:“目前医学领域还没有让人闻一下或吸一口,就能晕倒的麻醉药物。所有的麻醉药物要发挥作用,都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不论是网上传言的吸入式的“迷药”,还是通过触摸一下皮肤就进入人体的“迷药”,几乎都不可能在几秒时间内迅速发挥作用。” 祝红问:“沈老师,我记得上次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有人在直播间里给自已用了吸入式麻醉药,还当场就晕倒了。” 沈巍:“我也看过那个视频,像这种网上流传的麻醉类药物七氟烷属于管制药物,一般人几乎不可能买到,而且使用的时候对下药人自已也有吸入风险,还不如使用口服类或注射类镇静催眠药物来得简单。总之,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迷晕受害人。” 沈巍看了看郭长城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落空,于是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可以把这帕子交给物证组回去再验验,说不定是我弄错了。” “谢谢沈老师,您辛苦了!”祝红说完,转身拍了拍郭长城:“没事,反正也要验一堆证物,不差这一件,交给痕检带回去吧!” 沈巍吩咐完助手肖焱,礼貌性地冲赵云澜点头致意,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赵云澜站在原地,看着沈巍的车消失在山道尽头,又转头看向那辆烧毁的兰博基尼。 阳光透过树枝照在残骸上,反射出让人疑惑不解的光泽。代驾马甲、完好无损的钱包,反绑的双手、汽油的痕迹、山道的断头路……一个个线索像乱麻一样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结论:这不是简单的劫财焚车案,背后大概还有更复杂的隐情。 巍澜新坑!不够专业,难免有逻辑漏洞,轻喷。跪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具尸体 (1) 第2章 第一具尸体 (2) 现场清理得差不多后,赵云澜便指挥收队了,刚回到长青分局就有警员跑来找赵云澜:“老赵,厉局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啊?”赵云澜边走边问。 “接收新人。” 赵云澜点点头,回头朝队伍里安排了一句:“各自干活,半小时后开会。” 从现场回来的人应完便各自忙开了,郭长城则停在原地左看右看,新奇地观察着长青分局的一切。 “那谁?新来的。”赵云澜叫了一句。 郭长城反应过来是叫自已,赶紧小跑到赵云澜面前,大声应了句“到”。 赵云澜掏了掏耳朵:“跟我去厉局办公室。” 规规矩矩敲了门,听到里面的人应了“进来”,赵云澜才收起自已冷淡的态度,摘下墨镜塞进裤子口袋,再嘻皮笑脸地推门进来。 “厉局,您找我。” 坐在办公桌前的厉锋明露出慈祥的笑脸:“你不是一直跟我抱怨人手不够吗?我这回可是拼着这张老脸找市局要了三个实习名额,一个法医、两个刑警,今天报到。你忙完了就把人领回去安顿一下。” 厚脸皮的赵云澜拍马屁道:“多谢厉局,还是您面子大,我听说大华那边要人要了三个月了,市局连一个实习生都没给。” 厉锋明收起笑脸看着赵云澜:“现在有人了,别再给我出幺蛾子,手头的案子抓紧了破。我在市局可是给你做了保的,别打我的脸。” “是。”赵云澜赶紧立正应允。 厉锋明继续一秒变脸,笑着朝对面沙发边站着的人招了招手:“小顾啊,过来,我来介绍一下……” 赵云澜循着厉锋明的声音看过去,眼前是一张干净又漂亮的脸。清秀的五官,白晳的皮肤,眉目温柔又好看,小小的个子矮了自已大半个头,整个人看上去属于既帅气又俊秀的类型,没有多余的阴柔感,反而还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 这种长相和气质,属于男生中的极品了,赵云澜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评价道:长得真好看,跟那谁一样。 “这位是我们长青分局刑警队队长赵云澜,这位是实习……” “实习刑警——顾柠。”接话的是赵云澜。他刚刚进来就看到厉锋明桌上的简历了,面上那张写的名字就是顾柠,照片也对得上。 男人都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赵云澜也不例外。 赵云澜还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顾柠的时候,一张脸突然横插了进来,硬生生挡在了顾柠前面。 “赵队,我、我才是实习刑警,我叫郭长城。”郭长城笑着指了指自已鼻子。 