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的怪谈收容所[文野/咒回]》
1. 第 1 章
横滨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任何人在这座城市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角。
包括镭钵街的人们。
镭钵街前方都市林立,大楼高耸。一街之隔的街区却满目破旧,连一座超过二楼的建筑也没有,塑料袋易拉罐堆满了大街小巷。
不过这可不全是垃圾,而是住在这里的人们用以生存的物资。
多诺万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也是被捡回来的。
由于脑子疑似受过伤,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就连现在这个名字都是捡他回来的人看着垃圾上的认识的字,随口取的。
但万幸他虽然脑子不太好,还是个瞎子,四肢却仍然健全,能走能跳,勉强算得上是个拾荒的好手,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随着一声啼叫划破夜空,一只乌鸦灵巧地落在了树梢,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人。
多诺万刚来到墓地,他的身边有一具尸体。
尸体的主人是那个把他捡回来的男人。
男人的躯体僵硬,手指也被磨破了,沾着干涸的血迹,双目如铜铃般瞪大,满脸的扭曲,
两个小时前,他在多诺万面前突然癫痫发作,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满地打滚,东抓西挠的。
多诺万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隐约看到男人身上冒着一缕一缕的灰雾,再多的就看不清了,毕竟他只是个隐约能看到东西的瞎子。
然后男人就死了。
现在,多诺万摸着干巴巴的泥土,有些不知道是要直接把人放在这里,还是要挖个坑给他埋进去。
男人之前说,他想要像那些有钱人一样,死了进墓里,图个好风水,保他下辈子不再当个穷苦的流浪汉。
可多诺万也是个流浪青年。
还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流浪汉。
他把过去全都忘了,所以压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处理死人的。
身为流浪汉,他也没有钱,连吃住都是问题,更没办法给男人正正规规地送进墓园里。
但他可以连夜把人偷渡进来,这样或许就没有人会认为是他杀的人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还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被人追问男人是怎么死的这件事情上。
多诺万蹲在地上冥思苦想,好半天才记起来墓园里最近好像多出了一个没有名字的棺材。
他正好需要一个野生的,能装人的棺材。
那是一个安静的清晨。
可那天的天气分外古怪,竟然起了好大一片雾。
守墓人像往常一样听着鸟叫虫鸣起床,照例提着灯光驱散晨雾,兢兢业业地巡视,打扫着墓园的环境。
在迷雾的尽头,却躺着一座凭空出现的棺材。
那棺材无名无姓,沉重无比。任凭其他人怎么敲打挪动都屹然不动,十分玄乎。
有人说这个棺材涉及走私杀人案件,有人说这是鬼怪在作祟。而流浪者们说这棺材是怪物的住所,尤其是像多诺万这样的怪人。
可无论警方如何调查,这沉棺都分外清白,四周更是干净得连一点搬运的痕迹也没有找到。
这个奇怪的棺材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来处也没有下落,只能被冷处理地留在了墓园里。
多诺万现在见到了这座棺材。
他把尸体往地上一丢,细细地打量起来。
警方的隔离措施早已被风刮得散乱。
那棺材静静地躺在警戒线内,通体漆黑,四四方方的棺体宛如一体,没有任何的缝隙,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白光。
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就算四周的草坪早已被踩得凌乱,那些专家这几日的研究也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大概是有什么动物受了惊,树丛悉悉索索地摇晃着,草木的气息隐隐带着几分属于花朵的清香,令人心安。
多诺万隐隐觉得不太对。
说不上来究竟哪儿不对,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见到棺材的那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就连心脏也砰砰地跳个不停。
鬼使神差的,多诺万来到棺材旁边,拨开飘摇的黄线,将研究人员加诸在棺材上的标识统统撕了下来。
人们都说他是个瞎子。瞎子应该要把自己的眼睛闭起来。
虽然多诺万真的不认为自己是个瞎子。毕竟隔着眼皮他都能看到这个世界,只是所见仅有灰白两色而已。
但即便如此,那些流浪者还是坚持要他时刻把眼睛藏好,不许露出来。
因为多诺万的的眼睛长得完全不像个人。
人们都说这是一双鬼的眼睛,惨白惨白的,像个褪了色的玻璃珠,乍一看和没有瞳孔似的,吓人又晦气。
不过这里没有活人,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眼睛被吓到。
多诺万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原本灰白的色调立马被各种色彩填充。
四周无灯,可莹白色的光芒却在棺材上隐隐浮现,驱散了黑暗。
那光芒轻微地闪烁着,沿着漆黑的棺体缓缓流动,就好像拥有生命的生物在呼吸一般,最终在棺盖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闭合着,上面贴着一张样式奇特的符文,上面绘制着一只紧闭的眼睛,正随风飘动,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揭开它。
打开它。
释放他。
呓语突兀地在多诺万的大脑中一声声回响,一声比一声要响亮,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向符文伸出了手,作势就要揭下。
可那符文在被他触碰的瞬间却化出一道黑色的光芒,融入了他的体内。
“咔、咔、咔。”
狂风作起,随着一阵刺痛,符文彻底化作了一抹粉末,在空中泯灭。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显露。它们在飞舞,在激动,仿佛在欢迎着什么,却又碍于某种屏障而困在了另一个空间,只能显出影影绰绰的模样。
那黑雾与死去的男人身上的灰雾如出一辙。
多诺万大概是知道为什么男人的死如此诡异了。
他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体内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多诺万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被燃烧。
但奇异的是,那感觉并不炽热滚烫,反而带着一股要将人冻伤的阴冷。
疼痛之余,多诺万感到了莫大的满足,这让他没有如同死去的男人那般失态到满地打滚。
意识仿佛褪去,身体被某种本能占据,他好像陷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分不清心灵与现实,甚至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
可多诺万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脸上咧开了一个期待的笑容。
真正发出声响的实际上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奇怪的棺材。
那棺材的四侧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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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开了一条缝隙,柔和的白光之下,一股寒气仿佛在沿着棺缝渗出。
可以打开了。多诺万心想。
随着棺盖落地,棺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沉棺内盛满了白色的花,它们的花瓣泛着莹白色的光芒,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花丛之中躺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男人头发白如月光,面上覆着一条绘着白色独眼的黑绫,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带着熟睡的恬静。
对方穿着庄重,从头到角都被层层叠叠的纹付羽织袴包裹得严严实实,被封存在与棺材上同出一辙的家徽之下,在莹白鲜花的簇拥下沉眠。
就好像还活着一样。
“眼睛……”多诺万自言自语,一步跨进棺材里,俯下身,手指落在男人脸侧的花朵上。
那花朵也不知陪着这个男人被封存了多久,可如今摸起来,却新鲜娇嫩如刚从枝干上采摘下来的一样。
即便如此,那也只是死物。
花瓣下一秒就被多诺万毫不在意地捏碎。
他的手掌顺势抚上男人的脸,手指卡进黑绫中一勾,就将对方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毫不在乎手指间的汁液浸染了男人的眼,仿佛一行苍白的泪珠。
男人对此无知无觉。
多诺万只是轻轻用力,便掀开他的眼帘,见到了那一双琉璃似的眼珠,瞳孔是蓝色的,没有任何的神采。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指腹轻轻压在对方浓郁的眼睫上,手指触摸着眼球的动作近乎摩挲。
浓郁的雾气不知不觉凝结,不再呼啸,仿佛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们笼罩于方寸。
它们游走于两人之间,欢欣鼓舞地冲着男人的躯体涌去,几乎要与男人融为一体。
“啪——”
可这个进程突然被打断了。
随着手腕上一阵刺痛,黑雾仿佛失去了方向,围绕着沉棺焦灼地打转。
“你在做什么?”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在做什么?
多诺万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他低头,只看到刚刚那双眼睛正盯着他,仿佛发现了入侵者的猎豹,散发着危险。
好漂亮。这是多诺万的第一反应。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愕然发现自己几乎是胯坐在了对方身上。
“我也不知道。”多诺万老老实实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棺材而已。”
他的确只是想要借一下男人的棺材而已。
可现在人活过来了,那他还能用这棺材吗?多诺万有点纠结。
不过相比起棺材的事情,有另一件事更让他好奇。
他们虽然离得很近,他的手也还被男人抓着,可他却感觉到两人之间被什么东西隔开了。
“我的棺材?”男人重复他的话,语气略带几分古怪。
他的目光从多诺万身上扫过,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尸体,尔后又转回多诺万身上。
多诺万看到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一抹红光闪过——
“噗嗤。”
下一秒多诺万便感到一阵刺痛。
某种腥甜的液体从他体内喷洒了出来,染了他们一身。
“现在是你的棺材啦~”男人欢快地说,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咒灵。”
迎着对方冰冷的视线,多诺万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胸口竟然被男人开了一个大洞!
2. 第 2 章
作为一个普通人,多诺万应该是死了。
身体似乎放下了某种重负,他只感到自己变得轻盈,思绪也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但比起死亡,他更纠结另一件事——
他还没找到失去的记忆呢。
甚至连过往的边他都还没摸到,连杀了他的人是究竟是人是鬼都不清楚,竟然就这么因为想要借个棺材死掉了?
