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是我》 第1章 1 1988年的深秋,树叶渐黄,风很大。吹的窗棂吱吱的响。村里接生婆的家里,年轻的小媳妇正痛苦的呻吟着,她第一次生产,疼痛已经超过可以承受的范围。眼角都渗出了泪。 “孙婆婆,太疼了。” 呼吸都乱了。 “别喊,稳住呼吸,你越喊越没劲。” 接生的孙婆婆一边安抚着年轻妇人,一边扒开她的腿看了看。 “快了,都看见孩子的头了。我说使劲你再用力啊。” 孙婆婆对妇人交代好,又对门外等着的年轻丈夫说。 “快了,让你妈准备好东西。” “奥,好的孙婆婆。” 年轻人急得忙和自家妈转达。 “妈,咋光听云英喊,都半天了。” 对面年龄稍大的妇人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孩奔着生,娘奔着死。你要是心疼自己媳妇,以后对媳妇好点,别每次喝点黃汤就不认人。” 阴阳怪气完自家儿子,妇人也是担心的向屋里张望。三儿媳是头胎,是难生了些。 “三,你在这等着,我把包被送进去,估计快生了。老实的啊。” “好的妈,你快去。” 妇人拿起准备好的被子啥的推门进去,屋里因着给人接生,炉火烧的旺。暖意一下扑着面门而来。高而窄的接生床上年轻妇人正痛苦的呻吟。看到她进来,眼泪流的更凶了。委屈的颤抖着唇。 “妈,我疼。” 中年妇人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进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孩子,受委屈了,快了,快了。” 她抚着妇人汗湿的头发,轻声的安慰着。还没温情完,就被一旁的孙婆婆打断。 “尚家的,快别抹泪了,这就快了,你抓住她的手啊。来云英,使劲,使劲。” 一声声中,年轻妇人眼前都冒了金星,终于,她听见婴孩嘹亮的哭声,这声音很是神奇,明明还是很痛,却仿佛一下被这哭声抚平。她怔怔的听着。 脸突然被什么抚过,很轻,她转头对上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还在张着小嘴哭嚎。 “云英,看看,这是你的孩子,男孩。” 中年妇人是她的婆婆,虽然不是第一个孙子,但是她还是很欢喜,这是她小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可真像啊! 门外的人听见孩子的哭声待不住了,一遍遍的朝屋里喊。 “妈,生了是不是,云英咋样了,男孩女孩呀?” 喊完没人回答他,把人急的哐哐砸门。 “妈,你倒是说句话呀?妈。” 忽的,门从里面打开了,趴在门上的:人差点摔进屋里,又被自家妈提着领子提溜出来。自家妈怒目圆睁的看着他,手往腰上一插。 “一点耐心没有,哐哐的砸,也不怕吓着你老婆孩子。”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眼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屋里瞧。 “妈,我着急啊,你也不早点出来告诉我一声。” “妈,男孩女孩呀?多少斤!云英怎么样了。” “没事,男孩,六斤整。长得像你。” 男人听完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不是他不想,而是被自己妈摁住了。 “你给我安生的等着,孙婆婆最讨厌吵闹了。你惹她不高兴,你媳妇儿子还在人手里呢!听见了吗?” 男人忙点头,闭嘴,表示遵守,绝对不吵不闹。 大风随着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减弱,没一会就停了。深秋的太阳照在身上,直接暖到心里。 屋里的孙婆婆在进行着收尾的工作,云英的婆婆也在忙着给孩子进行简单的清洗。 八几年的时候,虽然在村里条件还不是很好,但云英所在的村是由四个大村合成的一个镇,比起乡下还是好了很多。周围有许多的大大小小的村子,就数这里基础设施完善。 作为一个踩着八零尾巴的小孩,我出生了。但是谁能告诉我,活的够够的人,就非要再活一次吗?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吗?虽然我是见义勇为死的,但是为什么妈还是那个妈,奶还是那个奶。我咋成男孩了,虽然我对性别认知模糊,但也不用这样奖励我吧! 逼老实人骂人了“我他妈的是个带把的” 小小的婴儿欲哭无泪。 不,他有泪,还很多。 “云英,你看,我儿子。” 我爸,对笑的憨憨的我爸。从孙婆婆让他进屋他就一直这傻笑的样子,对着自家妈笑,对着自家媳妇笑。笑的自家妈猛翻白眼,没眼看自家傻儿子。拉着处理完东西的孙婆婆走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 “孙姐,这是这次的票和钱,你收好。” 却见孙婆婆一把把票和钱都塞回她手 里。 “尚家的,拿钱损人是不是,就咱俩的交情,你敢给我钱。” 孙婆婆木着脸,把眼睛瞪的老大,气势上压的人不敢与她对视。奶奶没法。 “你呀。等孩子满月办酒席我让三给你送红鸡蛋。以后你这挑水收麦的活我都让他们弟兄几个包了。” 知道孙婆婆一人寡居在家的不易,她平时也是能帮则帮,这次又欠上人情她可没借口推拒了。 看着好友得意的目光,也罢,不让她做点事她不会罢休,便由着吧。毕竟年龄大了,有些活确实干不动了。两人相视一笑…… 屋里床边的小两口初为人父母都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小小的婴孩,孩子动一下他们都能吓一跳。 聊完的孙婆婆和奶奶走过来,奶奶抱起熟睡的我放在妈妈的手边。看向爸爸。 “回家一趟,和你爸说一声。再去亲家一趟,告诉你岳父和云英奶奶一声。他们肯定惦记着呢。” “奥” 奥完也不走,就傻傻的看着自家妈。直到被亲妈一巴掌呼到头上才醒过神来。 对,就是这个味。 他一下子清醒了,从巨大的喜悦中抽离出来。刺溜一下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大声笑着回自家妈话。 “我知道了妈,那你看好云英哈。” 跑的那叫一个快,他妈甚至还听到嗷呜的吼声。和狗似的,丢人。 “别忘了想个名字。” 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过了有接近一个小时,他就托着平车来了,一会儿要把媳妇和孩子拉回去。 八几年生完孩子观察一会儿就会让回家,接生婆家是不留产妇过夜的,要是情况不好,家里人也会送去医院。 我曾在妈妈回忆时感慨。 “那时的人真真是命大啊!” 妈妈却笑了笑,说不是命大,只能是优胜劣汰罢了。 “云英,自己试试能起来吗?我让三扶着你慢慢起啊。”收拾好铺在平车上的被子,把小小的我放了进去,奶奶又转过头让爸爸扶着妈妈躺在铺好的平车上。围上厚实的被子,帽子也带好了。 “孙姐,我先带孩子们回家了,你这两天一定要去三家里啊。我每天都在那,你来,我和你好说说话。” 孙婆婆满口答应。 “行,我去可得管饭哈。” “那还用你说,不缺你那口吃的。” 平车推出孙婆婆的大门,咯吱咯吱的前行着,那时的村里都是夯实的土路,经过风吹雨打路面上有着坑坑洼洼的凹陷。平车走的并不快,云英看着前面拉车的年轻人,身上裹着厚实保暖的棉被,孩子睡的安稳。 她的家完整了,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家。 刚到家,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奶奶和二叔。云英眼眶一红就想哭,却被奶奶温声细语的劝了回去。 “别哭啊,云英。刚生完孩子不能哭,对眼睛不好。” 温热的手抚着她的脸,一旁的爸爸连忙拿钥匙把门打开,和二叔一起把平车推进院里。 刚进院他就要把人往屋里扶,却被奶奶一把打向后脑勺。指着院里西南角的煤炭说。 “先去把屋里的炉子生起来,院里有太阳先晒着,屋里冷,快去。” 爸爸边点头边麻利的给炉子生火,放的碳多,没一会屋里的温度就上去了不少。只见他脸上抹着几道清晰的碳灰跑向妈妈,也没扶着,一把抱住人和被子就往屋里走。徒留自家儿子待在平车上。 早就醒来的我还看不清楚,只大概有点轮廓。眼睛也是睁不太开。 “唉!小婴儿没人权啊。” 还是奶奶把我抱进了屋里。 床靠着窗户,临近下午没了多少太阳。妈妈靠躺在床上,一脸的疲累。奶奶走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 “先睡会吧,孩子我看着,你奶奶给你**蛋面去了,好了我叫你。” “好。” 真是累级了,回了一个好字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一旁的爸爸凑了过来拍拍自家妈的肩膀,指了指窗外。奶奶放下我拉着爸爸出去。 “什么事?” “妈,刚大嫂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做饭,她想让孩子去你家吃饭。” 刚说完就被自家妈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的瞅着他。 “你没说你媳妇生了吗?就不会回绝她吗?明知道你媳妇生了还要我回去给她看孩子做饭,我走了你会做饭看孩子?” 爸爸忙摇头。 “我不会,可那我说不过嫂子。” 妇人看他这样就来气,一抬手又是一巴掌。 “说不过他,不会找你大哥吗?不会找我吗?” 不争气,喝多的时候指天骂地的样子也不知是谁! “行了,你别管,我去和她说,反了她了,明知道还添乱。” “奥” 看着自家母亲叉着腰雄赳赳的走向隔壁自家大哥家,他佩服不已。贱兮兮的笑了笑,他大哥要遭殃喽,今晚上要跪搓衣板喽。 活该! 向屋里走的时候听见大嫂小声的认错,得意一笑。就差唱首歌表达一下心情了。 丰收的心情就是好啊。 第2章 2 小婴儿的视力是在二十天左右才能清楚的看到所有的事物,重生来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相当的折磨人,得亏自己是婴儿,睡的多。不然咋过这漫长的一天又一天。 床上裹着深蓝色配碎粉花包被的婴儿,趁大人没注意用尽全身力气把脸转向了窗户那边。 天蓝色的木头框框着长约两米,宽有一米八左右的大窗台,中间又分成了八扇小窗户,玻璃擦的干干净净。窗台上穿上了有十几根粗粗的钢筋,横着又焊接上了两根。 结实的异常。就是很像进去了似的。 一对橘黄色的窗帘拉开绑在窗台的两侧,熟悉的老式金丝绒布料,上一世妈还用它给我改过裤子,不过被我藏起来了。真心穿不了,太扎眼了。 抬眼望了望房梁,还是以前用木头做的大三角的样式,上好梁用稻草活的泥沿着木头填好缝隙,外面再覆上一层瓦片。夏天的时候比后世的楼房凉快许多。就是漏雨,下大雨时屋里大盆小盆的,能叮叮当当响一夜。还要时常修补,村里后来有专门修房顶为生的活计,忙的时候都找不到人。 屋里的地面是以前记忆中的水泥地面,夏天直接铺了席子躺在上面,凉爽解暑。床尾立了两个大衣柜,把床和客厅隔离开来。以前听妈妈说那是她结婚时姥爷给的嫁妆,一直用到她去临市给弟弟看孩子都没舍得扔。 床的对面是一个大大的写字台,明明没有多大的用处,却是家家都有的,说是取个好彩头。写字台后也是衣柜,是奶奶结婚时给打的,那时结婚都是两相准备着,还不是后来一家备一点的时候。 外面还有一个矮矮的八仙桌,方方正正的,刷着枣红色的漆面,配了六把带靠背的小方椅子。坐了十几年都没坏。 小小的人还没完全观察完屋子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叫了。 不情不愿的吱了两声,主要是不习惯啊!他得喝奶,这就很尴尬了好不?导致他每次都是快速的解决生活大事。结果”他妈还夸他吃饭香。 他但凡能说句话啊! 孩子啥时候能吃饭啊! 小婴儿面无表情的喝完奶,没牙,还漏的满脸都是。脸上的奶水被温湿的纱布擦去。 妈妈和奶奶笑着说道。 “妈,你看,他表情好严肃啊,好像爸。” 奶奶凑过头来看,边看边点头。 “是很像,小宝啊,可不能像你爷啊,那一脸凶相,以后咋找媳妇。” 一边说着还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孩软软的脸蛋。 “知道吗。像你的妈妈,那长大一定是个帅小伙。啊……” 奶奶抱起小孩拍嗝,小孩也啊啊啊的回应着。慢慢的奶奶哼起了歌。 “小村庄 月弯弯 小河流水声潺潺。 风轻扬,云舒卷。 我家就在山那边……” 太舒服了,撑不住。小孩慢慢眨着眼,打了个哈欠头枕在奶奶肩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床上的的小孩被一阵尖利的声音吵醒,尿布湿了。扭了扭身体给大人发去信号,该换尿布了。看我多省心。 争吵声有点大,平安竖起小耳朵听的认真。奶奶的声音先传来。 “老大家的,别在这阴阳怪气的,你生孩子坐月子我也是这样伺候你的,别没事找事。” 随后大伯娘期期艾艾的声音传来。 “妈,那我也没说顿顿吃那多鸡蛋呀。您太厚此薄彼了。” 