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过好小日子》 第1章 第一章 灶间烟火暖 汴京的清晨是被灶间弥漫出的甜香泡软的。 宋杏婉站在小院的厨房里,揉着发得蓬软的面团,回想起自己几天前在写字楼里当牛马的日子:每天被PPT和会议塞满,凌晨两点下班是家常便饭。每次下班时,她累得连抬头看月亮的力气都没有了;最近新发下来的体检报告上已经赫然写着:重度亚健康。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正当豆蔻年华,此时萦绕在鼻尖里的是巷口飘来的糖蒸酥酪的味道。 这里的日子过得慢悠悠的,连揉面都能揉出甜丝丝的盼头。 刚刚宋杏婉背着妈妈第三次把烤焦的酥饼饼偷偷扔进灶膛——她实在摸不透北宋的柴火灶,明明照着曾读过的《梦华录》里的法子调了蜜水酥皮,可火苗一蹿起来,就把饼底烧成了炭色。 宋杏婉的妈妈李月娘笑着从她手里夺过擀面杖,用沾着面粉的手指轻戳她额头,“杏儿,灶要留三分余火,然后再放上饼子慢慢烤,就不会糊啦。” 宋杏婉看着妈妈手腕轻转,雪白的面团转眼变成匀净的薄皮,忽然想起穿越前在乡下姥姥家厨房用灶火的日子——那时她总嫌姥姥唠叨,此时却觉得这灶间的柴火气,无比地温暖和熟悉。 杏儿正自望着那跳动的炉火,弟弟小满举着半块糖糕冲了进来,他高高举起的小手戳到了杏儿的粉颊,糊了她满脸糖霜:“姐姐快看!沈哥哥送我的‘核桃糖糕’!” 杏儿抬头,正撞见隔壁的沈砚之站在院门口,看见她脸上的糖霜,耳尖悄悄红了。 沈砚之自幼就是神童,十几岁中了进士,在翰林院里因为颇得国子监祭酒的赏识,便被破格录用为国子监的直讲□□,负责给学生们讲授经史典籍。 国子监的待遇相当丰厚,除了高的令人咋舌的俸银,几乎每隔个两三天就会发放“常例供给”,比如冬天发“炭直”,夏天有“冰纨”,连家里用的酒、米甚至茶叶,都算在“例供”里头。 沈砚之此时站在晨光里,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杏儿高出大半个头,月白长衫被风掀得微微晃,手里拎着个青瓷醋罐。 “我娘托我递个话:您们新搬来,缺碟缺碗、缺盐缺醋,尽管开口。咱们左邻右舍,只隔着一道墙,就像一家人一样。”他声音清润,像汴河刚化冻时的水,“国子监今日发了新酿的醋,我想着你做菜些许能用得上。” 杏儿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凉丝丝的,像沾了晨露的荷叶。 沈砚之却猛地缩回手,脸腾地热了起来。好在灶间的烟火气熏得人脸本就泛红,倒也不甚显眼,保住了他些许的体面。 “谢谢沈大哥。”杏儿抿住笑,轻声说道,眼睛瞟向他手里的书卷——封皮上写着《论语》,边角被翻得有些软,想来是常带在身边的。 沈砚之胡乱点了点头,攥着书的手紧了紧,听见灶间杏儿娘喊她“翻酥饼”,忙不迭低头对杏儿道:“那我先回了”,可转身时却差点撞翻了门槛。 杏儿把醋递给娘,再回头时,沈砚之已经走远了,院角老槐树下,还留着他方才站过的鞋印儿,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醋香。 一眨眼功夫,天就亮透了。窗外传来沈砚之读书的声音,清朗又沉稳,像汴河上泛着的晨光。 杏儿忙踮脚往隔壁瞅,看见他正坐在院角的老槐树下,手里的书卷摊开着,侧脸的轮廓映着日光,他眉似远山微微上挑,鼻梁挺得规规整整,下颌线却带着少年书生特有的柔和。 他读书时总爱微微蹙眉,可余光瞥见趴在他家门槛上数蚂蚁的小满时,眉尖又会悄悄松下来,露出点极淡的笑——那笑不像州桥夜市的糖人甜得扎眼,倒像妈妈炖了一下午的银耳羹,温温的,润得人心头发甜。 杏儿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妈妈轻声唤她,才猛地回过神,脸颊烫得像刚烤好的酥饼。 杏儿帮妈妈擦灶台,忽然听见妈妈念叨一句:“你爹今早饭都没吃就跑到衙署去了,最近他可真忙。对了,前儿收拾你爹从应天府带来的旧箱子,翻出这个怪物件儿,那会儿你发着烧,手里就死死攥着它,怎么掰都掰不开。 说着就从柜角摸出个巴掌大的铜罗盘,边缘磨得发亮,盘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文,指针却歪歪扭扭地指着东南方。 杏儿指尖一颤,面粉蹭在了罗盘上——这罗盘她太熟了,穿越那天,她抱着姥姥的遗物坐在大巴上,手里攥着的就是这个。恍惚间她又看见穿越那天的暴雨。 她本名叫陈雨薇,从小父母离异各自成家,由姥姥独自抚养长大。3天前她正攥着这罗盘,红肿着眼睛,将蓬乱的头抵在长途大巴的窗玻璃上发呆——这是她连续加班半个月后,赶回老家奔了姥姥的丧的第二天。 收拾姥姥遗物时,她在旧樟木箱里发现了这个铜罗盘,想起小时候看见姥姥时常摆弄着它,就顺手塞在了包里留个念想。车外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头顶灰蒙蒙的天,像极了她最近阴沉的生活。 大巴“吱呀”一声抛锚在高速上,司机喊着“等救援”,乘客们骂骂咧咧地下了车。陈雨薇抱着包往路边走,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云层,她看见罗盘的铜面在雨水中泛出诡异的光,下一秒,惊雷就在她的头顶炸响。 剧痛传来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姥姥惊呼,手里的罗盘烫得像块火炭,耳边的雨声渐渐变成了汴河的流水声。