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与忠犬小叔》 第322章 这孩子近来比从前少言寡语了许多 见她静静听着,他又正色道:“有了这笔钱,咱们成婚后的日子就能宽裕不少,也能给妹妹备份体面的嫁妆。只是南方路远,这一去少说两三个月,路上难免辛苦,也有些说不准的风险。” 说到后面,他语气沉了沉,方才的羞涩腼腆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将来的慎重考量。 听到这个消息,李盼芙的心直往下坠。 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她是不想他在此时远行的。 可瞧着他说话时那不自觉发亮的眼神,她便明白,他是想去的。 心里纷乱无序,可她脸上笑意依旧开朗。 她将心底的涩意悄然压下去,唇角弯弯,笑问:“你这是心里头想去,又怕我担忧,对不对?” 虎子点头:“嗯。怕你和爹娘担心,也怕这一路有凶险。” 看着他定定看向自己的眼神,李盼芙那句“能不能不去”在唇齿间转了几转,终究是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做什么事没有三分险呢?若这采买的差事真那么轻省,天上也不会掉下这百两银子来。虎子哥,你想去,我就支持你去。你爹娘也会支持你的。” 虽未见过孙父孙母,但李盼芙听虎子说起过他们,听起来是好相与、明事理的长辈。 虎子想到爹娘,又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心头热乎乎的。 他没想到,她如此坚定地支持他的选择。 当下,和赵惊弦说出自己的决定时,也说得坚定无比。一想到李盼芙那双带笑的眼睛与她毫无保留的支持,他心头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气。 听到虎子这般恳切的托付,赵惊弦一笑:“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既有这份心,我自当尽力。等会儿我就修书一封,你回来顺路送到虞家二叔公府上便是。” “得嘞!多谢赵二哥!”虎子声音很是轻快。 两人洗漱妥当,小鲤也揉着惺忪睡眼探出头来,月盈给她扎了两个俏皮的苞髻,系上鹅黄发带,末端还缀着两颗小小的珍珠,灵秀非常。 厨房里,秋禾正将熬得糯软的小米粥盛入碗中,佐着几样清爽小菜摆上饭桌。 粥饭蒸腾的热气在晨光里氤氲成暖雾,恰好驱散了晚秋清晨的微寒。 小鲤洗漱妥当,与赵惊弦、虎子围坐桌前,捧着温热的粥碗,有说有笑。 用罢早食,玉娘、赵攸、赵母和团团尚在安睡,他们几人便已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小鲤熟门熟路地踩上小凳,赵惊弦在旁虚扶着。 她动作伶俐地登上马车,才坐稳,便扭过头,用那带着点糯软睡意的嗓音对赵惊弦道:“爹,我先睡一会儿。” “好,睡吧。”赵惊弦笑容宠溺,看着女儿熟练地侧身躺倒在铺了软垫的座位上,便取过一张轻暖的绒毯为她仔细盖好。 这几乎成了每日清晨马车里的定例,小鲤总要这般补上一觉。 自第一日去王家族学先送了赵惊弦后,往后便都是先送小鲤去族学。 族学里总比马车舒适,夏日清凉,冬日有炭火暖着,赵惊弦觉着总归比在颠簸的马车上补觉要舒服安稳得多。 虎子驾着车,先将小鲤稳妥地送到了王家偏门,赵惊弦看着她进了门,这才放下车帘。 秋日的白昼总是短促,日头在空中划了道浅金弧,匆匆西沉。 署衙的梆子声响起,便到了赵惊弦下值的时辰。 他回到家,玉娘和团团便迎了上来。 “今日回来得倒比往常早些。”玉娘声音温软,伸手替他拂去官袍袖口沾着的一片落叶。 赵惊弦清润的面容浮起笑意,牵起她和孩子的手往里走:“署衙里事毕得早。怎不见小鲤?” 搭话的是团团,他拉着赵惊弦的手挥了挥:“姐姐学琴谱呢!” 声音听起来很是有些闷闷不乐,姐姐都好几日没有和他玩了。 早上去上学,下午要学舞,空隙的时间学琴。 虽家里人都让他跟着一起练学舞的动作,可太累了,他也是隔三差五才去练上半个时辰。 赵惊弦听出他的不高兴,捏了捏他软乎的胖手,“姐姐在用功呢!等她学会了就给你弹曲子听。” 团团闷闷不乐,却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虽年纪小,却也懂得姐姐在学本事,从不会真的去打扰。 见爹娘相携回房,他便迈着小短腿找虎子叔叔喂马去,马儿吃草,可比琴谱有趣多了。 屋内,玉娘接过赵惊弦解下的官袍,“说起来,小鲤这几日确实是太累了。那么小的一个人儿,要学这么多的东西。” 赵惊弦换好家常衣裳,在她旁边坐下:“确实,这孩子近来比从前少言寡语了许多。下个月得空,我带她和团团出门好好玩半日。” “这么冷的天,能去哪儿玩?”玉娘抬眼看他,眸中带着些许疑惑。 赵惊弦唇角微扬:“到了下个月,金明池就该结冰了。待池面冻得坚实,我带小鲤和团团、小攸去耍冰嘻。” 金明池是京城有名的湖泊,冬日冰面如镜,远山近树映在冰上,穿上冰鞋在其间滑行,看着风景,心情很是舒畅。 “天寒地冻的,可别着凉了。”玉娘下意识担忧。 “放心,定给他们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棉团子,冻不着的。只是你却要留在家中了。”赵惊弦语气歉然。 玉娘摇头,笑了笑:“下个月定是冷得不行,我巴不得守在家里不出门才好。”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日收到了四封信。一封是孙家寄给虎子的,另三封都是给你的,都放在书房左边抽屉里了。” “好。”赵惊弦起身往书房去,玉娘也来到院子,喊月盈将几盆花往后罩房里搬,近来天冷了,可别冻坏了。 此时,赵惊弦已走进书房,先取了孙家给虎子的那封家书,交到虎子手中,这才回到书房,展读另外三封。 第一封是虞家二叔公的回信。信中先谢他费心推荐人手,接着说明日下午可让他去虞家布行看看,届时他家里的大掌柜和商队领头在铺中,有问题可当面详谈。信末还邀他得空过府饮茶。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3章 凡事多看多学,莫要强出头 又展开孙父的信。满纸皆是恳切谢意,感激他对虎子的照拂与帮携。信中提及家中诸事已安排妥当,八月底便动身赴京,托赖了镖局照应,跟着他们的货队一同北上。算算脚程,恐怕要到十月中方能抵达京城。末了写道:届时我们一家老小,少不得要叨扰贤侄了。 看完,赵惊弦想,如今他们应当已经出了陵州了。 最后展开的是先生的回信。先生先是细致解答了他前次去信中请教的两个问题,笔墨详尽。末了又谆谆告诫他要持敬守中。 三封信很快便看完了。 赵大伯应当也是回了信,只是村里不比府城,信件往来总要晚上十来日才到。 这时,玉娘来寻他用晚食。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四溢。 热腾腾的菌菇羊骨奶白羹氤氲着白气,映得每个人的面容都格外柔和。 虎子难掩喜色,对众人道:方才看了家里给我写的信,我爹娘和妹妹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信上说十一月前定能到京! 这可真是太好了!赵母喜得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家里要热闹起来了。” 她与孙母最是投缘,这下可好了,又多了个伴。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细细盘算了下日子,疑惑道:“只是怎的要这么久?记得咱们当初上京,统共一个月就到了。” 赵惊弦温声解释:“娘,这次孙叔他们是跟着押运的镖师队伍一同前来。一路上要照应货物,停停走走,脚程自然慢些。这样虽费时日,却稳妥安全。” 赵母恍然,想起当年自己舟车劳顿、晕得头昏眼花、喘不上气的苦楚,连连点头:“还是稳妥好,稳妥好。” 坐在一旁的赵攸眼睛亮亮的:“囡囡妹妹要来了?从前在府城时,我们还常一处踢毽子、编花绳呢。” 小鲤正小口喝着汤,听到这话也抬起头来,她也高兴。她还记得从前在孙家玩,到了用饭的点都不愿回家的事。 玉娘也柔声笑道:“虎子隔壁那间屋子,我明日就让秋禾收拾出来。前些日子绣娘新做的被褥正好用上,底下的垫褥絮了五斤棉花,盖被絮了八斤,保准孙叔孙婶夜里睡得暖和。只是囡囡得先委屈些,暂住后罩房了。” 家中眼下除了虎子隔壁,也就后罩房还有空屋。 虎子连忙摆手,站起身,朝玉娘拱手作揖:不委屈,有地方住就极好了!多谢嫂子费心安排。爹娘知道您这般周到,不知该多感激呢。 他见大家都这么欢迎爹娘和妹妹,心头暖意涌动。 一直竖着耳朵听大人说话的团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依稀想起孙父孙母的模样,眼睛一亮,欢呼起来:好啊!我又能吃到孙奶奶做的炸黄金丸子啦!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赵母又惊又喜:你这个小机灵鬼,竟还记得孙奶奶?连她做的丸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莫不是咱们家里又托生了一个文曲星,这般好的记性? 团团挺起小胸膛,很是自信:爹是文曲星,我也是文曲星。娘还常夸我字写得好。 赵惊弦清润的眉眼浮现笑意:用功是好事,不过文曲星可不是自己封的。 赵母哪里管什么自不自封,欢喜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咱们家又要出个小状元了。你爹当年是榜眼,日后你定要比他还有出息,考个状元回来! 赵惊弦听了,眼神无奈,温声劝道:娘,孩子还小,莫要与他说这些。读书明理才是根本,只愿他明事理、知进退,做个正直善良的人便是。 赵母听了,也觉得在理:是我心急了。咱们阿止啊,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院子里秋风虽起,终究没惊扰堂屋里的暖意融融。 第二日,赵惊弦将下午去虞家布庄的事和虎子交代了一遍。 虎子一听便明白,这是虞家的人要亲自相看自己是否堪用,当即郑重应下:“赵二哥放心,我定会好好表现。” 傍晚时分,虎子接赵惊弦回家时,脸上都是压不住的笑意。 原来虞家商队的领头对他很是满意,让他五日后便随队南下。 用晚食的时候,虎子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家众人。 席间安静了一瞬,赵母最先放下筷子,关切道:“你爹娘眼看就要到京了,你怎么就要离开了呢?过年前能回来不?” 虎子忙解释:“伯娘放心,商队这趟是短途,约莫两个多月就能回来,定能赶在年前。” 赵母仍是忧心忡忡:“南方虽没有京城这般严寒,可听说那瘴气最是伤人,还总是下雨,湿漉漉的没个干爽时候。你这一路南下,定要记得多带几件干爽衣裳换洗。对了,你做的那些手衣也带上几双,让盼芙在里面添些棉花,既防潮又暖和。” 虎子笑得腼腆,心里暖融融的:“伯娘想得周到,我都记下了。我爹娘和妹妹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就有劳伯娘、嫂子和小攸多照应了。” 赵母连连摆手:“嗐!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你娘就像我自家妹子一般。你只管在外头多注意安全,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除了赵母,其他人虽有不舍,却也都明白这是个好机缘。纷纷嘱咐他路上注意事项。 赵惊弦嘱咐商队行路的规矩,玉娘说着要给他备些耐存放的干粮。 次日,虎子去李家寻了李盼芙。 笑容愉悦明朗的姑娘听他说四日后便要南下,笑容僵了僵,心中不舍,但又为他高兴:“这是好事!能得虞家赏识,说明你确实能干。” 虎子看着她强掩不舍的模样,心头也惆怅:“这趟回来,我给你带些南边才有的稀罕物。” “那我可记着了。”李盼芙弯起眼角,又道,“这事我来说与祖父祖母知道就好。” 虽如此说,虎子去杂货铺帮忙时,还是寻了机会亲自向李大爷说明了情由。 李大爷正在擦拭柜台,抹布划过木质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听了虎子的话,手中动作未停,只是略抬了抬眼,点了点头:“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是好事。