话里话外就是奶奶私自贴补妈妈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人云英吃的鸡蛋是亲家送的。你生孩子的时候你妈都恨不得住你这,吃你这。现在看人东西眼红了,要你妈送啊。回娘家要啊。” 说完还不解气,抓着大伯娘的领子就像门外走去,应该是怕吵着正在坐月子的三儿媳。一边走还骂骂咧咧的。 “你坐月子都是我自己看你可怜补贴你的,现在跟我吵吵上了。要干嘛了。” “唉,妈您别生气。我也是一时糊涂,别啊。” 求饶声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小孩心想,多少年了,大伯娘见人东西就眼红的毛病还是如此直白不遮掩。只是辛苦大伯老是伏低做小,赔礼道歉。偏她还是管不住自己。小大人似得摇了摇头。 爸爸自门外推门进屋,洗了洗手,擦完手把毛巾又搭回盆架上。低头确认手不脏了才伸手抱起儿子。 “大儿子,你爷给你取名字了,平安,尚平安。” 一旁的妈妈听到忙问。 “是小名还是大号。”! 我们这给孩子取名都是大名和乳名区分开的,小名是亲戚朋友们叫,大号是上学要用的。 只见爸爸放下孩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就听见尚平安就跑回来了。” 妈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的嫌弃看向自家男人。有孩子的兴奋劲还没过呢? “媳妇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跑的有点快,没听见后面的话。你等着,反正几步路,我再回去问爸去。” 说完就向外拔腿跑去,和自大伯娘家回来的奶奶打了个照面。 “三,跑那么快去哪?” 回答她的是扬起的尘土和风卷落的树叶。 “这个三,都多大了,还毛手毛脚的。” 摇头笑着回了屋里。 “妈,是爸给小宝取名字了,连峰没弄清楚大名乳名再回去问问爸。” 妈妈回答了奶奶的疑问。奶奶给小宝换上了干净的尿布,穿好衣服。笑着和妈妈聊着。 “起了个什么名啊?这都二十多天了,我看他憋不出好屁来,还不如让你奶给取,你奶的学问是街坊都晓得的。偏你爸说是老尚家的孙子,得他爷取。这些日子你公公净愁这事了。” 快愁成小老头了,还装着一副文化人的样子,生怕被亲家看不起,丢面子。自己没读过几天书,认的字不超过百个,他能取个啥好名字。 “我爸就是个轴人,他认准的理,谁都谬不过他去。” 自家爸啥样她还是清楚的,这要是自家弟弟结婚生子,取名他肯定冲前面,到了她这,是绝对不会插手的。按他的说法,自家事自家办,别人插手那不成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了吗。这可不行,以后有了埋怨咋说。 “你爸那是活的通透。明白。你有的学呢。” 两人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姥爷单身上了。 “云英啊,你妈去了有十多年了吧?” “嗯,十一年了,我十二时她没得。” “那你爸就没想再找个伴?” 一个人终究是孤单了点,以前是拿着穷做借口,现在日子好过不少也不见他再找。 “妈,我爸说自己挺好,家里二叔,三叔都没有家口,不也过得不错。” “云英,劝劝你爸吧,家里有老有小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妈,你也知道,我三叔那个样子,我奶年纪也大了,我弟也长成了大小伙了。找谁一起过都不现实了。再说我爸不愿意,我二叔也没有结婚的念想。就先这样,说不定是他们的缘分还没到呢?顺其自然吧。” 奶奶听着也是哀叹,妈妈说三叔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整天像个小孩子似的,需要人照看着,奶奶年纪大了,都跟不上他了。只能一次次的让二叔去找,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下来。后来更是只字不提。 “妈,刚大嫂怎么了,我看您生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更来气,奶奶腾地从床边站起来。 “你,云英你大嫂要是过来哭穷,你别心软给她东西知道吗?她每天在墙上看着你爸和你奶给你拿的东西,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尤其那麦乳精,她老是盯着,肯定想要。你别人家一哄就啥都答应。听见了没。” 妈妈缩着脖子答应了下来。 “嗯,我知道,那妈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用的时候再拿。” 奶奶把面上的东西都收在柜子里才安心不少。刚收完就听见爸爸咋咋呼呼的跑来了。 “嗷嗷叫唤啥,小点声,吓到孩子。” 爸爸一听立马收声。抿着嘴不敢说话。滑稽的表情逗得妈妈乐了起来。爸爸凑到奶奶面前小声的说。 “妈,我爸给起名字了。” 语气轻快满足,看样子对名字很是满意。奶奶抬眼看他,出息。 “说说,生生憋了二十多天取了个啥名字。” “小名平安,大号说等他问过老爷爷再说。” 奶奶眼珠转了转,嘴里念叨了两遍平安,点了点头,表示还不错。 “嗯,这二十多天没白等。平安,平安,平平安安。好名字,好寓意。” 妈妈也跟着一起点头,伸手摸着小平安软软的小手,平安反射性的抓起妈妈的手指,对着自家妈露出了无齿的笑容。看的妈妈也笑了出来。 “小平安也很满意这个名字是不。” 回答她的是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似真的外回答一般。 出月子的时候已至冬天,屋里已经很冷了,每天炉火都烧的足足的。平安在醒着的时候老是向窗外张望,实在是每天不是躺着就是被抱着,他想出去,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今天一早向窗外看时都看的一阵恍惚,是雪,雪白的给小院似盖了一层纱,通往大门的路被爸爸一早扫了出来,院子里掉光叶子的樱桃树被雪打扮的煞是好看。 井边盛水的大缸上落了圆圆润润的一圈雪,虽出了太阳,因着温度低雪却没化,反而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彩色的光。平安看的出神,恍惚间想到后来因着温室效应,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长大以后的冬天几乎很少能看到大雪纷飞了。 窗外的阳光似给雪镀上一层霞衣,挥舞着彩虹色的光,在冬日暖阳中,拉长生长。 第3章 3 平安的出生让姥爷家迎来了久违的新生,太奶奶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可惜的是女儿还没长成就都夭折了,只余三个姥爷。 姥爷娶了张村的姥姥,听太姥说是个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美人,要不是身体不好真没姥爷啥事。姥爷硬生生给收了三年的粮食,姥姥才开口愿意。 可惜天意弄人,两人才过了十来年的安生日子,姥姥就因着心脏病去世了。 姥姥走后,不管谁说他都是摇头说不再娶,说是家里穷,不能拖累别的姑娘。可是村里都知道,太姥是地主家的小姐,光嫁妆都多的吓人。不过也就是大家的传言,也不知真假。 二姥爷看上去很是瘦小,干的地里的活多,晒得黑。因为三姥爷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他得照看着。两人都没有找对象结婚。 所以他是孙辈的第一人。 八几年还是生活用品大都要票的时候,平安的爷爷因着会开拖拉机,大伯是村镇上唯一的会计,在那个有时都吃不饱的时候,自家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漫长冬季一天天的走的飞快,过完年春天来的慢慢的,很快周围的树木迎来了绿意。平安被爸爸抱着第一次回了姥爷家。 “云英,东西都带齐了吗?” 两人坐在自行车上,爸爸也在检查去丈人家要带的东西。妈妈跨了一个枣红色的小包急忙锁了门。 “都带了,把平安给我,你好好骑车。” 那时的自行车是个稀罕物,爸爸骑得这辆还是爷爷过年用粮票和别人换的。刚推回家时,四周的邻居都去爷爷家看呢。爸爸学会后非得骑着载妈妈回娘家,弄得妈妈一阵无语。走路都要不了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可到好骑得慢不说,能绕的路都饶了个遍。 车铃铛一个劲的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自行车骑。骑着车在坑坑洼洼的小巷里铃铃铃的穿行而过,不少人听到声音纷纷探头出来看。 看见他骑着车载着媳妇孩子也是纷纷笑骂两句就算了。年轻人得了喜爱的物件,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人们最理解这感觉了。 自行车走过中心街向西有两百多米,一颗大槐树静静的伫立在那,刚发了新芽,有淘气的小孩折了枝条玩,大槐树也是从容淡定。 在槐树的北面,正对着一条深深的巷子。巷子里有六户人家,都是姓平的,基本上都粘着亲带着顾。姥爷家是最里面一家,姥爷家向西还有许多的纵横交错的巷子,这一片是村里最大的居住地,住了有接近四十户。 “奶奶,在家吗?” 人还没到,妈妈就开始喊了起来。只听吱呀一声,一个头发梳的整齐,穿着蓝色斜襟袄子的老人打开了枣红色的大门,笑眯眯的看着妈妈和平安。她没再向前,而是向妈妈招了招手,示意她快些上前。 “奶奶,怎么是您来开门,我三叔呢?” 画面转到老人的脚上,是一双黑色的丝绒面的小鞋,也就巴掌大小。原来这就是三寸金莲啊。上辈子的平安从未仔细看过,就只是问太姥为什么总是在家里坐着,很少出门,原来不是她不想而是那双小脚束缚住了她。 太姥白了妈妈一眼,嗔道。 “我又不是不能走,还用他。” 说完就要去抱对着太姥伸手要抱的我。被妈妈避让了过去。见老人板脸了。妈妈忙陪笑着说道。 “奶,您先回去坐下再抱平安,他现在胖了点,您抱着他再摔了可怎么办,你说是吧。” 太姥听了才回到院里拉过椅子坐下,伸手把平安要了过去。 平安重来一次,最大的执念就是太姥,这个让他牵肠挂肚,梦里梦了无数次的老人。 小小的孩子抬头望着老人,手也摸向老人的。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人,弯唇一笑看的老人也是会心一笑。 “小平安,看见太姥这么开心吗?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柔软的细布轻抚过平安的唇边,小孩更是笑出了声。 太姥抱着平安轻拍着他的小手。轻轻的哼唱起来。 摇啊摇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 一个鸡蛋一块糕 摇啊摇 摇啊摇 ………… 催眠啊,这歌对小婴儿相当于摁了关机键,没一会平安就陷入混沌的意识中了。 熟悉的芝麻油香味,平安还没醒呢,就开始皱着小鼻子嗅闻起来。“鸡蛋羹” 睁眼,看着熟悉的长方大柜子,平安知道这是在太姥的床上,费力的翻过身,抬头看向窗户外面。 青年正在井边压水,压满一盆后便把毛巾丢进盆里,拧了拧就开始擦脸。无意间朝屋里看了一眼,正对上翘着头向外看的小平安,爽朗一笑。把毛巾挂在晾衣绳上,抬步走进屋里。 被抱起的平安笑的开心,咿咿呀呀的和舅舅交流着。可惜口水都流出来了,舅舅也没懂他。 还是太姥端着小碗过来,嫩黄的鸡蛋羹加上香油,馋的平安口水直流。 “云峰,抱平安过来,我喂喂他。你姐说还是一早吃的,这都中午了,肯定饿了。” 平安在心里猛点头,是的他饿了。虽然后来的妈妈做饭很好吃,但是他现在碰上的是新手期的妈妈,蒸馒头都能当武器用的那种。更别说鸡蛋羹这种技术活了。他自从开始加餐以来已经吃过各种让人看到就想吐的辅食了。 “苍天啊,新手期好可怕,宝宝快受不了了。快来个人收了他妈吧!” 还在感慨着一勺温热香滑的蛋羹就送到他的嘴里。没牙一呡就碎的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快哭了。一小碗鸡蛋羹平安还没过瘾就没了。仗着自己是小孩不依不饶的拉着太姥的袖子要抱。 舅舅抱的不如太姥抱的舒服。 “平安啊,这么喜欢你太姥啊。那你就住这陪陪我咋样。” 老人本是随口一说逗弄小孩玩,没想到小孩竟啊啊啊的点起了头,仿佛真听懂了似的。伸出手点向平安的眉心。 “你啊,人小鬼大。难道还真能听懂不成!” 平安内心狂喊。 “我能。” “呦,嫂子,云英今天回娘家啦。” 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太姥回头打趣道。 “我这就准你天天来啊,” 来人也装作吃味的样子。 “就是,你老啊就只能对我好。我们做妯娌多少年了。” 说着自太姥怀里抱起平安,看着小孩。 “这小孩您老才认识多久,咋能和我比。”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舅舅忙起来给来人让座。 “三奶奶,您快坐,我去给您倒茶去。” 刚要走就被拉住。 “不用,喝了出来的,你忙你的去,我和你奶唠唠嗑。去吧。” 挥手让人快走,别耽搁老妯娌聊八卦。舅舅捂着头溜的飞快。院里只剩两老人和平安。三奶奶转着头看看院里,见到没人。手探进斜襟袄子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纸包。一把塞进太姥手里。 香甜味散发出来,太姥打开一看。是供销社都老是断货的鸡蛋糕和桃酥。忙把纸包要往回递,却被三太姥瞪了回来。 “给你吃的你就吃,别总把好的留给小的,你也得多顾着自己。吃。”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她自己最爱的京糕,也就是山楂糕。边吃边示意太姥也吃。 “弟妹这也太多了,你儿媳寄给你的,你就留着吃吗。老是给我让人知道多不好。” 三太奶一听太姥这样说就把眼一瞪。 “她敢,她男人的命都是你救的,吃她点东西怎么了。” 平安嘴里被喂了一小点鸡蛋糕,美得他啊啊啊的跟太奶呼应上了。太奶一口亲在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上。 “平安也觉得太奶说的对是吧。” 回答他的是更响亮的啊啊啊。 甜美的蛋糕啊。好久没吃到了。 “嫂子,云英呢?” “和她对象赶集去了,今天是她舅舅那边的大集,正好平安爸爸得了自行车,骑车显摆去了。” “正好我要问你,前阵子平安满月酒,咋老二家的没来呢。” 说起这个太姥的情绪有点低,理了理嘴边的话。 “弟妹你还不知道吧,老二跟人跑车出了事,当场命就没了。” 她也是吃完满月酒才知道。 “因着样子太惨,直接火化了。” “啊!我说呢。” “老二家里是不是只有一个闺女?” 太姥点点头。 “老二家的又嫁人了。” 太姥轻轻的吐出一句掺杂太多情绪的话。三太奶一脸震惊。 “那青青丫头咋办?” “她太姥看着呢。听说那边只要大人不要孩子,青青都九岁了怕养不熟。” “那老嫂子不得心疼死啊。这可咋办啊。” 说着说着竟开始要哭了,太姥忙劝道。 “我和平安爸妈说了,他们今天就是去看看老嫂子的。你呀快别哭了,都六十多的人了。” “我是心疼孩子,爹不在了妈还不要。” 太姥却说。 “青青妈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都是想过好日子而已,她也没错。” “为什么不找个能接受孩子的?” “青青已经大了,跟着她太姥没几年就成人了,如果去了别家肯定要改姓,那老二咋办。” 三太奶点了点头。 “是啊,在自己家咋样都比寄人篱下好。” 平安也是陷入了回忆,他模记得青青姐早早的嫁了人,日子过得也算幸福,至少后来见面时,脸上的幸福是满溢的。笑容更是不会做假。 院里西北角有颗桃树,桃花早早的开了,粉白一片,三太奶折了一枝逗平安,平安给面子的伸手抓下一把花瓣,转头就收手往太姥怀里送。被三奶奶笑着。 “才多大点小屁孩,就知道鲜花赠美人了。” 折枝赠佳人,素手留余香。…… 第4章 4 春去秋来,时光过得好快,在奶奶煮的炝锅面里,在炎炎夏日太姥的蒲扇里,在妈妈继续依然保持的幼儿辅食里。 转眼间平安都快上小学了。妈妈在为即将到来的开学发愁,她和大伯娘一起在市里批发衣服,再十里八村的赶集出摊。经常是天没亮就得走,天黑才回家。 爸爸被爷爷送去临市进修汽车修理去了,家里一天到晚的没人。开学后要回家吃饭的。虽然平安早熟,自立基本上啥都行,但也太小了。 近几年婆婆的身体随着年龄大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本来就有的哮喘又加重了,看孩子对她老人家负担太重了。 唉。只能等明天回家和奶奶商量看看了。 平安看着心不在焉的妈妈。 “妈,你还想赶集吗?” 妈妈想也不想的点头。 “那就把我送太姥那去呗。” 却见妈妈为难的说。 “你啊,不知道你爷是什么人吗?他不想你和姥爷家走的太近。你要是住过去了,他又得吹胡子瞪眼的。” 平安好奇的凑近自家妈,小声的问。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真有人在偷听似的。 “妈,我爷和姥爷到底有啥矛盾,两人咋老是互相看不顺眼。既然他们互不对付,你和我爸咋在一起的?” 妈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只见她用一种非常挑剔的眼神看着平安。 “坐好吃饭,别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看不见你挑出来土豆。” 眼神微眯的盱着平安,一戳他的脑门。 “别人小鬼大的打听那么多,我真说了你能懂。” 那鄙视的眼神,都快化成实质了。 平安心里切了一声。 妈妈唉。您大儿恐怕懂得比您还多。后世无所不知的网络可是让人躺在家里就能知天下事啊。说出来怕吓死您。 “好,我不问,不过妈,这土豆我吃了,豆腐不吃可以吧?” 碗里的豆腐都煎黑了,不要以为翻个面就能糊弄小孩子。 妈妈看了一眼被自家儿子翻过来的豆腐,自认理亏。却仍嘴硬的道。 “行,但米饭必须吃完。” “好,肯定吃完。” 半碗米饭好说。 夏天才刚开始,去往姥爷家的路上两侧都是快两人合抱的杨树,树荫下坐着乘凉的人,三三两两的做在一起,聊着最近发生的家长里短。时而掩不住的笑做一团。 光透过树叶缝隙间映在地上,明暗交错见,像是钢琴的琴键,平安垫着脚走上,或快或慢的弹奏着心里的舞曲。微风吹来,扬起前方妈妈的裙角。 时光正好,她正妙龄,芳华正茂。 “平安,怎么发呆了,快点啊。有点热,快点到好凉快。” 说完拿下头上的草帽,当做扇子扇起了风。 平安应声加快脚步。 “好的。” 走上前,牵住妈妈的手。两人快步走向那颗老槐树。 太姥家堂屋,妈妈和太姥说明了来意。 “奶,您看您能帮我看顾着平安吗?我还想继续和嫂子一起赶集做小生意。” 妈妈和太姥商量着,一边回家吃午饭的姥爷听完却是眉头一皱。不赞同道。 “云英,你要不就把那赶集的生意停了吧。” 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 “爸,我衣服卖的不错,一天其实赚的不少。连峰一天说不定都没我赚的多。我不想停。” “每天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家也没有地,不用忙活地里的活。难道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然后和三姑六婆似的整天道人长短。我可做不来。” 妈双手一摊表示不赞成。一旁的太姥微笑的点点头。她冲姥爷瞪了一眼,不让他再说话。 “我觉得云英做的对,就你说的种地,她可干不来。撒种施肥这可是你自家闺女,你自己说她哪样干的来。” 姥爷闭嘴低头,无声的抗议着。太姥则是再接再厉道。 “她又不是做的赔钱买卖,一天赚的比你还多呢。咋,你瞪啥眼,我说的不对。” 边把蛋糕拆给平安吃,边调理清晰的和姥爷讲道理。平安在心里默默比了个大拇哥,太姥就是强。 “还有,平安放这怎么了,他就要上小学了,只在这吃饭和睡觉的事,咋不能来。” 小机灵鬼平安转头面对着姥爷,大眼睛泪汪汪的。 “姥爷,你不想让我来吗?” 那神情,把他前三十多年的演技都用上了,可怜,委屈,不被欢迎。太伤心了。 姥爷一看到那张眼泪汪汪的眼就说不出话了。 “姥爷没有不让你来,是你妈瞎说的。姥爷可欢迎平安了。” 那双眼睛太像平安的姥姥了,曾经也是她一哭自己就毫无办法,现在还是这样。姥爷有点恍然如梦。 不过他还没梦完,就被太姥一巴掌呼在肩上。嫌弃的冲他说。 “干活去,一天到晚赚的还没自家闺女多,好意思赖家里不动。” 是被嫌弃了。 只好悻悻然的拿上水壶去上班了。太姥把平安揽进怀里。冲着妈妈笑着说道。 “明天把孩子送来,或者今天就留在这,你自己回去把平安的衣服和常备的药拿上。” 妈妈表示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走,今天就留在这。平安欢喜的搂着太姥的脖子直送上香吻,亲的太姥呵呵的直笑。 不用吃他妈做的饭了,解放了。平安内心的小人都哭了。 终于 终于盼来春天了。 有杀气自老妈的方向传来,平安把头拱进太姥怀里,留了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在说,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哼。” 你不乐意吃老娘还不乐意做呢! 妈妈瞪了平安一眼,就和太姥道了声别回家收拾平安的东西去了。 “好。快去快回,我今天炖鸡。” “唉,奶我很快就回。” 平安看老妈馋嘴的样子就知道她自己也受不了自己的厨艺了。悄悄叹了口气。唉,新手期啥时候过啊,上辈子是啥时候开始做饭好吃来着。自己咋记不清了呢? “小平安,还叹气呢。咋你妈做饭还是没改进。” 小人严肃着一张脸叹气太有喜感了。 “太姥,妈妈昨天蒸馒头,差点把我牙硌掉了。放进锅里多大,出锅还多大。” 边说着边超认真的点头,用小手比划着大小。 太姥点了点平安的小鼻子。安慰的揉了揉他的小肚子。 “平安受苦了。” “没事的太姥,妈妈顿土豆条已经越来越好吃了” 所以他大方的原谅她。 “下午太姥炖鸡给平安吃哈。” “好。” 据东省有接近七百公里的京市,国家的中心,九十年代初已经建起不少高楼。大大小小的胡同里,有一条收拾的特别利索,来往的车辆也多。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人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匆匆敲响其中一扇黄色的木质大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马甲套军绿衬衣的中年人来开了门,看见他也没询问就让人赶快进去。 门不大,进了院里却别有洞天,三进的四合院,假山,小桥,流水,连廊那是一样也不少。绕过小桥,进了正堂,屋里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还有坐在老人旁边的四人。 中年男人把手中的档案袋递到了老人手中。 “就查到这些,不过也是不辱使命了。” 中年人一言一行完全就是军人做派。往那一站抬头挺胸,完全就是训练时的军姿。上首的老人笑着看向他。 “好了,小张,都退伍了咋还绷着,多累。快坐,这么大个看的我脖子疼。快去坐。” 坐在下首的年轻人抬手招呼他。 “张哥,快来。” 男人这才放松向青年走去。 老人看过档案袋里的文件脸色一沉,人死了,那他老伴可怎么办。 大儿子何栩看他爸的脸色一变就知事情怕是有了变数,忙问。 “爸,出什么事了?” “人没了,就剩两个哥哥了。你妈想找的妹子去世十四年了。” 二儿子何年听后也是一惊,没了这么多年了,自家妈知道还不得伤心死。她念叨了好久的妹妹,如女儿一般的妹妹。 一旁的三女儿听后也是惊讶异常。倒是小儿子还是吊儿郎当的说道。 “不管什么结果妈都有权知道,她老人家念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还有,不要低估她老人家,妈可是能一人单挑五六个大男人的队长。” 刚听他说完老大就笑着吩咐到。 “那就由你去说。我们和爸先去院里下两盘棋啊。” 说完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拉起自家爸和老二就走。何时才反应过来,又被老大下套了,故作为难的样子等着他往套里钻。他无奈的挥了挥拳头。 “卑鄙。” “小弟,你咋次次都能着套呢?” 何宁毫不客气的嘲笑自家弟弟,刚想出去观战,却被何时抱住了胳膊。 “姐,我说话直,再把妈气着,你和我一起。走。” 也不等人答应,拉起就向自家爸妈的院里走去。反正要死他也必须拉个垫背的。让他抓住了,休想他会放手。 两人走的那叫一个快。 “妈,有你妹妹的消息了。” 进了屋里就开始喊,完全不给人缓冲的机会,气的何宁都想打人。 看见身穿朴素旗袍的老人出来,何宁忙去扶。老人却拉着她的手,颤抖着唇问。 “有爱云的消息了,快告诉我。” 何宁不敢看向妈妈的眼睛,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消息,也比天人永隔好。 “妈,有小姨的消息了。” “你快说啊。” 何宁嗓音干涩的吐出。 “妈,小姨去世有十四年了。” “妈!” 老人捂着胸口,说不上是酸还是疼,终究是见不着了。泪水流过满是细纹的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模样。 没有伤心很久,老人又问。 “还有别的吗?” 何宁点了点头,继续道。 “小姨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了。日子过得还不错。小的是弟弟,已经二十了。看材料上说长得和小姨都很像。” 老人拉着她的手问。 “有相片吗?” 何宁摇了摇头,小村庄没有照相留念的意识。他们会也只能根据纸上的只言片语描绘亲人的模样。 “那那老大生的是男孩女孩呀?” “男孩,据说和小姨长得最像,尤其是眼睛特别像。