“再不理我,我就要采取点特别措施了哦?”男人的尾音上扬,完全褪去了刚睡醒时的沙哑,莫名带着几分抱怨的意味。
多诺万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发丝,以及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
是那个给他胸口开了个洞的人。
或许是因为棺材的空间并不宽裕,男人竟然跪坐在多诺万身上。
多诺万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大腿正贴着自己,十分结实有力。
但男人的眼底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十分冰冷,姿态居高临下,就连话语都带着股凉飕飕的意味。
多诺万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他总感觉对方在谋划着再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不过相比起这名青年所带来的危机,多诺万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
好饿。
胃部似乎在烧灼,也不知是不是那些黑雾的影响,还是死而复生消耗太大,多诺万从来没有这么饥饿过,感觉比十天没吃饭的时候还要饿。
诡异的饥饿甚至都让他认知错乱,产生了幻觉。
眼前的青年明明刚睡醒就把他杀了,可多诺万此刻却完全感不到害怕。
他看着对方,只觉得这人好像橱窗里那种抹匀了奶油的蛋糕点心,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好饿。
好想吃。
对方的嘴一张一合的,正说着什么。
但多诺万光顾着咽口水了,根本无暇顾及对方的话语。
“不是吧,这时候你还能发呆?”小蛋糕被气笑了。
他略略俯身,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多诺万身上。
然后多诺万就看到男人腾出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喉咙。
对方拇指指腹搭在了多诺万上下滑动的喉结上,指节陷进肉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好香。多诺万看着对方白色的眼睫,略有分神。
其实有点痛。喉咙被硌着,他还有点想咳嗽。
但被的香气包围着,多诺万只觉得好饿。
口水不自觉地分泌着,就连牙齿都隐隐发痒。
他好想吃蛋糕,想吃点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
什么?
多诺万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低头,只看到半截手臂。
另外半截手臂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原本贯穿了整个胸膛的伤口此刻完全变了样。
黑雾穿插在肌肉纹理中扭动着,就好像要填满那空洞似的,连带着伤口的血肉都被染成了黑色,裹挟着一只胳膊,在不停地蠕动着。
男人的手伸进了他的胸膛里!
对方的小臂触感柔软温热,脉搏跳动平稳。
是活人的特征。多诺万心想。
他还以为这是个僵尸或者鬼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活人。
“我说,你的这些黏糊糊的东西,赶紧从我身体里拿走。”
多诺万愣了一下。
两人只是对峙片刻的功夫,这片黑雾便尽数涌入了他的体内,向四肢百骸蔓延。
多诺万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最脏的墨水坛子里泡过了又拎出来的抹布,湿淋淋的沾满了黑色的水。
这些黑色的液体正啪嗒啪嗒地淌个不停,很快就染黑了身下的棺材。
四周静默无声。没有了黑雾的遮拦,月光再次照亮了这片小小的草坪,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如果这层诡异的黑水不存在的话。
“难道你以为你往我身体里塞些东西,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男人幽幽地开口。
他的语气轻快熟稔,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意图,但压在多诺万喉咙上的手掌却开始用力。
多诺万的鸡皮疙瘩瞬间冒起来了。
这个人和他一样。
他们能看到这些其他人看不到的黑雾。
而且对方身上也缠着黑色的雾气,混杂着另一股力量在体内缓缓流动,十分显眼。
但与这点异样相比,眼下的问题是——
心脏!
男人正握着他的心脏!
“请放过我的心脏。”
多诺万下意识抬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往外扯,没有一丝血色的胳膊上青筋冒起。
虽然不知道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的心脏才刚刚成型,肯定挨不住男人这么玩的。
“你是说这块橡皮泥是你的心脏吗?”男人不为所动,完全没有收回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多诺万弱弱地回答:“……我有名字,叫多诺万,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都有名字。
所以至少在今晚之前,多诺万都应该只是一个失忆的普通人。
“嗯……那我也有名字,”男人说,“五条悟,我的名字,我也是个普通人呢~”
他的语气急转直下,突然变得锐利,“普通人可不会用这种东西。”
喉咙被大力掐着,多诺万喘不上气,脸上是一丝血色也没有,连冷汗都冒不出来。
说不出话,他只剩一双透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五条悟的脸。
他现在的力气比不过对方。
哪怕多诺万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只是在五条悟的胳膊上划出了几道血痕,完全阻止不了这个人的暴行。
他能感觉到五条悟的另一只手在他体内胡乱搅和了一下,尔后又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猛地一用力。
随着一阵剧痛,多诺万只感到视线的边缘隐隐泛黑,所见只有对方幽幽泛着冷光的蓝眸。
心脏仿佛要爆开了,他似乎都听到了不堪重荷的咯吱声。
这样下去绝对会再死一次的。
黑雾能让他起死回生一次,但多诺万隐隐能感觉到这并不是无限制的。
至少,他现在需要给黑雾一点补充。
他不能再死了。
可此时此刻,被月光照耀的世界在他眼中都被染成了腥红色,黑雾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来,焦灼地挥舞着。
他要被掐死了。
“咔。”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
原本还在无头乱窜的黑雾瞬间潜伏回他的皮肤下,如溪流般静静地在身体里流淌着。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就连树梢也停止了晃动。
多诺万的肌肉突突地跳动着,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黑色的血液。
“……好……饿……”
多诺万空洞苍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身上的人,眼底悄然攀上丝丝缕缕的黑色。
他不再试图阻止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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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扶着五条悟的臂膀,弓起身子。
五条悟的手臂仿佛去了另一个次元般,被多诺万吞得更深,却连一点穿透多诺万身躯的迹象也没有。
“这就是你的后手吗?”五条悟不以为意。
黑色的液体从多诺万的身上蔓延开来,它们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以某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沿着他的胳膊往上攀爬,灼出点点红色的痕迹。
这些痕迹下一秒就又被黑色覆盖,严严实实的,一丝也没有露出来。
即便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况,五条悟也没有丝毫的担心害怕,反而细细地打量着多诺万,带着几分好奇的跃跃欲试。
但多诺万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随着黑雾的前进,有什么东西被从五条悟身上抽取了出来,被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味道真的很像松软香甜的蛋糕。
自从醒来就一直宣誓着存在感的饥饿终于稍微得到了满足。
多诺万没忍住唇角上扬,逐渐露出一个沉醉又贪婪的表情。
不够,他还是好饿。
想要彻底将眼前人吞食殆尽的本能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索求更多。
“原来是个馋猫吗……嗯?”男人从容淡定的调侃中突然带了几分玩味。
他被吹得凌乱的雪白发丝中,缓缓长出了一对羊角,耳廓逐渐变形,化作两只羊耳,就连那稚圆的瞳孔也变得扁长,形成一个神秘的横瞳。
仿佛一只无害的羔羊。
他们之间的位置颠倒了。
明明拥有着可怖的力量,但多诺万却无端觉得五条悟此刻却像极了被捕获的猎物,被黑雾包裹住的身体有些僵硬。
五条悟就好像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他反客为主地钳着四肢,不知不觉间被攀附了大半个身子。
可五条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
多诺万现在完全没有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他的身体布满了黑色的裂纹,随后便彻底失去了形状,化作一团见不到内里的黑雾。
和最初纯粹的黑雾不太一致。
此刻的黑雾浓稠,仿佛一片鲜活的潭水,又仿佛一块行走的诡异沼泽。
那上面是一双双褪了色的眼睛,眼珠子正缓缓地转动,注视着身陷泥泞的猎物。
但多诺万对自己的变化毫无意识。
他只知道或许他现在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普通人的心脏是唯一的,不变的。
但多诺万的心脏消失了。
在用黑雾的力量换取白发青年体内力量的同时,多诺万的心脏突然一轻,就好像水似的从青年的指尖流走了。
“我说……”
“喀嚓。”
枝桠被踩断的声响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多诺万顺着声响望去,只看到一道光束胡乱地挥舞着。
不远处一道身影正惊慌失措地转头逃跑。
那是守墓人。
对方已经在那儿蹲了好一会儿了。
但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也没有要插手帮他的意思,多诺万索性也就当对方不存在。
只是没想到他会整出这般动静。
多诺万对上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眼睛,刚要解释,可一时间卡壳,没想出来要说什么,只好闭嘴。
不管了,反正人走了,他可以继续填饱肚子了。
“喂!是警察吗!有鬼杀人了!”
但隔了大老远,守墓人惊恐的声音都仍清晰可见。
多诺万:……这人到底会不会逃跑?
3. 第 3 章
警察快来了。
多诺万看着远去的守墓人,在灭口和放过对方之间选择了趁在五条悟反应过来之前,多啃上几口。
“我们各退一步。”他试图谈判,“我不缠着你,你也别杀我。”
这片区域很混乱,抢劫偷盗是常有的事,警方根本忙不过来,一般情况下都懒得管他们这些流浪汉的事情。
可偏偏那个报警的人是守墓人,五条悟的棺材前阵子还那么受关注,就连所谓专门处理非特殊案件的专家都出动了。
听说那些专家很凶残,多诺万可不想和他们碰上了被当成什么什么奇怪的东西捉走去研究。
但他刚说完,还没听到回复,就看到五条悟额角抽抽地跳了一下。
五条悟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揉太阳穴,却又碍于黑雾的桎梏,手掌动了动就又重新放下手。
“你先放开,变回来,不然我就把你宰了。”他说。
“像个坏掉了还坚持工作的音响,即便我的耳朵很好,脑袋里那么多噪音也太折磨了。”
看来黑雾的声音还是有点危害的。
上灰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多诺万识相地闭上了嘴。
杀又杀不死,消化也消化不完,还可能会被反噬一命呜呼。
所以就算疑似找到了五条悟的弱点,他也还是拿这个人没办法。
微凉的空气似乎重新流动,呜呜地吹拂着,将满地的花瓣都吹散吹碎作点点粉尘,纷纷扬扬地被卷着飞向未知的方向。
那死死附着在五条悟身上,甚至还渗进服装内侧的黑雾仿佛获取了生命一般,自发地从五条悟的身上流了下来,露出对方庄重华贵的和服,以及由于被食用而留下的一道道红痕。
下一秒,这些没有形状的黑雾开始变化。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缓缓下沉融入黑雾深处,隐匿不见。
庞大的灰雾逐渐收敛,先是凝聚成一个粗劣的人形,然后随着皮肉的扭曲,五官和四肢逐渐变得清晰。
多诺万再次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真是奇怪的生命啊。”五条悟看着他的一系列变化,感慨。
“那他怎么处理?”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指指一旁早已干硬的尸体,“上面有你的残秽,但是这个人不是你杀的吧?”