赵云澜被眼前突然放大的郭长城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感觉不好了,小狗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他伸手把郭长城拨开,继续看着他身后的顾柠。 顾柠自我介绍道:“赵队你好,我是实习法医顾柠。” 什么?实习法医?不是刑警? 赵云澜以为自已听错了,忙拿起厉锋明桌上的简历仔细看了看,确认顾柠的简历上确实写的是实习法医后,赵云澜感觉自己这把又亏了。 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人都喜欢干法医呢?刑警难道不香吗? 厉锋明:“长城和顾柠都是今年分配到市局的高材生,刑事侦察和法医专业,刚好是咱们急缺的人。你也知道新人都会有一个适应过程,要好好教、好好带,人就交给你了。” 赵云澜耷拉着脸不说话。虽然都属于长青分局,也都在一个楼里上班,但刑侦和法医毕竟是两个部门,也不在一个楼层,见面和交道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发什么愣啊?你有意见?”厉锋明瞪着一脸失落的赵云澜。 “没、没有,哪敢啊!”赵云澜陪了个笑脸,又翻了翻后面两张简历:“厉局,不是两个刑警吗?怎么只来了一个?” 对比完简历,赵云澜发现还有一个实习刑警是女生,看照片也是长得贼漂亮的那种。只不过……再漂亮的女生也提不起赵云澜的兴趣,因为他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g-a-y。 厉锋明打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然后指了指赵云澜手中的简历:“我正要交待你一声,这丫头可不是一般实习生,你看看人家姓什么?” 赵云澜看了看简历上的名字:方丝语。很平常啊,哪里不一般了? 厉锋明一看赵云澜的表情就知道他没看出来,他只想敲敲这人的榆木脑袋:“方丝语,方志城的独生女儿。你不会不知道方志城是谁吧?” 赵云澜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个方志城这个名字,可完全没有印象。 厉锋明很用力地“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崇宁市市长,方志城。” 赵云澜终于给了个如梦方醒的表情:“哦,方市长啊!” 拜托,平时就听见这个叫方市长,那个叫方市长,谁知道人家全名叫方志城啊!再说了,我小小一个分局刑侦大队长,一天到晚破不完的案子,谁有心思研究市长和市长大人的千金叫什么名字! “厉局,厉叔,这就是您不对了,您说您收一个平凡普通的实习生来就算了,市长千金您收来是打算当菩萨供着吗?我这儿是刑侦大队,不是皇亲国戚收容所,您请来这么一尊大佛天天摆着,我还怎么干活?” 厉锋明憋着气想抽他,但多年来的涵养撑着,最终还是把骂人的脏话忍了回去:“小赵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在知道方丝语身份的时候也是你这种反应,不过杨局跟我保证过了,说方丝语不是我们想像中的这种皇亲国戚,你也别太焦虑了,就把她当成……普通实习生对待就好了,跟长城一样。” “哼,九点报到,这都快十二点了还没来,这是哪门子的普通实习生。”赵云澜垂着眼,声音幽幽的。 放下简历后又伸手懒懒地去拨弄厉锋明桌上的一盆绿植。他不记得这盆草叫什么名字,只觉得长得蛮有特色的,所以平时进来厉锋明办公室,无聊就喜欢拨拨这盆草,还挺好玩儿的。 厉锋明还想再解释两句,此时刚好有人敲门,厉锋明只好大声应了句“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法医沈巍,他扫了一眼办公室里:“厉局。赵队也在。” 一看到进来的人是沈巍,赵云澜整个人的站姿都精神了,他朝沈巍投过去一个温和又明媚的笑意,同时还兼顾着把稳重、阳刚和不可多得的潇洒气质都展示得淋漓尽至。 “来接人的吧?”厉锋明呵呵笑着,指了指赵云澜身后:“顾柠,你要的人。听说是杨局亲自批示要给你的。” 沈巍露出温和的笑脸:“是,我之前在警校任客座教授的时候就见过顾柠,这孩子有灵气,是个做法医的好苗子。厉局不是一直提醒我要早点培养一个接班人,所以年前就跟市局提了,想把顾柠要过来。” 顾柠走到沈巍身边:“我也是仰慕沈老师很久了,没毕业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将来能成为沈老师的学生就好了。” 厉锋明笑起来:“看看这缘份,都如愿以偿了,以后可得好好给长青分局破案,把优良传统都继承和发扬下去。” 这边三人说话说得投机,谁也没留意到赵云澜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你看你们这缘份?!你们都如愿以偿了,我呢?我呢!我还没如愿!