再睁眼,十六岁的身体躺在应天府客栈的床上,窗外传来货郎叫卖“蜜饯樱桃”的阵阵吆喝声。 原本的宋杏婉因父亲调任汴京,一向身体羸弱的她不得不随行。路上多日的舟车劳顿,加上对汴京的水土不服,她在高烧多日后驾鹤西去。陈雨薇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宋杏婉。 “这指针咋总歪着?”妈妈好奇地拨了拨,罗盘却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指针猛地指向院外的汴河方向。 杏儿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穿越的秘密,竟和这汴河有关? 杏儿低头看着罗盘,铜面映出她如芙蓉般少女的脸——比穿越前少了熬夜的憔悴,多了点灶间烟火熏出来的红扑扑。她想起穿越那天,大巴抛锚时自己还在发愁月底的绩效,而现在却在发愁怎么把酥饼烤得不焦。 杏儿望着灶膛,那里的火苗正舔着锅底,把妈妈炖的芡实粥煨得咕嘟作响。她忽然攥紧了罗盘——管它什么秘密呢?眼下这灶间的甜香、妈妈的唠叨、弟弟的闹腾,才是她最想守着的安稳。 第2章 第二章 汴河日影长 明日高悬,汴河卸了晨时的倦,码头上闹哄哄的,像撒了勺热油在炒锅里。 此时汴河上的雾散了个干净,小满吵着要去看货船,杏儿就牵着他往河边走。罗盘揣在怀里,贴着心口微微发烫——她发现只要靠近汴河,罗盘就会这样。 小满扯着杏儿的衣角,踮脚往河里瞅:“姐!货船!那船上有大骆驼!” 挑夫们喊着号子搬粮袋,粗布褂子被汗浸得发亮;岸上货郎挎着篮子叫卖“糖人糖画”,竹签上的糖兔子吹得透亮;老渔翁坐在船头补网,嘴里哼着俚曲,调子被河风扯得长长的。 杏儿看着看着,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那会儿她总坐在写字楼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连阳光都像被过滤过,哪有这般鲜活的热闹。 “姐!鸭子!”小满突然蹲下来,手指着岸边游过的一群麻鸭。杏儿俯下身,刚想逗他数鸭子,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拽住。她猛地回头,撞进沈砚之含笑的眼。 “河边滑,小心摔着。”他手里拿着本《水经注》,书页被风掀到汴河那页,想来是在岸边读书时瞧见了他们。 他的指尖微凉,触到杏儿手腕的刹那,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根腾地热了,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一片。 小满突然拍手喊起来:“哥哥脸红啦!像灶间烤熟的虾子!”杏儿忍不住笑出声,从袖袋里摸出颗糖块,塞给小满:“别闹沈哥哥,一会儿让哥哥带你去看货船上的大骆驼好不好?” 小满欢天喜地地跑了,沈砚之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杏儿道:“晚些要下雨,玩儿一会儿就早点带小满回家吧。”说完,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书,转身追上小满。 杏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月白长衫混着河边的水汽,被风吹得轻轻飘,长衫下摆扫过地上的石尖,连影子都透着股温文的劲儿,像幅淡然的水墨画。他的背影被码头的人声裹着,渐渐往货船那边去。 她摸了摸怀里的罗盘,指针已经安静下来,铜面却还留着方才发烫的余温。 河水流得哗哗响,一片樱桃叶顺着水漂过来,叶尖上沾着点蜜渍,像极了沈砚之今早送的糕饼——清清凉凉,却又甜在心里。 杏儿和小满回到家不久,便听见窗外传来吱呀声,是爹爹宋明远推着修河道的木车回来了。车轴上沾着汴河的湿泥,却裹着股新鲜的水草味儿。“今儿河道清淤瞧见好些虾子,”爹嗓门洪亮,掀帘子时带进股凉风,“晌午让你娘给你俩炖虾汤。” 娘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鬓角的碎发都暖融融的:“就你惯着他们。”话虽这么说,手里却已经把刚和好的肉馅儿往旁边挪,空出地方来放杏儿揉好的面团。 “等河道疏淘的活儿收尾了,爹带你和小满去州桥逛逛,听说那儿的蜜煎铺新出了樱桃煎。” 宋明远继续说道。 杏儿眼睛一亮,忽然想起穿越前收拾姥姥遗物时,抽屉里那包还没吃完的樱桃干——姥姥总念叨说“留着给俺薇儿解馋”,如今在汴京,倒真能尝到新鲜的樱桃了。 娘正在灶间炖虾汤,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滚着,虾嫩得泛着粉,撒上把葱花和白胡椒,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杏儿把罗盘放在窗台上,忽然发现指针总对着汴河的方向,一动也不动,像被什么吸住了似的。她伸手想去拨,指尖刚碰到铜针,就听见娘在屋外喊:“杏儿!饭好了,快来!” 杏儿应声走进堂屋:饭桌上,四副碗筷摆得整整齐齐。桌上还摆着几样家常小菜,有清炒时蔬、炖得软烂的肉羹,还有一碟酱菜。 月娘端着最后一盘油焖虾,笑着招呼道:“杏儿,去叫你爹和弟弟来吃饭啦。” 宋杏晚应声起身,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父亲宋明远牵着弟弟宋承安的手进了门。 “爹!”她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去。