就是身体不好,长年的吃着药。” 还没说完老人就打断了她。 “你去通知你爸,让他给我找辆车,我要回去看看。你快去。” 被自家妈推着出了门,一眼就看到躲避出来的何时。 “妈要去东省,你和爸说去。” 说完就转身回屋帮她妈收拾行李去了。让你躲。哼…… 第5章 5 “你说你,不是让你好好说的吗?你妈咋说走就要走呢?” 何兴国指着自家小儿子破口大骂。 “妈一听完就要回我也不敢拦呀,您也不敢,” 被自家儿子一噎,何大家长也是泄了气,自己也拿自家媳妇没法,她说东他都能说那边好。西在哪儿,看都不看。 大儿子忙劝。 “爸,妈最近身体不好,可不能赶远路,您可一定要劝着。” 自家老子还没说啥,何时就在一旁小声的嘟囔着。 “他不把自己一起搭上就不错了,还劝。” 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自家老子的意思。听得老子火冒三丈要处理门户。老二忙过来拦住老爷子。 “爸,让小妹把妹夫喊来吧,妈最听他的。” “那行,你快去和宁宁说,别一会又要哭要闹的折腾人。” 嘴硬心软的老头才不承认自己整不过老婆子。面子最重要。说完就转身向自己院里走去,倔强的背影和匆忙的步伐,都写满了对爱人的关切。 何宁丈夫李振国带着儿子赶来时就听到老太太在对着老爷子哭着呢。边哭还边骂。 “我就要回去,你不去和我没关系,又不是非要和你一起。” “我告诉你姓何的,你今天不拿出个章程来我还就非去不可,不让我回去我和你就各过各的。” 老爷子一听要抛下他,急得忙拉着老伴的手。求饶道。 “爱花,不是我不让你去,你这前阵子刚大病一场还没好利索,回去见到哥哥们不是让他们伤心吗!” 理是这个理,可她张爱花就不是个讲理的人。手往胸口一捂,向后一倒靠进沙发背上。眼泪说来就来,抽出不知哪来的帕子就开始抹泪。边哭边念。 “都多少年了,我这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记起了亲人都不让我回去看一看。” 手蓦地抬起,指着老爷子。 “怎么你们老何家连回娘家都不让。” 何时和何宁在门外看着老爷子吃瘪低头偷笑,眼前突然停住两双鞋,一双黑色皮鞋,一双近期时兴的跑步鞋。抬头一看,笑容更压不住了,救星来了。 “姐夫,您去劝劝妈吧!爸快顶不住了。” 来人是何宁的丈夫,在这个家里有很高的话事权,主要是人太过一板一眼,正的老太太都怕他。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正的发邪。明知他的话是对的,但总感觉不那么对劲。 “振国,你快和小寻去劝劝。” 何宁忙推着自家爱人去劝老太太,完全没在意儿子无奈的神情。 也不知道李振国咋劝的,他走后,老太太也不闹着回娘家了,也不对着老爷子横挑眉毛竖挑眼了。何时纳闷的很,到底说啥了,他太想知道了。 两天后看着面前收拾好的行李和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寻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不过已经晚了。何时差点冲到李振国面前,合着逮着他一个坑是吧。偏偏在他妈面前还得表现出一副很情愿的样子,替她老人家回娘家他可太荣幸了。 咬牙切齿的上了车,得亏是自己的车,要是让他坐火车再带着李寻那坑人的小崽子,他当场就能跑。抿了抿唇,倔强的暗自发誓,给我等着,看我回来咋坑你们。 “舅,你斗不过我爸的。” 嘴里叼着冰棍的李寻头都不抬的抛出这句话。何时瞬间炸了,小崽子戳人痛处。上手一把抢过李寻手里的魔方,胡乱的转着。宛若小孩似的抛去一个眼神,来抢啊! 李寻也不在意,咬了一最后一口冰棍棒往车窗外一扔,又伸手在自己包里拿出一个更大的魔方。何时看到气笑了。得,这爷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甘拜下风还不行吗? “小寻,你爸到底咋很你姥说的?我们回去有啥任务吗?” 总感觉他姐夫让李寻和他一起去东省抱着啥目的。 只见差不多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专心的转着魔方,头也不抬的说出了无疑是炸弹的一句话。 “我爸说把小姑的儿子拐回京市给姥姥玩玩。” “啥。” 何时都找不出好的形容词形容这爷俩了。 “那是个孩子,不是个小猫小狗的说要就要了,你咋,打算明抢啊。” 李寻总算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舅舅。 “不是说小孩身体不好吗,我家医院是整个国家最好的儿科了,小的来了,大的还能不跟着!” 对啊。东省临市的医疗条件没有京市的好,家长为了孩子能好起来,只要说这里的医院好,到时不用他们提,她自己就会问的。只要问了,他就能把人拐回京市。 “妙啊。” 少年回了他一个还用你说的表情,之后便继续玩他的魔方去了。 车开的飞快,路两边都是粗壮高挺的杨树,随着车子的前进一直在倒退,李寻抬头看着车窗外,蝉鸣,哇叫,盛夏,好热啊! 东省,平安又病了,闷热的夏季,又因着落雨,空气又湿又闷。从昨天晚上平安就有点发烧,到今天更是胸口憋闷喘不上气。 从六个月以后他就经常的三天一小病,半月一大病的,记得上辈子也不这样啊,看着太姥放在自己手心里的药,花花绿绿的,欲哭无泪。心里咆哮,不想吃又不能让太姥担心,只能含泪咽下。 吃完药嘴里就被人塞了一颗糖,酸酸甜甜的驱走了嘴里的苦味。是舅舅回来了。 “舅今天不上班吗?” 云峰一把抄起平安,抛起上下掂了掂,接着皱起眉。 “瘦了,又不吃饭了。” 平安心虚的低头,发出像蚊子振翅般的声音。 “我苦夏嘛!实在是吃不下。” 太姥也是一脸严肃的盯着平安,这孩子最近老是生病就不见好,晚上她都能看到平安睡着睡着突然坐起大口喘气。云英说今天连峰回来一起去市里检查的。 老人朝门口看了眼,这都快十点了咋还不来。 平安握着太姥的手摇了摇。撒娇的喊着。 “太姥,您啊别担心,我妈昨天不是说今天来的吗!您就放宽心,我没事。” 手抚向老人皱着的眉,舅舅也凑过来。 “小平安,给舅舅也摸摸,舅舅也担心的。” 太姥被自家大孙子逗的笑出了声,脸上的皱纹都随着笑容消减了许多。 叮铃铃 是自行车上的铃铛声音,太姥眼蓦地亮了。忙指挥舅舅去给爸妈开门。 “快,云峰给你姐夫把门打开去。” “奶,我回来了。” 是妈妈人未到声先至的响亮呼喊,太姥没看见人却也开心的扬声回应着。妈妈高兴的车未停稳就自车后座往下跳,看的太姥忙起身手伸开就要去接。 “慢点,先把车停好再往下跳。” 说完看妈妈没磕到,放心的拍拍胸口,又一巴掌拍向妈妈的背,笑着嗔了她一眼, “快三十多人了,咋还没个正形,摔了咋办。” 妈妈被教训了还傻乐着抱着太姥的胳膊撒娇,平安在一边傲娇的翻了翻眼皮,心里吐槽,比我还会撒娇。 哼,看在你是我妈妈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只默默靠近太姥另一边也抱上太姥的胳膊。冲自家妈一昂下巴,我也有。 舅舅和爸爸在一旁对视一眼,心里就俩字,幼稚。 太姥被俩人缠的没法子,忙冲爸爸道。 “快十点半了,要给平安看病得早去,还要做检查啥的,去晚了可没有回来的客车了。” 抱着太姥胳膊的妈妈这才想起正事,急忙捡起迟到的母爱,一脸心疼的看向自己儿子。 “平安是不是又发烧了,小脸蜡黄的。” 平安一副你总算想起我的样子与之对视,轻轻的点了点头。 内疚吧?哭一个。 但是他高估了自家妈,只难过一瞬便投入了自家爱人的怀抱,求安慰去了。 平安木着脸觉得自己可能是他们的意外。 还是爸爸靠谱的摸了摸他的头,面色严肃的和太姥告别。毕竟再不出发真的晚了。 平安被爸爸抱起坐在肩头,回头和站在门口的太姥和舅舅挥手。 “太姥再见,舅舅再见,不要太想我哦。” 九几年去市里的交通工具快的只有一辆辆的蓝色沂蒙客运,检票的人在车窗大声的说着去哪,到哪停。 那时查的不严,为了多挣点钱,两排座椅中间都还有一个个的小马扎,没坐的就坐小马扎。 一家三口还算幸运,上车时还没满座,检票的看夫妻俩带着孩子,还给他们指了个空间稍大的座位。 足足坐了一个多小时,平安在爸爸怀里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下了车就是和村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了,不愧是后世最大的物流集散地,九几年已是初具规模。赶集买衣服,买鞋的,批发小物件的都是在这里。 妈妈站在公交站牌前凝眉研究去人民医院的路线,爸爸抱着平安和一旁等公交的大哥攀谈起来。 “大哥,您是这里人啊?” 大哥笑着点头,又指着爸爸怀里的平安随口一问。 “是,兄弟带老婆孩子进市里逛逛呢?” 爸爸笑着摇头,低头看平安。 “不是,孩子有点不舒服,要带他去人民医院看一看。” 那大哥一听说孩子不舒服,立马严肃着脸。 “你不早说,还在这找,妹子快来,看见没,去人民医院坐22路车。” 大哥转过头看向公交来的方向,踮起脚眺望着,突的眼睛亮了。开心的招手让爸爸快准备好。 “来了,这去人民医院的人多,车上挤,兄弟看好自己包哈。” 交代完车也刚好停下。果然满满一车的人,爸妈抱着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去。 关门前,爸爸冲大哥喊道。 “大哥,多谢。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那大哥也笑着回了一句。 “好啊,兄弟。” 人与人好像不必知道姓名也能互许善意,不求回报,哪怕这善很小,温暖却直入心扉。 像鱼罐头一样挤了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目得地,忙下车,还未等回头,车就猛的合上门,慢悠悠的向前开去。 缴费,挂号,排队等着叫号,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会了。大夏天的,挤了一路,出了一身的汗,味道绝不会好闻。但是被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压了下去。 平安总觉得被一道视线关注着,抬头看去,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碎长的头发遮住大半的眉,眼神锋利,一看就不好惹,鼻尖上有一颗颜色不算重的小痣,应是棕色,嘴唇仿佛心情不好的微抿着,脸色有点苍白,他旁边的大人在说着什么,离得远听不太清楚。 只隐约听到,不关窗,发烧了。 然后小少年不知回了句啥,大人就闭上嘴,坐下了。俩人谁也不看谁。 “李寻,李寻到你了。” 小护士站在门口喊人,只见小少年站起身走进医生办公室。他身边的大人也忙起身跟上。 平安只觉得好高啊,不是说男生发育晚吗?咋这个咋说,基因突变了。同样是人,女娲你偏心。 第6章 6 “尚平安,尚平安到你了。” 平安被爸爸抱着进了医生办公室时,前面进的少年还躺在床上被医生检查着腹部,看见一家三口进来忙伸手把掀上去的放下遮挡住。他身边的大人到噗呲一声捂嘴笑了,看少年瞪眼看他忙忍住。但忍不住抖动的肩却泄露他的声音。 爸爸自来熟的和那人来了一句。 “这小伙子还知道害羞了。” 大人含笑来了一句。 “大小伙子要面子。嘿嘿” 李寻面无表情的整理好衣服,从床上坐起,撇了自家舅舅一眼,那意思好似在说你等着。 大夫指了指办公桌旁余下的椅子说。 “李寻是吧,没事有点中暑了,多补充点水,一会去拿药再打一针就好了。” 少年点了点头,却没动,他的目光被爸爸抱着的平安吸引了,有点熟悉,总觉得那张脸见过,又想不出在哪见过。 平安被毫不掩饰的审视看的莫名其妙,大眼睛圆睁的看了回去。 看啥看。 生气的样子更熟悉了,李寻微眯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对了,姥姥。他猛的抬头看向舅舅。 何时不懂,大外甥眼咋啦,对着他一直眨。 “你眼抽筋了?” 问的李寻猛翻白眼,上手扯住傻舅舅的袖子就向门外走去。走到确定屋里人看不到他们才停下。 平安被医生检查着身体也没空关心莫名其妙的两人,那少年一直盯着人看,也不说话,看的人发毛,没礼貌。 门外的何时不懂怎么突然出来了。 “小寻,出来拿药吗?我们还没拿缴费单子呢?” 少年嗯了一声。 “小舅,你去拿单子,看一眼里面看病那孩子是不是姓尚名平安。” 何时一惊。 “这么巧,不可能吧?” 咋刚进临市就能遇上,这概率太低了。 “不管是不是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寻有预感,八成就是那一家。太像了,还有那孩子的妈妈也是有姥姥的影子的,眉眼间相似之处不少。 何时忙点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大夫,单子忘了拿。” “你这家长,不拿单子就急忙走了。呐,这是单子,去一楼先交钱再去护士那里打针。” 中年医生伸手把开好的单子递给何时,谁知他伸手拿错了别人的就诊卡,拿上还转身就走,似是急忙去拿药的样子。 医生急忙站起小跑两步向外追去,出门就和回来的何时撞了个满怀,要不是扶住了门框,医生少不得得摔个屁蹲。 