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出了个假轨》 第1章 出轨 森林中的空气清冽得像掺了冰碴,这是记忆中林琤然的味道。 孟鹿声独自开着车,尾随前面的货运皮卡,穿行在大熊松林这片广袤的原始森林。 这是婚后第三年,她第一次以林琤然妻子的身份前来探班。进山登记时,和看门的老大爷掰扯了很久,什么是同性婚姻,最后以嗓门不及大爷大而败北。 算了,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只要林琤然的家族认,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林琤然的家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超级财团,除医药研发的金字招牌外,还横跨了航空航天、人工智能、通讯、网络、金融、游戏、数字媒体等多个领域,财富值不可估量。虽然林琤然在职业选择上离经叛道了点,但她仍然是林家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就冲这一点,让她守三年活寡都愿意。何况,林琤然还没让她守呢。每次最多让她守半年,除了这一次。 车继续往里走,铺天盖地的松针冷香,愈发接近林琤然身上的味道。 应该很近了吧? 她也不是很确定,每当她以为人类不可能居住更远了再远就成原始人的时候,那辆货运皮卡总能用接下来的一公里,两公里……十公里,逐步打消她的疑虑。 呵,这哪里是原始人,这分明就是森林古猿。也只有林琤然这种离群索居的i人才受得了。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一座铁塔,据说是动物学家们的临时“据点”——大熊松林第125号瞭望塔。 孟鹿声看了眼里程表,很好,离人类最近的聚居点137公里,怪不得连补给都是半个月送来一次。 她单手撑着方向盘,从包里掏出口红,打算临时补个妆。突然想到什么,又把口红塞了回去。 瞥向车内的后视镜,一张骨相极佳的美人脸,此刻买一赠一似的送了自己俩黑眼圈。原本精致到赏心悦目的妆容,早被大熊松林的游击气候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发丝乱得惨不忍睹,眼尾也稍带了点红,但她不准备收拾,也不准备添妆。她得有点“弃妇”的样子,这样林琤然才会心软。 网上的狗头军师们说了:鉴于您“先生”属于市场上极其罕见的年轻、顶颜、家财万贯类型,若想挽回这段濒临失败的婚姻,建议您这边委屈一下自己,首先学会怎么装可怜。她没这方面的经验,但她脑子足够清醒,这个家目前还不能散。她需要林家的帮助,就像五年前那样。 那年她正在上高三,母亲遭遇车祸意外身亡。不到半年,她那位生物学上的父亲便伙同情妇,带着一个比她还大的私生子“哥哥”登堂入室,联手掏空了母亲一手创办的孟氏企业,并将她这个唯一的继承人赶出家门。 凤凰男吃绝户的小说剧情照进现实,她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怪只怪他们太会伪装了,谁能相信一个“爱”了她十八年的模范好父亲,会在母亲死后一朝变脸,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呢? 什么“父女情深”,“毕竟是爹”,“没有亲情,也有孝义”,通通去它的! 无所不用其极地攀上林家这艘大船,把陈忠契这个狗东西和小三母子从她母亲的别墅里赶出去,让他们倾家荡产,永无翻身之地,就是她这辈子做得最爽的事! 所以,甭管婚后日子怎么样,嫁给林琤然她至今不后悔。她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的婚姻。哪怕林琤然本人也不行。 “滴滴!”一条短讯插了进来。 孟鹿声抽空划开屏幕。 “查到了,对方叫沈旋书,女,27岁,南省海县人,A大毕业,现在是北夜城一家生物研究所的博士研究生,两年前因一场意外车祸和小林总结识。腿被撞伤,好像挺严重的,小林总去医院照顾了两个月,出院后,为了方便继续照顾,又把她接去了自己的住宅,目前二人是同居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将近两年。” 孟鹿声盯着私人秘书发来的那张二人牵手照片,眼前一阵阵发黑。 原来传闻是真的,林琤然果然出轨了。时间是两年前,这个她最不应该出轨的时刻,她却出轨了,在地球的另一边,另一座城市,和另一个女人公然出双入对,同居两年,何其讽刺。 普天之下,只有她这样的傻子,才会把半年多不回家,当成对方真的在忙。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野外考察。