多诺万盯着男人扭曲的身体回想了一会儿,这才记起来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要来埋个人而已。
“我什么也没做,他是自己死的。”他解释了一下男人的情况。
然后想了想,还是问道:“既然你已经活过来了,那你还要这个棺材吗?”
五条悟还坐在那棺材里。
他周围那些银白色的花已经全部枯萎被吹散了,在棺材里耷拉着他的长腿,那么大一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空荡。
“只要这个棺材吗?警察等下就到了,虽然大多数人应该看不到这些残秽,但是如果咒术师介入的话,那你还是会暴露哦?”
“咒术师?”
“是像我这样,从人的负面能量中提取咒力——就是你刚刚偷吃的那点小零食——专门消灭像你这样的咒灵的人。”
他说着,腿一迈便从棺材里跨了出来,弯着腰凑到多诺万面前。
距离很近,多诺万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但多诺万无暇顾及这种小问题。
“咒灵又是什么?和我同族?”他问。
“就是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怪兽啦,喜欢杀人,很可怕的呢。”
真的可怕吗?多诺万腹诽。
五条悟的话太过轻飘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着别的什么,他完全感觉不到五条悟有任何畏惧或者担心的情绪。
多诺万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不讲道理的东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扫了一遍。
那是五条悟在观察他,应该是进一步确认他的划分。
为了方便五条悟的观察,多诺万便主动又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被一层空气隔绝在了咫尺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靠近半分。
他抬头,只看到五条悟表情不变,仿佛做出这种双标行为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十分坦然。
多诺万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刚刚就问你了,明明和咒灵一样都扭成一团了,却完全不是咒灵,而且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吧……除了我,估计也没有人能分辨出来你们的区别了。”
这就是你态度突然转变,只威胁,不打算真正杀我了的原因吗?
多诺万有些无奈。
他是看出来五条悟很厉害了,可这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吧?
按照他这么说,那如果真的出了事,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他都会被当成咒灵威胁。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多诺万试图挣扎。
“这看起来可不太像什么也没做?”青年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羊角。
多诺万:……这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能变回来吗?”五条悟问。
多诺万:……
他有点心虚:“可能,得再等等?”
“可能?你是完全不知道吧!”五条悟挑挑眉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这个脆弱的事实。
不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树梢的绿叶在微风的轻拂下,缓缓飘落。两人相顾无言。
多诺万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五条悟雪白的发丝飘动,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看着对方眼底的自己,说:“你就是羔羊。”
白色的,可不就是白羊么?这个定位也算不得出差错。
然后也没管五条悟的追问,他走上前,手上一用力,就把地上的尸体给拎起来放进了棺材里,合上盖子。
“叩叩。”
棺材被指节叩动的声音十分清脆空洞。
“有个符咒。”多诺万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你醒来前这上面有个符咒,眼睛形状的,我撕了它才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说实在的,他自己都有点不太确信自己是一开始就有不当人的潜质,还是因为本来就不是人,才会这么轻易就被这些黑雾得手的。
他的过去就好像一团谜,让他完全无从下手探寻。
“那只是保鲜剂,就像盒子里的干燥剂,防止我尸体变异的东西而已。”五条悟回答。
“不过那也的确有可能是个陷阱,你太倒霉了吧。”
多诺万侧目。
褪去那些红痕,五条悟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遍布着一道道白色的疤痕。
这些疤痕很淡,仿佛刻在内里的灵魂上似的,要不是多诺万眼睛比较特别,仅凭肉眼是完全观察不到的。
要说倒霉,那还真不好说倒霉的究竟是谁。
“毕竟我也已经死过了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就是了。”五条悟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
“准备好了吗?”他问。
“什么?”
“嘀嘀嘀——嘀嘀嘀——”
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多诺万甚至隐隐能看到警车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嘛,既然警察已经来了,那也由不得你有没有做好准备了。我们走吧!”
“诶?”
“你不会以为我的棺材是能够随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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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五条悟伸手,毫不客气地就提起他的领子。
多诺万的身高远不及五条悟,此刻被冷不丁拎起来,他莫名觉得五条悟这手法和路边商贩提溜狗崽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监视啊监视,像你这样的存在,普通监管可拿你没办法,所以只能由好心的我来监视你啦~”
多诺万:……
五条悟的语气欢快,仿佛这只是顺势而为,可多诺万却隐隐感到麻烦。
说真的,只能看不能吃,这和折磨有什么区别?
下一秒,他们周边的空间骤然塌陷,多诺万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五条悟带着关进了一个漆黑的盒子里,再眨眼时就跑到了空中。
他看看衣袍猎猎的五条悟,又看看下方晨雾弥漫的横滨,面无表情地揉了揉眼睛。
这一揉,他们就又到了一栋不知名的建筑面前。
还好我不晕人。多诺万心想。这技能还挺方便赶路。
“你好,还有人吗?”五条悟把他放下,抬手敲了敲房门。
他解释道:“咒灵在境内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所以高层在各个地区都会设立会馆,以便最快地接收信息分派人手。”
多诺万看了眼四周,说:“看起来不像经常有人住的地方。”
这一片的建筑都位于市中心与郊区的相接地带,仿佛一片单独划分的与世隔绝之地,要是在这儿住,怕不是会因物资缺乏而被困死。毕竟这里连谋生的垃圾都没有的能捡。
眼前的建筑更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表十分老旧,爬满了青藤,就好像是从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古宅似的,门板上的灰随着敲门的声音簌簌地往下落。
怎么看都有不太像是一个能够正常运作的会馆。
显然五条悟也隐隐觉得不对,面色略显凝重。
“大清早的,谁……是五条大人!”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门便开了,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多诺万看到她脸部和皮肤上遍布着点点崎岖的鳞片,眼睛很大,几乎看不清瞳孔,眼皮看起来十分厚重。
她气势汹汹地拉开门,却在见到五条悟的瞬间就将不满收敛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毕恭毕敬地举了个躬。
“行啦行啦,阿婆你们这些多余的礼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五条悟习以为常地打住把她越发庄重的动作,道:“我来问几个问题,就不进去了。”
“没想到五条大人竟突然来访,实在是失礼了。老衲一定知无不言……请问您是哪一位大人?”她问。
多诺万感觉五条悟似乎愣了一下。
“我是五条悟,阿婆,是五条家的六眼,”五条悟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凑到老者面前,“你再仔细看看,还是完全认不出来吗?”
……还是说,其实没有“五条悟”这个咒术师呢?
多诺万看着老者苦思冥想的表情,又看看五条悟没有任何变化的笑容,隐隐有了答案。
“老衲从未听过您的名号,六眼都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五条家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果不其然,她苍老混浊的眼睛在五条悟的服装上停留了一下,这才回答。
多诺万循着她的视线仔细打量着,这才注意到五条悟身上的图案交错复杂,一起绘成了一只巨大的雪白的眼睛,仿佛正幽幽地注视着周身的一切。
“真的假的?我的确是五条……那咒术界怎么样了?”五条悟问。
“这处会馆,已经被空置了。”老者回答,“据老衲所知,本部已经失联许久了。”
“咒术界早已消失了,两位大人。”
她最终回答。
4. 第 4 章
起初只是咒灵的数量开始减少。
但因为时间恰逢淡季,所以会馆的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儿,都在庆幸着工作的减少。
一切都在正常运行着,窗也照常监控着社区的咒灵迹象,一切都十分平淡正常。
直到第一名咒术师离奇死亡。
那是窗的一名工作人员,平日负责与警方协作,在祓除任务正式派发前了解情况,确保咒灵的存在。
他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他的尸体带着恐惧又痛苦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比咒灵还要可怕的东西,焦急着想要逃走似的,在地毯上划出了道道血迹,四肢扭曲而又狰狞。
前去调查的会馆人员在他的家里发现了大量的咒力残秽。
这些痕迹的终点,不外乎都指向了房屋里死去的人。
可会馆还没弄清楚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死亡,在窗的人员死去后不久,他们便接到了来自警方的求助。
在淡季的平静过后,因不知名原因死亡的人突然就变多了,警方为了安抚大众,对外宣布他们是意外身亡。
这些离奇死去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身形扭曲,面目惊惧,死相凄惨,除此之外在社交方面并无其他交集。
会馆高度重视这件事,都认为这件事超出了分馆的能力范围,立刻向京都总部发送了求援信息。
可他们却收到了本部被解散了的消息。
再紧接着,整个京都就被彻底封锁,咒术界的核心彻底散了,各处分会馆更是惶惶大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总接触些诡异稀奇的事情,远比其他人要更了解这个世界另一面的原因,咒术师大多都是疯子,死亡的概率也因此远高于其他人
自从第一个因恐惧随时会落下的死亡而离开的人出现后,越来越多的咒术师、辅助监督、普通工作人员离开了会馆。
渐渐的,到了最后,就算窗仍在艰难工作,会馆也没有了能够派出的咒术师,就连警方都得自己成立专门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来应对接连不断的离奇死亡事件。
会馆最终不得已宣布解散。
“直到现在,都已经没有人管咒灵了,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我也是没地方去了,才在这儿捡着个屋住。”阿婆唏嘘。
“既然两位大人是五条家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知道高层的意向如何吗?”