记着路上谨慎些,凡事多看多学,莫要强出头。”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4章 小婶娘来寻你啦 没几日虎子便要离开京城,时间变得紧迫起来。 他紧着给手衣刷桐油。 放在杂货铺的手衣如今每日至少都能卖出五六双,李盼芙又紧赶慢赶地做出了二十多双送来。 他一一刷上桐油,仔细晾晒。 秋日晴好,院里拉起的绳子上,数十双手衣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既然他要离开一段不短的时日,这驾车的活计便需有人接替。 这日清晨,虎子如常送赵惊弦去署衙上值后,便按着他的吩咐,径直去了官牙。 负责接待的牙人与虎子打过几次照面,认得他。 听闻他要寻个驾车熟练、性情稳当的车夫,便热络地将牙行里所有做过车夫的人都唤到了后院。 不大的院子里,统共站了五个人。 驾车算是技术活,人选本就不多。 虎子的目光仔细扫过,最终落在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身上。 他穿着虽旧却浆洗得干净的灰布短褐,身形结实,手掌宽大,指节粗壮,一看便是常做活计的人。 眉眼低垂,神态安然,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是个稳重人。 虎子用赵惊弦给的银票买下了他。 牙人正要让那男子随新主家离去,不料这中年男子却“扑通”一声跪在了石地板上。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站起来说。”虎子一惊,赶紧伸手相扶。 那男子抬起头,眼神恳切:“小人陈顺,多谢主家青眼。只是……我还有一个女儿,也在这里,不知主家能否将她一并买下。我可以不要月钱,有口吃的便行。” 他也知这请求唐突至极,可一想到只有女儿一个亲人了,他便觉得什么脸面都可抛却了。 原来他本是京城一位三品官员的家仆,几年前主家犯了事,一干仆役都被发卖。 辗转到了这牙行,他的妻子在牙行难产去了,孩子也没能成活,如今就只剩下十岁的女儿与他相依为命。 虎子看着眼前汉子哀求的神情,心中恻然。便请牙人将他的女儿带过来瞧瞧。 不过片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被领了进来。 穿着一身打补丁的杏色衣衫,虽面色蜡黄,但眉眼清秀,此刻正怯生生地望着这边,目光紧紧黏在陈顺身上,生怕一眨眼父亲就不见了。 虎子略一思忖,赵家如今倒是不缺人手,这般贸然带回两人确有不妥。 可若赵家不要,他便先欠着赵二哥的银钱,将这小姑娘买回去,照顾娘和妹妹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他当即对牙人道:“既然如此,我便将这对父女一并买下罢。” 手续办得极快。牙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亲自将三人送到门口,连声道:“虎子兄弟真是菩萨心肠。” 回赵家的路上,晨雾尽散,日头升高。 虎子这才得知男子名叫陈顺,女儿叫陈花儿。 他也将赵家的情况大致道来,并说明自己并非他的主家。 陈顺听得认真,听完后,声音哽咽:“恩人今日大恩,陈顺没齿难忘。待主家发了月钱,我一定攒着还给恩人,绝不敢忘。” 陈花儿坐在父亲身边,见虎子和颜悦色,稍稍放松了些。 虎子领着陈顺父女回到赵家时,日头正当空,已到了用午食的时分。 院子里飘着饭菜香,众人正等着他回来开饭。 赵母见他进门,笑着打趣道:“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日要在李家用饭,正想让月盈去问问呢!” 虎子忙摆手:“没有的事,伯娘。你们先吃便是,我先放好马车,用不着特地等我。” “一家人哪有分两拨吃饭的道理。”赵母说着,目光落在他身后那对拘谨的父女身上。 虎子将动作谨小慎微的陈顺和陈花儿引到跟前:“这是新来的车夫陈顺大哥,这是他的女儿陈花儿。” 赵母蹙眉:“不是说只要个驾车的吗?怎的还带了个小的?” 家里已有三个丫鬟,活计都分派妥了。这丫头年纪尚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怕是还要白费米粮。 这话让陈顺神情一紧,陈花儿更是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虎子忙上前一步解释道:“伯娘,我是想着娘和妹妹那边缺人照应。既然遇上了,便想着买下她的身契,日后也好照顾家里人。” 闻言,赵母眉头松泛开,很是欣慰:“难为你这孩子,时时惦记着你娘和你妹妹。” 玉娘目光在陈顺身上停留片刻,看着是个稳妥的。 她柔声接话:“娘说的是,虎子对家人既孝顺又体贴。这车夫也挑得妥当,看着就是个稳重可靠的。” 说罢转向月盈,“带他们去安顿罢,有什么缺的慢慢添置。” 正和秋禾一起往桌上端菜的月盈应声过来,对陈顺父女温言道:“两位随我来。先用过午饭,我再带你们慢慢收拾。” 她先领着陈顺到了门内侧的东耳房:“这儿虽不大,但向阳通风,既方便看守门户,兼顾车马也便宜。” 又带着陈花儿往后罩房去,“你与我住一间,彼此好有个照应。” 用过午饭,月盈便取了两身赵攸穿不下的旧衣,嘱咐秋禾:这两日得空改改尺寸,先让花儿换洗。 因不知她的到来,只能之后再请绣娘做两身冬衣。 虎子也找了件自己半新的厚袄子给陈顺,又和他将耳房收拾了一番,从库房抱来一床新被褥。 自此,陈顺和陈花儿便成了赵家的一员。 临行前的日子倏忽而过,转眼只剩两日,虎子便要离京远行。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将院子照得暖融融的。 李盼芙抱着个青布包袱来到赵家。 院子里,团团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躺椅里,眯着眼晒太阳。 见是李盼芙来了,立刻脆生生地打招呼:“小婶娘!” 他很是高兴,每次这位婶娘来了,多半会给他带些零嘴儿。 李盼芙见他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期待,笑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肉干递给他。 团团咽了咽口水,紧紧握着那香喷喷的肉干,“噔噔噔”跑回了房,大声嚷嚷着:“虎子叔叔!虎子叔叔!小婶娘来寻你啦!”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5章 一点点缝合得无比踏实 正在屋内埋头收拾行装的虎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手一抖,刚叠好的外衫又一下散开。 他的脸“腾”一下地就红透了,忙压低声音,对着跑进来的团团道:“别乱叫!” 这声音虽听起来恼怒,却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分明透着一股藏不住的欢喜。 他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物,下意识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衣襟,快步出了房门。 李盼芙正站在院中,一袭浅粉色衣裙,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几步走到她身旁,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芙儿,你怎的来了?” 李盼芙将包袱往前递了递,“来给你送靴子。南方潮湿多雨,没有双耐穿的靴子可不行。” 说着,她解开包袱,露出一双做工极为扎实的靴子。 “这靴子刷过桐油,应当能防些雨水。” 这是她两个月前就开始做的。厚实的牛皮靴底耐磨耐穿,内衬用的是细软毛毡。 原本绣了竹纹样式的绸缎鞋面精致非常,因得知他要南下,她连夜拆了,改用厚实的麻布和棉布重做,又细细刷了三遍桐油。 虎子接过靴子,指尖抚过密实的针脚,又羞又感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眼睛亮得惊人。 李盼芙见他这副怔忪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行李收拾得如何了?若是还没理妥,我顺便帮你再归置归置?” 虎子还未应声,一旁津津有味啃着肉干的团团听见了,立刻应声:“好呀好呀!虎子叔叔还没收拾好,小婶娘给他归置。” 被团团这么一闹,虎子耳根都红透了。 他结结巴巴地阻拦:“等、等、等一下!” 话音未落就冲进屋里,手忙脚乱地四下打量。 还好平日收拾得整齐,除了刚才正在整理、暂时堆放在榻上的几件衣物,并无太多杂乱之处。 他快步走过去,将那些衣物迅速叠好收入包袱,又伸手抚平被褥上的褶皱,眼角瞥见桌上的一个物件摆得不够正,又忙上前调整了一下位置。 自觉看得过眼了,他这才再次出了房门。 然而,一眼就瞧见玉娘和赵攸不知何时站在了对面的廊下,两人挽着手,正笑吟吟地望着他这边。 虎子赶忙别开视线,只红着脸对李盼芙道:“芙、芙儿,你进来吧。” 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她名节有碍,连忙一把拉过还在啃肉干的团团,“阿止也来,帮叔叔看看。” 李盼芙随着他和团团走进了这间充满了陌生又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的房屋。 屋内陈设简洁,却收拾得井井有条,靠墙的木榻上放着一个半开的大包袱。里边已经装着两个颜色不同的小包袱。 她走到榻边,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一旁,神色自然地扫过虎子已经整理好的部分。 “我瞧瞧你都备了些什么,”她声音轻快,“我能打开看看吗?” 虎子羞涩,却也没阻止,幅度极小的点了头。 李盼芙打开了一个小包袱,是几双叠好的布袜。 她蹙眉:“南边水路多,气候潮湿,鞋袜易湿,这几双怕是不够。” 说完,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有些局促的虎子,细致道:“鞋袜务必要多带几双。依我看,鞋靴带两双厚实的,耐穿,走远路也不怕。再带两双轻便透气的,即使打湿了也干得快。袜子轻省,不占地方,带个十来双都可行。” 虎子用力点头:“好。都听你的。” 李盼芙又补充道:“虽说到了那边也能买,可行程漫长,万一在荒凉的半道上,或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湿了鞋袜,有得替换,人也舒坦些,免得着了寒气。” 虎子听着,立刻转身,从箱笼里又翻找出几双袜子和另外两双适合夏季穿的鞋子,依言将它们和李盼芙刚送来的靴子重新打包好。 团团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小口小口地啃着肉干,并不出声打扰。 李盼芙看着虎子将三双鞋靴和十来双袜子妥帖地装好,又伸手替他理了理包袱里的衣物,继续说道:“衣裳也是一样的道理。南边虽比北地暖和,但也要多带些,方便换洗。 “厚实的外衫带两身换洗就够,贴身穿的里衣、夹袄不妨多带几身,吸汗透气。出发那日,记得身上穿件厚实的袄子,外面再搭上那件挡风的大氅,一路上便也不怕冷了。” 虎子一边应着,一边按照她的叮嘱,从箱笼里将衣裳拿出来,装到另一个颜色的包袱里。 听着她在一旁絮絮的叮嘱,他心中非但不觉得烦扰,反而很安心。 这些细碎的、关乎冷暖温饱的关怀,如同最细密的针脚,将他远行前那颗微悬的心,一点点缝合得无比踏实。 虎子依着李盼芙的叮嘱,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远行的行装彻底归置妥当。 四个颜色各异的包袱被一齐收进了一个结实的大包袱里,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类衣物。 药物和干粮明日再单独装一个包袱,这样取用方便。 至于重要的文书和银钱,则准备贴身携带。 