何时忙扶着医生站好,一个劲的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单子又拿错了,才急忙跑回来的,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夫。” 说着就习惯性的自兜里掏出烟要给人递去。医生好笑的指了指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何时忙把烟收回。诚意满满的又鞠躬道歉。大夫忙伸手制止。 “好了,你也是着急,这是你的单子,快去吧。” 医生把李寻的单子递给何时就又回了办公室。 平安却心里疑惑,没看错的话,那人一开始就是奔着他的就诊卡去的,那人穿着的衣服看着就是好料子,版型也好,在他们这边都没看见过。 人贩子?也不像啊。什么不看偏偏看他的就诊卡,难道这么早就有器官移植了。 平安猛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是他太黑暗化了,眉头微微一皱,到底为什么呢?那和大人一起的少年也是奇奇怪怪的,看人都眼都不眨的,被看一会儿就后脊发毛。 给平安检查的医生看着小孩一脸严肃思考的样子没憋住,笑了出来。爸爸妈妈也笑着看他。平安抬眸,咋啦,笑啥。 妈妈忙伸手摸摸平安的头,制止小孩炸毛。大夫却在这时开口了。 “孩子在出生前做过b超吗?” 爸妈齐摇头。 “没有,就直接生的。啥是b超。” 那时关于产前检查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就是感觉快生了,匆忙去接生婆那里生完就走,也不会给小婴儿做检查,只要外观完好会哭就行,主打一个活着。 “孩子的心脏可能有点小毛病,他老是胸闷咳凑应该是哮喘,要注意粉尘和保暖。这样,我给开一个心电图先看一下。” 爸妈听的云里雾里的,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单子去排队检查了,出门又撞上了拿药回来的李寻他们。 何时笑眯眯的和爸爸打招呼。 “大哥,缴费在一楼,正好这阵不排队。” 爸爸还笑着道了声谢,把平安递给妈妈。 “云英我下去缴费,你和平安在这等着,别跟着我多跑一趟了。” 妈妈点头说行。 爸爸快步走楼梯下一楼去了。那人又看过来了,平安也抬眼对上,这次少年眼中倒不是毫无情绪了,怎么说呢?那是一种稍显复杂的情绪,有明了,有惊喜,有探究。 平安不懂,小孩的心思咋这样深,他当年十来岁的时候还是个天天闯祸的傻子似的,每天被爸妈追着打,哪见过这么沉稳的小孩。 不服气的猛的对着人翻了个白眼,装,让你装。反正我是小孩,能拿我怎么样。还没翻完,就被妈妈拍了一下小手,不重。到让平安乖乖的恢复讨喜的笑。 “平安,不能对人不礼貌。” 她可看的清楚,自家儿子先对人翻白眼的,那小少年还乖巧的冲她笑呢。唇红齿白的,一看就乖巧懂事。别的孩子都闹腾,这小孩安安静静的坐着,别提多乖了。 平安要是知道他妈这么想,肯定吐槽。 “妈,滤镜太厚了,那人眼里可不是乖巧,那是乖张,是对他的挑衅。” 可惜他妈滤镜已带,而且还带了差不多几十年,这就是后话了。 爸爸交完钱,又抱着平安去做心电图了,一番折腾,本就不舒服的平安没了脾气,老实的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听医生说结果。 中年大夫皱着眉头,连带着爸妈也紧张起来。没注意站在门外的李寻和何时,俩人正大光明的听着里面医生和平安爸妈的谈话。也得亏没人怀疑他们,主要是两人脸上表现得无一丝偷听的心虚,太理所当然了,连路过小护士都以为他们和里面的人是一起的。 “大夫,您别老是皱眉,到是说啊,孩子该怎么治。” 那中年大夫只皱眉看着手里的报告也不说话,可把妈妈急坏了,等不急的只得问出了声。 “哮喘还行,只要平时注意别感冒了还有粉尘也要注意,就是孩子这心电图有点异常。” 爸爸忙追问。 “那是什么病?” 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医院不如济南那样的省会城市,那边的设备也更先进。” 爸爸一阵思忖,试探着问。 “意思是这里检查不出来对吗?” 医生点头,指着平安说。 “就心脏上的小毛病,应该是胎里没发育好,这类问题随着孩子长大大都可以自愈。不过他既然已经显现出来了,还是去检查一下放心。” 妈妈楞楞的奥了一声,拿上单子和爸爸一起走出医院。平安知道她自责了,刚想拉她的手安慰一下,就见走在他前面的人回头。 眼里有着泪,嘴角噙着笑和爸爸对看了一眼。似是达成了一种共识。然后妈妈在平安跟前蹲下,抚着他黑黑软软的头发。从未有过的温柔的有点小心翼翼的声音。 “平安,你知道得病的意思吗?” 我还当你要说啥呢!整的我心都提嗓子眼了,怪紧张的。平安暗自舒了口气。 “知道,刚医生说了,不能跑,要保暖,少运动。” 上辈子也没有这些事啊,她虽然经常感冒,却没啥实质上的病。这大概是重生的代价吧,眼神缓缓释然,果然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以后要听话,乖乖的。” 平安点头,突的感觉一变,偏头看向妈妈身后。眼睛眯起,又是那俩人,这次都不藏了,明晃晃的在冲他爸打招呼。 “大哥,这呢。” 何时挥手和爸爸指着自己的车。 平安就看着他爸抱起他二话不说走了过去,那少年还帮他爸打开车门示意他们坐进去。就在要坐进去的瞬间平安拉住了车门。 抬头纳闷的望着自家爸妈,这怎么上来就上人家车啊,也不怕人家拐卖了你们。再说你们认识吗,咋都三十的人了还没点防备心呢。 “爸,你认识这个叔叔吗?” 老爸笑着点头。平安手一松,心里道认识就好,却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刚才吧? 很快平安从自家爸和何时的聊天中听出了,真是刚认识的。内心哭笑不得,暗自点头,行,刚认识就可以跟人走,确实是九十年代纯朴的劳动人民底色。防备心是啥,不重要。聊得来的就是好兄弟。 “兄弟,我们就是你要去的那个村的,等会我给你指路啊。” 平安震惊,连家都交代清楚了!没救了。何时惊喜回头。 “好的,大哥。这是我大外甥,我三姐的孩子,看我出门非要跟着。” 何时指着李寻介绍道。 “李寻叫人。” 少年乖巧的笑着对爸妈点了点头。 “叔叔阿姨好。” 说完又冲坐在妈妈怀里的平安笑着。 “小弟弟,你好啊。” 伸手在小孩脸上捏了捏。 这是骚扰,妈快看他,他捏你儿子了。平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甜甜的。 “哥哥好。” 笑,让你笑。 自家妈伸手抚了抚李寻的头,嘴里全是夸奖的话。 何时也纳闷,自己这个大外甥那平时在家就是个心眼多的,还小。不是坑人就是在坑人的路上,啥时候这么恶趣味的逗弄上小孩了,不是最讨厌小孩子吗。 一路上爸爸和何时谈天说地,从国家大事谈到土地收获,两人莫名的投缘。 妈妈也听的津津有味,车窗外大树在眼前掠过,带起了阵阵凉风,渐渐的路两边的房屋多了起来。 家 快到了。 第7章 7 到村口爸爸就让人把他们放下了,指了指中心街的方向。 “何兄弟,你就一直向前开,到了四岔路口向西拐,那边都是姓平的,你随便问一家就是,他们都能带你找到人。” 虽知道他们是来寻亲戚的,但是他们的家事爸爸也没仔细问,怕招人家烦,只指了方向,便先回家一趟,拿上给太姥的衣服再去。 何时笑着道谢,挥手告别。 “尚家大哥,我要在这待一阵子,遇上了一定要和你喝一杯。” 李寻暗笑,怕是一会就要重逢,他也把头探出车窗冲平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平安,再见。” 一会见喽。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一个小时以后,一家三口站在太姥家门口,望着院里屋檐下坐着的三人,何时,李寻,还有开车的司机,整整齐齐,一个不少,嘴都快合不上了,虽然知道他们是来走亲戚的,但是他们也没说走的是这家亲戚呀! 平安也是疑惑的望着三人,上辈子没出现过的人出现了,有bug,肯定有bug。太姥这边所有的亲戚他都有印象,唯独他们是啥印象都没有啊。 一家三口疑惑的歪着头看着,还是何时先打破了局面,只见他一脸惊喜的快步走到爸爸面前,一把拉住爸爸的手。 “尚家大哥,是专门找我们的吗?” 反正在何时心里,不管事先知不知道他们身份,都得装作不知道,不然人家就该怀疑他们的意图了。 爸爸也是惊喜的反握住何时的手,一脸的激动。 “这是我爱人的娘家,原来何家兄弟你是找我丈人家呀!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妈妈走到太姥身边趴太姥耳边嘀咕去了,应该是说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太姥面上也是带着讶异的表情,巧的可以说成书了,稍显混浊的眼睛透着睿智的光芒,不需一会就猜出了其中关窍,怕是偶遇之时就被人猜到身份了,人家既然能精准的找到这来,还能不调查清楚家中成员。 笑着摇了摇头,也就这俩实心眼的真以为是巧了呢,还不如平安呢。 何时和爸爸还在聊着,巷子里响起了走路的声音,平安看了看堂屋的表,这个时间点,是姥爷下班了。 “妈,门外是谁的车,怎么停在我们家门口呢?” 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姥爷的声音,还在用手擦脸上汗的姥爷抬头看见院子里陌生的面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爸爸。 “三,你朋友?” 爸爸先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摇了摇头,姥爷看的直皱眉。 “说话。” “爸,这是妈那边的亲戚。” 爸和何时刚才把关系理了一遍,原来是姥姥那边的亲戚,却见姥爷眼带怀疑的看着那三人。 “我爱人那边的亲戚我都认识,你们,我从来没见过。” 意思很明显,怀疑他们是骗子,何时也不慌,笑着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姥爷。 “您看过就明白了。” 照片里是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女人,眉目间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样子。姥爷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带着颤颤的哭腔问道。 “这是爱云的什么人?” 太像了,大概她老了以后就是这个样子吧!姥爷用手指抚过照片上人的脸,眼里都是积蓄的泪,平安震惊的看着。 一向老实厚道的姥爷,脸上涌现出的,是浓的快化为实质的思念。 他啊 连一张爱人的相片都没有,在一个个漫漫长夜里,用心慢慢描绘爱人的轮廓,用回忆填满了每一天,突然见到这张照片,思念像是排山倒海似的像他砸来。 何时打断了姥爷的失神。 “这是我的母亲,您爱人的姐姐。” 姥爷有一瞬间的晃神,姐姐,可是听爱云说不是早就去世了? “可她不是去世了吗?爱云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姥爷清楚自己还没到脑子糊涂的时候。 何时笑着解释。 “我妈说当年闹旱灾,大家都吃不上饭,饿的没发子,她就想出去要饭,谁知半路上没撑住晕在路边,是我爷爷经过把她救了。” 椅子上的太姥也是想起了当年的事,往事一幕幕在心里浮现,眼睛黯了黯,那是十室九空啊,年轻的去闯了关东,几十年都不见回来,能走动的也是到处寻生路,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异常也痛苦异常啊。大多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那她当时怎么不回来?” 姥爷还是觉得不对,即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或者托个人抱平安也行呀。 “我妈被救时就已经快没了,用了不少药,还是断断续续的烧了小半个月,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是奶奶后来教的。” 何时缓缓的讲着自家妈的遭遇。 “救了我妈的大夫都说她没烧傻真是奇迹,但也因着大病一场没了生育的能力,身体也是不怎么好。” 平安一听何时说没有生育能力,脸上浮现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差点问出那你是哪来的。 后来一想不对,他个六岁多的孩子秒懂这些是不是太奇怪,这才忍住没开口。不过他欲言又止和明了的眼神都被李寻看了去,李寻眼睛下垂把玩手里的魔方,脑海里却在想着小孩刚才的神态。 他确定是听懂了,但一个六岁多的孩子,多智近妖了吧?李寻又是抬眼看去,却正好对上平安打量他的双眸,被抓到也没收回,反而更是用一种挑衅的眼神对视着。 