她名叫千岛凉子,已经为会馆工作了半辈子,这个地方完全就是她的另一个家,没有人会想看到自己的家就此破败荒置。
他们现在正坐在屋内大厅里听老人概述,面前摆着饼干和正缓缓冒着热气的茶饮,舒适的环境让多诺万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任务记录还留着吧?”
“只剩下一些纸质的记录了。”千岛凉子回答。
当初的情况太过突然和混乱,档案系统又缺乏管理,不管是纸质文件,还是电子记录,都有所缺失。
五条悟问:“那麻烦阿婆整理一下……现在是几年?”
他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眼下接触到的每一件事都超乎了他的设想。
“2013年。”这个问题多诺万知道答案。
“我记得的时间是2018年。”五条悟说。
天刚灰蒙蒙地发亮,一行三人便披着晨雾走出了会馆。
在她的带领下,多诺万这才发现原来这这一带的建筑竟然都归属于处会馆的一部分。除了他们刚刚待的房屋之外,还有很大一片建筑和空地,就和报纸里的庄园一般,十分辽阔。
他们来到大门口,只见到那门边竟然孤零零地挂着一张收容所的牌匾,大概是为了遮掩咒术界的存在而打的幌子。
五条悟说:“那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待会儿再回来,阿婆。”
千岛凉子轻轻弯下了身子,“请走好,五条大人,多诺万大人,祝君路途顺利。”
五条悟不太喜欢这些繁缛的礼节,可在听完了这几年会馆的变故后,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了几分,向着千岛凉子也轻轻回了一个礼。
多诺万看着,便也依葫芦画瓢地与她拜别。
他们离开横滨,一路紧赶慢赶地到了东京。
五条悟说他原来的任职的咒术学校在东京,有学生在,要赶紧去看看情况。
但他们赶到东京的时候,却被滞留在了边境。
“是结界。”五条悟说。
多诺万被他拎着站在上空,没忍住睁开眼睛,也跟着往下看。
整个东京被巨大的黑色结界所笼罩着,从空中看下去仿佛一团不停翻滚的黑云,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层结界界限分明,出了东京外的地区则一派自然,丝毫不受影响。
五条悟说完便停留在结界前,伸出手摸了一下。
原本死气沉沉的结界瞬间就活过来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触须沿着他的手掌向上攀爬,十分热切地拽着五条悟,活像某种饥肠辘辘的蠕虫。
“咯吱咯吱。”
随着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多诺万看到他抽回的手上满是咬痕,血淋淋的一片。
多诺万:!
这人明明有着堪称无敌的无下限,却丝毫防护都不做,就这么裸着手去碰,这下被这人畜无害的结界啃了好大几口。
多诺万是心疼坏了,他都还肖想着小蛋糕的口感呢,结果竟然给这个怪东西给尝了。
不过五条悟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口极为快速地蠕动着,抬手之间就恢复了。
“轰——”
紫色的光束从他手中发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明显比打死多诺万时的那一招要强得多。
“哧——”
黑色的汁液仿佛血液一般从结界上喷溅出来,可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那结界便恢复了原样,除了地面上深深的划痕,完全看不出任何攻击的痕迹。
它们就好像把五条悟的攻击吃了一样。
“不行,进不去。”五条悟在换着法子试着打破结界后,下了判断。
这个结界早已完成,核心隐匿,波动正常,就连六眼都一时间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们试探也都试不出结果,完全打不破。
“我们再去京都。”
京都是咒术界的阵营核心,所有高层人员,大多数有名有姓的咒术家族都世代扎根于此。
咒术师本就数量稀少,人口极度分散,如果说京都沦陷了,却没有一名咒术师逃了出来,那咒术界的确算得上是名存实亡了。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比较倒霉,刚一到京都的边界,就遇到了几个怪异的东西。
这些怪物大的能有几人高,小的就只有巴掌大,身上的皮毛被挤得破裂,仿佛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更让多诺万在意的是,他睁开眼睛,只看到这些怪物身上都弥散着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就好像扎根于他们的灵魂上似的,二者完全融为了一体。
它们在四周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却又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味似的,双目放光。
“改造人?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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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有这么多改造人?”五条悟皱眉。
多诺万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原来竟然还是人。
不过细看也的确能看出点人类肢体的样子,虽然身体十分扭曲,但有的长着人的脸庞,有的则完全看不出面容,隐隐能分辨出手腿的痕迹。
“那怎么办?他们过来了。”他问。
这些怪物并不多,此刻全都闻着味向他们冲过来,勉强是围成了个半圈。
“我之前见过类似的改造人,那是一个能够变换人类□□与灵魂的咒灵,将人体扭曲后与咒灵相结合起来造出的。”
五条悟解释着,没有移动,而是伸出手,很是干脆利落地伸手捏住一个冲上来的怪物的脑袋。
“扑通。”
血液喷溅在无下限之上,沿着空气缓缓往下淌。
它的脑袋被五条悟拧了下来,丢在地面上,轻而易举。
多诺万看着莫名感觉自己脖子一凉。
不知为何,他感觉五条悟好像很不爽。
具体表现为,他在试着拧下一颗人头后,就很是不耐烦地一指。
某种烧灼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红光瞬间将这些怪物贯穿了,但也仅止于将他们都杀死。
五条悟尽量保全了这些人的尸体。
“我们走吧。”五条悟说。
“先等等……大佬!先等等……”
一道虚弱的呼救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多诺万闻声看去,只看到距离他们不远处,只见一个奇怪的家伙正缓缓从草丛后面爬出来。
那个人真的很奇怪。圆头圆脑的,脑袋上还顶着个棕色的耳朵,就连眼睛都又小又圆,身后耷拉着一条棕黑相间的尾巴。
他整个人都有些狼狈,身上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看着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样,浑身血淋淋的,还沾着灰土,满脸的惊惧。
“是浣熊,”多诺万收回了视线,“他刚刚就躲在那里了。”
这人怎样都与他们无关,多诺万并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更想知道五条悟的态度为何有些奇怪。
可这人一看到他们注意,立马便哀嚎得更大声了。
“哎哟哎哟,求求你们救救我吧——大佬!帮帮我吧,不然我就要——”
“你就要怎么了?”五条悟像是突然来了兴趣,拽着多诺万就走过去。
这一片地区早就被荒废了,断壁残垣都埋在了野草之中,根本不应该有人才是,尤其是这样明显不普通的人。
“我就要死了啊!”那人挥着自己血淋淋的胳膊,哭丧着脸,“刚刚那几个怪物,它们,它们差点把我吃了!”
“你们要是不帮我,那我就真要死了,两位大佬,我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回来……我能做很多事的,只要我手好了,我能帮你们做很多!
洗衣做饭,信息情报,我都能做,只要你们救救我——”
多诺万:……这么能说,可不太像是快死的样子。
不过五条悟倒是被这这人逗笑了。
他问:“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叫什么?”
“我叫上坂哲也,大佬。”
“那上坂君,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五条悟面上笑容不变。
但多诺万倒是感觉五条悟现在心情不太好,这人要是回答得不满意,估计待会儿就会像那些怪物一个下场了。
他想了想,睁开眼睛,蹲了下来,直视着上坂哲也,手掌在对方的脖颈上缓缓摩挲着。
“不要想着骗我们,浣熊,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多诺万说。
5. 第 5 章
这双眼睛在吓人这方面还是十分有用的,至少多诺万看到上坂哲也打了个抖,冷汗猛地就冒出来了。
“我、我说,我说真话,大佬,我不敢骗你们。”上坂哲也哆嗦着说。
他是个情报贩子,说是前阵子收到消息说京都这边有“好事情”,于是便跟着同伴来到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带回去。
“但是我们哪能想到这边是这种情况,要是知道是这样,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能来啊!”上坂哲也哭丧着脸。
“我的手下都还等着我这个老大回去过活呢……大佬,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可要相信我。
不然我回横滨了带你们看看——横滨可是现在算得上安全的地区了,你们也是要去横滨的吧?”
多诺万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透白的眼珠逐渐浮现一点黑色。
他的手心缓缓裂开了一条缝,粘稠的黑液上沿着缝隙淌出,绕着上坂哲也的脖子就缠了个圈,隐隐向上攀着,几乎要将他的整张脸都埋没。
“撒谎。”
“不不不,我没、唔——!”上坂哲也脸色涨得通红,身体在黑雾的桎梏下奋力挣扎。
那黑雾不仅在收紧,还已经攀着他的口鼻,眼见就要将他的呼吸彻底剥夺。
多诺万没理会尝试挣扎自救的上坂哲也,转头看向五条悟,盯着他玻璃珠似的眼睛。
“他骗我们,虽然他不好吃,但是我也可以忍忍,你不用动手……”多诺万解释道,“不要难过了。”
虽然五条悟刚刚杀那些怪物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不知道为什么,多诺万就是莫名觉得对方或许并不是很想对“普通人”下手。
对待心爱的食物,他一向有着极大的耐心,尤其是这人现在还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
既然亲自动手会让这人心情不好,那他来动手就好了,反正现在也只是顺手的事情。
五条悟很是意外地语塞了一下。
“不是难过……你怎么会认为我是难过呢,我只是觉得应该再早点过来而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对,呃……算了,谢谢你关心啦。”
不是难过,那是什么?