收拾停当,窗外日头已西斜。 虎子将李盼芙送回李家,两人在院子里站定。 李盼芙轻声道:“你稍等。” 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取出两个厚厚的油纸包,塞进他手里。 “这是两包肉干,各有一斤重。”她轻声道,“你带在路上,若是错过了饭点,或是夜里饿了,好歹能垫一垫。这东西耐放,不怕坏。” 虎子接过两个油纸包,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李盼芙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轻轻贴靠在他的胸膛上。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转瞬便松开了。 虎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鼻尖掠过她发间清浅的皂角香气,怀中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温软。 待他回过神,双臂下意识想要回应时,她已经退后半步,脸颊绯红。 “送到了,你、你回去罢。”她红着脸,声音很轻。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6章 定能让游公子一眼便再挪不开眼去 虎子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将两包肉干放在堂屋的桌上,随后脚步一转,去了厨房。 瞥见灶边的柴火所剩无几,他便走到院中,利落地挽起袖子,将棚子下堆放的木柴,一抱一抱地运到厨房灶边,整整齐齐地码放好。 李盼芙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在院子和厨房之间来回穿梭,没有出声阻拦。 在屋里忙活的李大娘听见动静,还以为虎子已经离去,走出来却见他正抱着一捆木柴走进厨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忙热情地招呼:“虎子,别忙活了!快歇歇,一会儿就在家里用晚饭罢,大娘今天炖了肉!” 虎子刚好搬完最后一抱柴火,将灶边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笑着应道:“哎,好,谢谢大娘!” 转头又看向李盼芙,“那我先回家一趟,跟家里说一声,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说完,他快步出了院子,匆匆回到赵家。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他又折返回来。 从李家的杂物间里搬出一把木梯,架在房檐下,利落地爬了上去,检查起屋顶的瓦片来,看有无松动、破损。 两日后的清晨,天还未破晓,四周还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静谧中。 虎子背起收拾好的大包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离家后,最舍不得他的便是团团了。 小家伙头天晚上自己睡觉,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鼻子,湿了小半个枕头。 第二日,虽强忍着没再哭,却已经开始板着肉乎乎的手指头,一日一日地数着虎子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家中少了虎子的身影,一下子空寂了许多。 就在这略显空落的氛围中,日子悄无声息地往前赶。 虎子离家后,没两日便是赵攸与游松相看的日子。 眼见相看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赵攸心里扑腾的鸽子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兔子,紧张远远压过了喜悦。 相看前一日午后,她将箱笼翻拣一遍,最终挑出三身最合心意的衣裳,平铺在榻上细看。 可瞧着这三套各具风致的衣裳,她反倒犯了难,只觉得哪套都好,又似乎哪套都不够好。 在屋里独自纠结了好一会儿,她终究决定去寻玉娘拿个主意。 此时,玉娘正在厨房里指点月盈做吃食。 自她有孕后,喜好吃食,便总是想着做些合口味的吃食。 最近,她十分怀念幼时吃过的梅花汤饼,这是她娘每逢年节才会亲手制作的应景点心。 “嫂子,”赵攸来到厨房门口,轻声唤道,“能不能帮我挑一下明日穿的衣裳?” 见小姑子来寻,玉娘自是无不应的:“好,你等会儿。” 说完,她看着看着月盈将白梅、檀香末浸泡到水里后,吩咐接下来的步骤:“泡上半个时辰,便用这水和面做馄饨皮。每一叠馄饨皮,用梅花样的铁模子凿出梅花,煮熟后放进鸡汤内。” 其实,她并不知她娘是如何做这梅花汤饼的,即便见过,也早已记不得。 不过是来了京城后,一次上街,见路边摊贩有卖这吃食的,那熟悉的清香一下子便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 她特意向摊主问得了做法,如今又想起这幼时的味道,便想吃上一碗。 “夫人放心,奴婢记下了。”月盈恭敬应道。 安排妥当,玉娘便跟着赵攸来到她屋里。 “嫂子你看,”赵攸引着玉娘来到榻前,指着那三身铺陈开的衣裙,“这三身衣裳,你觉着我明日穿哪身最为合宜?” 榻上正摆放着三身颜色鲜亮的衣裳-- 明媚而不失娇嫩的杏子黄缕金绫裙,清雅含蓄的浅紫芙蓉襦罗裙,还有水波清透柔润的水绿色绸面立领襦裙。 这三身衣裳颜色各异,可样式皆属鲜亮又清雅一路。 玉娘认真看了会儿,先拿起那件杏子黄的,在赵攸身前比了比:“这颜色鲜亮,最衬你肤色,明日若是个晴好天气,穿这身就很好。” 说罢,她又拿起那件浅紫色的,柔软的布料垂坠下来,“这身芙蓉暗纹的倒是清雅,只是颜色终究太素净了些,毕竟是相看,总要带些喜气。”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件水绿色的立领襦裙上,在赵攸身前细致比量后,眼中闪过惊艳:“就是它了。” 她抚过裙面泛着粼光的绸料,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说来也奇,这颜色竟这般衬你,倒像是专为你染的。往日怎不见你穿过?” 这身衣裳是赵攸上个月底新做好的,那时试在身上只觉这颜色过于鲜亮惹眼,便一直收着不曾穿过。 如今听玉娘这般肯定,她欢喜问:“当真衬我?” 玉娘关起房门,笑着点头:“自然。这颜色将你肤色衬得白皙通透,立领更显得脖颈修长,腰身收得也恰到好处。你换上试试便知。” 赵攸接过衣裳换上。玉娘让她走了两步。 只见水绿色绸料行走间如水波流动,泛着柔和流光,本就清丽的赵攸,此刻好似一株初绽的新荷,清新又明艳。 玉娘眼底笑意更深:“明日就这般打扮,配上我送你的那对翡翠玉簪花,耳坠就用那副简单的珍珠坠子。清清亮亮,婷婷袅袅。明日定能让游公子一眼便再挪不开眼去。” 赵攸对着铜镜正照着,才要从桌上的匣子拿起玉娘说的翡翠玉簪花,忽然被她这一打趣,都忘了动作。 玉娘见了,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且慢慢收拾,我去瞧瞧阿止写字。” 说罢,她轻轻抚平裙裾,转身出了房门。 玉娘缓步来到书房外,刻意放轻了脚步。 团团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小手紧握着笔杆,姿势很是认真。 他腰背挺得笔直,另一只手稳稳压着纸,目光专注地落在笔尖,一笔一画写得极慢。 写完一个字,便会仔细看一会儿,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琢磨哪里不够好,随后又蘸了墨,重新落笔。 俨然一个小小书生模样。 玉娘没有出声打扰,站在门边静静看了会儿,便往厨房去了。 还未走进厨房,一股浓郁鲜香的鸡汤味儿便迎面扑来。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7章 他的心口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撞了一下 月盈正守在灶台边,小心地掀开砂锅盖子查看火候。 见玉娘进来,她忙用布巾擦了擦手,笑道:“夫人,这鸡汤再有两刻钟便好了。” 玉娘走近灶台,看了眼锅中翻滚的浓汤,轻声安排:“等会儿汤好了,你先用食盒装三碗送去李家,给李大娘、李姑娘,还有老夫人尝尝鲜。剩下的给在家的人分一分,小鲤和苏娘子那边也别忘了送些去。锅里再多留些,等老爷回来也能尝尝味。” 赵母午后便去了李家说话,正好一并送去。 月盈点头:“奴婢记下了。夫人可饿了?要不要先用些点心?奴婢早上做的枣泥糕还剩些。” 玉娘笑着摇摇头:“还不饿,你且忙着。” 安排妥当,她便去了绣房,为腹中的孩儿做起厚实暖和的棉袜。 梅花汤饼做好了之后,月盈先送到了李家,又送了些去后罩房,才将四碗梅花汤饼端到堂屋的桌上,去了绣房和书房请玉娘、赵攸、柳映华,还有团团。 几人来到了堂屋,用起了吃食。 玉娘执起白瓷汤匙,舀起一朵梅花状的汤饼,小心吹了吹热气,这才送入口中。 那汤饼口感松软,鸡汤香气带着梅花清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不仅解了午后的倦意,胃里也舒畅了许多。 赵攸也尝了一口,连连点头,与团团一样,都是一口一个,吃得格外香甜。 柳映华品尝着,赞叹道:“这汤饼不仅形似梅花,入口更是有梅花清香。” 她转向侍立一旁的月盈,语气诚恳,“月盈姑娘,不知可否请教这汤饼的做法?” 月盈笑着福身,答道:“自是可以的。” 她将这梅花汤饼的做法说与柳映华听。 柳映华边听边记在心里,笑道:“如此说来,倒也不难。明日我便做给我夫君和女儿尝尝,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 玉娘听她只提起女儿,放下汤匙:“怎的许久不见你家儿子了?记得上次见他,还是几个月前了。” 柳映华的儿子如今八岁,先前玉娘时不时便会在巷子里见到他。 提起儿子,柳映华脸上笑意更深:“几个月前便送去郊外的书院念书了,半月才回来一次。” 玉娘点头,执起帕子轻拭嘴角:“难怪这几个月里总不见他身影,原是去书院求学了。小小年纪便如此勤勉,将来必有大出息。” 柳映华笑得高兴:“承你吉言。那孩子虽调皮,在学业上倒还算用心。” * 转眼到了初十这日,天光初亮,赵攸便已起身。 她对镜理妆,格外用心,青丝绾成时新的流云髻,换上那身水绿襦裙,又依着玉娘先前的建议,从妆匣中取出相配的翡翠簪花和一对珍珠耳坠,仔细簪戴妥当。 对镜自照,但见镜中人眉眼如画,青丝如云,一身水绿衬得她气质清雅出尘,连她自己瞧着都觉惊艳,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踏出房门,便听见赵母亢奋的声音:“哎呀,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标致!” 赵母今日为陪她相看,特意起了个大早,见到女儿这身打扮,喜得眉开眼笑,上前拉着她的手连声赞叹:“好,真是好看!这颜色、这款式,再衬你不过!合该多穿这样鲜亮的衣裳才是。” 这时,小鲤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里出来,见到姑姑这般模样,也睁大了眼睛:“姑姑今日真好看!像画里的仙女!” 赵攸见她今日不用去上学,却起得这般早,不免心疼。 她方才穿衣梳妆时已是尽量轻声,没成想还是把这孩子吵醒了。 俯身轻抚小鲤睡得蓬松的鬓发,柔声道:“小鲤,还早呢,回去接着再睡会儿。” 小鲤却摇摇头,一本正经:“不早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我要写字了。先生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赵攸失笑。 赵母更是连声夸赞孙女懂事用功,许她等会儿回来带好吃的。 月盈和秋禾在一旁伺候小鲤梳洗,也笑着凑趣,这个说赵攸这身打扮像画中仙子,直把赵攸夸得面泛红霞,忙摆手让她们莫要再打趣。 说笑间,眼见时辰将至,赵惊弦便领着赵攸与赵母出了门。 