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铸剑师》 第1章 第一章 铸剑 “叮、叮、叮,叮、叮、叮!”密集的捶打铁器之声充盈于室内,这声音密而不乱,如果仔细去倾听,甚至会发现它富有一定的节律,宛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清脆悦耳。 这是一间宽大的铸剑室。这间铸剑室远较周围其它的铸剑室宽大,窗户开向南方,更显得明亮,大气。单从这一点,便能看出此室主人的地位不凡。 此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袒胸露背,目光专注,正挥动着铁锤,一下一下,富有节律地敲打着面前一柄烧的通红的长剑。 在他的周围,聚集着六个青年,围绕他站成了一圈,聚精会神地观看。 细密的汗珠从壮汉额头上渗出,他那上臂和胸腹部的肌肉,像一座座小山峰一样隆起着,起伏着,小腹平坦光滑,没有一丝赘肉,随着呼吸一收一放,干净利落。 渐渐地,敲打声越来越快,初时雷声隐隐,如一阵急雨从天空洒落;到后来,声势愈发浩大,竟似大军压境,如万马奔腾,令人心潮澎湃。最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的声音倏然而止,四周万籁无声,唯闻窗外鸟声啁啾。 良久,室内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壮汉用铁钳夹起通红的长剑,放入旁边一桶冷水中。“刺啦”一声,空中腾起大量白雾。等白雾渐渐小了,直至消失,壮汉才将长剑从冷水中取出。他弃掉钳子,举起长剑,仔细欣赏起来。 剑身通体光亮如镜,明可鉴人,然而剑刃处却寒光陡起,砭人肌骨。 围观的青年中忽有一人喊道:“好剑!”接着每个人都发出了赞叹之声:“果真是好剑!”“百年难得一遇!”“说它是天下第一剑,也不为过!”“子凡出品,必属精品!” 中年汉子听着这些褒奖,并不作声,只是微微一笑。 围观的青年中,属小五最聪明,最会来事。他伸长了脖子,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笑着道:“子凡叔,这柄剑一出世,咱们铸剑山庄的镇庄之宝飞虹剑,恐怕该让一让位了吧!” 中年汉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至于。这柄剑虽可勉强列入宝剑之列,但比起飞虹剑来,还差着远呢。飞虹剑是我鼎盛时期的呕心沥血之作,不可复制,很难超越啊!” 小五道:“这么说,飞虹剑是你的巅峰之作,也是你最满意的作品喽?” 中年汉子摇头,道:“不是。” 听了这句话,几个青年露出吃惊的表情来。他们太清楚飞虹剑之于铸剑山庄,意味着什么了。如果说飞虹剑还不是他最满意的作品,那还能是什么?小五咂舌,道:“啊?那我可糊涂啦。您最满意的作品不是飞虹剑,那是什么?” 中年汉子遥望远方,目光深沉地道:“也许我最满意的作品还未出世。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我,告诉我,在不远的将来,我必将铸造出一柄神剑,一柄真正的神剑,一柄能够碾压飞虹剑的绝世宝剑!” 众人沉默。 小五苦笑道:“子凡叔,听了你的话,我觉得好受打击啊。我们和你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你是铸剑天才,而我们都只是凡人,普通人。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铸造出一柄和眼前这把剑一样的剑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都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毕竟是普通人,没法跟天才相比的。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造不出飞虹剑来啊!认清了这个事实,可太让人沮丧了。我们努力的意义,又在哪里?” 众青年都有些沮丧。他们都是来跟中年汉子学习铸剑技巧来的,这在铸剑山庄,也属难得的机遇,只有那些平时表现优秀,在铸剑方面又有极高天分的佼佼者,才能获此殊荣。然而他们的自信心,却在中年汉子面前受到了打击。 中年汉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心情,鼓舞道:“你们也不要灰心,在这个世界上,天才毕竟只是极少数。何谓天才?天才是99%的努力再加上1%的天赋。天才也是要靠努力的。普通人只要在一个领域里契而不舍的努力,最终也是会取得不凡的成就的。加油吧,小伙子们!” 一席话,又重新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熊熊之火。 新书不易,大家多多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铸剑 第2章 第二章 欧阳子凡与铸剑山庄 这个中年汉子,叫做欧阳子凡。