你们尊敬的老师和得意的学生圆满了,我特么要领着一个傻了叭叽的实习生和一个只能当花瓶摆设的公主干活,这是人能忍的吗? “是,厉局。我会好好跟沈老师学习的。”顾柠低低地应了一句。 他平时说话都没有太多的笑容,声音也没有多余的温度,给人更多的感受就是清冷,甚至还会有冷漠的感觉。今天顾柠面对的人不是尊敬的老师就是未来的上级,他已经很温柔了。 “行了,手上不是还有案子吗?领了人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这儿杵着。” 厉老板发了话,沈巍便赶紧领着顾柠走了,剩下赵云澜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厉锋明。 厉锋明也看着赵云澜:“我一早上来就听说发生了一起焦尸案,还是个有钱人,身份确认了吗?” “没呢,正在查。”赵云澜的声音没什么精神,手也无聊地拨着厉锋明桌上的盆栽。 厉锋明不客气地拍开赵云澜的爪子,皱眉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叶子都快被你薅光了。” 他今天早上一来局里就听说赵云澜整组人带着法医和技侦去了现场,厉锋明看了报案信息说是烧毁了一辆豪车,还有一具烧焦的尸体。照这个情形,只怕又有一段时间睡不着觉了。 “人也给你加了,破案给我速度点,别让市局一天到晚找我麻烦。听到没有?” 赵云澜不以为然:“厉局,破案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里说破就破。再说了,给我一小孩儿能帮上什么忙?还来一高贵的公主,不添乱我就该谢谢他们了!” 一脸无辜的小孩儿郭长城:“……” 厉锋明:“你好歹是咱们崇宁最优秀的刑侦队长,说话能负点责任吗?我要求你尽快破案有错吗?难道我还应该跟你说‘不着急,慢慢来,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算了’?还有,长城也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是优秀的毕业生,你身为老大就不能宽容点、耐心点教?谁生来就会破案,你刚来那会儿不也是我手把手教的,我嫌你添乱了吗?” 赵云澜知道如果再继续讨论下去,免不了又要被厉局上一堂思想政治课,于是他掏了掏耳朵,赶紧接话:“知道了,厉局。我不对,觉悟太低,不能跟您比。小孩儿我领走了,案子会尽快破。您忙!” 说完,赵云澜敷衍地朝厉锋明敬了个礼,又故意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盆栽的叶子,这才给了郭长城一个眼神把人领走。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什么态度?!还碰我的铁线蕨,我迟早要剁了你的爪子!” 郭长城赶紧朝厉锋明鞠了个躬,然后恭恭敬敬地带上门出去了。 赵云澜带着郭长城回到了办公区。他四处瞅了瞅,最后把祝红叫到面前:“给新来的安排个座位。十分钟后开会,叫大家动作快点。” “好。” 等赵云澜进了办公室,祝红看着手足无措的郭长城笑了笑:“你才刚来,多少有点不适应咱们刑警队的氛围,不过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人,等熟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这儿是大队办公区。”祝红领着郭长城走到一处空的办公桌前:“你就坐这儿吧!我的位置在你斜对面,有什么事儿你问我也方便。” “谢谢红姐。”郭长城露出乖巧的笑脸。 祝红笑着说了句不客气,她走到办公区中间拍了拍手,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说:“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郭长城,欢迎一下!” 郭长城立刻紧张地朝大家挥手招着招呼:“大家好,我是郭长城,大家叫我长城就可以了。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刑警大队办公区除了警长祝红和林静,还坐着十来个人,其中有八个是正式警员,还有六、七个辅警,不在座位上的都是出外勤了。技侦中队坐在稍远一点的独立区域,法医部和痕检部则承包了三楼整层。 听完介绍,座位上有人的都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稀稀拉拉地拍了拍手表示欢迎。郭长城只好跟着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 祝红看了看手表后提醒:“还有8分钟就开会了,大家手头的事都抓紧着点儿。” 所有人一言不发,继续埋头干活了。郭长城等祝红回了座位立刻探头小声问:“红姐,一会儿开会我能参加吗?” 