陈顺已备好马车等候在门外,见主子们出来,利落地放下踏脚凳。 赵惊弦扶着赵母和赵攸上马车。 路上,赵母好奇儿子给女儿介绍的这个人是什么模样。 赵攸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心“砰砰”跳得厉害。 赵惊弦还是一脸的淡然自若。 到了茶楼,伙计迎上前来。 赵惊弦报上游松的名号,伙计便笑着回话:游公子早已到了,在二楼雅间候着,已来了半个时辰有余。 赵惊弦颔首,谢过伙计要领他们上楼的好意,领着母亲与妹妹登上二楼。 上了楼梯,赵母听游松已到了半个时辰,脸上笑意更盛,低声对赵惊弦道:“肯这般早来,足见诚意,是个知礼数的。” 赵惊弦微笑应是,在挂着词牌名匾额的第二间雅间前驻足,轻叩门板。 请进。门内传来好听的男声。 推门而入,赵惊弦就见游松端坐在临窗的位置,正执壶斟茶。 见是赵惊弦,他忙起身相迎,目光清正,举止从容。 他先向赵惊弦拱手作揖:“赵兄。”礼数周全,态度恭谨。 赵惊弦含笑还礼:“游松兄久等。” 游松的目光这才转向他身后的女眷。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赵攸身上,显然一眼就认出了今日相看的主角。 那身水绿襦裙在雅间柔和的光线下,更显清丽脱俗。 游松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艳。 端庄娴雅,娉婷袅袅。 他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她立在光影交错处,好似一支初绽的新荷。他的心口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撞了一下。 还在他很快回过神,向她身旁的年长的妇人行礼:“晚辈游松,见过赵老夫人。” 赵惊弦原先便和他说了会带母亲同来,他不用问就知这是赵惊弦的母亲。 赵母见他姿仪出众,心中先喜了三分,再看他衣裳料子质地上乘, 腰间还坠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金香球,又谈吐不俗,更是喜上眉梢,笑得热络:“游公子快快请起,果然一表人才!” 暗赞儿子果然疼惜妹妹,寻了这般出众的人来相看。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8章 这般品貌,正是她心中所期 “老夫人谬赞。”游松这才又转向赵攸。 他拱手,目光清和:“这位想必就是赵姑娘。” 赵攸正被他出众的样貌吸引-- 眉如墨画,目若朗星,挺直的鼻梁下是微微上扬的薄唇。 此刻见他看过来,那双明亮的眼睛正正对上她的视线,她的心猛地一跳,竟一时忘了移开目光。 直到感受到母亲在身侧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失了礼数。 她慌忙垂下眼帘,耳垂染上了淡淡的粉色,福身还礼:“游公子安好。” 游松对她笑了下,那笑意清浅却真诚。 他侧身对三人道:“老夫人、赵姑娘、赵兄,请上座。” 赵母将赵攸的小女儿情态和游松的神情尽收眼底,知今日的相看有戏,笑着在首座落座。 茶香袅袅间,几人不过闲谈几句京中时令,赵母便扶着额角,朝赵惊弦使了个眼色:“许是这马车坐得久了,竟有些头昏。二郎,你陪我去楼下透透气。” 赵惊弦会意,起身搀扶她。 雅间门合上,室内只余二人,还有站在旁边低垂着头的月盈。 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隐约的市井声。 两个年轻人都红了耳根,间或你问一句我答一句,话语间满是青涩。 待相看结束,回到自家马车上,赵攸仍是眉眼含春。 脸上是掩不住的盈盈笑意,眸光都比平日亮了几分。 赵母拉过她的手,直接问道:“这个游公子,我的儿,你可中意?” 其实不问,赵攸的神态也道尽了一切。不过赵母还是问上了这么一句,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赵攸脸红点头:“甚好。” 她忆起游松清雅出尘的样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风华。 言谈时怀珠韫玉,字字珠玑却不见张扬。 待人接物时冲虚自牧,明明才学过人却始终谦和有礼。 最难得的是他言谈有物,举止从容不迫,颇有沅茝沣兰之姿,清贵而不孤高。 这般品貌,正是她心中所期。 赵母又追问:“那他对你可有意?” 想到方才游松约自己下个月去赏冰灯,赵攸再次脸红点头。 赵母心中大石落地,喜得拍着赵惊弦的臂膀:“快与你那好友通个气,问问他们时上门提亲才合适。” 高兴之余,却又想起一事,叹了一声,“人是顶好的,可惜是个孤子。往后,那些族亲不会缠将上来吧?” “娘多虑了,”赵惊弦温声宽慰,“游松独自在京为官,我同您说过,他的那些族亲远在陇西,平日里并无往来,如何纠缠?他为人也有主见,绝非任人拿捏之辈。” 赵母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 也罢,孤子就孤子吧。女儿若过了门,上头没有公婆需要晨昏定省,下头没有兄弟姐妹、妯娌琐事,一过门便能自己当家做主,倒也清静自在。 这样一想,反倒成了好事。 想通了这处,她又追问起最实际的考量,“只是,他如今住在官舍终究非长久之计。既诚心求娶,可有在京中购置宅院的打算?总不能让你妹妹一直住在朝廷分派的屋子里。” 赵惊弦颔首:“娘思虑的是。想来他自己也有打算,改日我和他相谈提亲事宜时再探探他的口风。” 听到此处,赵母好似已看见女儿凤冠霞帔、风光出嫁的那一日。 路过京中有名的好食斋时,赵母也没忘记给孙子孙女买点心,吩咐陈顺停下马车,让赵惊弦下去买些带回去。 赵母只嘱咐他挑两样招牌点心,不过赵惊弦上车时却拎了七个鼓鼓的油纸包。 见母亲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未等发问便先笑着解释:“难得路过,便多买了几样。除了孩子们爱吃的桂花糕和杏仁酥,还添了几样合大人口味的。” 回到家,他便将点心给众人分了分。 赵母和赵攸、小鲤、团团各一包,还有三包都是玉娘近来最爱吃的酸甜口。 一家人得知赵攸相看成了的好消息,都十分地欢欣。 团团第一个蹦起来,扯着赵攸的衣袖:“姑姑,那位姑父生得什么模样?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小鲤也笑着,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声音清脆:“是不是等他来提亲的时候,我们就能见到啦?” 赵攸被两个孩子围着问话,双颊绯红,却仍认真答道:待他正式登门那日,定让你们见见。 赵惊弦立在廊下,见她们说得热闹,清俊的眉眼间漾开温柔的笑意。 他不便加入她们的谈笑,正巧镖局送来了赵大伯的家书,便转身往书房去了。 因着身孕,显得脸上长了些肉的玉娘拉起小姑子的手,圆润饱满的鹅蛋脸上是真切的笑意:既已说定了,家里可得紧着给你备置嫁妆了。库房里收着好几匹质地不同的红色料子,明日你都看看,该着手准备嫁衣了。 赵攸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轻抿朱唇,强忍着羞意道:那可得劳烦嫂子帮我画身好看的样式。 放心!玉娘笑得更欢,握紧她的手,我多画几身让你挑,定要让你做最美的新嫁娘! 小鲤和团团在一旁也跟着附和,两个半大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旁的赵母听到二字,立即转向玉娘,神色郑重:这嫁妆确实得备得体面些,绝不能让人看轻了去。金银头面是顶要紧的。虞公子那边的银钱晚些还也无妨,这几个月铺子挣了钱,留出三五百两来,给小攸备些压箱底的首饰。 不管女儿和游松的婚事成与否,这个年纪了,嫁妆也该置办起来了。 玉娘本也有此打算,点头:娘说的是。听说万宝楼的首饰是京城出了名的做工好,到时我便带着妹妹去好生挑一挑。不仅头面,金镯子、金带、璎珞这些也得配齐。 赵攸一听,就知这些不是五百两能置办下来的,摇头:“嫂子,不必如此破费……” 这是什么话?赵母立即打断,眉头蹙起,没有金银财物傍身,你出嫁后怎么过日子? 严厉的语气让赵攸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娘忙打圆场:娘放心,我晓得的。 赵母见玉娘如此懂事,神色稍霁,转身又去料理起墙角那几盆长势正好的葱姜蒜。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9章 若是觉得不适,定要告诉我 自玉娘诊出身孕,和赵惊弦便没再有过那档子亲密之事。 可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些时日着实忍得辛苦。 这夜熄灯后,赵惊弦从身后将玉娘拥入怀中,指尖扯开她的衣带,探进她的里衣。 玉娘察觉到他的动作,柔声提醒:夫君,还不到三个月……怕是不方便。 我知道。赵惊弦的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你放心,我们不做那事。 说着,他在锦被下轻轻握住玉娘的手,引着她往下探去。 掌心触到一片滚烫,玉娘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想起先前共浴时的情形,她脸上不禁泛起红晕,好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不过她已是历经情事的妇人,倒也不至于羞怯退缩,只是轻嗔:那你解你自己的衣裳便是,解我的做什么? 赵惊弦低笑一声,并不作答,只让她转向自己。 月光透过纱帐,隐约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潭。 下一刻,玉娘便知他为何要解她的衣裳了。 小衣被一只大手扯开,露出莹白的肌肤。 很快胸前便觉一片毛茸茸的触感,又酥又痒又麻。 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她缓缓动作,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玉娘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呜咽。 青丝散在枕上,她微微仰首,身子不自觉地向上拱起,指尖也越收越紧。 赵惊弦闷哼一声,将脸更深地埋进她胸前,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 帐幔间只听得到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个克制而急促,一个娇柔而紊乱。 待风浪渐息,赵惊弦仔细为她系好衣带,又取来帕子,为她擦拭手心。 指尖偶尔掠过她腕间,带着未散的情潮。 他注视着她愈发饱满的脸庞,只觉此刻的她比初绽的牡丹还要明艳三分。 可还舒服?他低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沙哑,像春夜里拂过竹梢的风。 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小腹,掌心温暖,若是觉得不适,定要告诉我。 此时的玉娘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似有秋水潋滟。 听得他这般问,点了点头,而后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 孕后的身子格外敏感,方才的余韵还在四肢百骸间流转,让她连指尖都泛着粉色。 * 又过了几日,待到赵惊弦这次休沐,他总算得了空,用了午食,没有歇息便独自往官牙处去看宅子。 玉娘才怀上不到三个月,再加之如今天冷,他便让她在家里好生歇着,他独自走一趟。 待他看过合宜的,再带她同去定夺,也省得她奔波劳碌。 到了官牙,牙人听得赵惊弦要置办宅子,那双精明的眼睛顿时笑得眯成了缝:“贵人真是来对了地方!不知想要个什么样的宅子?” 赵惊弦不假思索:“要一处四进的宅子。” 牙人一听更是喜形于色,忙不迭地问:“不知贵人打算花多少银钱购置?” “四千两以内。”