宋明远笑着拍拍她的头,“咱们杏儿今日瞧着又精神了些。” 宋明远刚坐下,就先夹了一只最大的虾放到杏儿碗里,“我家杏儿身子弱,可得多吃些补补。” 月娘在一旁布菜,闻言笑道:“你呀,就惯着她。”话虽这么说,却也给宋杏晚舀了一勺子肉羹。 宋承安望着爹娘,晃着小脑袋,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剥好,递到宋杏晚面前,“姐姐,吃鸡蛋。” 宋杏晚看着碗里堆着的菜,眼眶微微发热。穿越前的她,两岁时父母就离了婚。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父母同坐一桌吃饭的模样。小时候看电视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孩子被父母夹菜疼爱,她总会看得入神,心里悄悄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该多好。 而如今,这份迟到的亲情,终于在这北宋的小家里圆满了。 她夹起虾,分成两半,一半给父亲,一半给弟弟,“爹,小满,咱们一起吃。”烛火摇曳,映着一家人含笑的脸庞。 第3章 第三章 月圆归处暖 天擦黑时,汴河的风带着岸边的桂花香飘进了小院,爸爸拎着两尾鲜鱼回来。妈妈把鱼下了锅,嫩白的鱼肉在汤里翻滚,小满踮脚往灶台里张望,肉乎乎的小手差点碰到滚烫的汤锅。 “慢着点,烫!”月娘笑着拍开他的手,拿碗给他舀了勺鱼肉。 宋明远给闺女杏儿夹了块炖得软烂的鱼腩,“多吃点,你们这几日总往河边跑,晒黑了好些。” 杏儿刚低头扒拉饭,院门外就传来轻叩声,调子不急不缓,像春雨打在窗棂上。 她擦着手往外走,掀开门帘的瞬间,撞进一双温沉沉的眼——沈砚之拎着盒月饼站在门口。 “宋叔、宋婶,国子监发的中秋月饼,枣泥馅儿的。”他把月饼盒放在灶台上,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出来,“想着你们爱吃甜,特意留了一盒送来。” 月娘忙接过来,往他手里塞了碗刚出锅的鱼腩:“尝尝婶子的手艺。” 沈砚之有些踌躇,宋明远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自家酿的米酒:“明儿中秋,州桥有灯会,还有猜灯谜赢糖画的,带杏儿和小满去逛逛?” 沈砚之看向杏儿,目光温软得像灶间的热气:“好啊,我知道有家蜜饯铺,樱桃煎做得极好,外头裹着冰糖,咬开是去核的樱桃,甜得很。” 杏儿耳朵悄悄红了,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听见小满喊“我要吃双份樱桃煎!还要糖画兔子!”,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戳他额头:“就你贪心。” 沈砚之也笑,端起米酒抿了一口,和宋明远聊着国子监的事,声音清润得像汴河的水淌过石滩。 夜深了,小满抱着糖罐睡熟了,嘴角还沾着枣泥。杏儿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攥着罗盘,看着窗外的月亮——圆得像个银盘子,清辉把院子照得透亮,老槐树叶镀了层银,风一吹,碎光落了满地。 她想起穿越前的中秋,自己还在公司加班改方案,手机里是姥姥的语音“给你留了月饼”,可等她赶回去,姥姥已经进了医院。那会儿的月亮也是这么圆,却冷得像块冰,照得人心里发慌。 忽然,罗盘猛地发烫,烫得她差点松手。眼前白光闪过,耳边的虫鸣声瞬间变成刺耳的汽车鸣笛——熟悉的写字楼灯光刺得她眯眼,桌上堆着没吃完的泡面,电脑屏幕还亮着未保存的方案。 “陈雨薇!你怎么在工位上睡着了?”老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方案还没发我,想被扣绩效?” 她攥着罗盘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月亮被雾霾遮得只剩模糊的圈,哪有汴京的月透亮? 手机里姥姥的照片刺得她眼睛发酸,穿越这几日,她总不敢细想姥姥。 罗盘又开始发烫,铜针疯狂转动后,稳稳指向窗外的月亮。杏儿闭上眼睛攥紧罗盘,在心里不停地默念:“我要回汴京。” 白光闪过的瞬间,她听见了小满的梦呓,灶间蟋蟀的鸣叫,还有沈砚之在隔壁院晨读的声音——那是家的声音。 再睁眼时,她还坐在汴京小院的阶台上,罗盘安安静静躺在掌心,指针稳稳指向沈砚之住的东厢房。院角蟋蟀还在叫,灶间飘来晨起煮粥的甜香,小满揉着眼睛出来:“姐,你咋这么早起来了?” 杏儿笑了,把罗盘塞进袖袋。管它藏着什么秘密,眼下有热粥,有灯会,有惦记着她的人,这汴京的日子,早就是她实打实的家了。 晚上沈砚之来接他们时,手里拎着盏莲花灯,竹骨糊着素纱,里头点着小蜡烛,暖光映得他眉眼更柔和。 她抬头看沈砚之,见他正帮小满调整灯穗,侧脸在晨光里透着认真劲儿,忽然想起昨夜的慌乱——若不是罗盘带她回来,她怕是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光景了。 “发什么呆?”沈砚之忽然回头,撞见她的目光,心中一动,却故作自然地转开了话题:“再不走,好位置要被占了。听说有个灯谜谜底是你前日说的‘汴河春早’,我猜你准能中。” 杏儿笑着应了,拉着小满往前走,沈砚之跟在旁边,偶尔替他们挡开乱跑的孩童。 