多诺万迷惑地看着他,有些迟疑:“你是在……自责?”
“我们已经很快了,”他说,“从醒来到现在,我们除了在会馆休息了三个钟,就没停过。”
其他时间这人都带着他赶路连轴转了,多诺万是想不出这人还能怎么再快一点,就算是对超人而言,这种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
可五条悟却露出了某种近似于“你不懂”的表情。
就好像严于律己的学霸为了未来而勤奋刻苦,却被混日子的学渣提问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时的那种无奈表情。
多诺万只觉得更加疑惑了。
“……你先把上坂君放开吧,他好像要死了,就算他撒谎,那也没有到必须死的程度,”五条悟岔开话题,“没想到那个黑雾你掌握得还挺快的嘛,很有天赋呢~”
整个身体都被黑雾包裹,只剩下眼珠子露在外边的上坂哲也很是急切地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既然五条悟都这么说了,多诺万虽然还是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松开。
上坂哲也一被松开嘴,就立马大喘着气道:“我说我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那些怪物是和我一起来的兄弟,”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多诺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求你了,我都说,不要杀我!”
横滨地下有传言,京都是整场异变的源头。
从京都回去的,不说实力大增,起码也都有了一技之长,混得顺风顺水。
这些消息传得神乎其神的,听得上坂哲也心痒痒。
再加上他这段日子遇到了困难,生活维系艰难 ,于是一行人便一致决定过来探个究竟,谋求生路。
当然,他们听说过封锁了京都的结界有所古怪,自然没敢贸然惊扰,只敢在附近探查,希望能像那些回去的人一样,捡个转机。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宝物没找到,还没到京都就接二连三地碰上了怪物。
那些怪物十分危险可怖,神出鬼没的,一行人刚到京都就已经伤亡过半。
可就在他们身陷绝望打道回府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有人身体陆续出现了变化,逐渐出现了动物的特征,然后觉醒了异能。
“但是没用,没用,我宁愿没有得到这些能力!”上坂哲也抹着眼泪。
“那些怪物它们挑人吃!谁出现了变化它们就吃谁!还有、还有——
那些怪物原来都是人变的!我的兄弟们变成了怪物!我亲眼看到他们变成了怪物然后转头过来袭击我们!”
“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吧,我刚得到异能,我不想变成怪物……”
上坂哲也战战兢兢,哀求地看着五条悟。
要不是没放开他的束缚,多诺万甚至毫不怀疑这人估计要抱着五条悟的腿哭。
“回到横滨的都是正常人,所以你认为只要离开京都就没问题了,是吗?”
五条悟话中带着些许玩味,冲多诺万点了点头。
“我们要去京都。”多诺万说着,将黑雾从他身上收回来。
五条悟问道:“你是和我们去还是自己在这儿等我们?”
“你们要去京都?!那不行的,大佬,进不去的,京都肯定是被诅咒了!不如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行哦~”可惜五条悟虽然问着意见,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把人一拎。
多诺万见状,立即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三人就从原地消失了,只落下上坂哲也的叫喊在空中回荡。
一到京都郊区,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上坂哲也一行人会出现问题了。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离开我。”五条悟提醒着手里还没缓过神来的人。
多诺万睁开眼睛,只看到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浅浅的雾气,被五条悟的无下限拦在了咫尺之间。
这层雾气呈淡淡的黑灰色,源头直指面前巨大的结界。
他松开五条悟的手,整个人暴露在雾气中,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这雾气不浓,至少没有五条悟棺材里的那般浓郁。
只是这感觉像极了梅雨季的天气,带着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潮湿感,如同真菌孢子一般随着呼吸进入人体中,令人不适。
就是五条悟这样的强者,在接触黑雾时也都毫无抵抗能力地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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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普通人长期接触这样的环境,也难怪会发生异变。
但大概是托了身体内黑雾的福,多诺万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恰恰相反,他甚至还感觉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家里一样,体内的黑雾都有些活跃地奔腾着。
“这种东西在我的时间不存在,看起来很奇怪。”五条悟问,“你能控制它们吗?”
饶是他这样的大能,也拿眼前的情况没了办法。
多诺万回答:“隔绝的话不成问题。”
“我就是……觉得有些眼熟。”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岁月静好的结界,没忍住也伸出手摸了摸。
上坂哲也见状立刻提醒道:“真打不开的,而且这个结界会吃人,大佬你们可要小心。”
眼前这个结界和上一个不太一样。
如果说东京的结界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向外猎食,那京都的结界就更像是已经酒足饭饱,懒洋洋的,只有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才舍得给点反应。
就算多诺万把手搭在了上面,也没有像五条悟上回那样被啃了手。
“眼熟啊~大概是因为和你身上的东西差不多吧。”五条悟突然开口道。
手下并不是什么吃肉饮血的怪物,而是某种漆黑的,没有形状的东西,它们正在结界下游走着,睁着一只眼睛,十分惬意。
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蠕动,就好像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将手伸进了蚕虫堆里,被小虫子爬着走过了一样,让他感到好奇,却又莫名感到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多诺万感觉它们很温和,仿佛并不介意为他们让路,只是……还缺少了什么。
还没等多诺万细想,他就被往后拽了一下,手里多了个人。
“你先看着他吧。”五条悟抛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等我十分钟。”
他手里多出来的是原本被五条悟提溜在手里的上坂哲也。
而五条悟本人,竟然直接摸着结界,整个人被吞了进去!
多诺万:!
结界会吞噬入侵的一切,可吞噬的尽头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很明显五条悟这就是打算以这种方式进入到结界内部去一探究竟。
这未免也太信任他了。不,以五条悟的表现看来,不如说是相信他们在他的手下翻不出什么风浪。
多诺万有些无奈地将体内的黑雾调取出来,绕着拖油瓶缠了一圈,以作隔绝。
结界重新回归安静,他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五条悟的重新出现。
虽然五条悟很强大,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们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结界究竟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总感觉眼下的这一切,或许与他丢失的记忆有关。
“大佬,那个大佬就这么被吃了。”上坂哲也颇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多诺万懒得搭理他,只道:“等。”
也不知是被结界吃了的原因,还是黑雾的作用只会在远离京都的地方显现的原因,这一带的怪物少到几乎没有。
刚刚过来的时候五条悟就都顺手清理掉了部分,这里现在应该算得上安全。
“大佬,另一个大佬闻起来好香啊。”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们的话语撞在了一起。
6. 第 6 章
多诺万眼皮微抬,看着上坂哲也。
透白的眼睛里没有颜色没有神采,安静无声地盯着上坂哲也,仿佛一双幽白的鬼火。
“你刚刚说什么?”他反问,声音很轻,在这片寂静之地有些许突兀。
上坂哲也面上一僵,也不知道是自己联想到了什么,好像受到了什么威胁似的,整个人脸色一白,竟然“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多诺万:……他还什么也没做呢。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公民,五条悟离开前让他看好这个人,这才十分钟没到,他肯定不会做什么的。
“我没别的意思,大佬,”上坂哲也哆哆嗦嗦地说,“我就是,我就是以为你也是变异人,好奇你的物种……”
他声音越来越低,底气听着也越来越不足,那样子一看就知道这只是借口。
“物种?”多诺万重复。
说到变异,五条悟的确是因为他身上的黑雾才变成羊的,而他本人,现在更是不完全算得上普通人。
这具人类的外壳敲开来,里面盛满了如有生命的黑雾。可显然黑雾并不属于物种的行列吧?
上坂哲也做了不短时间的情报贩子,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但他一对上多诺万的眼睛心底就直发怵,生怕这人再让那怪东西把自己吃了,这会儿是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打了。
他咽了咽口水,道:“你也察觉到了吧,大佬,那个进去结界的大佬对于我们这种变异人而言,真的很香,我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想问问……”
多诺万对他的借口很是不耐烦。
这人装一副战战兢兢胆小害怕的样子也装得不像,五条悟一离开就开始要做小动作。
是真好奇还是想要踩着五条悟来拉拢试探他们,又能在这么短短时间内采集到什么有用没用的信息,才懒得去揣测这些弯弯绕绕。
黑雾缓缓凝聚,多诺万的手指一下下地点着上面的眼球,一戳一个坑洞,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坂哲也。
浣熊的毛都快竖起来了,看起来十分紧张。
“我突然有个想法……”他慢吞吞地说,“你要是再不说清楚的话,不如就来帮我试验一下。”
上坂哲也顿时一脸谄媚,道:“大佬,我这消息情报可是最新的,绝对可靠!”