好得很!都考察到床上去了! 一颗冰凉的泪珠砸落在屏幕上,孟鹿声仿佛被烫着了,忙把屏幕扣在裤子上擦干,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为这么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伤心落泪。不值当的,明明犯错的是她们,她凭什么要难受?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照片发来,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她看到一张照片中林琤然正坐在车里捧着那女人的脸热吻。如果之前她对双方还存在一点友情的幻想,那这张照片就是实锤了她们的奸情。 她被迫踩下了刹车,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体无力地陷在座椅里,迎接铺天盖地的心冷与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谎,所有人都在骗她?从陈忠契到林琤然,婚姻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一纸无关紧要的法律证书吗?哦,后者连证书也没有,只有满嘴谎言。 “砰砰砰!”有人猛烈拍她的窗户,孟鹿声本来就心烦,扭头大吼一声,“干什么?” 开货车的老贾似乎被吓到了,后退小半步,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又瞅瞅她的车,指着前面,“快到了!你的车还能走吗?” 孟鹿声气势汹汹地戴上墨镜,掩住眼角的泪痕,“没事,走吧!” 虽然她现在确实有点没招了,以林琤然的性格,她若变心,九头牛都拉不回。但她还是抽空给自己补了个全妆,她得打起精神来准备战斗,绝不能让人给看扁了。不就出个轨吗?她出自己也可以出。但这个婚绝对不能离,除非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她抱着吊死在铁塔上的觉悟,来到林琤然的工作地点。越往上爬,越觉得不对劲。 这晃得她腿抖的10层高铁塔,怎么这么破旧?台阶上不仅长满了苔藓,栏杆还爬满了赭红色的锈迹,甚至部分台阶钢筋已经断裂,生锈的铁丝根根倒竖起来,跟地刺似的卡了她好几次,不像有人长居过的样子。 林琤然能住这鬼地方? 她抱着怀疑态度,推开塔顶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扑面而来的,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霉味,和早已人去楼空的瞭望台。 以及身后传来的,那咯吱咯吱的,如同野兽试探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 五十公里外的管护站,一身迷彩服的护林员老丁天不亮就起来院子里堆煤。昨晚一场突如其来的雷电暴雨,令气温一夜骤降了十几度。这才九月下旬,晨雾已经在地上凝成白霜。北夜城的冬天一般从十月份开始,持续到次年的五月,有时也会提前来临,得做好防寒准备。 “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昨天下雨,今天就下雪,怕不是要来场大风暴。”老丁擦把额头的汗,半白的头发上有雾气腾出。仰头望着天上飘落的雪沫子,喃喃自语。 这时,一辆撒满泥点子的深绿色越野车停在了院门口。车门打开,一道穿着棕色冲锋衣的修长身影从车上下来。手扶着车门,一双深褐色的桃花眼仿佛被吸过髓似的,失去了部分光亮,但漂亮的底子仍在。整体斜飞上扬的眉毛也起到了部分烘托作用,使她不至于太颓废。 刚要甩上车门,余光瞄到马丁靴的鞋带开了,她的眉心起了变化,抬起左腿,回头重重踩在自动伸缩的脚踏上,弯腰系紧。背身的四肢修长匀称,在硬派越野的衬托下,一点不显得孱弱,但多少透出一丝疲惫来。 “林教授,你这是才回来?”老丁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在八月初,这都一个多月了,这些野外工作人员忙起来真是不要命的。 “嗯,刚结束!”她直起身子,动动嘴唇,边甩车门边回答完了这个问题。 她的唇色极淡,嘴皮又薄,搁普通人脸上多半不起眼,但偏生皮肤白,紫外线也晒不透,这点浅淡便衬得像留白,动起来反而愈发生动。 老丁不由感慨,真是神奇,都累成这个样子了,她的声音仍出奇的清脆,就像落叶松针簌簌落地,干净利落,不带黏腻。 