赵惊弦语气平和,说了自己的要求,“首要的是地段要好,离皇城需得近便。既要出门采买便利,又要闹中取静,宅院周遭须得治安好。” 牙人连连称是,引着他往内间走。 小厮给两人上了茶水。 赵惊弦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看着牙人熟练地翻动着他手里的册页。 一刻钟后-- “赵大人请看,这几处都极符合您的要求。永平坊这处四进的院子最是难得,原是位致仕的翰林院老大人住的,一草一木都打理得极讲究。新桥胡同这处虽略小些,但庭院布局精巧,竹石相映,最是清幽。还有合建坊这处,建成才不到十年,新着呢……” 牙人躬身将册子推到赵惊弦面前,手指在图纸上指点,滔滔不绝,一口气给赵惊弦介绍了十来处宅子。 听他介绍完,赵惊弦抬眸问道:“可还有旁的?” 牙人忙赔笑道:“按大人您的要求,京城里符合条件的,暂时就这十来处。” 赵惊弦微微颔首,目光又重新落回册子上,看着几处宅院的布局。 他修长的手指在册子上轻点,最终圈定了六处宅院。 牙人当即眉开眼笑,连声应着,转身便吩咐伙计速去备车,那殷勤劲儿比先前更盛了几分。 两人乘着马车,从最近的宅院看起。 很可能关系到一家人往后几十年能否住得舒坦,赵惊弦看得极为仔细。 每到一处,他必在院中绕行,仰观屋檐椽柱,俯察地砖缝隙,连后院那口井都要打些水上来,就着日光照看清浊。 到了合建坊那处新宅时,他眼中流露出几分中意。 院落规整,屋舍俨然。 可就在墙角落驻足片刻,他敏锐地发现了墙根处那片明显的青苔痕迹,虽被刻意清理过,却仍留下深绿的印记。 “此处可是下雨后易积水?”他温声询问牙人,指尖轻触那潮湿的墙面。 牙人忙堆起笑脸:“大人真是好眼力!这宅子地势确实略低矮些,雨天是容易积上些水。不过京城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场大雨,您看这些院墙门窗都是新修的,这价格已是再公道不过。” 赵惊弦摇头。 牙人又带着他看起了别处。 …… 这一看便是两个多时辰。 到了最后一处宅子,日头偏西,牙人早已饥肠辘辘,说话都带着虚浮的尾音,却仍强打精神介绍着:“大人您瞧这正房的梁柱,都是上好的楠木……就是西厢房采光略差些……” 赵惊弦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绢小包,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块杏仁酥。 “先用些点心垫垫。”他将绢包递过去。这是玉娘担心他在外容易饥饿,每日都会给他包上几块。 牙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愣,笑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他没接过素绢,只从里边拿了两块杏仁酥。 在官牙当差十余年,他见过不少达官显贵,却从未见过这般体贴的买主。 赵惊弦将剩下的两块用了,俯身查验眼前窗棂的榫卯。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0章 那声音踏破夜色,如同最动听的琴音 牙人用了那两块杏仁酥,又饮了几口随身带的水,精神焕发,解说得越发详尽周到。 他不仅将每处宅子的来历、修缮情况说得清清楚楚,连左邻右舍是什么样的人家、平日里集市远近也都一一道来。 待六处宅子悉数看完,日头已西斜。 赵惊弦立在金林坊宅子的垂花门下,心中反复权衡。 永平坊与金林坊这两处宅子最得他心意。 皆是四进院落,占地宽敞,格局规整,坐北朝南,冬日里满院都能洒进暖阳。 这两处宅子皆是不新不旧的年岁,梁柱门窗都还结实,只需找可靠工匠稍作修缮便可入住。 更难得的是,这两处宅子离他上值的署衙不过两刻钟的车程,离小鲤上学的王家所在的宜永坊也只隔了几条街巷。 只是这两处宅子都要价不菲。永平坊的要四千三百两,金林坊的更是要四千五百两整,都超出了他原先的预算。牙人在一旁察言观色,却见这位赵大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 这几处都是顶好的宅子,牙人试探着开口,若是大人有看上的,可得早些定夺,这几日看宅子的人多的很,迟了只怕就错过了。 赵惊弦略一沉吟,朝牙人颔首:十日后我携家人再来,届时在永平坊与金林坊这两处宅子中择定一处。 虽则这两处宅子都超出了他原先的预算,不过前几日,虞兴安听闻他要借银钱置宅,当即朗声笑道:宁绪兄既要置办家业,何必只借一千五百两?不如凑个整数,两千两如何?这些银钱放在我库房里也是落灰,你何时宽裕了再还不迟。 赵惊弦并未推辞。 虞兴安摆手说不必立字据时,他却执意取来纸笔,郑重写下借据:承平兄的情谊我心领了,但规矩不能破。 方才他和牙人开口前,盘算过-- 家中原有存银一千五百两,加上虞兴安所借的两千两,这便是三千五百两。 这大半个月来铺子里进项还不错,昨日他刚理完账目,又有六百多两入账。 如此算来,手头已有四千一百多两现银。 十日后铺子应当还能进账银钱,加上家中有些散银,届时便能凑足四千五百两之数。 虽买宅子花空家中积蓄,可在赵惊弦看来,却是物有所值。 这般品相的宅院,若是社稷长久安稳,百姓安居,假以时日,只怕有价无市。 倒不如趁如今置办下来,也好让家人有个长久的居所。 闻言,牙人喜形于色,连连作揖:大人放心,小的定将这两处宅子妥帖留到十日后! 两人坐上马车回到牙行,仔细约定了十日后的时辰后,赵惊弦便乘坐着自家马车回了家。 待他回到家时,暮色已深。 门前两盏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暖红的光晕在青石阶上流转,将夜色揉碎成斑驳的光影。 堂屋内,一家人正襟危坐,却都心不在焉。 赵母第三次起身张望,神情担忧着急:这去看个宅子,怎的这个时辰还没回?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赵攸虽也担忧,却还是宽慰:许是相中了宅子,与牙人多商议了片刻。娘莫急,二哥做事向来稳妥。 话虽如此,她自己却也频频望向门口。 考虑到玉娘怀着身孕不能饿着,赵母让秋禾盛了小半碗糯米莲子粥。 两个孩子也不能饿着,也给他们盛了些垫垫肚子。 玉娘捧着温热的甜粥,却食不知味,时不时便要抬眼望向大门处。 小鲤和团团更是喝两口粥又看看门口,团团的脚在凳子下不安分地晃动着。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门外终于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马蹄声与车轮辘辘。 那声音踏破夜色,如同最动听的琴音。 众人齐齐望向门口。 团团顿时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向门边,脆生生喊道:“是爹回来了!” 月盈快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确认后,一边拉开门闩,一边朝堂屋扬声道:“是老爷回来了!” 屋内凝滞的气氛霎时流动起来,众人皆长长舒了口气。 赵惊弦才迈进院子,一个敦实的小身子就炮弹般冲进他怀里。 团团抱住他的腿,仰起脸,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爹可回来了!我肚子都饿扁了!” 他含笑将儿子的手握住,抬眼便见一家人都站在堂屋看着他,檐下灯笼投下暖红的光晕,将每个人脸上如释重负的笑意染得格外温柔。 这一瞬,舟车劳顿尽数消散,只余满心温软。 赵母关切问道:“二郎,怎的这个时辰才回?” 赵惊弦笑着解释:“看了几处宅子,便多耽搁了些时辰。” 他让团团先回堂屋坐着,目光扫过堂屋内,桌上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皆干干净净,显然都还未动用,轻声问:“你们可是还未用饭?” 赵母笑着坐下:“这不是等你吗?” 玉娘见他平安归来,眉眼间的忧色尽散,转身吩咐月盈和秋禾:“快去将厨房里热着的饭菜摆上来。先把汤端来给老爷暖暖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惊弦走到院中的铜盆前净手,拿帕子拭去手上水珠后,在玉娘身边坐下。 一时间,整个家都活络起来,连穿堂而过的夜风都带着暖意。 月盈和秋禾应声往厨房去,阿蔓和陈花儿见老爷回来了,手脚利落地将灶上烧开的热水注入暖水釜。 陈顺麻利地往大锅里添满水,阿蔓又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陈花儿则将她们几人的饭食摆到厨房的饭桌上,等月盈和秋禾摆好主子们的饭食便可一同用饭。 不消片刻,堂屋内飘起饭菜的香气,厨房里也传来碗筷轻碰的声响。 玉娘夹了一筷子糟鱼放到赵惊弦碗里,柔声问道:“可瞧见合意的宅子了?” 坐在对面的赵母和安静用饭的赵攸也同时将目光转向他。 赵惊弦咽下口中的饭菜,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今日看了六处,有两处颇为不错。一处在永平坊,一处在金林坊。我和牙人约好了,十日后休沐,带你们一同去瞧瞧。总要你们都中意才好。” “要住大宅子啦!”团团第一个欢呼起来。 玉娘几人也流露出期待的笑意。 赵母声音压低了些:“这样的宅子,定是贵得很吧?要多少银钱?” 赵惊弦从容答道:“四进的宅子,自是价值不菲。不过娘不必担忧,还是勉强能付得起的。” 听他这样说,赵母也没再多问:“既如此,便十日后一起去看看。” 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身影。碗筷磕碰的脆响间,夹杂着零碎的闲话。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1章 新宅子好大好漂亮 午后的阳光透过菱花格窗,懒懒地洒在榻前。 赵惊弦已整理好衣冠,回到榻边,俯身望着裹在锦被里的玉娘。 “娘子,该起身了。”他温声唤道,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散乱的发丝。 玉娘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午睡正酣,她的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如云的青丝铺了满枕,更显得肌肤白皙。长睫轻颤了几下,终究没有睁开。 “困得很……”她含糊地嘟囔着,将脸更深地埋进软枕里,只露出半张秀美的侧脸。 赵惊弦在榻沿坐下,看着她这副慵懒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初冬午后的确最是催人眠,何况她如今怀着身孕,总是更贪睡些。 他伸手抚上她温热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不是说好要一同去看宅子?马车里备了软枕,上了马车再睡会儿可好?” 玉娘这才勉强睁开眼,眸子里水光潋滟,还带着未醒的迷蒙。 她摇了摇头,声音软糯:“不去,你带娘和小攸,还有小鲤、团团去看就成……你们挑中的也定是我喜欢的。” 说着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像只贪暖的猫儿。 赵惊弦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软成一片。 他俯身凑近,在她耳边柔声哄道:“那金林坊的宅子里有株百年海棠,你不想亲自去看看?” 听他这般说,玉娘意动,却还是将脸往软枕里埋得更深:“如今定是光秃秃的,叶子都不剩几片了,没什么好看的……” 她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浓浓的睡意,“就想睡觉……” 赵惊弦无奈地摇头轻笑,眼底满是化不开的宠溺,仔细为她掖好被角,不让一丝寒气钻进去。 俯身在她因暖意而泛着粉晕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温声道:“好,那你好好睡,在家等我们回来。” 说罢,他起身放轻步子,悄无声息地转身出了房门。 掩好门,他唤来月盈,低声叮嘱了几句。 这才步入堂屋。 