他是铸剑大师欧阳冶的后代。说起这个欧阳冶,也许大家并不认识,但只要提起他所铸的一柄剑来,相信大家并不陌生——紫薇软剑,听说过吗?没错,就是剑魔独孤求败曾经使用过的那柄宝剑,也就是杨过在剑冢发现的那柄剑。 青石上的刻文说:“紫薇软剑,三十岁前使用,误伤义士不详,悔恨无已,乃弃之深谷。”这柄剑,独孤求败用到了三十岁,人生有几个三十岁?由此可见,他是对这柄剑情有独钟的。只不过误伤了义士,所以弃之于山谷了。 如果你没有听说过紫薇软剑,那也不要紧。另一柄剑,大名鼎鼎,你一定听说过,它的名字叫做“玄铁重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说的就是这柄玄铁重剑。它并未开锋,却比任何开过锋的宝剑更为锋利。独臂的杨过,就是凭借此剑力压群雄,傲视江湖的。 这柄玄铁重剑,也是欧阳冶的作品。正如独孤求败到了中年对剑术有了新的领悟一样,欧阳冶到了中年对铸剑之术也有了全新的感悟,所以他铸成了这柄不开锋的玄铁重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柄玄铁重剑,像是为独孤求败量身定做的一样,很自然地成了他的好伙伴。凭借它,独孤求败在四十岁前横行天下。随着独孤求败扫荡群魔,无敌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可得,欧阳冶也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独孤求败和欧阳冶,可以说是相互成就了对方。 欧阳子凡是欧阳冶的后代。欧阳子凡的铸剑之术相较于欧阳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是铸剑方面的绝对天才。即便是最自负的铸剑大师,看过欧阳子凡的作品之后,也只能望其兴叹,自愧不如。 欧阳子凡十岁时,铸剑方面的才华便光芒四射,难以掩盖。从他手中诞生的长剑,卓卓不群,独成一家,仿佛有着自己独特的灵魂与生命,令人一见之下,叹为观止。 很快,欧阳子凡的才华便被铸剑山庄的老庄主发现,老庄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招至麾下。很多年后,老庄主说起话来,最得意的一件事情,便是将欧阳子凡招入了庄中,并收了他为弟子。如今,老庄主已驾鹤西去,他的独生爱子杜克松继承了铸剑山庄的庄主之位。欧阳子凡今年四十一岁了,屈指算来,他已在铸剑山庄呆了三十一个年头,早已从当年的毛头小子,成了铸剑山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老。 铸剑山庄,顾名思义,就是铸造长剑的山庄。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千年以前。千年来,已更迭了几个朝代,江山易主数次,然而铸剑山庄的门牌却始终未变。 现如今,它已是江湖中最古老、也是最大的一个铸剑工厂。无论是官兵的用剑,还是武林人士的用剑,百分之七十都来自于铸剑山庄。剩余的百分之三十,才由百余家小的铸剑作坊来填补。可以说,铸剑山庄在铸剑界,有着绝对的不可动摇的统治力。 然而,铸剑山庄龙头老大的地位,并非没有被挑战过。曾经有百余家铸剑作坊联合起来,成立了万剑联盟,想撼动铸剑山庄的统治地位,和铸剑山庄相抗衡。铸剑山庄的应对之策很简单:你不是挑战我吗?可以,接受你的挑战,咱们拿实力来说话。各自拿出自己的得意作品来,相互倾轧,最后谁的作品完好无损,谁便是老大! 凭心而论,这种应对方法有一定的冒险性,铸剑山庄其实完全有更稳妥的应对方法。可是彼时的老庄主却依旧选择了这个方法,原因无他,只因那时,欧阳子凡恰好完成了他的呕心沥血之作——飞虹剑!老庄主对欧阳子凡,有着近乎迷信般的自信! 比赛的场地选在了不周山脉的一片空地上进行。这个场地,是由万剑联盟选的。场地既由万剑联盟选,比赛的时间便由铸剑山庄来选。老庄主翻开黄历,随意挑选了一个日子。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铸剑山庄和万剑联盟各拿出自己最得意的五把宝剑出来,相互倾轧,直到某一方的宝剑折断为止。断剑的一方再换另一柄宝剑来,继续相互倾轧,如此循环,直到某一方的宝剑全部折断为止。宝剑全断的一方为败,还剩余宝剑未断的一方为胜。败者自愿甘居第二,奉胜者为老大,双方相遇,败者需躬身行礼,避道相让。 这条件其实对铸剑山庄很不友好,胜了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输了却输掉了一切。然而老庄主却只是微笑的接受——他对欧阳子凡有着近乎疯狂的迷信。 比赛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开始了。比赛前,铸剑山庄倒没什么动静,然而万剑联盟却做了大量的准备,铺垫工作。他们一方面广泛收集江湖中的宝剑,一方面大肆宣扬这场比赛,并请了各派的武林名宿做公正,好像他们已稳操胜券一般。 