他说那是前阵子的事情了。
上坂哲也原本也只是一个有点头脑的正常人,没有异能,也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特征。
直到他们离开横滨,来到了京都边界。
虽然五条悟带着他进出两地十分简单,但由于这个诡异的结界,再加上官方的下场封锁管控,如今的京都其实可以说得上是一片禁区。
这里除了断壁残垣,就只有杂草,就连动物都不敢在此停留定居,是以在此游荡的只有从人类变化过来的怪物。
随着怪物而来的,是随机的异变。
他们的队伍中出现了第一个异变者。
那是一只兔子。
一只弱小的,无用的兔子,就连异能也鸡肋到近乎于无,只能依附于队伍的庇护。
上坂哲也一行人在躲避怪物的途中,伤的伤,死的死,来到结界面前的时候,可以说是弹尽粮绝。
好在这个奇怪的结界虽然会把人给吞没,可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距离结界越近,怪物就越少。
他们为了躲避那些怪物,只能结界附近小心休整。
有人开玩笑地提议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吃的了,那他们就只能把兔子吃了。
但这暂时只是一个没有人敢应答的玩笑话罢了。
可当天晚上,队伍第一次在未遭遇袭击的情况下死了人。
那人身体强健,登山攀爬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么个身体素质极高的人,白天刚开了个有失分寸的玩笑,当晚就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扭曲可怖的方式死了。
他的体内好像有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要钻出来一般,皮肉起起伏伏地鼓动,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血液,疼痛让他不停哀嚎打滚,崩溃到胡言乱语地道歉。
上坂哲也听着他的哀嚎,和同伴一起保持了缄默。
他们对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他的死亡……他们甚至也不知道下一个承受这种痛苦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在他死后,那只兔子提出了返程。
可她太弱小了,觉醒的异能又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大家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心力来到这里,却一无所获,这怎么能甘心?
所以就算知道这个地方实在诡异,他们的确最好尽快返程离开,大家也还是一致决定先观察几日再做决定。
他们试图打破结界进入京都寻找更大的机遇,可期间陆陆续续地又有人死去了。
当然,也不全是牺牲。也有人熬过痛苦,身体发生了变化,获得了异能。
他们大多都是有着尖牙利爪的肉食动物,像一开始的兔子这类的无害动物,上坂哲也是再没见到过。
他们找不到进入结界的办法,也没有了食物来源,到了最后就只能将死去的人从土堆里挖出来,发挥他们最后的作用。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上坂哲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肚子越来越饿,胃里每天都好像在被火烤似的,进食的欲望越发强烈,攻击性也越来越强,队员中的冲突也越来越强。
他们要是再不离开,还没等怪物把他们杀了,自己人可能就要把自己人杀死。
上坂哲也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发生了异变的人总是用某种垂涎欲滴地盯着兔子,直到他幸运地成为了异变者的一员,才明白了他们的感受。
太香了。
弱小的兔子对于他们这些食肉的动物而言,诱惑力实在是太强了。
他们在返程离开的路上,某个队友带回了新鲜的生肉。
说是刚打死的处理好的怪物,早已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的队友们闻着熟悉的香味,没多过问,便一拥而上。
上坂哲也变化得最晚,还没有饿到像他们这样的程度,暂时突破不了那份心理防线,所以就算队友极力邀请,他也没有参与分食。
于是他便看到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他的队友们围着未经过任何料理的生肉啃食,吃得满身满脸的血液和油脂,活像饥不择食的野兽。
“他们都说那个肉很好吃,他们从来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
上坂哲也回忆着,面色有些古怪。
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补充:“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那只兔子。”
“所以你现在也要饿疯了,想要试一试?”多诺万毫不避讳地发问,“这和你要说的物种有什么关系?”
又是莫名的死人。他对这种事情已经不算陌生。
绝对又是这些黑雾在作怪了而已。
“当然有关系,大佬,”上坂哲也十分笃定,“每个人都会变成动物,变成怪物。”
“可兔子是吃草的,人、怪物,都是吃肉的。”
变化的物种不同,就决定了他们在这条食物链上的地位,就算是人类,也免不了俗。
真是野蛮的规则。
多诺万指挥着一缕黑雾向前飘荡,停留在上坂哲也面前,眼珠子转悠悠地盯着他的脸。
可上坂哲也却似乎完全没看到黑雾的存在般,没有任何的反应,只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多诺万心神一动。
“啊——大佬,我真的——”
上坂哲也被吓得一个激灵,忙慌大叫,撑着地面就要往后撤。
但多诺万没有任何的纠结犹豫。
如他所猜测的那般,这黑雾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的,就连显形都受他掌控。
可他还有个猜测想要试验,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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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因为上坂哲也的惊恐和抗拒而就这么停下了手。
那黑雾上十分迅速地切断了上坂哲也的退路,甚至穿过毛孔,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紧接着,上坂哲也的双目便涣散了,整个人呆呆愣愣地看着多诺万。
“五条悟不是你应该肖想的,”多诺万说,“你不能吃人。”
虽然以五条悟的实力必然不可能会被上坂哲也得手,他也答应了五条悟暂时要管好这人,但是……
白羊现在可是他盯着的口粮,被其他人惦记怎么想都很不爽。
他刚说完,上坂哲也目光便重新变得清明了,点头连声答应。
“我好像……没那么饿了。”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复杂的神色。
不过多诺万懒得去揣测他的想法,这人又不是五条悟,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们才达成共识没多久,结界就突然裂开一条缝,边缘在疯狂地抖动着,就好像把什么东西吐了出来。
那是五条悟。
“你们在做什么?”
五条悟和十分钟前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从头到脚都十分完好,没有任何的伤口,,就连和服上的褶子都没任何的变化。
多诺万摇摇头,看了一眼上坂哲也。
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上坂哲也便好像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他中气十足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大佬,你们以后要去哪儿吗?请务必让我跟随你们,我什么都能做!”
“……他好像疯了。”多诺万缓缓补充。
他有些看不懂了。
上坂哲也:……
五条悟:?
多诺万上坂哲也的结论大致和五条悟说了一下,这才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五条悟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也摇摇头。
“黑漆漆的,一点光和方向也没有,空间在里面扭曲得几乎不存在,不过它也拿无下限没办法,就把我丢出来了。”
连五条悟都彻底没辙的话,多诺万感觉或许进入东京或者京都的计划应该是要搁置了。
“看来我们只能先回横滨啦~”果不其然,五条悟很快就定下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毕竟眼下只剩下这么一条线索了,要想打破这两个结界,他们就必须先弄清楚这些黑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会馆里,千岛凉子已经等待多时了。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再回来时就多出了一个满身狼狈的俘虏,她也没多问,而是默默地去找出了药品。
会馆虽然已经不再处理咒灵相关的问题,但是她将屋子打理得很好,药物绷带也都还算充裕,处理这些小伤还是没问题的。
她将药物递给上坂哲也,然后搬出一打的任务报告,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
“之前的情况太混乱,有的文书遗失了,这是最后剩下的报告了。”千岛凉子提醒道。
五条悟表示理解,上坂哲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终于离开了京都那块鬼地方的缘故,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他看着几乎有半个小茶几高的文件啧啧称奇:“大佬,你们没有数据记录吗?”
“一般电子设备无法录入到咒灵,所以那帮老橘子也就觉得无用,没有纳用推广。”五条悟随口回答。
千岛凉子点点头,道:“其实分馆有试过推行电子记录和书面文件同施,只是那段时间太混乱了,会馆的系统也就无法启动了,十分可惜遗失的记录里还有着一些受害者生前的视频信息……”
看来分会馆倒是比总部要开明点。多诺万没做声。他不太确定五条悟口中的老橘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上坂哲也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他便随口发问:“你的异能是什么?”
“我是个情报贩子,大佬,”上坂哲也回答,“我刚得到的异能就是——”
“黑客。”
7. 第 7 章
五条悟阅览报告的速度快得吓人,只几句谈话的间隙,他就已经将手中的文件放下了。
他手一挥,便让千岛凉子带他们去档案室。
“咔哒。”
随着电闸被拉动的声音,黑暗的机房瞬间就亮了起来。
档案室位于会馆的深处,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了,里面摆了一台台电脑,都蒙了层薄薄的灰,也不知这些电子设备还能不能使用。
“因为没人用,老衲也是两个月才来这儿打扫一次,见笑了。”千岛凉子很是抱歉。
“这么长时间没人用的话,就算不打理坏掉了也是很正常的,阿婆。”五条悟安慰道。
他随手拉开一把椅子示意上坂哲也坐下,将电脑打开。
这电脑实在年久失修,就连内部系统的搭建也十分老旧,在按下电源的瞬间还闪了两下灰白的马赛克。
几人围着电脑屏幕等了好一会儿,这老古董才结束花屏,缓缓浮现出加载中的图标。
可正如千岛凉子所说的,系统并不是主要的记录方式,数据存储较少,时间又太久远,能调取出来的文件大多都已经损坏了。
上坂哲也的异能为黑客,这个异能在京都那个缺乏电子设备、没有网络的地方发挥不出什么用处。
可现在对着这台能连接上内部网络的电脑,那是绰绰有余的。
“我之前是搞情报的,修电脑、偷数据偷情报都不是问题。”他摩拳擦掌,“有了这个异能,就算坏得只剩下乱码,我也能恢复,大佬,给我点时间就行。”
他说着,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跳动着,将键盘拍得噼啪作响,调取出一个又一个的页面。
和天生就拥有异能异能者不同,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自己刚获取的技能,这点小小的工作,正好可以算得上是入门测试。
机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键盘敲击的声音。。
多诺万只是一个失忆的流浪汉,完全看不懂他的这些操作。
他睁开眼,只看到随着上坂哲也的异能操作,他体内的灰雾便缓缓流动,也不知在其中发挥着什么作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多诺万感觉上坂哲也身上的灰雾随着他异能的使用在流动,顺着他动作爬进了电脑框架里,往返于不知名的空间。
多诺万只观察了一下就失去了兴趣,抬头就看到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坂哲也。
他似乎没有看多诺万,却又在多诺万看过去的时候,侧目与他对视了一眼。
这人的眼睛比他要好得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可五条悟却众人的等待中将脑袋一转,看着千岛凉子,缓缓开口:
“阿婆,有糖吗?”