最终还是李寻先垂了眸,接近四十的小孩露出了得意骄傲的眼神。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经过两人无声的对视,李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爸爸话在嘴里翻来覆去了好久才问出来。 “那你是?” 何时大方一笑。 “我是爸和妈收养的,他们一共收养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我最小。” 本来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姥爷和爸爸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还是太姥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主要是我妈她非要回来,但是她身体又不适合长途赶路,我们劝了好久,才让她同意由我和小寻来寻亲。” “那她是恢复记忆了吗?” 何时点头称是。 “半年前恢复的,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许多城镇都大变样,我们找到这里也费了一番功夫。” 姥爷听完也是一阵深思,不过看这人的穿着和门口的汽车,他们也没必要编一些谎话欺骗自己,况且照片做不了假,明天领他们回趟大舅哥家,一切不就明了了吗? 平安看着热泪盈眶的姥爷,震惊的想,这就信了?亲子鉴定啥的不整一个,不过转头看着那三人,看这人的样子是不错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家教涵养一样不差。 衣着和开的车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常见的,也没必要费尽心思的来哄他们,大概率是真的。 太姥热情的招呼他们在家里住下,何时和李寻也是一副打扰了的不好意思的样子。爸爸揽着何时的肩头,脸上笑意盈盈的。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我该叫你小舅子呀!” 何时也跟着哈哈一笑。 “那可不,我正好比嫂子小两岁呢!姐夫。” 叫的那叫一个顺口,姥爷把照片还给了小舅,平安也被妈妈说着改了口,从今以后,他多了三舅舅,还有一个大姨。何时则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小姨夫,喊的姥爷又红了眼,连连的说着好好好…… 小舅拉着姥爷去公用电话那里打电话去了,说是要马上通知他妈这个好消息。太姥则翻出许多被子,也亏的是夏天,铺上点就行。 忙活完才拉过妈妈问平安今天捡查的怎么样,妈妈眼睛左右转动就是不敢和太姥对视,本来想瞒着老人的,还以为被这认亲一打岔她就能忘了呢。 太姥一副我等着你说的样子看着妈妈,妈妈被看的毛毛的,只好心一横缩着脖子低着头把医生的话转述给她老人家听。 太姥听完没多大反应,而是看向爸爸那边,本来一条腿稍息的爸爸立马站直,点着头说。 “真就这些,云英没瞒您的了。” 恨不得举手发誓的样子,看的平安捂嘴偷笑,呦,您还知道怕啊。 看着妈和爸看向自己,平安自椅子上起来,走近太姥,往她老人家怀里一靠,当即让太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太姥,我饿了。” 一天真的没吃啥,是真的饿了。这俩当爸妈的一点心都没有,也不问问他饿不饿。太姥一听心肝饿了,拿上拉上小手问想吃啥。又回头看向坐在爸身边的李寻。 “小寻,你吃了吗?” 李寻诚实的摇了摇头,他饿了,确实饿了,他舅买的那些他看着就没胃口,加上天热又中暑了,都快一整天没吃了。能安稳的坐这,是靠自己强大的自控力。 “那你们等着,我去做点汤和饼。”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去厨房忙活了,屋里只剩平安,李寻和开车的司机了,敏感的察觉出不对,司机王叔借口出去抽烟了。爸妈还在院子里说着什么,平安想是在商量着什么时候去看病吧。 李寻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平安的脸,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和眼神,平安就任他看,反正又少不了一块肉。 俩小孩就四目相对的审视着,直到二姥爷下班回家,太姥也做好了饭。 吃饭时大人们明显感觉到俩小孩之间微妙的气氛,心大如平安他爸也看出来了,何时也是在李寻和平安之间来回巡视。 他家李寻和小孩玩啥游戏呢?平时也不见他这么有孩子气啊。真该让他三姐看看,小孩夹啥菜他就加倍的夹,硬生生的喝了两碗汤,吃了许多的鸡蛋饼,还有竟然吃了一个大馒头。 那边平安也是吃的小肚溜圆,一边打着嗝一边后悔不该,撑着了,两人捂着肚子在院里消食。看的一院子的人笑着摇头。 “我不想和他一起睡。” 平安抗议和李寻一个床,他要自己睡,李寻听到他反对,就低下头可怜巴巴的说。 “既然弟弟不同意,那我和小舅挤挤也行的。” 平安在心里大骂,绿茶,装。却被太姥拉到身前,也没说教,反而温柔的开导平安。 “平安,你小舅的床睡他们两个就有点挤了,再加上小寻肯定睡不舒服。” 平安只得低头,却还是飞快的对着李寻坐了个鬼脸。 躺在床上时却有些睡不着了,本来就有些喘不上气,看着躺在一侧的人更是来气。他怎么说也以女子的身份过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躺上他床的男人不说风华绝代身材完美吧,他也不能是个小屁孩吧。 无奈坐起身,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却听到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人说了一句话。 “你是才六岁的孩子吗?” 平安猛的瞪大了双眼,他看出什么了? 第8章 8 “你也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平安反唇相讥着,甭管他看出什么,不承认就是了,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心里的不安丝丝向外溢着。 躺在一边的李寻却轻笑一声,仿佛在嘲讽他拙劣的演技。开口却是。 “我只是说你有点早熟了。” 开玩笑的语气又让平安瞪大眼睛,随即明白过来,这人耍着他玩呢!他深吸一口气,手攥紧,安慰着自己。 不气不气 不和狗生气。 不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哼哼两声转身躺下,把被子一卷,眼一闭,睡觉。冻死你。 李寻有些苦笑不得,只是一个小玩笑,瞧把小孩气的。 炎热夏季的晚上,不盖被子也是可以的。 阵阵的蝉鸣唤着熟睡的人们,院子里的鸡鸭也是凑上了热闹,融合在一起的声音好不热闹。 床上的被子早被踢下了床,个子小的孩子睡觉不老实,不知怎么转的,脚都转到个子大的孩子脸上,手还揽着人家的腿,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嘀嘀咕咕的,又听不清楚说了啥。 平安梦见了大大的鸡蛋饼正抱着要啃呢,鸡蛋饼突的向他砸来,他立马醒了,手里的感觉不大对,温热的,还未来得及反应,脚边传来一句话。 “醒了的话可以放开我的腿,然后把脚从我脸上拿开吗?” 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毫无起伏的声线充分表达了李寻的情绪。 平安忙起身,双手合十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觉有点不老实。” 那头旳李寻抬头看向他,用疑问的语气,指着床下的被子。 “一点!” 平安脸渐渐染上红色,大龄女青年的心灵翻车了,不是一点点的遭,是遭不住李寻眼神中的质问。 心虚的赶紧下床穿鞋,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 “呦平安醒这么早?平时不上课不都十点多才起吗?” 舅舅调笑的声音传来,平安抬眼对上,故作镇定的嘴硬道。 “谁谁那么晚起,反正不是我。” 小脸傲娇的昂起,主打一个只要我不承认,就没有人能制裁我。 太姥好笑的朝平安招招手。 “过来,喝点水,吃点东西,把药吃了。” 平安挎着脸慢慢踱步过去,接过太姥手里的饼干和药。一脸嫌弃,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呢,有药吃。唉,吃吧,治病呢。 李寻出门看见的就是平安吃药吃的生无可恋的脸,他脸上扬起笑容,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掌,手里托着昨天医院开的药。 “舅舅,我好了。” 说完还把何时拿着药的手掌嫌弃的向外推了推,谁知刚要走,那手掌又追了过来。 “嗯,你看看人平安。” 意思太明显,他还不如一个小孩。 “好好好,我吃,但是我也要小饼干。” 李寻指着平安手里花朵形状的饼干。何时傻眼,咬牙。 “行,我去问奶奶要。呐,药自己拿好,不准偷偷扔掉!” 不管大小都是祖宗啊。 屋檐下,早上的太阳还没那么晒,俩人坐在一条凳子上,手里拿着花朵形状的饼干一口一口的吃着,莫名的透出了喜感。 “吃饭了,今天有手擀面,老大把桌子放好。” 三姥爷和姥爷一起把桌子院里树下,大家围桌而坐,两大盆微黄色的手擀面,一盆西红柿鸡蛋卤子,一盆荤菜卤子,馋的三姥爷直呼。 “妈,我两个都要。” “好,把碗递过来,别弄桌子上昂,” “嗯。” 何时和李寻还有王叔三人尝了一口边再没抬头,俩大人闷头吃了三大碗。连李寻都吃了两小碗,太姥手擀面的手艺好的可以开店。 吃过饭,姥爷就和李寻商量着要怎么去张村的大舅哥家,何时指着门外的车。 “王叔和我们一起开车去不行吗?” 姥爷看了眼门牙黑色的宽敞轿车,虽然也想坐上去体验一下,但还是劝阻了。 “车虽然快,但那边的大路只有一半,快进村的时候就得把车停在路边,走着进村,村里的路是没夯实的土路,车子底盘太低。” 何时到是没想到这一茬,抬手捋捋头上的寸头, “那咋去,远吗?” 舅舅在一旁笑着点头。 “有点远,不过时哥你等等,我姐夫一会就骑自行车来了,再加上三奶奶家也有一辆,我们五个人去。” “也行,小寻昨天有点中暑,让他在家里歇歇,我和姨夫,你和二叔一起吗。” 舅舅摇头。 “我和姐夫一起去,再加上我姐,我姐昨天就想说去看看姥姥了。” 姥爷点头,对着何时说, “估计要骑一个小时的车,你行不。” 姥爷看他一副瘦高个的样子,怕他半路摊那儿。舅舅也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何时,被看轻了,何时一把撸起……袖子,胳膊用力弯起,挤出一块隆起的肌肉,他冲着舅舅得意的仰头,看见了吧,这就是力量。 舅舅欲言又止的点头,暗笑,反正路上他就知道了。姥爷们也是暗自偷笑,小伙子还是太年轻。 平安只吃了半碗面,他本就有点低烧,哮喘又太折磨人,太姥看这也是着急,得尽快去省里检查一下,等那不着调两口子来了,她得好好问问他们的打算。 巷子里很快想起车轮走过的声音,是爸妈来了。姥爷抬头看向进门的两人,妈妈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他指着包问。 “给你姥姥带的?” 妈妈点头。 “还有给舅母的。” 她才十多岁就没了妈妈,从那时起,她的衣服鞋袜大都是三个舅母准备的,冬天的棉花袄,棉花鞋,春秋的褂子,夏季的裙子,都是她们一针一线亲自做的,现在有了平安,平安的冬衣,鞋子也是舅母们给做的。 一针一线代表了她们的无限爱意与疼惜。 姥爷点头。 “我们走老供销社那边再称些你舅母们爱吃的点心。” 妈妈眼睛亮晶晶的,在她心里,那就是妈妈呀。自我感动半天才看到自家儿子,心虚一笑。 一晚上未见,差点忘了自己有个儿子。 “平安,你好点了吗,吃药了吗?” 平安没说话,下巴一扬,靠进太姥怀里留给她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大大的一个哼。他的心情不好了。突的李寻轻笑一声,虽不大,却被平安听的清楚,平安表示,更不好了! 五人一行出门了,趁着日头还不大,何时连太姥给准备的草帽都没带,就斗志昂扬的脚一蹬,向巷子外骑去。 风吹动着路两边的树叶哗哗作响,骑着车的人一脸的青春肆意,活力与炙热一同涌上这份土地,一同期盼未来。 趁着他们去了张村,太姥和三姥爷收拾起家里的房间来,老房子房间多,但有的存放了粮食,有的堆满了杂物,昨天天色晚了没腾出来,正好今天收拾一下,再晒晒被子,褥子啥的,等何时他们回来就有地方住了。 两个小的,一个是病号,一个中暑还没好,就被太姥命令在屋檐底下休息,不准乱跑。 李寻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但看小孩乖乖的坐在檐下不舒服的样子,又看太姥他们在忙,自己就帮着看看孩子吧。 