然而,比赛的过程却出乎意外,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的简单。铸剑山庄只用了一柄飞虹剑,就完全击败了万剑联盟从江湖各处搜罗来的宝剑。五柄宝剑,时间最长的,坚持了十分钟便即折断;时间最短的,两分钟完事。 比赛结束,飞虹剑依旧煜煜生辉,完好无损,连一点渣子都没掉。 从此,飞虹剑在江湖中名声大噪; 从此,欧阳子凡在江湖中名声大噪; 从此,万剑联盟不攻自破,飞速瓦解; 从此,飞虹剑被铸剑山庄定为镇庄之宝; 从此,欧阳子凡在铸剑山庄的地位飞速攀升,开始真正被大家所认可...... 这些都是往事。欧阳子凡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开铸剑山庄。如果不发生那两件事,他是不会离开铸剑山庄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把铸剑山庄当成自己的家了。正是发生了那两件事,才促使他离开了铸剑山庄。那两件事,也可以说是一件事。 第3章 第三章 全真教被一把火烧了 当时的中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蒙古大军的铁蹄数度南下,却屡屡受阻于襄阳,无功而返。这全靠郭靖和黄蓉夫妇的守护。襄阳,成了忽必烈心头挥之不去的一块阴影。 这一年,蒙古的高层中,不知道是谁,想出了一个“曲线灭国”的歪点子。他们想招安全真教,靠着全真教在江湖中的影响力,从侧面,或者说从另一个角度,攻克襄阳。 别看全真教的这些牛鼻子道士平日里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一遇到大事,还是能守住气节的。就算有个别的败类吧,比如赵志敬之流,也折腾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所以,蒙古的招安,理所当然地被拒了。这惹恼了蒙古高层,遂派了很多武士,硬刚全真教,想把全真教挑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全真教却做了缩头乌龟,舍弃了上百年的基业,一个个全跑了,还美其名曰“战略性转移”。蒙古武士找不到人,便点了一把火,把全真教的总部给烧了。 消息传到了铸剑山庄,山庄的众高层唏嘘不已。 全真教的道士们都是用剑的,所以全真教是铸剑山庄的大客户,山庄的诸高层,和全真七子也很熟悉(当然现在应该叫全真六子了,因为长真子谭处端已被欧阳锋杀害)。双方还经常联谊聚会,围炉夜话,煮酒论英雄。所以,铸剑山庄的诸高层,对于全真教平时的一举一动,还是挺关注的。 听说全真教总部被蒙古人一把火给烧了,众人还是挺不可思议的。上百年的基业呀,说不要就不要了?连抵抗都不抵抗就放弃了,就做了逃兵,骨气呢?平时的傲气呢?这老脸往哪搁呀,以后在江湖上还抬得起头来吗? 当然,全真六子可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与考量,有他们自己的难言之隐,或者说,这真的是一次战略性的撤退,背后还隐藏着更宏大的计划。但这么说,见识超凡的有识之士可能会理解,江湖草莽人士是万万不买账的。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打打杀杀,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谁管你那些个背后的花花肠子是什么?一个字,“打”就完事了! 铸剑山庄的高层们虽然也不理解全真教的做法,但态度却比一般的江湖草莽人士宽容多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虽觉得不可思议,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全真教说不定真的在憋着一股子劲儿,酝酿什么大事情呢! 在全真教被烧这档子事发生后不久,铸剑山庄迎来了一个大订单:南宋官府要订造五万柄长剑,用于扩充军队。这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为什么这么说呢? 北方战火连绵,烽烟四起,全靠一个襄阳,才保住了南宋的半壁江山。然而,朝廷昏庸无能,奸臣当道,皇帝贪图享乐,不思国事,日日宴酒笙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凡爱国有识之士无不愤愤不平。在这个时候,铸剑山庄接到了这样一个订单,最起码表明了朝廷积极抗战的一个态度。 所以,在接到这个订单后,铸剑山庄的人都拍手叫好。欧阳子凡也不例外,由于分外高兴,这一天晚上他回到住处,特意打了两斤白干,五斤熟腌牛肉,喝了一个痛快。 第二天,铸剑工作便如火如荼地进行了。由于欧阳子凡已升任长老,所以他早已不需亲自铸剑了,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监工,监督铸剑山庄的工人们所铸造长剑的质量。 当然,铸剑山庄很大,工人们加起来有几万人,只靠他一人是监督不过来的。