祝红还没来得及回答,郭长城就感觉自已被人拍了肩膀,一转头看到是林静。 “林哥。” 林静给了郭长城一个假笑后突然正色道:“别哥哥姐姐叫这么亲热,大家都忙着,你也别闲着,去监控室帮忙。” “那一会儿开会我能参加吗?”郭长城不死心地又问一句。 林静:“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刚来刑警队那会儿,看了一个月的监控,什么大会、小会都轮不到我。端茶、倒水、打饭、看监控、出警打杂,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郭长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静很满意他的反应,鼓励道:“加油新人,等熬出头就好了。监控室在前面走廊第三间,去吧孩子!” 郭长城反应过来,赶紧揣上本子和笔去了监控室。 林静看着小孩儿的背影露出嚣张的表情,满脸都是“我的地盘岂容新人放肆”的态度。结果一转头对上了祝红的目光,某人秒怂,陪着笑脸道:“红姐,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祝红一句话没回,只回了他一记白眼。 第3章 第一具尸体(3) 11月20日,上午12:00,距离案发9小时。 会议开始了,祝红先开始简单的案情汇报,她打开了投影: “发生在11月20日凌晨三点的荒山焦尸案,已经通过车牌查到了车主,车主是27岁的中国藉男子夏远新,夏明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平时喜欢出入各种娱乐场所。” 屏幕上开始播放爱度酒吧门口的监控录像,祝红解说道:“19号晚上10点,夏远新开车来到爱度酒吧,和一群狐朋狗友聚会喝了不少酒,20号凌晨两点他离开爱度酒吧,门口的监控拍到夏远新叫了代驾,还被人扶到自已的兰博基尼上。车子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凌晨2点40分,也就是淮河路往北的第四个红绿灯位置,再往北走就是待开发的城际铁路车辆段,那后面是市郊的一座荒山,是个断头路,人和车一般不会往那里去。 20号凌晨五点半左右,附近工地的一辆渣土车司机发现半山腰起火于是报了119。消防赶到后发现车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而烧焦的车子里还有个人,所以报了警。经过消防对现场的勘查,初步判断车辆起火的原因是自燃,具体的鉴定报告还没送过来。” 赵云澜看着PPT上播放的死者身份信息,以及烧毁的车辆和现场照片,脑子里已经迅速串出了整个案件发生的大概经过。 “那个代驾是什么情况?”赵云澜问。 林静汇报:“查过了,龙马代驾是我市最大的代驾公司,员工的选拔非常严格,也经过了专业的培训才能上岗。” 林静从祝红手中接过翻页笔,走到了会议桌前端继续汇报:“夏远新的手机已经在车上被烧毁了,但通过他的手机号码,我们查到了他在龙马代驾APP上的订单记录。19号晚上10点32分,夏远新通过APP下单,清楚输入了上、下车地址,系统给他随机分配了一位姓刘的代驾师傅,预约时间是20日凌晨两点。” PPT上展示了从代驾公司拿到的订单详细页面截图以及代驾人的个人信息。 林静:“我联系代驾公司的时候反馈,当晚分配的订单师傅名叫吴志平,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入职龙马代驾三年。他在10点35分接到了夏远新的预约订单,随后他又接了三个即时代驾的订单,后来因为他的折叠电动车出了点问题,导致赶往爱度酒吧的路上超时了,等吴志平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是20日凌晨2点15分,而那个时候,夏远新的兰博基尼已经开走了。“ 林静接着播放了一段爱度酒吧门口的监控录相,显示夏远新的兰博基尼在两点十分开走,五分钟后吴志平骑着电动车到达,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看起来是一直没有人接。 “吴志平没有见到夏远新,电话也没有打通,他便通过龙马代驾的客服平台取消了订单。这是他的最后一个订单,之后就下班回家了。”林静继续汇报。 赵云澜手中的笔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也就是说,之前来接夏远新的并不是代驾,那他是谁?” 林静推测:“这个人是最后和夏远新有接触的人,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赵云澜问:“监控拍到人了吗?能不能确认身份?” 