路过汴河时,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前方,再没往河边偏过半分——就像她的心,从前或许还飘着,如今却实打实落在了这汴京的烟火里,落在了身边这人温温软软的目光里。 汴河两岸早已挂满河灯,各色花灯映得水面波光粼粼。沈砚之给杏儿也递了盏莲花灯:“许个愿吧,顺着汴河漂走,愿望就能实现。” 杏儿捧着灯,指尖被烛火烘得发烫,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人,他正低头帮她拢了拢灯纱,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影。 她闭上眼睛默念心愿,再睁眼时,撞进沈砚之含笑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汴河流水声和远处的灯谜吆喝,空气里飘着桂花和糖画的甜香,暧昧的气息像河灯的光晕,悄悄在两人之间漫开。杏儿脸颊发烫,刚想移开目光,手腕却被沈砚之轻轻攥住——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让她心里猛地一暖。 第4章 第四章 杏酪分邻暖,蒙馆笔墨忙 晨露还凝在院中的杏树叶尖,宋杏婉就被灶间的木柴噼啪声催醒。穿好妈妈浆洗得挺括的襦裙,一脚踏进厨房,就见月娘正站在灶台前,把昨夜泡好的杏仁倒进石臼里。 “醒啦?快来搭把手。”李月娘头也没回,手腕用力捣着杏仁,“昨儿阿婆送了梅干,想着做些杏酪,晾凉了给你弟弟带去蒙馆,也分给同窗们尝尝。” 宋杏婉挽起袖子,接过妈妈递来的细纱筛,看着雪白的杏仁泥顺着筛眼漏进瓷碗,忽然想起现代喝的杏仁露,忍不住提议:“娘,咱们加点蜂蜜试试?再兑点凉井水,说不定更爽口。” 李月娘挑眉笑了:“你这丫头鬼点子多,倒要瞧瞧是什么滋味。” 等杏酪做好,装在竹编食盒里,琥珀色的浆液透着蜜香,连灶台边的小猫都绕着打转。 刚要出门送弟弟去蒙馆,就见沈砚之背着书箧从隔壁走来,青衫被晨风吹得飘逸飞扬,见了她便点头:“杏儿,今日要送承安去蒙馆?” “沈大哥早,今日小满第一天去学堂。”宋杏婉点了点头。把食盒递向他,“我娘做了杏酪,你要不要尝尝?” 沈砚之刚要推辞,就见小满从屋里跑出来,举着小拳头喊:“沈大哥快吃!我姐姐加了蜂蜜,可甜了!”说着就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沈砚之无奈接住,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眉眼都柔和了:“确实爽口,比酒楼里的蜜浆还润。” 杏儿送小满到蒙馆门口,就见几个妇人正围在墙角说话,声音不大却句句清晰。 “听说先生要选几个孩童去参加府学的启蒙礼,得字写得好才行。 ”“我家那小子,写的字跟鸡爪似的,愁死我了。” 杏儿叹了口气,戳了戳小满的额头:“你可得好好写,别让咱娘也跟着操心。” 宋杏婉看着小满撅着嘴跑进蒙馆,忽然想起现代的家长群,忍不住笑了,心想:我晚上教弟弟用格子纸练字,保管写得端端正正。 傍晚去接小满,刚到蒙馆就见一群孩子围着他,手里都拿着空瓷碗,叽叽喳喳地喊:“承安,你姐姐做的杏酪真好吃,明天还能带来吗?” 小满得意地扬起下巴,拉着宋杏婉的手说:“姐姐,先生还夸我字有进步呢!” 回到家,宋杏婉找出一张粗纸,用炭笔画了些小格子,教小满把字写在格子里。李月娘坐在一旁缝补衣裳,看着姐弟俩头挨着头的样子,嘴角噙着笑。 这时宋明远下班回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进门就喊:“快尝尝,州桥夜市的姜汁蹄膀,热乎着呢!”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嚼着蹄膀,吃着剩下的杏酪,宋杏婉摸了摸腰间的罗盘,指尖传来一丝微热——这汴京的日子,就像这杏酪一样,细品之下全是甜。 连着几日晴好,汴京的日头也渐渐暖了。月娘要去采买布料,宋杏婉闲来无事,便跟着一起出门,打算去州桥附近的茶坊逛逛。 刚走进茶坊,就见里面坐满了人,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穿着绸缎的富商,还有几个妇人围坐在一桌,正聊得热闹。 娘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甘草汤,就听邻桌的妇人抱怨:“你说这惠民河清淤,按理说该方便了,可我家那口子,昨日去码头运货,竟被摊贩占了道,耽搁了大半天。” 另一个妇人附和:“可不是嘛!我家隔壁的张屠户,把肉案子摆到了巷口,来往行人都得绕着走,找街道司的人说,也只劝了两句就没下文了。” 宋杏婉心里一动,想起爸爸就在街道司当差,或许能帮上忙。正想着,就见茶坊老板端着甘草汤过来,笑着搭话:“姑娘是外乡人吧?咱们汴京就是这样,买卖兴旺,难免有些占道的小事。不过你放心,宋吏员可是个办实事的,前几日还带着人疏通了巷口的排水沟呢。” “老板认识我爹爹?”宋杏婉好奇地问。 “怎么不认识?”老板嗓门洪亮,“宋吏员清淤那几日,天天带着人吃在河边,还教我们用竹筐装泥沙,省了不少力气。” 喝完甘草汤,宋杏婉跟着妈妈去布庄,路过州桥时,远远就看见宋明远正站在河边,和几个摊贩说着什么。走近了才听明白,原来是摊贩们觉得码头空地不够用,宋明远正指着河岸边的一片空地说:“那边划定了摊位,按次序摆放,既不占道,又方便行人,你们看如何?” 摊贩们纷纷点头:“宋吏员说得是,我们这就挪过去。” 宋杏婉看着爸爸耐心协调的样子,忽然想起现代的城管执法,忍不住走上前:“爹爹,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画个摊位图,每个摊贩都有固定位置,这样就不会乱了。” 