赵母和赵攸正端着热茶啜饮,小鲤和团团也在秋禾、阿蔓的服侍下净脸,他在空位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二哥,嫂子呢?”赵攸不见玉娘身影,便开口问道。 赵惊弦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氤氲起淡淡白雾:“天冷,我让她在屋里歇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赵攸却心领神会。 哪里是二哥让嫂子在屋里歇着,分明是嫂子不愿起身了。 她唇角微扬,附和道:也好,嫂子如今是双身子,在家静养最妥当。 赵母也点头:“有我们去看,也是一样的。” 倒是小鲤和团团听说玉娘不去,很是有些失望。 说话间,陈顺已在门外备好了马车。 赵惊弦温声安抚了孩子们几句,便带着母亲、妹妹和一双儿女出了家门,秋禾提着几个水壶跟在最后。 月盈在门内仔细落了锁,马车声渐渐远去,宅院重归宁静。 玉娘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她转醒时,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 她拥着锦被坐起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困倦一扫而空。 穿戴整齐出了房门,家中只剩下月盈、阿蔓和陈花儿。 月盈伺候她用温水净了脸,阿蔓端来灶上温着的芡实百合小米粥。 玉娘坐在桌边慢慢用了,粥水温润妥帖地暖了肠胃。 用罢粥食,她在院里悠闲踱步。 冬日的阳光明净爽朗,将青石板照得发亮。 走了几圈,她感受着身上活动开了,便转身进了书房。 铺纸研墨,笔尖游走间,一对精巧的耳套渐次成形,是兔毛滚边的蝴蝶样式。 她打算为铺子里的冬衣都配上一对耳套,既要保暖实用,又要精巧别致,最好能与各色衣裳相得益彰。 买衣裳的客人未必会特意添置这些,但若是在结账时看见这些可爱小物,多半会动心再花些小钱。 这一画便是大半个时辰。 待她搁笔时,窗外日影已斜。 她舒展了下有些发酸的肩颈,看了眼时辰,该准备晚食了。 和月盈交代了今晚要做的菜色,她瞧见元宝正窝在小鲤的旧棉袄做的小窝里,伸着懒腰,露出柔软的肚皮。蹲下身轻抚它的脑袋,狸奴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笑着起身去了厨房,将特意留给它的饭菜倒入它的饭盆里,看着它吃得津津有味,胡须一颤一颤的,觉着真是可爱极了。 晚食将将备好时,门外响起了马车响动。 玉娘走到门边,还未来得及确认门外是不是自家马车,就听见团团清亮亮的呼喊穿透门板-- 娘!我们回来啦! 她急忙拉开门闩,团团跑进家门,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急急刹住脚步。 他还记得爹叮嘱过不能冲撞娘亲的身子。 兴奋的团团见到团团见到玉娘更高兴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娘!新宅子好大好漂亮!有小山,还有池塘,还有树! 玉娘眼尾弯起: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时小鲤也轻快地跨进门来,黑亮的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 “娘,院子里有棵好大的树!”她踮起脚尖比划着,腕上两个细银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爹说是海棠树!枝桠伸展得可远了。” 玉娘笑意更浓,伸手将她发髻上的发带理正:“是嘛?我们搬进去的时候,正好能赶上花开。海棠花开可是好看的紧。” 小鲤狡黠地眨着眼睛:“爹也说很美呢!我让爹给我在树下扎个秋千,到时就能在花影里荡秋千了!” “好。”玉娘柔声道,想象着那美好的画面,“到时娘在后面推你。” “娘!我也要!”团团急忙开口。 赵惊弦和赵攸搀着赵母进了门,就见妻儿有说有笑的温馨场景,眼底一片温柔。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2章 已能想到来日在此生活的光景 眼看晚食还未备好,赵惊弦牵起玉娘的手往房里走。 “给,这是宅子的地契。”回到房中,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质地细密的契纸,递到玉娘面前。 那张纸在他怀中揣有好些时辰,还带着体温,边角却依旧平整如新。 玉娘接过契纸垂眸细看,纤长的睫毛在莹白的脸颊上投下浅影。 地契上官印朱红鲜亮,墨迹遦劲有力。待看到“金林坊”三字及十一亩的占地时,她不由轻叹:“这样宽敞,怕是比我们现在住的要大上好几倍不止了。” “正是看中它宽敞。”赵惊弦看着她脸上漾开的笑意,自己的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玉娘取出抽屉里的紫檀木匣,开锁时银钥轻响,动作轻柔地将地契仔细抚平,与老家的田契、房契并排收好。 正合上匣盖,却见赵惊弦又递来一张折叠齐整的素纸。 “这是什么?”玉娘抬眸问。 就见他唇角含笑,眼底藏着几分期待。 “我画的宅子的简略图,给你看看。”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得意。 “你竟还画了这个!”玉娘惊喜地展开素纸,待看清纸上内容时,不由轻吸一口气。 图纸虽是用炭笔勾勒,却将整座宅院的格局描绘得一目了然。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几处小院各有特色,抄手游廊如带蜿蜒,将假山、池塘、花木巧妙串联。 东侧园中细致地勾勒出了一座八角小亭,西院墙边则标记着几丛翠竹,处处可见绘者的用心。 赵惊弦含笑望着她惊讶的神情,轻声道:“出门前特意带了你画图稿用的炭笔和纸。” 他说话时,眉眼间透着几分邀功的狡黠。牙人带着赵母几人走动时,他便跟在一旁,描描画画,将每一个角落都简单勾勒下来。 “你画得可真好!”玉娘看着简略又不失细致的图纸,毫不吝啬地赞叹。指尖轻抚过纸上的游廊水榭,已能想到来日在此生活的光景。 赵惊弦做谦虚状:“不及娘子描画衣裳的画工。”可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不由得凑近了些。 他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图纸东侧一处院落,声音朗朗:“你看这里,日后我们就住这里。” 玉娘顺着他指尖望去,但见那院落布局清雅,正房两侧各有厢房,院中留出的空地恰好可以放些她喜欢的盆栽。不由抿唇轻笑:“是挺好。” 赵惊弦低笑,手指又滑向另一处挨在一处的两间院落,“这里留给小攸和小鲤。虽不大,但各自清净,又离得近。” 他指的这两处院子看着不算大,但格局很不错,各自独立又彼此呼应。 玉娘再次笑着点头:“极好。” 她葱白的指尖也移向另一处,“这处院子光线最好,给娘住最相宜。” 说着,又指向另一边挨在一处的两个小院落,“这里给虎子和孙叔孙婶他们住。” “还是你想得周到。”赵惊弦含笑点头。 “至于团团,”玉娘指尖轻点前院东侧,“这孩子整日里跑进跑出,住这里最便宜。” 赵惊弦应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低头温柔地看向她微隆的小腹,“那这个孩儿呢?日后住在哪里?” 玉娘指尖落回他们主院旁的一处小巧厢房:“头几年自然跟着我们住。这东厢房不就正好?待他大些,再安排也不迟。” 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眼中漾开温柔的水波。 想起先前游澜园时小鲤对阁楼的喜爱,她笑着开口:“小鲤那处,若能建成两层小楼就好了。她最爱登高望远,定会欢喜。” 赵惊弦思索片刻:“这得仔细瞧瞧屋架的榫卯结构才能定,我瞧着应当是可行的。若可行,便请工部相识的大人帮忙绘个图样,再请外面的匠人修建。” 玉娘轻声道:“如今家中没什么存银了,等明年开春了再修建也不迟。” 赵惊弦将手中图纸搁在桌上,宽慰道:“银钱的事不必担心。房屋建好还得晾一阵子才能住人,不如趁现在请匠人把整体修缮一遍,连同阁楼一并开工。所有工事完毕再结账,正好周转。我们自有木料,只需付些工钱就好。” 京城木价高昂,尤其是可用于建房的木料,更是价格不菲。 自打算购置宅子起,他便委托了京中一家信誉不错的转运商行,请他们去偏远多林的州府采买上等楠木与松木。无论粗细,皆可收置,楠木、松木各要两千斤,既够修缮房屋,也足够打造家具。 据商行报价,木料本身约二百两即可购得,过税与住税加起来不足一两,真正昂贵的是人力,从外地运至京城,总计需一百五十两左右。 只可惜他是三个月前才想到从外地购木这法子,若是再早一些,就能走水运,运费也能省下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总价仍比直接在京城购置便宜近四成。 之前与商行立了契约,木料十月前必能运抵京城,想来也快到了。 届时先运至新宅,一部分用于修缮房屋,一部分交由木匠打制家具,都只需另付工钱即可。 若木料尚有富余,转手倒卖出去,也能挣些贴补。 玉娘算了算-- 木料需付近四百两银子,待运抵京城时,家中现银应当足以支付。即便一时凑不齐,晚上一两日想必对方也能通融。 赵惊弦曾提过,那宅子不算老旧,请匠人修缮至多一百两也够了。 况且修缮这样大的宅院,少说也要两三个月,银钱上尽可周转得开。 至于请木匠打造柜子、床榻等家具,也颇费工夫。 一番思量已定,玉娘抬起盈盈杏眼,目光柔和,轻声道:“好,你看着安排便是。” 说到此处,月盈在门外唤他们用饭的声音恰时传来。 玉娘应了一声,便与赵惊弦一同朝外走去。 翌日一早,赵惊弦便修书一封,吩咐小厮送给工部李主事。 这位李主事与他原是同年进士,昔日在京城各类诗会筵席上常相见,虽不算深交,却也有同科之谊。 下了值,李主事便回了信,说明日巳时便会遣两名擅绘房样的工匠,到赵惊弦所说的宅院相助画造图纸,以便后续动工。 赵惊弦取出一套上好的青瓷盏茶具作为回礼。原是端午时节户部分发给署衙官员的节礼,釉色清润,质地细腻。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3章 游叔叔?就是我们日后的姑父吗 十月初的京城,北风已带着凛冽的寒意。 金明池面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在淡薄的日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泽,像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嵌在枯黄的草木间。 午后,赵惊弦带着小鲤、团团,还有赵攸一行人出了门。 这般天气,个个都裹得严严实实。 赵惊弦外头披着去年玉娘亲手缝制的深色貂毛大氅,里头是件絮了厚实棉花的蓝色直身袍,再里头是素白杭绸里衣,领口密密地交叠着,不透一丝寒风。 小鲤和赵攸身上是时兴的妆花缎面披风,一个杏子黄,一个海棠红,里头穿着长至鞋面的织金马面裙和暖袄,再里头是絮了棉的中衣中裤,连袖口都缀着柔软的兔毛。 年纪最小的团团更是被玉娘仔细打扮过。因他身量未足,穿大氅和披风不美观,便套了件宝蓝色万字纹厚棉袍,领口一圈兔毛衬得小脸圆嘟嘟的,当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团团”。 除此之外,众人头上都戴着毛茸茸的观音兜,耳朵罩着各色耳套,手上是夹了薄棉的手衣,脚上蹬着内衬漳绒的靴子。 虽还未到腊月里滴水成冰的时节,可这北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又冷又痛。 马车行至金明池畔,车夫刚摆好脚凳,赵惊弦率先撩帘下车。 才站稳,便听见个清朗的年轻男声带着笑意唤道:“赵兄!” 原是游松。 他早得了赵惊弦相约今日嬉冰的信,心切难捺,提前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在马车云集的停放处已等候多时,不时引颈张望。 此时一眼见着了赵家的马车,当即大步流星地迎上前去,玄色斗篷的下摆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他站定后,先是朝赵惊弦拱手一礼,目光却不由自主滑向下马车的赵攸。 