所以,这几万的工人又分成几个团,每个团下面又分成若干个连,每个连下面再分成数个班。团有团长,连有连长,班有班长,欧阳子凡只要管好这几个团长就行了。 他把自己的指示和要求下达给各团长,团长再下达给连长,连长再下达给班长,最后,班长再下达给各工人。一层一层,井然有序,纪律严明,如臂使指。 不过,欧阳子凡有一个习惯,他经常会下到一线,观看一线工人们铸造长剑的过程。不是走马观花的象征性地观看,而是仔细地,耐心地,长时间地观看。有时,看到某个工人的做法太粗糙,他还会不厌其烦地详加指点,搞得工人异常感动。 他的这个习惯,被工人们解读为亲民。他确实挺亲民的,态度随和,没有架子。然而,这并不是他经常下一线的原因。真实的原因是,他隔上一段时间不铸剑,就会手痒。就像酒鬼一天不喝酒就馋酒,老烟枪一天不抽烟就浑身不舒服一样。身处高位,他不能想铸剑便随时铸剑,因此常常下到一线去看工人们铸剑,倒也能稍解心头之痒。 要铸成一柄完整的长剑,需要完成十二道大的工序。前面几道工序在完成时,都没有出现问题。然而,在完成熔炼这道工序时,欧阳子凡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问题,而且还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第4章 第四章 一件大事和一些推想 熔炼这道工序,就是要将金属熔化,然后再注入到剑模内冷却,形成初步的剑胚。在金属熔化之后,一般需要在其中洒入适量的金刚晶粉末,这样,在铸剑完成后,就可以大幅度提升长剑的强度与韧性。 问题就出在这里。欧阳子凡在巡查时发现,工人们并未在熔化的金属中加入金刚晶粉末,便直接注入到剑模中去冷却了! 欧阳子凡首先想到的一点,便是这是典型的偷工减料的行为。这比偷工减料还过分,“偷工减料”还只是“减料”,这是完全的“没有料”了!难道工人们胆子大到如此的程度,竟公然“不放料”,然后再把节省下来的金刚晶拿到黑市去卖掉?由于金刚晶粉末是提升长剑强度和韧性的关键材料,在市场上的价值可不菲呀! 欧阳子凡非常生气,当面喝止了工人,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加入金刚晶粉末。 工人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工人说道:“子凡叔(由于欧阳子凡平易近人,铸剑山庄的人都叫他子凡叔),这可不怪我呀,是班长吩咐我这么做的!” 欧阳子凡更生气了,心想这班长也太无法无天了,竟然唆使手下干这种事。他立刻找来了班长质问此事。班长的回答更出乎他的意料,班长说是接到了连长的命令,才这么做的。 听了这话,欧阳子凡在生气的同时,又有些心惊:从什么时候起,铸剑山庄已**到如此程度了?他立刻又叫来了连长质问。连长陪笑着说道:“子凡叔您别生气,我是按照团长的指示做的!” 这时,欧阳子凡突然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不是偷工减料能解释得通的。你说一个工人,他偷工减料,谋点儿私利,这能理解;一个班长,这么做也说得过去;可一个连长,甚至一个团长,授意手下的人去偷工减料,谋取私利?这太匪夷所思了。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欧阳子凡又找来了对应的团长,这时他反而不生气了。他先是和这个团长聊了些家长里短,日常琐碎,等话匣子打开了,他突然若无其事地问道:“听工人们说,你们团的这批长剑都不加入金刚晶粉末了,这是怎么回事?” 团长似有心,似无心地笑着说道:“子凡叔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不止我们团,咱们铸剑山庄的所有团,生产的这一批长剑里,都不加金刚晶粉末了!” 听了这话,欧阳子凡身子猛地一颤,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惊骇。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继续问道:“你说所有的团都这样做?这不太可能吧!长剑中加入金刚晶粉末,是行业的常规做法呀!我们反其道而行,这不是大大降低了长剑的质量吗?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 这位团长向四周看了看,凑近欧阳子凡,低声说道:“子凡叔,咱们俩平时交情不错,我对你讲实话吧!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别告诉任何人这话是我对你讲的!” 欧阳子凡道:“我绝不乱讲,你说,你说!” 团长道:“在开工之前,庄主把所有的团长召集起来,秘密地开了一个会。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明确这批给朝廷生产的长剑中都不加金刚晶粉末。