多诺万:……?
千岛凉子:?
会馆里没有小孩子,千岛凉子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专门的糖果,只有做料理要用的糖,以及一些方糖。
五条悟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并不像个会进厨房做料理的人,更何况这个关头,这人就是再跳脱也不应该会去厨房折腾,用不上料理用的砂糖。
于是千岛凉子给他拿来了一盒方糖。
方糖通体雪白,整整齐齐地摆在盒子里,看不出能有什么特殊用途。
但还没等他们发问,五条悟便伸出了手。
然后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他直接就将方糖往嘴里送,也没管齁不齁,接连吃了好几口。
多诺万看着他一下子摄入如此多的糖分,都下意识有种喉口被糖黏住了的感觉,又干又噎,心下替五条悟难受得慌。
这么多糖,也难怪这人会有股小蛋糕的香气……但就算是做糕点也用不到这么多糖吧?
不止是多诺万没见过这么吃糖的人,千岛凉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当成糖人似的,这么不要命吃糖的,给五条悟出其不意的操作吓了一跳。
“五条大人!”她连忙挡着五条悟还要继续拿糖的手。
“您要是想要吃糖,那还有点糖浆和水果,老衲去给你熬点糖水,再不济老衲也还会做甜点,比干吃这糖精要好得多了!”
多诺万看着她的手,突然有些好奇她是怎么做蛋糕的。
千岛凉子的双手十分粗糙,布满了崎岖不平的颗粒,仿佛某种蜥蜴。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由于情报来得太过突然,他们也就没有过问,眼下看来,她应该也是个异变者。
“那就麻烦阿婆了。”五条悟也没多做抗拒,很是老实地让千岛凉子将糖罐子没收走了。
他虽然长得高大,脸却很年轻又显小,看不出具体年岁,肉粉色的羊耳朵耷拉着,嘴巴一扁,竟是莫名多了几分无害的不情不愿,像个小孩子似的。
完全就是一副做什么都可以,不会拒绝的样子。要不是多诺万看过这人下手毫不留情的样子,估计都要被这张脸糊弄过去,以为这人真的只是个幼稚青年了。
大概是留守老人的共性,长期的独居让千岛凉子对他们这些来访的年轻人十分包容热情。
眼见这位传说的五条大人如此好说话,她也是上了年纪,没忍住便多念叨了几句:“您就是喜欢甜的,也不应该这么吃,不然身体早晚会吃出问题的呀!
那叫什么……糖尿病!咒术师的身体再好,您这么吃也还是有可能会蛀牙生病的!”
五条悟:……
这种病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他没有生气不满,反而一脸的新奇,就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近乎谴责地关心过似的。
“阿婆你误会了,我只是术式消耗大了点,需要补充点糖分罢了,”他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
“放心吧,我可是最强的。”
他不说还没什么,他这一说,多诺万就有了几分在意。
倒不是说多诺万质疑他最强的身份。
五条悟看起来实在是太可靠了,实力强大,有目标有想法,在他身边就只需要跟着他的步调和命令来就行了,完全不需要考虑其他,他说自己是最强,那多诺万反而只觉得就应该如此。
可也就是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反而让多诺万差点忘了一件事——
五条悟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
这人说瞬移就瞬移,术式一个接一个地放,打怪物和玩似的,他还以为没多大消耗呢,这下看来也不尽然。
就算再怎么厉害,五条悟也是个体力有限、需要休息……还会死的普通人罢了。
甚至于五条悟变化后的形态还是一只羊,一只安静的、处于食物链尾端的草食动物,随时会被其他动物围捕分食。
这么一想,就算这人监视拿捏着他的小命,多诺万也没有任何担忧了——这种责任心高涨的正人君子什么的,可比流浪汉有原则多了,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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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干什么出格的坏事,五条悟估计和那些警察一样,也就嘴上念叨几句,是不会再随意杀他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懂得照顾好身体。”
五条悟自己都这么说了,千岛凉子也不好再说点什么,只好叹了口气就拎着方糖去厨房了。
“大佬,好了。”上坂哲也说。
几句话的功夫,他不仅完全修复了损害得彻底的数据文件,还顺手将系统给修缮优化了一番,在异能的加持下,就算是这台老得随时可能会退休的电脑也能完美运行。
多诺万有些怀疑他的异能是不是还把电脑硬件给升级了。
最早的资料记载始于两年前,直到去年冬天,资料就再也没有更新记载了。
第一个死去的咒术师叫成山凛,是一名三级咒术师,很弱。因为实在不敢再面对咒灵,而选择转职进入窗,成为一名辅助监督。
可就在成为辅助监督的第一周,他便死在了家里。
文档里着现场照片。
他的居室干净整洁,物品摆放齐整,一切都有条不紊。
地面上死去的尸体面目狰狞,血红一片,皮肉都被从里到外地开裂翻卷。
“这个死法……”上坂哲也喃喃自语。
多诺万见过这样的尸体。
上坂哲也说:“和京都那边的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他说着便将图片放大,“你们看,她那个手都开始变化了。”
那双手因为在粗糙的地面上抓挠过而变得血淋淋的,但依稀还是能看出指骨已经变化了,末端尖利,仿佛某种动物的爪子般。
“你去找我的时候,那个人变化的程度没这么高。”五条悟看着多诺万,开口。
多诺万知道他说的那个被他搬到了墓园的流浪汉。
那人死前身体的确也似乎在发生某种变化,只不过后来显然失败了。
“看来他们都是受了黑雾的影响死的。”多诺万缓缓开口。
但是黑雾会让人扭曲死亡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上坂哲也没有他们那样的好眼力,听着这对话是一知半解。
他问:“大佬,你们说的黑雾……是什么啊?是多诺万大佬的那个东西吗?”
五条悟点点头,没思考多久便问道:“成山凛的任务记录呢?”
他们刚刚看过的纸质版任务报告只涉及到了那段时间里的受害者,以及警方那边的案件记录,并没有涉及更多。
如今既然知道变化的源头是黑雾,那黑雾总不会是凭空出现,追着成山凛感染的。
成山凛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这才接触到了黑雾。
可成山凛身为一名新的辅助监督,日常任务不外乎外出调查,筛选确认,回到组织上报,这些行踪都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最后一次任务,是去调查城区内的怪谈事件。”上坂哲也说。
搜集这些在群众中传播的怪谈也是辅助监督的任务之一。
毕竟咒术师的数量稀少,时间珍贵不能浪费。所以辅助监督需要在任务发布前,对这些怪异事件进行确认和定性,只有明确与咒灵相关的事件,才会成立任务转交。
“根据数据库中的信息检索,那段时间横滨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怪谈传言。”上坂哲也说。
但是这些记载的调查中,没有一个确认是咒灵所为的。
8. 第 8 章
普通人口中难以理解的“怪谈”,大多都来自于诅咒的作祟,因为非咒术师观测不到咒灵,无法以自身的认知来理解,这才会将其归纳为怪谈。
可在横滨,并不是只有咒灵和咒术师,还有一些异能者。
这些异能者和被黑雾影响的后天异变者相似,只是他们的异能是天生的,并不需要接触灰雾就能获取。
既然文件的记载排除了咒灵的原因,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先天的或者后天的异能者了。
“那个视频文件,打开看看。”五条悟说。
不论是咒术师的工作,还是窗的工作,大多都是和些无法直观记录下来的东西打交道,一般也不会留下什么视频信息。
可这个视频不仅保留了下来,还被重重加密,打上了机密的印记。
上坂哲也循着数据来源追根溯源,发现竟然还是从成山凛的手机中拷贝过来的,这实在让人有些在意。
视频是在室内录制的,背景光线十分昏暗,家具陈设但十分眼熟。
他们一眼就看出来这与照片记录中成山凛死亡的现场一模一样。
‘我是成山凛,是横滨咒术会馆窗组织的一名辅助监督。’一个男人缓缓走到画面的中央。
他面色略显苍白,双目漆黑,满脸的疲惫,手上带着厚重的手套,别在身侧。
‘最近窗收到了数起与怪谈有关的案件通知,我奉命与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合作调查。
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无法以现有情报解释的现象,我有一个猜测,我不确定是否要把它们记录下来……’
在一阵欲言又止的沉默后,成山凛缓缓开口。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正如我所说的,我不确定,我想我还是要记录下来,如果有人能证实我的猜测,那请你们一定要及时封锁销毁这个视频,千万不要让线索流传出去……
这关系到这个社会是否还能正常运作,关系到整个咒术界的存亡与颜面,没有人能够承担真相的责任。’
他又再次沉默了,但这一次似乎是被什么打断了的,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忍受着什么。
右臂隐匿在了阴影之下,看不清动静,只听到某种声响,就好像他的房间内有这什么啮齿类动物在啃咬着草料般,窸窸窣窣的十分细微,不认真听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了。
随着动静的出现,成山凛再次开口,只是这回他的语速明显加快了。
‘新的人类出现了。我其实不太愿意称其为新人类,但我们不太清楚究竟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存在……
我们本来只是认为他们和异能者或是咒术师是差不多的,但接连不断的事实证明,他们隐藏在阴暗的角落中,远比我们所认为的要善于利用普通人的恐慌制造混乱,他们很危险,也很容易失控……
相比起新人类,我和坂口更赞同他们是长得像人的野兽。’
成山凛咽了咽口水,继续说。
‘但这只是一个提醒,并不是我本次想要记录的重点。
我真正想说的是,某位不该醒来的存在似乎被唤醒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苍白中带着些许乌青,声音颤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我们不知道祂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打扰了祂的沉睡,可一旦祂真正醒来,整个世界就都要完了……
所有人,所有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人,都会死,我已经、不、要找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成山凛的话被突然的惨叫打断了。
视频内,好像有某种看不到的东西穿破了他的身体,翻卷着皮肉钻了出来,就算画面一片昏暗,也仍然能看到有鲜血溅到了地面上。
他忍不住痛呼大叫,完全顾不上继续录制视频,连忙扯下手套去捂住伤口。
那只手的手背颜色怪异,为粗糙的棕褐色,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的手。
指尖是又尖又长的指甲狠狠地嵌入到他的胳膊中,又扣又抓地自残,仿佛正试图把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挖出来一般。
一分钟后,成山凛在痛苦中死去了。
他的躯体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正常地鼓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的死亡逐渐平息,地面上只剩下他的尸体,以及他试图减轻痛苦的痕迹。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荧幕变黑,上面映着五条悟几人凝重的表情。
“这……这到底是什么……”
即便早已见识过京都那边死人的情况,上坂哲也此刻还是脸色隐隐泛白,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视频神神叨叨的,成山凛话都没说完。
要说有传达出某种信息,实际上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多诺万皱眉。
这样的视频,真的有什么封锁的必要吗?