平安看着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的人,他今天不和自己斗嘴了。看来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伸手拉拉李寻的袖子,李寻看过来,眼中有着疑问。 “有事。” 语气也算和善,没刺人。 “李寻,你去姥爷屋里把他的棋盘拿出来,我们下期好不。” 小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唇微弯,露出俩酒窝看着你,咋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李寻默默的转头,起身,1走到平安指的那间房,刚进去就看见了摆在床头桌上的棋盘。 两个小少年执着期你来我往的大杀四方,棋子走动间两人心里都是惊叹连连,棋逢对手啊,平安心想,他的象棋搭子出现了,终于不用和舅舅那臭棋篓子周旋了。 往常和舅舅下棋都得收着,还得让人有输有赢,不然下次不和你玩。 李寻也是惊讶,他的棋可是有人教的,平安一看就是野路子,自己琢磨的,还不到七岁的孩子和他下的有来有往,能让他全不放水,还有输有赢的人,除了师傅他很久没遇到过。 过瘾。 两人笑着杀完又一局,对视一笑。小孩脸色苍白却险胜一招,大的发自内心的的笑却输了这一把。 阳光褪去炙热时妈妈他们回来了,太姥在收拾腾出来的屋子,听何时说,他们会在这待个六七天左右,不能总挤着难受吧! 晚上聚在一起吃饭时,爸妈说了他们打算过个三四天去省城的事。 “过几天我就能拿到工资了,等到时候带着平安坐客车去。” 何时却打断爸爸,不赞同的说。 “姐夫,客车上人员混杂,你和我姐还好,平安还不舒服着呢,上了车闷的厉害,对孩子不好。” 爸听完也是眉头紧锁,是啊,大人坐上一天都受不了,更何况小孩,平安这几天有不舒服,再闷出个好歹咋办。 舅舅也放下手里的碗问。 “一定要去省里吗,近一点的不行吗?” 妈妈摇头。 “我问过大夫,他说,这种设备只有省城有,那边的医生也好很多。” 忽的听见何时来了一句。 “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京市,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好,小寻的妈妈就是儿科医生,爷爷也是心脏方面的专家。” 何时淡定的抛下了攒了好久的诱饵,偏家里人还急着去咬钩。 “那太麻烦你们了,再说也太远了。” 爸爸还是觉得太远,虽确定是亲戚了,但还是要有点数,太麻烦别人可不行。姥爷也是这样觉得,远亲近邻的,忽的上门求人不如求己,省里麻烦就麻烦点,不必再去到京里。 何时却不愿意了。 “小姨夫,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有事麻烦自家人那不是应该的嘛,自家人不帮自家人会被人笑话的,更何况三姐一家都是医生,那不相当于平安爸妈也是医生。” 又抬手指着平安。 “再说了平安不舒服,你领着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不知道怎么挂号找哪个医生好,你们放心吗?” 一定要答应啊,把这三口拐回去就大功告成了。何时在心里抓心挠腮的。 李寻不做声的看着平安,大概还是不太舒服,赖在太姥怀里,懒洋洋的,看着左右为难的爸妈,也不说话,眼睛忽闪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太姥先让爸妈回去了,看妈妈的样子一脸的倦容。 洗漱完都回个屋准备睡了,李寻走进太姥准备好的屋子时看到床上坐的人眼神一凝,他猜到了。笑着也做到床上。 “猜出来了?” 平安摇头。 “你的目的是什么?” “想带你们一家人回京市。” “直说不行吗?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李寻挑眉笑了笑。 “我生活在圈子,想要什么习惯了迂回曲折的暗示。” “就是抛下一个前缀,让人猜目的,你说你们活的累不累。” 李寻手掌撑头向后一躺。 “累啊,怎么不累,我也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可身处大环境中这样的人容易被出局。” 他完全把平安当做了同龄人,也不担心自己说的小孩能不能听懂。 “行,我明天会劝他们的,跟你们去京市。” 平安说完李寻到满脸疑惑了。 “你不是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吗?” “谁说的?” “那你老是和我赌气干啥?” 平安站起来,扬起灿烂的笑容。 “我啊,只是看你不顺眼,没说不认你们这门亲戚。” 李寻腾的坐起,一脸问号的问。 “我招惹你了?” 感情还不自知,平安也没回答他的话,背对着人挥了挥手,自己想去吧,让你在我妈面前装乖,让你装深沉,让你长那么高。太姥这两天老拿你和我做比较,哼,最讨厌别人家的小孩。 夜还很长,李寻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蓦地坐起身。 “凭什么啊,我表现的不好吗?” 又埋头睡下。 第9章 9 天亮了,阳光还不算炽热,二姥爷和姥爷先起床帮着太姥做饭,平安因着身体不舒服,辗转一夜接近凌晨才睡着,这时睡的正香。 同样辗转一夜的李寻却醒的很早,刚迈出房门就被太姥递了一张热乎的鸡蛋饼过来,他呆站在门口,双手托着盘子,一脸的问号,他在哪?他在干嘛? 呆归呆,手里的鸡蛋饼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人还不是很清醒,手却先一步拿起饼就往嘴里塞。本能的嚼着,嗯,香。 刚打开门的何时看着自己大外甥有点忍俊不禁的笑了,这小子也有今天,真该带个相机的,记录下来一定是个黑历史。 趁着凉快,一家人吃完饭,上工的上工,没醒的还在继续睡,当然是我们的小平安。 “奶奶,用叫平安起来吃饭吗?” 何时凑到刷碗的太姥跟前帮着洗碗,用嘴努了努平安的房间。 “不用,他今天睡的安稳,昨晚也没再发烧,让他多睡会,一会他爸妈就该来了,来了再一起吃。” 边说边朝门外看了看,念叨着今天他们来的有点晚,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一直到平安十点多起床他那俩心大的爸妈都没来,平安吃着鸡蛋饼,喝着米粥,纳闷的皱着眉头,不自觉的向门外看了看,发生什么事了,虽然爸妈不算靠谱,但只要是有关他的他们都放在心上,今天这是咋啦。 米粥还没喝完,巷子里就传来了车铃声,太姥忙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看到的情景却让她吓了一跳,小脚都走的快了几分。 何时怕老人摔倒也是忙过去扶着,看向连峰和姐姐,只见姐姐脸色苍白的倚在姐夫怀里,人憔悴的很。 “这是怎么了?昨晚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太姥心疼的把云英扶下车,平安看妈妈的身体都瘫软着,明显很不舒服。爸爸却是不算太担心,眉间甚至有些许喜色。 平安顿时反应过来,算算时间,就是是最近了。想到这才把心放下。太姥忙问。 “这是怎么了,去医院检查了吗?” 爸爸忙点头,把化验单递给太姥,太姥接过匆匆的看着,最后眼神一喜,笑意染上了眉梢,又有了。 “有了,太好了,太好了。” 没什么比添丁进口更值得高兴的事了,尤其对老人来说,枝叶繁茂,家族兴旺,那是他们的执念。 妈妈却眉头紧皱,看的出来,她没有那么高兴,甚至来说是有些抵触。 太姥看着,心思一动也是知道妈妈的为难,平安的身体眼看着是不怎么好,刚要去检查,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 她却又怀上了,这胎还闹腾,她的孕吐反应明显,今早天还没亮她起床就开始吐,到这都吐没肚里的东西了,还是恶心的直反胃。 一旁的何时忙着和姐夫道喜。 “恭喜啊,姐夫。” 心里却叹了口气,只怕这样一来,他们怕是去不了京市了,他转头对上李寻的眼,无声的询问,咋办? 李寻看舅舅挤眉弄眼的样子觉得好笑,忙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平安,急什么,那不还有这个小的吗? 平安看见了俩人的眼神戏,白眼翻了一下,咋,大的不能去了,小的也要? 也不看看,他爸妈是那种放心把他交给才认两天的亲戚的人吗。事实证明他爸妈真是,心大的没边。 因着计划生育,妈妈想要这个孩子就得躲着,她想着去张村舅舅家躲着,那里地广人稀又都是熟人,不会有人偷着告她的。 视线一转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只是平安怎么办呢? 太姥看着愁容满面的两口子也是没法,自己的身体不错,可是被这小脚禁锢着,连走路都费劲,想带着平安一起去也是有心无力,儿子们又都有工作,这年头可不能随便就请那么多天假。 云峰刚谈上对象,都开始商量着婚事了,也不能一走这么多天,再说他也不会带孩子呀?这可咋办啊?看着一家人愁容满面。 李寻暗道时机到了,忙朝舅舅使了个眼色,快上,不然到时哪个都带不走。何时接收到信号,嘴唇微弯笑着走到太姥身边,趴在人耳朵上叽叽咕咕老一会,连一旁的爸妈都被吸引,好奇的打量着。 “您老看这样行吗?” 何时问着太姥,太姥看了看小两口,点了点头。 “我看行,你再和他们说说。” 爸妈一脸的懵圈,和他们商量啥,还有他们的事。 何时走过去和他们一说,顿时明白,老生常谈,只不过不用他们一起去,他们只带着平安去京市,让姐夫在家好好照顾姐姐。 结果两人竟同意了,他爸还说回家拿钱,留着给平安检查用。 平安愣了,他们就不怕那两人半路把他卖了,还搭上不少钱,心可真大。 转头看着冲自己笑的开心的李寻,虽然昨晚答应和他们一起去京市了,可他就是不想被算计,平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窝火,烧的他胸膛发热,蓦地没喘上来气,咳喘起来,吓的他爸忙上来拍着他的背,太姥去把药拿来,给平安吸上。 随着两声按压气体的声音,药剂被平安吸入,急促的喘息声渐渐被抚平,一家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平安呼吸慢慢平缓,舒了口气,吓到了。 太姥当即问何时什么时候出发,争早去早回。 “奶奶,还是让姐夫回去和平安爷爷说一声,我们这一走再加上检查治疗的时间,差不多得小一个月。” “这么长时间。” 太姥惊讶的问。 “那多少钱呀,我也去拿点,那小两口没多少钱的。” 何时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刚缓过来的平安眼角还挂着泪,呼吸还是有点重,因喘息他平时苍白的小脸都染上了红晕,好看是好看,如果忽视小孩眼里的怒意就更好看了。 何时凑到李寻旁边,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低头凑近李寻耳边。 “不准欺负小孩,平安身体差,他可不比家里的以星他们,任你欺负没啥,小平安可不行,刚你给人气的。” 李寻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眼神挑衅就把人气着了,抬手摸摸自己鼻子,有点负罪感,他又抬眼看了看喘着粗气的小孩,得, 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回头给人道个歉,挽回个好印象嘛。 平安被被爸爸抱着去村里老中医,秋老大夫那里去了,离着不远,大概两三分钟的路程,妈妈也一起跟着去了。 秋老大夫年龄大了,要不是本村的一般都不给人看了,说是自己年龄大了,怕瞧不准。老大夫都九十了,还是精气神满满,硬朗的很。 中医房里充斥着一股药香,不知为何,平安闻着就有一种安定心神的作用,秋大夫静静的把着脉,看了一眼平安,怀疑的又让换了另一只手,又是一脸的思索。 平安被看的脊背发毛,心里吐槽,啥事您到是说啊,就差叹气了,他没救了!想到这不由得紧张起来。 爸妈也是紧张的有点不知所措,两眼期盼的看着秋大夫,却又不敢催促。秋大夫一笑,平安看着反而放下心来,笑了,应该没啥大事。 “平安除了哮喘,出生时心脉有点不足,你们去医院看过了吗?” 爸妈齐点头,还把临市大夫的说辞和秋大夫说了一遍。 秋大夫沉思了一会,拿起钢笔在空白的纸上写起了方子,写完递给爸爸,又转头看向神色不佳的妈妈,抬手,示意妈妈伸手。 妈妈反应过来,忙伸手,秋大夫又开始了面带沉思的把脉过程。 “有孕两个月了,气血两虚,要多吃些有营养的,最近定要少运动,多晒太阳。我就不给你开药了,自己要多注意,实在吐的难受要去医院,不能硬抗,知道吗?” 妈妈忙点头,交代完就又看向平安,眼神带了些审视。 “平安妈妈,我刚才少了一味药,你去告诉抓药的人,多加一味山楂,分量他知道。” 妈妈不疑有他的地方起身去转告,平安就看见秋大夫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秋爷爷,您想说什么?” “你啊,这么小一个孩子就优思过度,本来底子就不好,再大还了得。” 