一片素净萧瑟的冬日景致里,她身披海棠红披风。寒风拂过,披风紧贴身形,非但不显臃肿,反勾勒出窈窕清姿。 游松一时竟看得怔住。 直至赵惊弦带着笑意的轻咳声传来,他才回神,耳根瞬间红透,慌忙移开视线,心口却怦怦然撞个不停。 而赵攸这边,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声音来处,恰与游松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目光撞个正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下了马车,站到地面上的。 满眼都是那身着玄色斗篷的年轻公子长身立于苍茫冬日之中,风姿清举。 寒风拂动他斗篷的衣摆,整个人在冬日稀薄的日光下,竟有几分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意味。 赵攸心口也被什么东西撞个不行,仿佛有只小鹿在里头乱撞。 被寒风吹得微白的脸颊,此刻非但不觉得冷,反倒不受控制地晕开一抹极淡的胭脂色,那热度从耳根悄悄蔓延开来,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这时,小鲤和团团也被赵惊弦牵着下马车来。 小鲤披着颜色鲜嫩的杏子黄披风,安安静静地站到赵攸身侧,一双灵动明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面生的叔叔。 被裹成宝蓝色团子的团团则明显多了,乌溜溜的眼睛在游松身上打转。 赵惊弦含笑示意两个孩子:“小鲤,团团,这位是游叔叔。” 小鲤立即规规矩矩地敛衽一礼,声音清脆:“游叔叔安好。” 团团也学着她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拱手,奶声奶气地跟着唤:“游叔叔好!” 游松见这一双玉雪可爱的孩子,心下喜欢,忙温声赞道:“赵兄好福气,令郎令嫒真是聪慧伶俐,看着便招人喜爱。” 他暗暗懊恼自己来得匆忙,竟忘了备下给孩子们的见面礼,实在失礼。 赵惊弦只谦和一笑:“游贤弟过誉了,小孩子家当不得如此夸赞。” 小鲤见大人没动,依旧乖巧地站着。 团团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他看看姑姑,又瞅瞅游松,忽然扯着清亮的童音,毫无预兆地问:“游叔叔?就是我们日后的姑父吗?” 此言一出,赵攸脸红,游松不好意思轻咳一声。 赵惊弦见两人这般窘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拍了拍儿子圆滚滚的帽子,低声笑斥道:“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 团团得意地“嘻嘻”笑了两声。 一阵简单的寒暄后,几人说笑着,便一同朝那结了厚实冰面的金明池中走去。 此时的湖面早已是一派喧闹景象。 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已有不少游人正在嬉戏。 多是年轻男女和孩童,有的动作娴熟,有的则显然是初学,动作缓慢,虽略显笨拙,却更添了几分生趣。 欢声笑语随着凛冽的寒风传得很远,看着就让人觉得惬意非常。 赵惊弦看着,很是可惜玉娘没法同玩,这等趣事只得等来年再与她同享了。 几人寻了处人稍少的地方,取出特意带来的、底部嵌有铁条的简易木滑子,牢牢绑在靴底。 赵惊弦率先站起,略适应了一下,便能在冰上稳稳站立,甚至还能来回滑动几步,姿态颇为从容。 他伸手扶住正试探着迈步的小鲤,转头对游松笑道:“游兄,我家这个小子,就劳你多费心了。” 虽说托付给了游松,赵惊弦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飘向儿子那边。 游松心里虽惋惜失去与赵攸独处的机会,但看着眼前这个裹得像个小包子、眼睛亮晶晶的未来侄子,也是乐意照看的,爽快应下。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扶着团团的小胳膊。 “游叔叔,你快看!我会了!”团团才被带着滑动了两下,就自信爆棚,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结果小短腿一别,整个人像个不安分的小陀螺般猛地打转。 游松吓得赶紧收紧手臂,一把将他捞住。可小家伙非但不怕,反而觉得这旋转有趣极了,咯咯笑得更欢。 一旁的赵攸虽也不熟练,但她平衡感极佳,抿着唇,神情专注,倒也能独自缓缓向前滑动。 只是偶尔一个不稳,身子微微一晃,便引得近处的游松心头一紧,扶着团团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惹得小家伙不满地嘟囔:“游叔叔,你捏疼我啦!” 很快,小鲤已能松开赵惊弦的手,独自稳稳地滑出一小段距离。 她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感受着寒风拂过面颊,那种微妙的、驾驭冰面的快感让她欣喜不已,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银铃般的笑声清亮亮地洒在冰面上。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1章 娘子可是觉着我岁数大了 赵惊弦带着两个孩子到书房看书认字。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攸和玉娘则在绣房里裁制新衣。柳映华今日没来,赵惊弦休沐时她都很识趣,不会上门打扰一家团聚。 玉娘一直挂心着今日赵攸见到那年轻公子时的反应,入夜便向赵惊弦问起了那公子的身世为人。 “夫君,今日离开虞家前,与你交谈的那位年轻公子是谁?瞧着倒是面生。”玉娘斟酌着轻声开口。 赵惊弦立刻便知玉娘问的是游松。 原本慵懒揽着玉娘的手臂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心头莫名地漫上不豫,不喜她口中问起旁的男子,尤其那游松,生得一副招惹桃花的好皮囊。 面上笑意敛去几分,他侧过头去,竟做出几分委屈神态,嗓音也低了些:“娘子怎的忽然问起他来了?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玉娘见他这般反应,心下暗笑。并未直接道出是因觉察到赵攸可能对那公子有意,毕竟对方年岁看着不小,尚不知是否已然婚配或定下亲事。 她佯装不悦嗔道:“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你可是嫌我烦了?” 赵惊弦见她蹙眉,当即软了态度,赶紧否认:“我怎会觉娘子烦,不过是好奇娘子为何忽然问起旁人。” 虽说他再清楚不过,玉娘断不可能对游松有意,可听她问起旁的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哪怕只是随口一问,那点说不出口的占有欲便会悄然作祟。 “不过有些许好奇罢了。你身边的这些同僚好友,我统共也只识得虞家公子一二,便想多了解了解平日与你有往来之人都是何等样人,莫非这也不成?” 玉娘见他这般,伸出纤指,轻柔地抚了抚他披散在肩的墨发。 这番温言软语,兼之那带着安抚意味的触碰,熨帖了赵惊弦那点微妙的不豫。 他唇角重新扬起笑意,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解释道:“不过是同科进士,从前在翰林院一同任职,算不得多么相熟。” 话说得轻描淡写,显然不欲多谈。 然而玉娘既开了头,自是要问清楚些的。 她仰起脸,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他一缕发丝,追问道:“可见这位公子才学是极好的。那你可知他家中情形如何?这般年纪,想必早已成家立业了吧?” 赵惊弦无奈地笑了笑,握住她绕弄发丝的手,包裹在掌心,“你问这些不相干的是为何?”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探究。 以他的才思敏捷,若是赵母问起,定能当即洞察意图,可问话的人是玉娘,反而扰乱了他惯常的判断。 玉娘不答,只是睁着一双翦水秋瞳静静看着他。 那眸子在烛光下盈盈脉脉,好似浸了初春的露水,清澈得能映出他此刻带着醋意的模样。 她唇角微微抿着,似笑非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瞧着,倒让赵惊弦先败下阵来。 他被她看得心头软成一汪春水,终是抵不住,抬手遮住她的眼睛,语气宠溺:“罢了罢了,是为夫小性了。” 掌心传来她睫毛轻颤的酥麻触感,如蝶翼拂过。 他虽万分不愿在她面前多提游松,但还是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家中情形不甚了解,只知他出身陇西。听说他是未成家的,一直孤身一人。” 玉娘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眼眸微亮:“那你得空再仔细打听打听,看他可曾定下婚约?家中可有安排?还有房中有无妾室通房能打听的便打听。” 话已至此,赵惊弦忽然就想明白了关窍,他惊讶道:“娘子,你可是有意撮合他与小攸?” 玉娘见他终于领会,笑着点头承认。 赵惊弦却蹙起了眉,觉得大为不妥:“他比我还长两岁,都这般年纪了,配我们小攸,年岁上怕是不大合适。况且,他这个年岁还未成家,说不得是有什么隐情。” 他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对“老男人”的挑剔。 玉娘惊讶:“他竟都这般大了?我瞧着他模样,还以为年纪与你相仿呢。” 这话听在赵惊弦耳中,又成了另一种意味。 他清晰的下颌线绷紧了些,语气酸溜溜的:“他是个学究,性子沉闷,想来是整日只想着做学问,不似我等俗人操心家务,这才显得皮相年轻了些。” “怎么?娘子可是觉着我岁数大了,不如旁人看着鲜嫩?” 那眼神瞟向玉娘时,竟真有几分要被嫌弃的忧色,活像只担心被抛弃的大犬。 玉娘被他这模样逗得哭笑不得:“我比你还长两岁呢,若论起来,岂不是更老了?” 赵惊弦立刻摇头:“怎会?” 他认真端详着她的面容。 烛光下,她眉眼如画,肌肤细腻如瓷,因着方才的笑意,双颊泛着淡淡的绯红。 他语气笃定:“那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若不说,旁人见了我们,定会认为我年长于娘子。” 这倒不是虚言。 玉娘虽已二十有五,却很是显年轻。 她虽自小寄人篱下,但吃穿用度不曾短缺,除了亲人不在身边的遗憾,日子并不比普通人家的女儿难过。 她本就生得好,只是前几年因着家中变故,操劳了三四年的家务事,有些憔悴。 不过这两年来,家中境况渐好,她也每日抹脂膏、喝些银耳、红枣等补气益血之物熬出来的粥水,便又养得水润光泽,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年轻。 玉娘听了很是高兴,眼角眉梢带上喜意:“当真?” 赵惊弦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挚:“再真不过。” 高兴归高兴,不过玉娘还是轻推了推他:“好了,别说这些没要紧的。你既明白了我的意思,便多上点心,寻个稳妥的机会,仔细打听清楚他的家世底细、为人品行,但凡能打听的,便多打听些回来。小攸的终身大事,我们做兄嫂的,总要为她多思量几分。” 赵惊弦还是对游松做妹夫心存疑虑,眉头微蹙:“真要打听吗?他年长小攸这许多,小攸怕是不会喜欢这般老成的。” 听他这般说,玉娘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这个做兄长的,虽疼爱妹妹,却到底不了解少女心事。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金花簪帽 虞兴恍然:“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居然忘了明日的琼林宴。” 