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庄主没说,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我在铸剑山庄的地位有限,知道的就这么多。子凡叔,您可别怪我话多,您是不是在什么事情上得罪庄主了?我们几个团长私下里都犯嘀咕呢,为何这个会议,没叫您参加?这个会议是秘密进行的,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子凡叔,您可千万别告诉庄主或者其他任何人说这是我对你讲的呀!” 欧阳子凡还处于震惊之中,还有些不信团长的话,所以问道:“你刚才的话,句句当真?” 团长脸色郑重,沉声说道:“千真万确。” 欧阳子凡通过观察团长的神色,便知道团长不可能撒谎骗自己。他心乱如麻,说道:“兄弟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离开团长,回到自己的住处,欧阳子凡如一团乱麻的头绪才渐渐理清了一些。这件事,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铸剑山庄上百年来的一件大事。对欧阳子凡,有着非凡的影响。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对世界的格局,都有着非凡的影响。这得从两方面说起。 首先,是这件事的本身就不同寻常。欧阳子凡的主要职责,就是监工,就是监督长剑的质量。然而,庄主却背着他,秘密召集了所有的团长,开了一个降低长剑质量的会议,这说明什么问题?别怪几个团长心里会犯嘀咕,换成谁,心里都会犯嘀咕。这个背着他召开的秘密会议所传递出来的信号,足够令人浮想联翩的了。 难道真的如人们想的那样,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庄主?欧阳子凡很快便否定了这一可能。这只不过是人们的凭空猜测罢了。事实上,熟悉欧阳子凡和庄主杜克松的铸剑山庄高层们都知道,欧阳子凡和杜克松的关系,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 欧阳子凡自从十岁时加入铸剑山庄后,彼时的老庄主对待他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而且,老庄主还有意培养欧阳子凡和杜克松的感情,使得两人一直和睦相处,亲如兄弟。二十一年来,两人亲到可以同睡一张床,同穿一条裤子的地步,几乎无话不谈。试问,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得罪”一说,又从何谈起?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自从杜克松当上铸剑山庄的庄主后,欧阳子凡还特别的有分寸。他知道,一个人身处高位之后,考虑的事情多,考虑事情的角度不同,又有众人围拱着,想法就会变,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甚至性情也会跟着变。再亲密的兄弟,也会产生距离。这是两个人的地位不同导致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事之常态。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欧阳子凡特别的有分寸。他不会利用和庄主的亲密关系去影响别人,控制别人,或者利用这层关系去为所欲为,他只是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在旁人面前,他甚至不会表现的和庄主过分亲密。私下里,他和庄主亲如兄弟;但在公共场合,他只不过是庄主的手下,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在旁人面前,他对庄主毕恭毕敬,丝毫不少该有的礼数;做事情也是公事公办,对庄主没有任何僭越之处。 他的这种分寸感,使庄主杜克松很舒服,很欣慰,也很感动。他最担心的是欧阳子凡会恃才傲物,会功高盖主,会不服管教,但这些情况都未发生。所以,他打心底认为,欧阳子凡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因此,他对欧阳子凡的感情,非但没有因当上庄主而疏远,反而变得更加亲近了。 这些,欧阳子凡隐约是可以体会到的。既然他和庄主的关系没有出现问题,那么庄主为何背着他召开这么一个会议?虽然他能肯定庄主并非针对自己,可别人却不一定能理解啊!别人的直观感受就是,他在庄主那里失宠了,或是庄主在给他上眼色。 其次,是这件事的影响非同凡响。这批剑造出来,是给谁用的?朝廷的军队。军队用来干什么?抗击蒙古的入侵。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你却降低了这批长剑的质量,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就不好说了。 