秋大夫故意说的严重了些,他就是要吓一吓这孩子,谁让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慧极必伤,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该你操心的就不要想,你这年纪就该无法无天的上房揭瓦,下河捉鱼,一天天的闯祸才正常嘛!” 平安瞪着眼睛无法反驳,想一想他是有点操心太多了。 “别和我瞪眼,你就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在老人的目光下只得点头应是。 “对,可是” “别可是,你就一孩子,哪那么多非你不可的事,享受童年时光才是正理,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时代吗?怎么能比我这老人还老气横秋的。” 平安到底也是活了四十多岁了,道理都懂,实施很难,暗自下了决心,行,他试试。秋大夫看他有所悟的样子,也是欣慰。起身站到平安跟前,向他伸出手,平安抬头,眼神迷茫,不懂! 秋大夫只接牵上他的手领着他向外走,边走还边嘟囔着。 “平时那么聪敏,这时咋还傻了。” 平安有点苦笑不得,不是您老人家就牵个手至于吗!说一声他不懂得更快,至于板着个脸让人猜吗。 “我给你弄个香包,你平时带在身上,睡觉放在枕头边,包你拥有昏迷般的睡眠状态。” 平安无语,翻着眼反问。 “秋爷爷,你说的怕不是麻沸散吧!” “呦,连这都知道,你怕不是小神童吧?” 老人好笑的学着平安说话,平安噗嗤笑了出来。老顽童 老顽童说的就是秋大夫这种吧! 一老一少站在小医馆问口,药香还在鼻尖萦绕,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秋大夫看的认真。 平安好奇也跟着看了一会,不懂的问, “秋爷爷,看什么呢? 每天都是这些人,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路线,有什么可看的。“ 秋大夫却说了一句平安都不懂的话。 “四季变化,季候轮转,你当如何!” 他当如何?遵守规则呗! “天冷加衣,天热纳凉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 想不透,小孩看着笑容满面的老人摇头。 “你啊,不要想的太深,就字面意思还不懂吗?” 平安还是摇头,眼神有些迷茫,他说的难道不是字面意思吗?老人嫌弃的看他一眼。 “早慧之人看来不过如此。” 平安无语了,好吧,没达到您老人家的高度,是他惭愧了,不过您问一个孩子这么高深的问题对吗? 第10章 10 秋大夫的香包果然管用,当天晚上平安就拥有了昏迷般的睡眠,没有梦到前世的糟心事,也没有那些走马观花的梦境,睡的相当有质量,早上起床,饭都多吃了一碗,看的太姥和姥爷们直欣慰,孩子吃的多,身体就好的快,何时自面碗中抬头,一脸的纳闷,笑啥。 “小时啊,你这回了京可就吃不到我做的面条了。” 太姥心情好的调侃上了何时,何时也不说破,随着老人的话,又夹了一大口咽下。 “奶奶,这么伤心的事就别提了,我是舍不得面吗?我那是舍不得您啊?” 马屁拍的相当好,老人开怀大笑,直言要等他娶媳妇时她也去京市看看。 何时当即表示,等他结婚,他亲自来接奶奶。 太姥的笑意就没停过,看看何时,看看李寻,又看看两个舅舅,真好啊。 中午了,太阳张牙舞爪的灼烧着每一片土地,大家都午休去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余大树上的蝉鸣,平安坐在窗边,手边是秋大夫给妈妈的梅子干,他尝着酸甜可口,就央着二姥爷带他去秋大夫那买了许多,边吃边想着秋大夫那句话。 在床上午休的李寻看了好久都不见人动一下,便起身走到平安对面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向外张望,目之所及除了树还是树,小孩看啥呢? “平安 平安 平安。” 小孩被连着叫了三声才回过神来,一脸懵的望向李寻。 “你叫我?” “这屋里就我们俩。不是我还能是谁?” 手伸过拿了一片梅子扔进嘴里,当即酸的脸都变了形,平安看了一笑,问他。 “至于吗,有那么酸?” 李寻艰难把梅子咽下,才感叹着道, “不愧是小姨吃的,果然有孕之人口味多少都会有些改变。” 平安面不改色的又往嘴里放了一片梅子,好吃的弯起了唇。 “好吃,那是你接受不了酸,你细品就能吃到回甘了。” 李寻不理解, “我直接吃糖不好吗,为什么要在酸里品味甘甜。” 平安拿梅子的手一顿,对啊,为什么要有捷径不选,而去走另一条路呢?他盯着李寻看着,李寻被看的莫名其妙,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他又咋啦,没惹他呀! “四级变化,季候轮转,你当如何?” 李寻想都没想的接了一句。 “随遇而安啊。” 平安皱眉。 “为什么?” 李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 “四级变化,季候轮转哪个是你我能改变的?” 说着对平安竖起手指摇了摇, “我们都无法改变,随遇而安是我们在大环境里所能做的最大的变化,不为落花,落叶伤春悲秋,不为悲伤离合心神破碎,爱自己所爱,想自己所想,随遇而安也是随心所欲。” 平安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年,少年眉目清明,眼睛剔透。他很聪明,几乎一眼就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他又有点冷漠,事不关己,别人的事他从不会多看一眼,就像那天在医院,那么多的哭嚎苦难他也未多看一眼。 少年已经是1米七左右,瘦高的个子,有别于村里孩子小麦色的白皙皮肤,比板寸稍长的头发,脸是标准的鹅蛋脸,标准的凤眼,高挺的鼻梁,好看的薄唇。 正审视着,一只手在平安面前晃了晃,李寻问他。 “看什么呢?是不是在看我?” 现在又有点狡诈,平安笑着点头。 “是看你。” 李寻笑着脸朝平安凑近, “看什么?” “看你的脸,如果是个姑娘,那可太漂亮了。” 李寻不怒反笑, “我要是姑娘,那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平安一愣,得,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站起身,走到李寻跟前,李寻也站起来,一脸疑问的问道。 “怎么了?” 只见平安笑着自我介绍道。 “我叫平安,尚平安,平安如意,健康无病的平安。” 说完便朝李寻伸出了右手,李寻一愣,也伸出右手和平安的握上,脸上笑意真诚。 “小孩,从新介绍一下,我叫李寻,木子李,追寻的寻。很高兴认识你。” 好不容易俩人不再针尖对麦芒,结果没一天,李寻又耍上了无赖,他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平安门前,可怜的低着头。 “我想和你一起睡,晚上一个人,我害怕,”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平安抬头看着比他高将近两个头的人,出口就是冷嘲热讽。 “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我闻了感觉头好舒服。” “每天用脑过度了吧?” 言下之意,少算计这,算计那的。 “那我找太姥去。” 说着转身就要去敲太姥的门,平安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小孩咬牙切齿的答应。 “行,你自找的,反正我睡相不好,要是把你踹下床可别生气。” “我保证不生气,” 欣喜的窜进屋里,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示意平安快来。 平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把灯关上,上床睡觉。 一夜安眠,李寻见醒来的平安又把香包挂在裤子上,眼睛眯起紧盯着那小小的蓝色绸缎包,看的平安不自在,拿起缀着的香包塞进了裤子口袋。 “行了,别看我的了,你今天和我一起去秋大夫那也让他老人家给你配上一个。” 李寻这才收回视线,笑着看向平安,意味不明的道了声谢。 秋大夫把完脉,看着小少年,再看看平安,笑着摇头。 “怎么,优思过度也会传染,小平安,你带来的这人除了身体底子好些,其他都不算好啊。” 李寻也没往心里去,反倒笑着和秋大夫讨论起来。 “秋爷爷,我晚上睡不好,咋办?” 看着问自己的孩子,秋大夫差点笑出声,爷爷不想喊可以不喊,非得整的好像有人逼他似的。 “我也给你包个香包,包你拥有昏迷般的睡眠。” 说完起身就向药房走去,平安却在身后,叫住他。 “秋爷爷,是不是随遇而安?” 没头没尾的,秋大夫到听懂了,转头看着平安,蹲下身,看着平安的眼睛,疑惑的开口。 “你自己想出来的。” 平安摇头,抬手指着李寻, “是他说的。” 秋大夫又看向李寻,欣慰的点头, “你是如何想的?” 李寻和老人对视一会儿,朗声开口, “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与时间有关的事,只能随时间改变自己,随遇而安又是随心所欲。” 老人听了久久无言,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头摇了摇,感叹道。 “我活了快百年了才悟道的,你随口就答出了。” 李寻点头,眼直视老人。 “怎么了?很难吗?还有你的梅子能多加糖吗?我想吃甜的,” 老头却摇头晃脑的说。 “酸中带着回甘不更好吃嘛!酸梅酸梅嘛。” 李寻却说, “我想品味甜,直接吃糖不更好。” “直接吃糖会腻,如果是酸中的一点甜,你会腻吗?” “不会,还会想多吃一些,欲罢不能。” 秋大夫笑了。 “所以,你能一直吃糖吗?我做的酸梅虽说酸了些,可它生津,止渴,开胃,能让胃口不佳的人吃的下饭,反倒是糖,吃多了就会腻,腻的饭都吃不下多少了。” 李寻理所当然的说, “那就是多吃酸梅比较好?” 秋大夫摇头。 “凡事过犹不及,适量最好。” “走,我给你配香包去,听小平安说你是京市人,我给你多配几个,包你拥有昏迷般的睡眠。” 平安摇头笑着,跟上前面的两人。 “秋爷爷,再给我多做几个,我明天也要去京市了,要好一阵子呢?” “去检查身体吗?” “嗯。” “那我再给你拿些薄荷酸梅,爷爷最新研制的,留着坐车时提神。” “好吃吗?” “应该可以吧!” “那您肯定没自己尝尝,拿我当小白鼠呢!” “这孩子,” 李寻笑着听着,总觉得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回京市,但又不知道舍不得的究竟是什么? 他摇摇头,抬头看了看中医的大柜子,算了,在这呆时间长会消磨斗志,他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呢!不能沉溺于此。 拿着十几个香包回了太姥家,爸妈都在,还有给平安收拾好的行李,太姥脸上有点不开心,妈妈的脸色也是苍白憔悴,只有爸爸依旧红光满面,还未从他又要做爸爸的好心情中醒来,那满眼的喜色遮都不遮。 平安冲他哼了一声,爸爸才反应过来,自家儿子要一个人出远门了,他不能陪着,有点内疚。 “平安,怕不怕,爸爸陪你去好不好,” 平安更无语了,冲自家老爸摇摇头。 “你走了,谁照顾我妈。” “让你妈来这,和你太姥一起。” 平安深吸一口气,笑容满面的问。 “谁照顾太姥?” 指望一个行动不便的照顾一个孕妇,他爸脑子里绝对有泡,平安磨了麽牙, “爸,你把妈和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千万别来麻烦太姥,要是我妈馋了就去找奶奶。” 被儿子的眼神看的莫名心虚,话都没了底气,老老实实的点头说好。 “不是说给我拿钱的吗?” 平安小手一伸, “钱呢?” 爸爸急忙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用一方蓝白条纹的帕子包着。 “这里有5000,应该够了吧?” 边说边看向何时,见何时点头才把钱放进平安手里。 平安刚要把钱收进自己的包里,姥爷一声不吭的又往平安包里塞了一沓钱,平安看着塞完钱转头就走的姥爷,忙把钱拿出要去追,就被太姥喊住了。 “平安,回来,” 平安回头看看太姥,又看看走没影的姥爷那边,低头走到太姥身边, “太姥,这钱咋办。” “给你的你就拿着,你姥爷本来想陪你去的,但厂里实在是脱不开身,这钱是他怕你万一不够可不好,穷家富路,用不了回来再还给你姥爷。” 平安眼里泪慢慢弥漫,不敢抬头,怕老人看见伤心,只得趴进太姥怀里。 “太姥,我很快就回来。” “太姥知道,要听舅舅和医生的话。” “嗯” 我会很想很想您的。 “李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