宋明远眼睛一亮:“这法子好!杏儿你真聪慧。” 回家的路上,宋杏婉摸着腰间的罗盘,忽然发现指针竟微微转动,一直指向汴河的方向。她心头一疑,想起月圆夜的穿越,难道这罗盘真的和汴河有什么关联? 路过巷口的张婶茶摊,张婶笑着喊住她们:“月娘,杏儿,快来尝尝新泡的雨前茶!”说着递过两碗热茶,“听说你家明远帮摊贩们划了摊位,大家都夸他呢。” 月娘笑着接过茶:“都是街坊邻里,互相体谅罢了。” 宋杏婉喝着热茶,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远处传来的叫卖声,忽然觉得,这市井里的小矛盾,解决起来也满是温情。 第5章 第五章 夜市寻烟火,香料得商机 转眼到了傍晚,宋明远说要带全家去州桥夜市逛逛,小满早就盼着这一天,吃完晚饭就拉着宋杏婉的手,催着赶紧出发。姐弟俩在巷口遇到了下班回家的沈砚之,便邀他一同前往,沈砚之欣然答应。 刚走出巷子,就见汴京城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州桥方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快走快走!我要吃冰雪冷元子!”小满拉着姐姐往前跑,宋明远和李月娘跟在后面,笑着叮嘱:“慢点跑,别摔着。” 州桥夜市果然名不虚传,各色摊位一字排开,叫卖声此起彼伏。 烤得滋滋作响的旋炙猪皮肉,裹着蜜糖的麻腐鸡皮,还有冒着寒气的冰雪冷元子,看得杏儿眼花缭乱。 宋明远买了一串旋炙猪皮肉,递到她手里:“尝尝,这可是州桥最有名的小吃。” 宋杏婉咬了一口,肉质鲜嫩,带着蜜香,果然和现代的烤肉不一样。 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瞥见一个角落的摊位上,摆着不少旧物件,其中一个玉佩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玉佩的纹路,竟和博物馆里展出的北宋玉佩一模一样。 她拉着沈砚之走过去,摊主是个白发老者,见她感兴趣,便笑着说:“姑娘好眼力,这玉佩是前朝传下来的,做工精细着呢。” 杏儿拿起玉佩,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玉石,腰间的罗盘突然发烫,指针疯狂转动起来,最后竟指向了玉佩。她心头一震,难道这玉佩和罗盘有什么联系? “这玉佩怎么卖?” 杏儿抬头问。 老者捋了捋胡须:“姑娘要是真心想要,给五十文就好。” 沈砚之见状,掏出钱袋付了钱,低声问:“这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 杏儿摇摇头,把玉佩揣进怀里,罗盘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她看着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爸爸正带着小满买糖霜梅,妈妈和邻摊的妇人聊着天,忽然觉得,这汴京城里也许藏着她和罗盘的秘密。 逛到三更天,夜市渐渐冷清下来,一家人往回走。路上,小满趴在爸爸背上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冰雪冷元子”。 杏儿和沈砚之走在后面,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沈大哥,你瞧这玉佩是那个年代的?” 杏儿轻声问。 沈砚之仔细瞧着杏儿手中的玉佩,温声道:“看这纹路样式,应该是太祖年间的物件。” 回到家,杏儿把玉佩拿出来,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端详,发现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汴”字。她摸了摸腰间的罗盘,盘底的北宋年号仿佛在月光下闪着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这玉佩和罗盘,会不会都和姥姥的祖上有关?我要不要再去淘淘这汴梁城的旧古董? 四更天的汴京城还浸在墨色里,杏儿被窗外的梆子声惊醒,摸了摸腰间的罗盘,指尖竟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想起北宋书里写的“潘楼街鬼市,每五更点灯博易,至晓即散”,她心里一动,悄悄披衣起身。 “姐姐你要去哪?”小满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睡意。 “带你去淘宝贝。”杏儿笑着捂住他的嘴,“别吵醒爹娘,咱们去潘楼街看鬼市。” 杏儿给月娘留了张条子后,姐弟俩就揣着几串铜钱,顺着青石板路往潘楼街走。 越往前走,灯火越盛,远远就看见巷子里摆满了摊位,灯笼在晨雾中摇晃,卖衣物、图画、花环的摊贩们低声吆喝,往来行人摩肩接踵,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神秘。 “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样!”杏儿看得眼花缭乱,忽然被一个摆满香料的摊位吸引——**、沉香、藿香分门别类地装在绢袋里,摊主正用小秤称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姑娘要不要看看?”