长剑的强度和韧性都降低了,如果是在军队训练时便发现问题,那倒没什么,顶多再换一批长剑就是了;然而如果是在和蒙古的战斗中才出现问题,那么问题就严重了。也许,军队会因此而吃一个败仗;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败仗,城门会失守;往更严重里说,也许国家就会因此而沦陷,灭亡,千千万万的百姓将会在蒙古铁蹄的蹂躏下呻吟、哀嚎...... 这不是没有可能。历史上,因为一场雨,一场雾,一阵风,而改变战局,从而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还不止发生了一次,古今中外,发生了很多次。比如诸葛亮火烧司马懿,眼看就要成功,却天降大雨,救了司马懿一命,这场大雨直接影响了三国的格局,也直接影响了江山的最终归属。有的时候,人算真不如天算。 这么一想,欧阳子凡想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庄主这么做(降低长剑质量)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他有什么目的,他都必须阻止他这么做。这看似很平常的一个举动,说不定能拯救千千万万个南宋子民的性命。他决定找庄主谈一谈。 第5章 第五章 针尖对麦芒 欧阳子凡来到了庄主的书房。庄主的书房,就是他平常办公的地方。这是一间很大的套间,大房间里套着一个小房间。小房间是庄主平时累了困了小憩的地方,大房间用来办公和会客。房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名贵的波斯地毯,地毯呈绒黄色,映衬得房间高贵中不失可爱。 房间的左侧,摆放着一个檀香木的书架,上面铺满了书籍,古色古香;右侧放着一个深褐色的书桌,散发着幽幽木香;书桌的后面,有一把雍容华贵的雕椅,椅背上雕刻着双龙戏珠,彰显着王者气象;窗前,几株紫罗兰开得正艳。此刻,庄主杜克松便坐在雕椅上,将头深埋于案前。 欧阳子凡要见庄主杜克松,早已有仆人进行了通报。欧阳子凡进入房间后,杜克松闻声站立起来,满脸笑容地道:“子凡哥,坐,坐!”欧阳子凡比杜克松大一岁,所以为哥哥。 欧阳子凡为着会议的事情还在生气,所以不咸不淡地道:“我就不坐了,说完事情我就走。” 杜克松道:“那我给你倒杯茶。” 欧阳子凡道:“不用麻烦庄主了。庄主亲自给我倒茶,我可消受不起。” 见了这态度,品了这话锋以及这生硬的语气,杜克松便知道欧阳子凡是在闹情绪了。他笑着道:“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你是为那批长剑质量的事而来的吧?” 杜克松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且好像诸事都已算定,一派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这倒让欧阳子凡小小的吃了一惊。他顿了顿,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了,那咱们就摊开来讲。你也不傻,大道理我就不多讲了。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降低长剑的质量?” 杜克松道:“其实这件事我不想瞒你,瞒也瞒不住。之所以召开秘密会议,没有叫上你,就是怕你乱想。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听了杜克松柔声细语的解释,欧阳子凡的气消了一大半,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秘密召开会议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过,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降低长剑的质量啊!” 杜克松叹了口气,道:“你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啊!” 欧阳子凡道:“哦?愿闻其详。” 杜克松道:“这批长剑是朝廷订造的,这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知道朝廷为这批长剑支付了多少钱吗?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连成本的一半都不到!我费时费力费材料,不仅不挣钱,还要往里搭钱,你说这苦不苦,冤不冤?关键对方是朝廷,官派十足,非常强硬,我有理没处说去啊!” 欧阳子凡道:“所以,你就故意降低了长剑的质量,为的就是节省成本?” 杜克松道:“没错。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有几万的工人要养活呢!每天的开销,也是巨大的!” 欧阳子凡点了点头,道:“你的苦衷我能理解。可这是为朝廷办事,为国家出力。就算对方一分钱不给,你也得不折不扣的完成啊!