新文,小可爱们、傻狍子们,动动手指,收藏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出轨 第2章 失踪 护林站不常见到年轻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但林琤然是个例外。 她今年27岁,是北夜城野生动物研究所的青年专家,时常驻扎在森林深处监测动物们的栖息地,一驻就是好几个月,因此待护林站的时间比研究所还长。 老丁还记得初见时,这姑娘不大理人,180 的大个子,裹在一身白绿相间的雪地衣里,肩上背了个驼色的大工具包,还戴了反光的护目镜,腿长步子也大,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差点以为是个登山的小伙子。 但当她摘下护目镜和雪地帽,流泻出一头乌黑浓密的大波浪卷,老丁的下巴差点惊掉。不敢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会主动流落到大熊松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谋生。 她往破皮沙发上一坐,把发霉的斑墙衬得蓬荜生辉,常让他替管护站感到羞愧,生怕待客不周。 后来见她独自扛着相机和一大堆专业设备,在林子里追着动物东奔西跑,不分寒暑地写什么劳什子的日记。老丁不懂,但他向来敬重搞科研的人,巡山的时候也会帮她留意一些奇怪的脚印和羽毛。两人这才渐渐熟了。 刚结束一段漫长的野外监测,林琤然的体力几乎耗尽,和老丁打完招呼,习惯性地走向屋门口,拿起登记本,准备签完字回去睡个饱觉。 忽然,她的目光凝固了。 登记本最新一页,一个熟悉的名字,以一种乖巧圆润的姿态,安静地躺在那里。 孟鹿声。 进山时间:9月21日上午。 事由:探亲(林琤然,表妹)。 出山时间:空白。 看着那“表妹”二字,她的笔尖迟疑地悬在上空,好像上一次,她们的名字并排以配偶身份出现,还是在婚礼的请帖上。 林琤然确认了半天笔迹,的确是她本人留的,指着那个名字,“丁叔,这个叫孟鹿声的人,你有印象吗?她去哪儿了?” 老丁闻声凑过来,“这我还真没印象,昨天是老姜值的班。怎么,她是你朋友吗?哦,是表妹啊,行,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林琤然没否认,焦急等待他的回音。 老丁觉得很神奇。他印象中林琤然一直是独来独往,很少听她主动提到什么家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老姜那边很快接了电话,“哦,她啊,有印象有印象。她是来大熊松林旅游的,开着一辆黑色越野,人长得贼漂亮,就跟电影明星似的。可是说话嘛,就有点颠三倒四了,非要说是什么林教授的太太,林教授是男是女我能不知道?还敢跟我吵,嘿,当我好忽悠呢!我把她骂了一顿,她这才改口,说是上山玩的,想来看看我们这儿的松林铁塔。” 林琤然沉默,抿唇,刚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必要交浅言深。 老丁问:“然后呢,你就放她进山了?” 老姜:“对啊,正好老贾不是要去125号瞭望塔送物资嘛,就顺便带她一起去了。” 老贾?便是那个总是鬼鬼祟祟盯着她的物资运送员?林琤然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老丁忽然严肃地问:“那她怎么只有进山的签到,没有出山的?” 老姜含糊道:“我正要去问呢,昨天一晚上暴雨加雷电的,信号不大好,八成是被困住了吧!对了,我还借她一件军大衣呢。现在小姑娘不知深浅,只穿一件外套就敢进山,要风度不要温度,要不得哦。” 老丁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皱眉:“那他们去了多久了?” 老姜回忆了一下,“昨天中午来的,快的话下午就能到,这都一晚上了。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吧,我这边孙子住院了实在走不开。” 老丁蹙眉。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今年54岁,已经在这片海拔1000米的大熊松林守林了20年。对森林中的种种突发状况,有相当高的敏感度。 他立即打电话给125号塔的护林员小陈,却听到对方催促:“丁叔,物资怎么还没送来啊?” 老丁愕然:“昨个老贾没去送吗?” 小陈:“没有啊!口粮只剩三天了,煤炭也不够,赶快送过来吧,不然下暴风雪就不好进山了!” 电话开得免提,老丁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林琤然一眼,林琤然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转身冲上了越野车。 