摊主见她驻足,笑着推销,“这是刚从岭南运来的新香,点着能安神,女眷们都爱用。” 杏儿拿起一袋藿香,忽然想起现代的驱蚊香囊,又瞥见摊位角落堆着不少晒干的艾草和薄荷,心里有了主意。她指着香料问:“老板,这些香料怎么卖?若是多买,能便宜些吗?” 一番讨价还价,她用三十文买了**、藿香、薄荷各一小袋,又在隔壁摊位挑了些彩色丝线和素色绢布。 刚要走,就见月娘提着一盏灯笼走来,见了她便皱眉:“这么早怎么跑出来了?鬼市人杂,仔细吃亏。” 杏儿晃了晃手里的香料,“我想做些香囊,夏天快到了,能驱蚊安神。” 月娘无奈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刚在摊位上看到的,绣着杏花纹,配你做香囊正好。”帕子是素白色的,上面绣着几朵小巧的杏花,针脚细密。 回到家时,天刚蒙蒙亮。杏儿拉着小满坐在院中的杏树下,按照现代的方法,把香料碾碎,和晒干的艾草混合在一起,装进绢布缝制的小袋子里,再用彩色丝线绣上简单的花纹。 月娘起床看忍不住惊叹:“这香囊做得真别致,比铺子里卖的还好看。” “娘,咱们可以多做些,拿到州桥夜市去卖呀。”杏儿眼睛一亮,“书里说夜市‘直至三更尽’,买的人肯定多,而且咱们的香囊加了薄荷,清热解暑,肯定受欢迎。” 月娘有些犹豫:“咱们是外乡人,摆摊会不会被人刁难?” “放心吧娘,爹爹在街道司上班,咱们按规矩摆摊,没人会为难的。”杏儿信心满满,又教妈妈用蜜水调和香料,让香气更持久。 傍晚,一家人推着小推车来到州桥夜市,刚把香囊摆好,就吸引了不少女眷驻足。 “这香囊真香,是什么香料做的?”一位穿着绸缎的妇人拿起一个绣着杏花的香囊,爱不释手。 “里面加了藿香、薄荷和**,能驱蚊安神,夏天用正好。”杏儿笑着介绍,“一个只要五文钱,买两个送一小包桂花茶。” 桂花茶是李月娘提前分好的,装在小巧的纸包里,香气扑鼻。 妇人们纷纷掏钱购买,没一会儿,十几只香囊就卖光了。 隔壁卖冰雪冷元子的摊主笑着说:“宋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生意做得比我们还红火。” 收摊时,宋明远数着铜钱,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杏儿还有这本事,以后咱们家又多了一笔营生。”杏儿摸着腰间的罗盘,忽然发现指针正对着潘楼街的方向,心里暗忖:这鬼市果然藏着玄机,说不定下一次,就能找到和姥姥祖上有关的线索。 第6章 第六章 瓦舍观杂伎,惠民河宴集 汴京的瓦舍勾栏是出了名的热闹,书里记载“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平日里说书、杂伎、歌舞样样俱全,引得百姓争相前往。” 这日恰逢休沐,宋明远提议带全家去桑家瓦子逛逛,小满早就听说瓦舍里有吞剑、跳丸的杂伎,一路上蹦蹦跳跳,催着赶紧出发。 刚到瓦子门口,就见人流如潮,卖零食、卖玩具的摊贩沿街叫卖,还有“焌糟”妇人提着食盒,给往来客人斟酒换汤。 “果然名不虚传!”杏儿跟着人流走进瓦子,里面的勾栏一座连着一座,最热闹的一座正上演杂伎表演。一个艺人光着脚踩在滚圆的木球上,手里还抛着三把钢刀,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喝彩。 小满看得眼睛都直了,攥着宋杏婉的手喊:“姐姐你看!好厉害!” 正看得入神,旁边传来两声轻微的磕碰。 杏儿转头一瞧,原来是两个客人在挤着落座时,一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另一方的茶碗,茶水洒了些许在桌沿。 穿青布衫的汉子赶紧起身,对着穿绸缎的书生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方才人挤,没留意碰了您的茶。” 书生笑着摆手,自己拿帕子擦了擦桌沿:“不妨事!瓦舍里人多,本就容易碰着,我这茶碗也没碎,您快坐吧,别误了看表演。” 青布衫汉子还是过意不去,扭头跟旁边卖蜜饯的摊贩要了张干净油纸,非要给书生垫在桌角:“您瞧这地儿潮,油纸垫着,您的帕子就不脏了。” 摊贩闻言,干脆多递了几张油纸过去,笑着说:“这位客官心细,您二位用着,不够再跟我说!” 周围的人见了,都跟着笑。有个老妇人还念叨:“咱们汴京人就是这样,一点小磕碰,说开了就啥都没了。” 杏儿看着这一幕,心里暖乎乎的——这汴京的好,不只是热闹繁华,更是人心里的那份体谅和宽厚。 沈砚之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杏儿身侧,低声道:“我前日在国子监听先生说,汴京之所以能这般兴旺,就是因为百姓都懂‘和气相待’,哪怕是外乡人来此,也能被这份和气暖着。” 杏儿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挑着担子的外乡货郎身上。 货郎正对着一个汴京本地的掌柜比划着什么,掌柜耐心听着,还主动帮货郎把担子挪到阴凉处,怕日头晒坏了他担里的干货。 表演结束后,沈砚之在瓦子外的小吃摊买了些旋煎羊白肠和鲊脯,与宋家人一起站在路边吃。 小满一边啃着羊白肠,一边指着旁边一个正在给外乡客人指路的汴京老汉,说:“爹,你看那个爷爷,说得好仔细呀!” 宋明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就是汴京,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遇上难处了,总有人愿意搭把手。” 