祝红接话道:“监控只拍到了背影,而且这个人一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楚长相,所以目前无法确定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在接夏远新的时候,旁边还有两个搀扶他的目击者,我正在找人,说不定看到了他的样子。” 林静的汇报结束了,物证组的龙思接手,开始在PPT上展示现场的所有照片。 “根据现场勘查结果,被烧掉的车子是兰博基尼飓风,被改装过。现场共搜索到物证十八件,包括代驾背心、车主钱包、手机……” 所有人边听边记录重要信息,赵云澜则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发呆,直到龙思汇报完了,他才回过神来。 “车子自燃是怎么回事?”赵云澜问。 有人答:“已经被拖去鉴定了,消防的勘查报告还没过来,估计要到下午。” 赵云澜拿起手机不知在翻找着什么,嘴上开始安排道:“林静,把昨天晚上跟夏远新聚众喝酒的人都找出来问话,一个都不准落下。” “祝红通知夏远新的父母,顺便了解一下他家什么情况。” “龙思跟进车子的鉴定情况、起火原因还有物证线索。其他人各自干活!” 赵云澜第一个起了身,边玩手机边往外走。 林静收拾完东西跟上赵云澜,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机:“消消乐?” “减压!”赵云澜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移动,眉眼不抬地应了一句。 出了走廊,赵云澜转没有转向办公室,而是往楼上走,林静忙问:“老赵,你去哪儿?” 赵云澜依旧低着头玩得认真:“去看看尸体。” “是去看尸体还是看沈老师啊?”林静一脸八卦的表情故意调侃。 赵云澜不客气地抬肘攻击旁边多嘴的某人,然后举着手机、吹着口哨上楼了。 三楼整层法医科和痕检科,验尸房在走廊倒数第二间,赵云澜直到走到验尸房门口才收了手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口罩戴上,用脖子上挂着的门禁卡刷开了门。 验尸房里,沈巍正在验尸,他身边跟着两个助理,其中一个是助理法医肖焱,沈巍验尸的时候,他负责拍照和记录。 赵云澜进来后没有打扰沈巍验尸,而是不动声色地靠近顾柠,站在他身边。顾柠手里拿着一尸检记录册,正认真地观察沈巍的每一个动作,也留心着他得出的结论。 “害怕吗?”赵云澜问。 顾柠偏头看了赵云澜一眼,清冷的目光中有些疑惑。 赵云澜用眼神示意他看焦尸:“说实话,我干刑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你呢?” 顾柠:“上学的时候在卷宗里见过。” 赵云澜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两根棒棒糖递到顾柠面前:“来一根?” 顾柠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过尸检台。 赵云澜剥开糖纸,捏下口罩刚准备往嘴里塞的时候,沈巍把目光投了过来。刚刚赵云澜剥糖纸的声音影响了沈巍,所以后者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提醒意味。 赵云澜一怔,然后识趣地戴好口罩,把棒棒糖又包了回去,最后塞回口袋里。 沈巍转回头去继续验尸了。赵云澜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又把头偏向顾柠小声嘀咕:“早上你和郭长城一起来的,怎么没跟去现场?” “沈老师说我第一天上班,怕去了现场会吓到。”顾柠乖乖应了一句。 赵云澜点头:“也是,现场挺惨烈的,抬尸体那几个辅警下来的时候都吐了。” “烟灰与炭末沉积于呼吸道粘膜表面,口、鼻、咽喉、气管中都有,整个呼吸道内都是烟灰与粘液混合形成黑色线条状粘痰。会厌、喉头充血水肿坏死,粘膜坏死并形成白喉样假膜。” 赵云澜还来不及继续撩人,沈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顾柠不敢说话了,他走近尸检台,一边看着沈巍解剖的动作,一边仔细听他说。 沈巍刚刚说的那一段对赵云澜来说简直跟外星文差不多,每个字拆开都明白,但合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 赵云澜只好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然后问:“那个……沈老师,刚刚那一段麻烦用大白话再讲一遍成吗?” 沈巍眉眼不抬,手中的动作细致而专注,只是用清冷的声音说:“顾柠,你来解释给赵队听。” 顾柠听后点了点头,解释道:“赵队,沈老师刚刚说的话表明死者具有‘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的明显特征,也就是说火烧时,受害人尚有生活能力。” “所以结论:这个人真的是被火活活烧死的?”