老丁连忙劝阻:“暴风雪要来了,你这时候进山,会很危险,还是等救援队来吧!” “丁叔,帮我报个警,就报人员失踪!” 林琤然的声音淹没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越野车疯狂地冲上来时的泥路,向着125号瞭望塔方向疾驰而去。 她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掏出手机,给孟鹿声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毫无感情的女声播报,让林琤然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又点开微信,刚要发送“你在哪儿?”头顶一连串红色的感叹号,提醒她半年前早已被拉黑。 林琤然:“……” 无奈,她把电话打到了警察局好友那里,“范柃,帮我查查老贾目前所在位置,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可疑人员,顺便再查一下孟鹿声。” “孟鹿声?”对方顿时来了兴致,“你查她干嘛?你的小太太又跟你吵架了?你要去捉奸?不是我说你,你这闷骚性格,换我也受不了,你该学着主动点知道吗?” “没有。我现在很担心她,需要立刻马上知道他们的下落,我怕有危险。”她的声音在抖,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好,你稍等!”范柃听出了她的紧张,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暂且压下八卦不提。 …… 焦急等待中,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林琤然迅速接起,以为是范柃,然而电话那头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女音。 “是……小林总吗?我是孟鹿声的高中同学,许见微。我现在在S市,被困在机场,一直联系不上鹿声,但有她发来的一个定位,如果您在附近,请帮忙确认一下她的安全好吗?” 作为孟鹿声为数不多的同学兼好友,许见微一直知道她有一位神秘的结婚对象,却不是很熟悉。 昨天是周末,她回了趟老家照顾生病的母亲。晚上回来时,看到孟鹿声傍晚时给她发了一个位置,显示在大熊松林原始森林。 以为她去旅游了,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听,微信也没回。出于警惕,她立即定了最近的机票,打算飞过去看看。没想到因极端天气原因,往返北夜城的航班全都取消了。她打了一夜电话,都联系不上人。 万般无奈,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联系了孟鹿声提到过的青要集团,说明来意后,没想到一个又一个电话打来,级别越来越高,不到三分钟,她就联系上了青要集团的董事长,那位在青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传奇女性,林幽。 林幽简单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宽慰她不要着急,然后让她记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她女儿的,孟鹿声应该是去找她了。许见微稀里糊涂地又把电话打给了林琤然。 林琤然没有犹豫:“位置发我。” 她加了许见微的微信,收到位置的那一刻,瞳孔一缩,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这的确是125号瞭望塔,不过是早已废弃多年的。新的125号瞭望塔建在60公里以外,一般人根本不会去这个旧地方,除非是别有居心。 林琤然心口怦怦直跳,猛转方向盘,直奔废弃塔而去。心里一直默念“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可呼吸却遏制不住得颤抖,几乎要被那可怕的念头逼疯。 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许见微,她陆陆续续又发送了一些消息,隐晦地表达出孟鹿声可能遭到亲生父亲绑架的担忧。 林琤然脑子里一片混乱,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鹿声没告诉过你吗?”许见微不可思议,随后发来一长段语音,“当年鹿声母亲去世后,她被她那渣爹赶出家门,被迫蜗在出租屋里艰难度日,还要面临债主的恐吓,不得不退学。