杏儿咬了一口鲊脯,咸香在舌尖散开。望着沈砚之柔和的笑脸,心里却是甜的。 入夏后,宋明远参与的惠民河的清淤工程终于完工,河道畅通,商船往来不绝,州桥附近的街市也比往日更热闹了。 官府为了庆贺,决定在惠民河畔举办宴集,邀请城中百姓一同参与,街道司的官吏们也都要前往帮忙。 杏儿想起宋代的书里说“惠民河游船往来,水嬉甚盛”,想必这次宴集热闹非常。 杏儿帮着妈妈收拾食盒,里面装着刚做好的酥蜜食和韵姜糖,都是家乡的特色小吃。月娘还特意多做了几样,笑着说:“听说宴集上来了不少外乡人,咱们多带些,也好让他们尝尝。” 宴集当日,惠民河畔张灯结彩,游船穿梭,岸边摆满了桌椅,百姓们扶老携幼,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宋明远忙着协调秩序,李月娘和其他官吏的家眷们一起摆放食物,刚把酥蜜食摆上桌,就有个外乡妇人带着孩子走过来,有些局促地问:“这位娘子,请问这吃食是卖的吗?我家孩子瞧着馋得紧,” 李月娘连忙递过一块韵姜糖,笑着说:“不是卖的,是自家做来给大家尝尝的。孩子喜欢就多拿几块。”外乡妇人愣了愣,连忙道谢,孩子拿着姜糖,脆生生地喊了句“谢谢奶奶”,逗得周围人都笑了。 杏儿带着小满在河边玩,见几个孩子正盯着汴河上的游船看,眼里满是羡慕。 小满跑过去,拉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说:“我带你们去坐船!我爹说今天游船都免费,咱们一起去!” 杏儿怕孩子们不安全,便跟着一起,租了条小船,带着几个孩子在河上转了一圈。孩子们趴在船舷上,指着岸边的集市和远处的城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孩子们的家长寻过来时,见孩子们玩得开心,对着杏儿连连道谢。 忽然,一阵丝竹声传来,只见一艘装饰华丽的游船缓缓驶来,船上坐着几位官员,身边有“焌糟”妇人斟酒换汤,还有艺人弹唱助兴。 “这就是书里写的‘游船宴’吧?”杏儿看得入神,忽然觉得腰间的罗盘剧烈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下意识地攥紧罗盘,抬头望去,只见游船上一位老者正拿着一块玉佩把玩,那玉佩的纹路,竟和她在鬼市淘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直直指向游船上的玉佩。 “沈大哥,你看那艘船!”杏儿拉着刚走来的沈砚之,声音有些激动,“那玉佩和我买的那块一样!” 沈砚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蹙:“那位是户部的陈大人,听说他祖上是汴京的大族,收藏了不少古物。他素来和善,常在外乡商人来汴京时帮忙协调生意上的事。” 正说着,游船靠岸,陈大人带着随从走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杏儿手里的罗盘,眼神一亮,主动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你手中的罗盘,可是祖上传下来的?” 杏儿愣了愣,连忙点头。陈大人抚须笑道:“我曾在祖上的手记里见过类似的罗盘,说当年有位宋姓好友,家中传下一枚罗盘和半块玉佩,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见到。” 杏儿掏出自己的玉佩,陈大人也拿出自己的,两块玉佩放在一起,大小、纹路竟完全契合,背面的“汴”字拼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周围的百姓见了,都啧啧称奇,有个老者笑着说:“这可真是缘分!咱们汴京就是这样,走着走着,就能遇上故人旧事!” 杏儿攥着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感受着罗盘传来的温暖。可当她抬头再看陈大人时,却发现陈大人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落在罗盘盘底——他似乎知道罗盘更多的秘密? 第7章 第七章 陈府寻旧谱,香方藏往事 次日一早,杏儿便去了陈府。 陈府坐落在朱雀门附近,庭院深深,廊下挂着精致的鸟笼,墙角种着几株芭蕉,处处透着古朴雅致。 陈大人迎出来边走边说:“我陈家祖上原是汴京的香料商人,当年在潘楼街开着一家‘凝香阁’,生意兴隆。那会儿外乡来的香料贩子,常因不懂汴京的规矩碰壁,祖上便常帮着牵线搭桥,一来二去,和不少外乡人成了朋友。” 宋杏婉点点头,想起昨日宴集上陈大人对百姓的和善模样,心里更添了几分亲近。 穿过抄手游廊,陈大人带着她进了书房,从书架最顶层取下一个红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泛黄的族谱,还有一叠写满字迹的宣纸。 “你看这个。”陈大人翻开其中一本族谱,指着一页泛黄的字迹说,“这里记着,我家有位先祖叫陈守和,当年有个至交好友,姓宋名逸尘,也是做香料生意的。后来战乱起,宋家要南迁,我家先祖便把随身带着的玉佩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宋逸尘,说好日后若有机会,凭玉佩相认。” 杏儿凑近一看,那行字迹旁边,还画着半枚玉佩的图样,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她摸着腰间的罗盘,忽然想起鬼市买香料时的情形,心想:姥姥祖上就是姓宋,而且我总觉得,这罗盘和香料生意有关——上次在潘楼鬼市买香料时,罗盘就有了反应。 