难道我诺大一个铸剑山庄,还差这点儿钱吗?更何况,国难当头,这批长剑是用来抗击蒙古的,非同儿戏呀!” 杜克松道:“你说的太轻松了,太写意了,太理想化了!铸剑山庄怎么了,铸剑山庄也要拉屎吃饭!有一句话说的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关键是不能开这个头。一开这个头,后患无穷啊!” 欧阳子凡本来已坐下,这时又站了起来,道:“可你这么做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呀!铸剑山庄为朝廷造了一批烂剑,这在江湖上传扬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杜克松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就是要让江湖上人尽皆知,我铸剑山庄并不是好惹的,我铸剑山庄也是有脾气的!不付够足够的钱,不论是谁,就只能配得上烂货!” 杜克松油盐不进,这让欧阳子凡又生气了,大声说道:“松弟,你这话是当真的吗?你不是这样不通事理的人啊!” 杜克松冷冷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到现在才认识我吗?” 杜克松的大言不惭,倒让欧阳子凡一时语塞了。他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非常的难受。本来他不想讲大道理的,这时也忍不住讲了出来:“你考虑过这批烂剑所造成的后果吗?万一这批烂剑造成军队吃了败仗,那么国家便危殆了啊!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也危殆了啊!你这是害国害民你知道吗?” 杜克松冷笑道:“你别拿这种话来吓唬人。国家有那些贪官污吏才会危殆!那些奸佞小人才会害国害民!关我铸剑山庄什么事?再说,人民危不危殆,又关我屁事!我没受过人民的一针一线,在我遇到困难时,人民也只会在一旁看热闹,也不会伸出手来拉我一把!我养着这么多工人,我对人民已经仁至义尽了!” 欧阳子凡被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他在铸剑山庄这么多年,还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他浑身颤抖,激动地说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没想到你竟这么是非不分!我平常没对你提过什么要求,今天我要求你,必须给朝廷造一批合格的长剑!” 杜克松道:“你要求我?你凭什么要求我?你是庄主还是我是庄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铸剑山庄,是我说了算的!” 此刻,欧阳子凡大脑出现了一片空白。他觉得杜克松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如此陌生,仿佛自己从不认识这个人。这还是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吗?他愣愣地看着杜克松,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杜克松的态度放缓了一些,挥了挥手,道:“这件事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插手了。我警告你,不该你过问的事不要过问,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那么你还能稳稳做你的元老。我的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话里话外,竟含有威胁的意味了。 欧阳子凡既惊诧,又愤怒,又不甘。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良久,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句:“好庄主,好兄弟,好,你好得很!”说完,摔门而去。 第6章 第六章 庄主的妥协 杜克松的变化,就像一记闷棍一样,狠狠地打在了欧阳子凡的头上,打得他晕头转向,措手不及。回到住处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在蒙圈的状态之中。 人是会变的,但欧阳子凡没想到,杜克松的变化会这么大。以前,在他还没有当上庄主的时候,两人无话不谈,而且志趣相投,能谈到一块去,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往往通过交换一个眼神,便能相互明白对方的心意。这也叫心有灵犀。 然而,这次谈话,用欧阳子凡的话说,叫做驴唇不对马嘴。你晓之以大义,他就以另一番道理回敬你;双方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理,却背道而驰,越说越远。