不到半年,那个渣爹又跑来对她嘘寒问暖,成功把她骗了回去。你当他是良心发现吗?不,他是想拿鹿声换取利益。他们给鹿声下药,把她送到了某个觊觎鹿声很久的财阀大佬的床上。鹿声是拼着一死差点跳楼才从酒店里逃了出来。自那以后鹿声就变了,变得郁郁寡欢,我都担心那段时间她会想不开自杀。但她挺过来了,这些年她在慢慢变好,还从她那渣爹手中夺回了原本属于她母亲的一切。但她那渣爹仍不死心,使出种种肮脏手段不停地骚扰她,骚扰她的公司,还多次放话说要对她不利。半年前,他们就计划绑架鹿声,差点就得手了,是鹿声临时有事改变行程才侥幸逃过一劫。这种极品人渣是完全没有人性没有底线的,什么肮脏下作的事他都干得出来!” 说到后来许见微已经咬牙切齿了。 林琤然安静听着。喉咙仿佛被扼住,下药,跳楼,绑架?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什么从来没听孟鹿声也说过。 她认识的孟鹿声,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像只没心没肺的小鹿,什么糟心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只是有一次,无意间看见她在阳台上抽电子烟,烟雾缭绕和着朦胧光影,虚幻得有些不真实,仿佛藏了许多心事。 她在落地窗前呆站了很久,被发现后,也只是淡淡一笑:“你不喜欢我抽烟啊,那我戒了好了。”说得那么随性自然,好像戒烟是件很容易的事,只取决于林琤然喜不喜欢,而非她自己的喜恶。 其实,林琤然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偶然窥见了孟鹿声的另一面,想要了解,可她仅仅只是探了个头,就被火速关窗,拒之门外。此后她竟再没有试图去了解过。 她为什么没有去了解呢?如果,她当时再往前迈一步,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车子停在废弃塔下。林琤然一眼便见到了老贾的蓝色皮卡,装了满满的货物,但没有孟鹿声的黑色越野。她激动地冲上塔顶,眼前一幕几乎让她崩溃。 第3章 杀人 老贾焦黑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地板上,左眼插入了一根黑色发簪,眼球爆裂,七窍流血。那件被撕破的女性小西装,沾染了血迹,被凌乱地丢在床上。周围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鹿声!孟鹿声!” 她发疯般冲下塔楼,把楼下补给站的房间挨个搜查了一遍,没有人。 抱着微弱的希望,她再次拨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绝望、恐惧、冰冷,像针刺一样在四肢百骸蔓延。 她又奔到车前,仔细观察泥泞的地面,除了皮卡的车辙,还有另一辆车的轮胎印,但被雨水冲刷了一夜,已经不太明显。是她,一定是她! 她果断发动车子,顺着那歪歪扭扭的车轮印追去。脑中什么都不剩,只剩孟鹿声。 天色越来越暗,混着雨水的雪片簌簌落下,将本就不清晰的车辙一点点掩盖,她的心也被绝望一点点地覆盖,几乎无法喘息。 大熊松林在北夜城的林场有三百多平方公里,一个人如果在林中消失,无异于一根针掉进了大海里。但如果是开车的话,崎岖的山路和狭窄的树隙,会大大限制车辆的行进路线。 她抱着这样的念头,一次一次在岔路上折返。但结果总是失望。 随着最后一块备用电池耗尽,无人机失去动力一头扎进未知的林海,林琤然的车子也失控撞倒了一棵落叶松。她被震得回过神,匆忙踩下刹车,看着横亘在车前的断折树干,目光呆滞,脸色煞白,身体犹如被冰封。 就在刚刚,她的眼前仿佛闪过孟鹿声的影子,她挂着熟悉的笑容回头冲她甩了甩手,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进了黑暗的丛林中。 不要,鹿声,别离开我。 林母打来电话时,听出她状态不对,安抚道:“别担心,鹿声一向很机灵,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过去了,继续找,一定找得到。” 林琤然紧张地咬着下唇,连呼吸都带了颤音。 “妈,鹿声之前是不是差点遭人绑架?” 林母默了默,没有隐瞒,“嗯,是她父亲干的。但是她很聪明,提前嗅到风声,临时改变了行程。”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哽咽。 林母迟疑了一瞬,“这是鹿声的意思,她的家务事,不希望外人插手。” 听到外人两个字,林琤然一下子怔住,像被人打了一拳。 林母点醒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人,其他的事,以后再说。