他立刻改口,“那就备一桌好菜即可,酒就不用了。” 赵惊弦心中那份想要与家人分享喜讯的迫切感愈发强烈,他看向虞兴安:“承平兄,我先回屋写封家书,将这喜讯速速告知家中,好让他们悬着的心早日放下,也一同欢喜!” 虞兴安笑着揽住他的肩:“宁绪兄莫急!朝廷的喜报会循例逐级下发至陵州府县,官府接到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敲锣打鼓到你家中和书院报喜,那阵仗,可比咱们的家书快多了,也风光多了!” “今日先庆功,待饭饱,再写家书细细道来也不迟!” 赵惊弦当然知晓这官方流程,但他心中那份想要亲自向至亲倾诉喜悦的迫切,却是官样文章无法替代的。 “我知晓。只是,除了家中父母妻儿,村中老家的亲眷族人,还有书院的师长同窗,我都想亲笔去信,告知一声。” 虞兴安略一思忖,也觉自己亲自去信更妥。 这份亲手传递的喜悦,意义不同。 他当即道:“好!那我也写一封!” 于是,两人分别回屋,铺纸研墨。 赵惊弦写了三封信,一封寄予玉娘,倾诉衷肠,细述对家人的安排与思念,信笺因此格外厚重。 一封致横渠书院,感念师长教诲之恩。还有一封,则是送往临丹县木桃村,向赵大伯报喜。 写好后,虞兴安将自己连同赵惊弦的几封信函,特意请了与官府有往来的可靠镖局,专走官道,快马加鞭送往陵州府城赵家、虞家、横渠书院,还有临丹县木桃村的赵大伯家。 算算日子,快马急递,大约十日便能送到收信人手中。 他们的信送出时,朝廷相关部门也在整理这两百多名进士的户籍,分类好,书例们连夜写了两百多份喜报,上面分别写了各人的名字和名次。 盖上部门公章后,由朝廷信差分别送往这些天子门生的地方官府。 三月末,辰时。 百官和新科进士齐聚琼林苑,参加这恩荣之宴。 进士们依着殿试名次,井然列坐,人人身上崭新的进士袍服,衬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景和帝驾临,礼乐声霎时大作,悠扬庄重。 身着霓裳的宫娥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一舞终了,礼乐声调陡然一转,变得更为宏大、肃穆、悠扬。 内侍官高声唱喏:“陛下恩典,赐新科进士簪花恩荣!” 话音落,两队身着绛色礼服的宫人,手捧覆着明黄锦缎的托盘,步履沉稳,鱼贯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些托盘之上。 为首的司礼监大太监亲自上前,笑容满面,声音洪亮清晰:“陛下钦点,一甲三名,国之魁首,恩赐玉带束腰,金花簪帽,喻君子如玉,前程似锦,富贵荣华!” 只见宫人轻轻揭开锦缎。第一个托盘上,静静躺着三条玉带。 那玉带并非全玉,而是以深色锦缎为底,正中镶嵌着一块质地上乘、温润如脂的方形白玉带銙,周围以金线勾勒云纹,两端垂下丝绦,尽显清贵端方。 大太监亲手将玉带为三人系于腰间。 紧接着,另一个托盘被呈上。 锦缎掀开,是三朵以纯金箔精心打制的金牡丹。 祭酒、司业等官员上前亲自给状元、榜眼、探花进酒,并簪金花在三人的乌纱帽上。 “请榜眼郎受花!” 第二朵金牡丹被簪在了赵惊弦的帽檐。 他微微垂首谢恩,心中波澜壮阔。 一甲三人,玉带束腰,金花映顶,立于御前阶下,艳羡、赞叹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赐完一甲,宫人们转向二甲、三甲的进士阵列。 大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二甲、三甲众进士,国之英才,恩赐黑缎带束腰,银花簪帽,喻品性坚贞,勤勉为公,前程可期!” 宫人揭开了后续的托盘。 里面整齐排列着众多黑缎带。 这带子以厚实光亮的黑色锦缎制成,样式简洁大气,只在带扣处饰以简单的云头银饰,显得沉静而庄重。 宫人们有序地为每一位进士系于腰间。 接着,另一个大托盘被打开,里面盛满了以白银精心錾刻而成的银芍药。 虽不如金牡丹那般耀眼夺目,但在阳光下泛着清冷而内敛的银辉。 众属官进酒并按名次顺序,为每一位进士簪花。 景和帝高坐御座之上,看着阶下这满园新贵,和下首的丞相交谈着。 簪花礼毕,所有新科进士整整齐齐叩首谢恩。 景和帝离席后,众人才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井然有序地离开琼林苑,移步至东华门外。 礼部早已备好披红挂彩的骏马。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身披耀眼的红绸,率先翻身上马。 紧接着,二甲众进士也纷纷跨上马背。 有那从未骑过马的进士,也无需担忧,自有经验丰富的宫人在旁稳稳牵住缰绳。 状元关文山居于最前。赵惊弦在他左后方半步,谢弘义则在赵惊弦右侧。 二甲进士们依据名次高低,依次列于后方,浩浩荡荡。 骏马踏着轻快的蹄声,载着新科进士们缓缓行出东华门。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瞬间将一行人淹没。 长街两侧,早已是人山人海。 京城的百姓们将街侧挤得水泄不通。临街的茶楼酒肆、店铺窗棂,凡是能落脚的地方,都密密麻麻探出兴奋张望的脑袋。 无数道目光交织着羡慕、敬仰与纯粹的喜悦,牢牢锁定了这支由新科进士组成的队伍。 百姓们纷纷议论:“看啊!状元公!” 一个小娘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对着同伴感叹:“前面那三个都还很年轻啊!” 同伴:“是啊!那位就是榜眼!好生俊俏!” 另一个倾慕谢弘义的同伴不服:“探花才俊!” 呼喊声、议论声、赞叹声此起彼伏,在长街之上久久回荡。 就在这沸腾的人潮之中,一抹抹鲜艳的红色开始凌空飞舞。 百姓们手中不停抛出红花往新科进士身上扔。 无数红花,甚至染了红绸的吉祥结,纷纷扬扬,自街道两旁、临街的窗台、甚至更远处的彩楼之上,向着游街的队伍抛洒而来。 进士们稳坐马背,面带得体的微笑,不时向两侧百姓拱手致意。 喜欢遗孀与忠犬小叔请大家收藏:()遗孀与忠犬小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章 小鲤入学 王妈妈双手接过,只觉得入手沉实匀称,锦匣虽不显奢华,却做工精致,可见是用了心的。 她脸上的笑意便又真诚了两分,微微侧身,做出引导的姿态:“赵夫人太客气了。府中已备下清茶,请您和赵小姐随老身来。” 她们并未走向那气派非常的正门,而是转向王妈妈方才出来的偏门。 这实属常态,正门白日里虽一直开着,可也只有婚丧嫁娶、盛宴宾客,或是迎接圣旨、王公贵胄这等极其重要的场合才会派上用场。 即便是家主日常出入,也多经由偏门或角门。 玉娘牵着小鲤,随王妈妈步入偏门。 进了偏门,便是一道刻着吉祥图案的青砖影壁,绕过去之后,只觉比外面更加静谧庄重,往来丫鬟小厮见到王妈妈带着生客,也只是垂首敛目,默默退至一旁,规矩极其严明。 她们穿过一道垂花内门,便进到一条蜿蜒的长廊。 回廊曲折,衔接各处,又穿过重重月洞门,景致悄然变换。 一会儿是翠竹掩映的幽静小径,一会儿又是奇石点缀、引有活水的雅致庭院。 小鲤紧握着玉娘的手,步子也紧跟着,虽有些紧张,对四周充满好奇,却始终记着做客的礼数,目视前方,并未东张西望。 不知经过了几重月洞门,王妈妈终于在一处悬挂着“青衿学苑”匾额的独立院落门前停下了脚步。 她侧过身,笑着对玉娘和小鲤介绍道:“赵夫人,赵小姐,请看。这族学分为东西两处院落,这边,是为族中及附学的公子们开设的蒙学与经学堂。而咱们眼前的青衿学苑,便是专为小姐们开设的学苑。” 玉娘和小鲤顺着王妈妈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相邻的院落与眼前的青衿学苑规制相仿,只是悬着的匾额上题着"明志学堂"不同的四个大字。 王妈妈接着解释道:"为免不便,这上下学的时辰都是特意错开的。公子们上课时辰较早,小姐们则晚上两刻钟,如此便不必在路上相遇。到了午间下学,小姐们也提前两刻钟。“ “若是归家用膳,那时公子们尚在授课,路上清静,不会冲撞。若是留在院里午歇,小姐们便可在院中自在活动,到了申时初便可下学,比公子们那边也早。这般安排,绝不会叫小姐们感到不便。" 玉娘认真听完,笑容温煦,对着王妈妈柔声道:“贵府思虑如此周详,连这般细微处都顾虑周全,真正是体贴入微。这般安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王妈妈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抬手虚引道:“夫人和小姐请随老身进来看看吧。” 玉娘也想进去看看,含笑应下:"那便叨扰妈妈了。" 三人走进青衿学苑,庭院宽敞,打扫得很是干净。墙角植着几株凌霄和芍药,很是雅致。 王妈妈引着她们先看了正中的两间授课用的明堂,堂内窗明几净,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案和带着软垫的椅子。 “这边是为刚入学、年纪小些的姑娘们开蒙的屋子,”她指了一间不大的堂屋,随后又指向隔壁,“这边则是为十来岁、已读了些书的姑娘们讲习诗文、琴棋书画的地方。” 玉娘和小鲤一边看,一边随着王妈妈的话点头。 接着,她们又转到后院,看了供午歇用的学舍。 学舍小巧精致,两人一间,内设床榻、小几,虽简洁却干净舒适。 最后看的是一间用作吃午食的偏厅,里面桌椅齐备,光线充足。 玉娘一路看下来,只觉得处处合意。不愧是大家族学。 不由对着王妈妈由衷赞道:“真是极好的地方!各处都想得这般妥当。能将小女送到这般地方进学,我心中实在是放心极了。” 王妈妈一笑,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和:"夫人满意便好。离正式上学还有些时辰,夫人和小姐若不嫌弃,不妨先在学苑的偏厅稍坐片刻,用些茶点可好?" 这话正合了玉娘的心意。她原本就打算陪着女儿待到授课时分,便点头:"妈妈想得周到,那便有劳了。" 三人在偏厅落座不久,便有丫鬟便奉上清茶和精致点心。 玉娘对茶道不算精通,也能品出是好茶。 点心更是精巧。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一碟金黄酥脆的杏仁酥、一碟形似玫瑰的酥饼,样样都做得玲珑可爱。 "这些点心都是专为学苑里的姑娘们准备的,"王妈妈见小鲤看着这几碟点心,笑着解释,"便特意做得小巧精致些,既好看,又不至贪多积食。" 小鲤眼睛亮亮的:"不仅好看,味道也好极了。" 这模样逗得王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向她讲解起书斋规矩。 不多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人瞧过去,见一个身量和小鲤差不多的小姑娘步子沉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青布衣裙的丫鬟。 那小姑娘举止娴雅,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裙,梳着双环髻,发间点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脸蛋十分圆润饱满,很是讨喜。 见到王妈妈等人,她明显一怔,随即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王妈妈安好。您今日怎的来得这样早?" 王妈妈眼中闪过笑意,打趣道:"闻小姐今日也来得格外早呢。莫不是又惦记着学苑里的小点心了?" 被称作闻小姐的小姑娘赧然,圆嘟嘟的脸颊泛起红晕,微垂着头辩解道:"妈妈误会了,学生、学生是想着今日要默写《千字文》,特意早早来温习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只是出门急了些,还没来得及用早食,才想着来偏厅用些吃食......"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桌上那碟金黄酥脆的杏仁酥,悄悄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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