他惊诧地感觉到,杜克松是如此陌生。 也许站在庄主的角度考虑,杜克松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做生意,不能只考虑利益呀!尤其像铸剑山庄这样的大门派,更应肩负起对社会、对国家的责任来。尤其是国难当头的时刻,更应该以国家的利益为重,舍小利,取大义。也许国家很羸弱,也许国家生病了,并不健康,但它终究是我们的国家呀! 欧阳子凡本能地认为,这些道理杜克松肯定都懂的。他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杜克松,他的心地是不坏的。可他依旧坚持己见,依旧油盐不进,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也像全真教的放弃抵抗一样,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或者说,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酝酿着更大的计划?可是,这计划又是什么? 欧阳子凡想不通。正因为想不通,他反而更倾向于相信这种可能。庄主几乎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 即便如此,欧阳子凡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向杜克松和解。身为铸剑山庄的元老,身为首席铸剑师,他有自己的尊严。两人已经谈崩了,这在铸剑山庄的私下肯定已经疯传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丝毫不怀疑这一点。那么,就暂且将事情搁到一边吧!先让它降降温再说!等风头一过,凭两人的关系,先前的不快大可一笑揭过! 不过,欧阳子凡心头堵上了一块石头。无论有没有苦衷,自己的兄弟都做了一件错事啊!这件错事究竟会造成何种影响,现在还不好说。他只希望,弟弟的这件错事对历史的影响轻如鸿毛,后世的史学家可以一笔而轻轻带过! 以后的几天里,欧阳子凡足不出户,独自闷在家中喝闷酒。本想借酒浇愁,没想到酒入愁肠,更使他平添了一份心忧! 这一天,他坐立难安,心情异常烦躁。他决定,下到一线去看看工人们铸剑,唯有如此,才能使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没过多久,来到了一间熔炼车间。这间熔炼车间,恰好是他前几天下一线时来过的那个。工人们正忙的热火朝天,他们把金属熔化,在熔化的金属中加入一些亮晶晶的粉末,最后再注入到剑模中。 等等!欧阳子凡双眼忽地一亮:工人们刚刚往熔化的金属中加的,不正是金刚晶粉末吗?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再去看——没错,的确是金刚晶粉末! 几天来缠绵在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他快步走到一个工人身边,问道:“这批长剑是为朝廷铸造的吗?” 工人木然地看了欧阳子凡一眼,说道:“应该是吧,最近没有接到新的订单!” 压在欧阳子凡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这一刻,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的心像花丛中的蝴蝶一样翩翩飞舞了一阵,而后情不自禁地想:“松弟毕竟没让我失望,他还是识大义的!松弟还是那个松弟,其实并没有变!” 又想:“松弟听了我的话,做出了让步,为朝廷重新铸造了一批合格的长剑。先前做出来的半成品,自然便都浪费了,这可是又增加了不少成本啊!松弟可是给了自己很大的面子啊!”想到这,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温暖,一阵感动,又想:“自己当时对松弟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有些重了。松弟这个庄主,当的也不容易啊!难道自己不应该郑重地给松弟道个歉吗?” 这么想着,他立刻朝杜克松的书房走去。在走到车间门口时,迎面碰上了团长。 这个团长,就是上次告诉欧阳子凡秘密会议的那个团长。可这次他见到欧阳子凡,神色间却颇有些不自然。他叫了声:“子凡叔!” 欧阳子凡正在高兴的劲头上,并没有留意团长神色间的变化,他使劲拍了拍团长的肩膀,笑着说道:“不错不错,加油好好干!”团长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欧阳子凡也没注意,向他点了一下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急着向庄主,也就是松弟,去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