相信鹿声,她比你想象的要坚韧。” 林琤然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好。” 突然,小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林琤然麻木地接起。 “林教授,我发段视频你看一下,是我在废弃125号瞭望塔那边安得监控。可能有你要找的人!” 林琤然心头一紧,连忙打开小陈的微信,点击下载视频,一段黑白的监控录像,下载完成后直接播放。 录像是小陈截取过的,视角是在高塔上,俯瞰下面的护林站院子。 开头就是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进了院子,一辆是老贾载满货物的皮卡,一辆就是老姜说的越野黑色越野。 一男一女相继从车上下来,皮卡上下来的是老贾,从越野上下来的女子,那熟悉的身段和动作,正是孟鹿声。她正穿着塔上那件黑色的修身小西装,头发用一支玉簪盘了起来,露出脸部优越的线条。 风很大,镜头一直在晃动。她的小西装很薄,双手下意识地环抱在胸前,这是冷的表现。老贾一直在和她说什么话,她的反应很冷淡,甚至不耐烦,时不时往监控画面里瞟一眼。林琤然知道她是在看瞭望塔。她以为自己在塔上? 不多时,老贾指了指塔的方向,似乎在向她介绍塔梯在哪儿。 孟鹿声率先朝高塔走过来,甩臂的动作有些大,显得气势汹汹的。 而这时,老贾的反应很奇怪,他先是背对高塔打了个电话,然后径自走进平房里。 这个125号废弃护林站,由一座瞭望塔,和塔下的三间平房以及院墙组成。平时一般都是两个人值守,轮流上塔,现在塔里肯定是没有人的。 老贾进屋子里不知干了什么,出来时仍在讲电话,神色变得焦急。时不时往塔上瞥一眼。 林琤然手心紧张地冒出了汗,但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时小陈又发来了第二个视频,她赶紧点开,还是同样的院落画面。但时间上已经跳过了15分钟。天有些黑了,北夜城的白天很短,冬天只有7个小时,所以天黑得非常快。 这时画面突然白了一下,应该是打闪了,昨天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开始下暴雨。 老贾又出现在画面中,匆匆忙忙地奔向卡车,给他的物资盖防雨布。 林琤然判断这时候孟鹿声应该还是安全的,但下一刻,她忽然攥紧了手机。 老贾盖完防雨布后,在下面点燃了一根烟,开始猛抽,时不时瞅眼塔上,表情变得阴沉。突然他扔掉烟头,脚尖狠狠地踩死,大踏步朝塔上走来。 视频再次结束。 林琤然脖子犹如被套上了绞绳,朝着一个必然的结果迈进。 她颤抖着点开刚收到的第三个视频。 时间又跳过了30分钟,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也下大了起来。偶尔夹杂着一两道闪电。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内衫,发丝散乱的女子从塔上下来,慌慌张张地跑向自己的车。颤抖地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了大雨中。正是孟鹿声。 林琤然的心揪成了一团,如蒙大赦又如坠深渊。孟鹿声逃走了,这个结局比她预想中的好太多。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发泄,想要怒吼,想要钻进屏幕撕碎那个心怀叵测的人。 视频到此全部结束,林琤然痛苦地跌进在椅背里,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酷刑,全身上下被冷汗湿透。 她知道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孟鹿声一个人开车冲进大雨滂沱的原始森林,手机打不通,地形也不熟悉,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光是想想就心惊胆裂了。 小陈解释道:“这个废弃125号塔上的监控,还是当初您同事要求安的,说是要检测鸟群的动向。因为他说红外监控设备非常昂贵,怕丢,于是我又在监控旁边又给他安了一个监控,刚好扫到院子里,监视人员进出,顺便也防止有人偷塔卖废铁,没想到就录到了这些。” 林琤然压抑着快要崩溃的情绪:“你把完整版的视频发给我!” 小陈:“好的,稍等,文件有点大。” 林琤然挺起身子,打开电脑,接收文件。小陈的监控视频没有录音,但是红外监控上肯定有,她又给研究所的同事打去电话,问他要这个时间段的监控视频。 技术部负责人顾琮接的,他一边发视频,一边说:“林教授,咱们的第12号观测点,昨晚遭到不明生物破坏,你离得近的话,能不能帮忙去看一下?” 