陈大人翻出叠宣纸,指着上面的字迹继续说道:“这是陈家祖上留下的香料方子,其中有一张‘凝香方’,旁边批注说‘此方正宋兄所创,暗藏其玄机’。我琢磨了多年,也没参透这‘玄机’是啥意思。” 宋杏婉接过宣纸,只见上面写着**、藿香、龙涎香等十余种香料的配比,字迹苍劲有力。 她忽然想起现代学过的磁场知识——罗盘是靠磁场指向,而有些香料在研磨过程中会产生微弱的磁场反应! 她抬头对陈大人说:“大人,可否借我一套研香的工具?我想试试按这方子研磨香料,说不定罗盘会有反应。” 陈大人立刻让人取来研钵、筛网等工具,宋杏婉按照方子上的配比,将香料一一称量好,先把**和藿香放进研钵里慢慢研磨。 起初罗盘没什么动静,可当她加入龙涎香粉时,罗盘的指针忽然微微晃动起来,盘底的北宋年号竟隐隐透出微光! “有反应了!”陈大人激动地凑过来,“果然如祖上所说,这罗盘和香方有关联!” 宋杏婉继续研磨,随着香料粉末越来越细,罗盘的光芒也越来越亮,指针最终停在了香方上“汴河”两个字的位置。她忽然想起姥姥说过,祖上南迁前,曾在汴河边的仓库里藏过一批珍贵香料。难道这罗盘指的,是当年宋家藏香料的地方? 正琢磨着,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大人的管家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笑着说:“大人,前街的张掌柜送来些新收的桂花香,说宋姑娘昨日在宴集上做的香囊受欢迎,或许能用得上这桂花。” 宋杏婉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金黄的桂花干香气扑鼻。她忽然灵机一动,对陈大人说:“大人,不如我们复刻祖上的‘凝香方’,在潘楼街重开‘凝香阁’?一来能让汴京百姓再闻到旧时香,二来也能借着卖香的由头,打听汴河边藏香料的线索。” 陈大人抚掌笑道:“好主意!我这就让人收拾潘楼街的旧铺面,咱们明日就开始准备!” 离开陈府时,夕阳正照在朱雀门上,朱红的门柱映着金色的光。宋杏婉攥着香方和罗盘,心里满是期待——她不仅要找到祖上的香料,更要把这份带着善意的香气,传遍汴京的大街小巷。 第8章 第八章 凝香阁重开,暖香引故人 一个月后,潘楼街的“凝香阁”重新开张了。 宋杏婉按照陈大人祖上的记载,把铺面布置得古色古香:柜台摆着精致的瓷瓶,里面装着不同的香粉;墙上挂着绘有香料图谱的绢画;窗边放着一张小桌,摆着研香的工具,供客人亲眼看着香料研磨。 开张当日,陈大人亲自来捧场,还请了瓦舍里的说书先生,在店门口讲陈家和宋家当年的香业往事。 汴京的百姓素来爱热闹,没一会儿就把凝香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姑娘,这‘凝香方’的香粉怎么卖?”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走上前,指着柜台上的瓷瓶问。 宋杏婉笑着说:“这位公子,这凝香方是祖传的方子,一两香粉十文钱。今日开张,买二两送一小包桂花干,回去泡茶喝,清香解腻。” 书生爽快地付了钱,刚要走,就见一个挑着担子的外乡货郎挤进来,操着生硬的汴京话说:“姑娘,我从江南来,想批些去卖,能不能便宜些?” 宋杏婉连忙请货郎坐下,给他倒了杯甘草汤:“大哥远道而来不容易,若是批发,给你七文钱一两。” 货郎点了点头,当场定了二十两香粉。 周围的百姓见了也跟着买起了香粉。没一会儿,柜台上的香粉就卖出去大半。 正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个白发老妇人拄着拐杖走进来,颤巍巍地指着墙上的香料图谱说:“姑娘,这图谱上的藿香,可是从岭南运来的?” 宋杏婉连忙扶老妇人坐下:“婆婆好眼力,这藿香确实是岭南货,香气浓郁,用来做香囊最好不过。” 老妇人从袖中掏出一个旧绢包,打开里面是半块干枯的藿香叶:“我年轻时跟着丈夫来汴京,在‘凝香阁’买过藿香,如今丈夫不在了,我总想再闻闻当年的味儿。可惜跑了好多铺子,都不是那会儿的香。” 宋杏婉心里一动,拿出研好的藿香粉,装了一小包递给老妇人:“婆婆,这藿香粉是按旧方子研磨的,您带回去闻闻,看是不是当年的味儿。”又让李月娘端来一碗热姜茶,给老妇人暖身子。 老妇人接过香粉,凑近闻了闻,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姑娘,你们真是有心了,” 傍晚打烊时,宋杏婉数着钱匣里的铜钱,心里暖乎乎的。陈大人笑着说:“今日不仅卖了香粉,还帮了外乡货郎和老妇人,这才是‘凝香阁’该有的样子。” 沈砚之也来了,手里拿着一本《香谱》,递给宋杏婉:“我在国子监的藏书阁里找到的,里面记着不少汴京旧时的香方,或许能帮你找到宋家藏香料的线索。” 宋杏婉翻开《香谱》,只见扉页上写着“宋氏藏香,汴河之畔,罗盘为引,善意为媒”十六个字。 她摸着腰间的罗盘,忽然明白过来——祖上留下的不仅是香料和玉佩,更是一份善待他人的心意。只有带着这份心意去做事,才能真正解开罗盘的玄机。 夜色渐深,潘楼街的灯火渐渐熄灭,凝香阁的窗棂上,还留着淡淡的香痕。 杏儿站在门口,望着汴河的方向,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找到祖上的香料,让这份暖香,永远留在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