赵云澜理解道。 沈巍:“‘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是是区别生前、死后烧伤的主要依据,因为被烧时有呼吸,所以蒸汽被吸入呼吸道后会在咽喉中留下严重的烧伤痕迹。” “真残忍!”赵云澜听沈巍说完便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沈巍没有回应赵云澜,他手中的动作镇定流畅,很快又完成了下一步:“呼吸道和胃里都没有发现任何迷药成份的残留物。” 赵云澜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没有被下过迷药。” “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要等检测过血液才知道。”答话的人是顾柠。 沈巍让肖焱帮忙,两人把尸体翻了个身,然后很快就发现了有异常。沈巍用镊子在尸体的背上取下来一块烧焦的纤维物仔细观察着,一时间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赵云澜凑过来问。 沈巍把那块纤维举到赵云澜面前让他看了看,应道:“好像是某种服饰的纤维,具体要化验过才知道是什么。” 沈巍把那块纤维放进了证物收集瓶中,再放到一旁的托盘里。 “沈老师,你觉不觉得尸体背上的这一块,有点像一只翅膀的形状?”顾柠仔细看着尸体背上那一块被烧焦的痕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沈巍把头凑过去打算仔细看的时候,赵云澜也从另一边把头凑了过去,然后就十分默契地撞了一下。 “抱歉,沈老师,没撞疼你吧?” 赵云澜边问边伸手想去摸沈巍刚刚被撞到的位置,结果被沈巍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没事。”沈巍站直身子,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尸体背上那个特殊形状的烧焦物,最后下结论道:“看着是像翅膀。” 赵云澜:“会不会是夏远新穿的衣服上有这种翅膀图案的刺绣物,烧焦后就留在了尸体上?” 沈巍再次用镊子拨了拨那块位置,再从上面夹下来一小块看了看,答道:“整个形状在皮肤上附着十分均匀,而且粘连的皮肉很难剥离,不像是衣服留下的。” “那会是什么?”赵云澜摸着下巴,神情疑惑。 沈巍冷冷回答:“要痕检验过才知道。” 大约一个小时后,沈巍验尸结束,他脱掉手术服出来时就看到赵云澜嘴里叼着棒棒糖,痞里痞气地靠墙站着,像是专程在等他。 脱掉手术服的沈巍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蓝色马甲,左手臂上还有一只黑色袖箍,这是他的标配。 “有事?”沈巍扫了赵云澜一眼,表情清冷。 后者一见到沈巍出来,立马嘻皮笑脸地迎了上去:“沈老师,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顺便聊聊天?” 听到赵云澜的邀请,沈巍原本清冷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似笑非笑的。“赵队,如果是聊公事,可以去我办公室。如果是聊私事,我想我不是很方便。” 赵云澜略显尴尬地摸了摸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厚着脸皮继续说:“这不厉局催着破案,所以想跟你聊聊今天这案子,也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你平时下班也是一个人,不如晚上一起吃饭,边吃边聊。” 沈巍脚步不停地走回自己办公室,淡然道:“既然是厉局催,那我尽快把尸检报告赶出来。” 赵云澜转着棒棒糖:“也……不急在这一时,饭还是要吃的嘛!要不下了班我俩去对面随便吃点?吃完我再陪你回来赶报告,也好一起讨论讨论。” 沈巍的办公室到了,他的手握住门把,脚步也停下了。沈巍看着赵云澜:“赵队,我写尸检报告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一会儿我会点个外卖,你请便吧!” 赵云澜被怼了一脸,刚想再死皮赖脸多说几句的时候,沈巍走进办公室后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赵云澜尴尬地挠头:这人长得这么好看,但怎么就是油盐不进? 怏怏地下了楼,赵云澜迎面碰上从外面进来的林静,后者一脸八卦地看着赵云澜问:“猜猜外面是谁来了?” 赵云澜偏头,视线越过林静看向大厅外的前坪,赫然停着一辆白车豪车。一个白衣美女下了车,戴着一副看上去很有格调的墨镜,步履从容地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