12号观测点?林琤然回忆了一下,似乎离这很近。 她们的观测点一般安得很牢固,不会被动物轻易破坏。更何况昨晚下雷电暴雨,大型动物一般不会随意出没,更有可能是人,或者是被雷电劈倒的树木! 林琤然来不及去听录音,迅速倒车,赶往第12号观测点。 果不其然,一台被车轮碾碎的远程红外相机正躺在雪泥里,顺着车胎痕迹,前行五百米,有一个下坡,一台黑色越野车车头正栽进沟里,后轮离地,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 林琤然脸色煞白,迅速下车,冲了过去。踩着泥水滑进沟里,一眼便瞧见了挡风玻璃后面那个熟悉的人影,正蜷缩着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早已失去了知觉。 林琤然猛拍车窗,“孟鹿声!快开门!” 没有反应。林琤然环顾四周,没有可用的东西,又爬回去取了锤子,砸碎车窗,从里面开了门。 车内的暖气早已熄灭,孟鹿声只穿了件单衣,此刻全身冰凉,冻得嘴唇发紫。 “鹿声!”她颤着手把孟鹿声捧起来,帮她解开安全带,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渍。脖子里还有条触目惊心的淤痕,明显是被用力掐出来的。 她的心脏好像被人重重捅了一刀,不亚于万箭穿心。 迅速把冲锋衣脱下来,裹到她身上,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出来,背在身上,手脚并用地爬回自己车里。关上门,暖气开到最大,把她染了血的湿衣服脱下来,套上自己的羊毛衫,又从后座捞了件黑色的大衣裹在她身上,手伸进去快速揉搓她的身体,“鹿声,醒醒,不要睡!” 不确定她失温多久,林琤然急得五内俱焚,原来在乎一个人是这样子的,根本承受不起失去她的代价,“鹿声,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你醒过来好不好?”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咳”,林琤然身体一颤,大喜过望,“鹿声!” 孟鹿声艰难地睁开眼睛,可她眼神空洞地扫了眼周围陌生的环境,瞳孔猛然收缩,身体本能地就想外逃。 林琤然心里一紧,忙把她锁进怀里,心惊胆战地安抚:“没事了,鹿声,你现在安全了,不要怕!” 孟鹿声呼吸一滞,突然发起抖来,溺水般死死抱住了林琤然的脖子,“林琤然,我杀人了,我好怕,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我也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林琤然紧紧护着她冰凉的脸颊,喉咙哽塞难抑,不敢想象,这一夜,她是怎么煎熬过来的。一个人跑来异乡找她,被骗又差点被侮辱,疯狂地逃出来,又遭遇大雨滂沱,举目无亲,失联、失温、失去出路。当车子冲下斜坡的那一刻,她心里该有多绝望害怕?差一点,她就真的失去她了。 她红着眼睛,后怕和心痛交织,但声音却异常坚定:“不要怕,没事的,你只是在正当防卫,不是故意杀人,相信我,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不要担心,有我在。” 孟鹿声哭得一抽一抽的,还以为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她一度以为自己真快死了,死在无人问津的原始森林,死在没人知道的山沟沟里。也许有一天还会被林琤然这样的野外工作者发现,制成人体标本。那时候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自己,能不能根据周围的遗迹判断出这堆白骨就是她的倒霉妻子。身份证防腐吗? 直到身体传来真实的触感,将她牢牢箍在怀里,箍得她骨头都痛了,她这才惊觉这不是一场梦,林琤然真的把她找回来了。眼泪瞬间飙出,真的想扯着嗓子大哭一场。可她没有力气了。 身体又冷又饿又疲惫,只能委屈地窝在她怀里,小动物一样抽抽噎噎的,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林琤然心疼的无以复加。她将副驾座椅调低,拿酒精和纸巾小心地帮她清理伤口。除了脖子里的淤伤外,手腕上也有挣扎过的痕迹。林琤然紧咬着下唇,心痛,愤怒,无力感交织,搅得她气血翻涌。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仔细检查了鹿声的身体,确认没有别的伤口。这才帮她裹好大衣,拿起一瓶易拉罐,打开车门,默默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