他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说自己是咒术界最强,还是所谓五条家的神秘六眼,那绝对妥妥的风云核心人物,如果真的有什么秘辛,那他断然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但五条悟脸色也不太好。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该醒来的存在,”他说,“就连诅咒之王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诅咒之王从千百年前就存在了,这个老妖怪都没能被说成这种什么毁天灭地的恐怖存在,他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担得上这个名号。
更不用说还要找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了。
“我做了点吃的,五条大人,多诺万大人。”
随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千岛凉子端着个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上有着数个碟子和盛满了果汁的水杯,不仅有蛋糕,还有其他吃的,但她的手就好像黏在了盘子底部一样,没有一丝晃荡,稳稳当当地将所有的东西摆在了桌面上。
五条悟道了声辛苦了,问:“阿婆,你有看过那个视频吗?”
千岛凉子有些疑惑。
她说:“老衲只是负责会馆后勤管理的,一般不接触这样机密的信息。不知您说的是什么?”
“我们在电脑里看到了一个视频,是成山凛死前的记录,”多诺万回答。
他话音一转,问道:“你的异能是怎么来的?”
不论千岛凉子是否有看过那个视频,都没道理要对他们遮遮掩掩,甚至于对自身的异样一点解释也没有。
千岛凉子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见过成山的视频,我只知道他死前在调查有关怪谈的事情。”
“但是我看到过一些同伴,我为他们处理过后事,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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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痛苦……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天醒来,我就变成了这个奇怪的模样。”
她是一只变色龙。
或许是见多了同伴的惨状,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期,会馆的大家都不希望自己不要被这些霉运注意到,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这些悲伤而软弱的情绪日渐一日地增长,千岛凉子不幸却又幸运,在某一次敛尸后的第二天,成为了一只变色龙,一只不常被人注意到的,长相怪异的怪物。
眼睛变大,眼皮变厚,眼球开始能够转动方向,皮肤变得粗糙,不仅发色,就连身体的颜色都能随着环境变化。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会馆当时也有过类似的案例,有的人在异变中痛苦地死去,就像成山凛;有的人睡一觉就变了,就像我。”她说。
“我的异能是拟态,我能模拟出些小东西,这些东西对我自己一个人在收容所的生活很有用……两位大人是发现什么了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摇摇头,最终还是遵循了视频里的要求,没有将成山凛的秘密告诉千岛凉子。
“好饿啊,我先开动啦~”五条悟很是轻快地转移话题,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虽然动作十分随意,但他穿着华贵,姿态从容,一看就是个经受过家族熏陶教育的样子,很有世家大族的风范。
五条悟吃相绝对算不上粗鲁,甚至还带着几分斯文修养,腮帮子却塞得满满当当的,说话有点口齿不清:“阿婆,你做得好好吃呀!对了,你知道异能特务科在哪儿吗?我们要去找坂口安吾问一下。”
异能特务科,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处理横滨的异能者以及这些异能者所制造的大小社会事件的部门,定位和会馆有着几分相似。
“有时候他们也会制造出一些和诅咒事件很像的案件,窗也因此而烦恼过,”她说,“不过我们曾经也与他们有过合作,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两位大人,你们是要以什么身份去拜访呢?”
“当然是收容所的名义啦~”五条悟眨眨眼睛,“我们现在只能先打扰你,住在阿婆这里了,阿婆会收留我们的吧?”
已经被废弃的会馆能够重新被启动,千岛凉子对他们的到来自然是欢迎的。
等着他们填饱肚子,她就领着几人去熟悉会馆,顺便认领一下房间,在下一步行动前稍作些休整。
会馆没有其他人,房间空余也很多,上坂哲也因为受伤,便和千岛凉子一样,图方便住在了二层。
五条悟则毫不犹豫地选了更高的楼层。
“你不和大家一起吗?”多诺万问。
五条悟敲着自己的房门,回答:“我呆着大家会不习惯的。”
可既然要住一起,再不习惯也都会习惯的吧?多诺万不是很理解。
不过他也没多问,他跟着五条悟住得离其他人远点,也还能清净些。
在确定五条悟无所谓后,他挑了五条悟对面的房间。
然后就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确定要和我一层楼?搞不好我半夜会把你宰了哦?”
多诺万顿了一下,摇摇头,道:“你不会。”
五条悟要是那种滥杀的人,就不至于会问,让他重新考虑了。
“等下我能去你房间吗?”多诺万想了想,还是问道。
9. 第 9 章
五条悟没问他要做什么,很是干脆地点了点头,就转身回房间了。
会馆作为社会暗面的重要组织,财力是十分雄厚的。
他们的房间是随便选的,但却意外的大,很空荡,该有的都有,床铺桌子等家具一应俱全。
衣柜里还放着千岛凉子刚刚找来的会馆服饰,很朴素的黑白色和服,尺码还算合适。
而这样的房间,只是整个会馆中平平无奇的一间屋子。
想着待会儿要去找五条悟商量,多诺万决定先洗个澡,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随着“哗哗”的水声响起,氤氲的水汽逐渐弥漫了整间浴室。
镜面上雾蒙蒙的一片,模模糊糊映着他的身影。
他随手抹了把,镜子中便露出自己清晰的样貌。
镜子里的人很瘦小,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身量,身材干瘪,肌肉倒是分明,也不知是瘦出来的还是饿出来的。
黑色的头发正滴着水,白色的瞳孔映着镜中的人……以及那黑灰色的、隐隐透着几分虚影的皮肤。
一旦撤去压制,这些黑雾便蠢蠢欲动地显露,沿着毛孔渗透出来,将他的胳膊都扭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多诺万错觉自己像极了人们口中所说的幽灵鬼怪,没有实体。
他将上坂哲也提供的情报告诉了五条悟,但是他自己也不知是出于某种心理,他没有告诉五条悟全部
——他似乎与异变者产生了某种联系。
楼下,浣熊吃饱喝足了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变色龙刚打扫完会馆,正坐在窗边闲适地翻着书画。
黑雾就是他的眼睛,受到黑雾影响的异变者则像被黏在蛛网节点上的猎物,通通逃不过他的注视和感知。
那对门的五条悟在……
黑雾在五条悟的房门面前打住了。
好奇归好奇,多诺万并没有打算试试连接五条悟身上灰雾的打算。
且不说这有些冒犯,仅说五条悟。那人十分敏锐,擅自靠近的话绝对会被发现的。
所以这个想法只一闪而过,多诺万便很是克制地收回了好奇心,将到处乱跑的黑雾撤了回来,身体和肤色也重新恢正常。
他原本真的是个普通人。多诺万摸着自己的胳膊,有些出神。
一天前,他还是在街巷里拾荒讨生活的普通流浪者。可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因为一纸符文,因为这奇怪的灰雾,就变得这么不像人了,还跟着五条悟这个大人物住进了从未想过的庄园里。
即便多诺万本人对生活条件不甚在意,这么短时间内的巨大变化也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魔幻和虚假。
但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件事是不变的——
饥饿。
深入骨髓的、能驱使人行动的饥饿。
自从与上坂哲也产生联系后,原本已经被五条悟平息下来的饥饿再次躁动了起来。
多诺万按着自己的胃部,那里一片扁平,里面仿佛什么也没有。
他们刚刚才吃过东西,尽管他对吃喝并没有任何的追求与挑剔,他也无法否认这是他发现失忆以来,吃过的卖相最好的一餐。
也仅仅只是卖相好罢了。
五条悟将千岛凉子的食物夸赞得天花乱坠仿如绝世美味,多诺万却只觉得味同嚼蜡,就连流浪时期吃的过期面包都比今天吃的东西有滋味。
他似乎,尝不出味道了。
应该也算不上是尝不出味道。
他昨晚刚吃过这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那人现在就在他对面的房间呢。
可望梅止渴没有任何的用处,多诺万做不到欺骗自己。
他越是想着昨晚的味道,就越觉得胃部的饥饿难以忍耐,就连唾液都在不自觉地分泌,就好像嘴里还叼着块肉似的。
这正是他想要打扰五条悟的原因。
多诺万敲响五条悟房门的时候,还有几分纠结。
这种饥饿感太可怕了,隐瞒不了,迟早会暴露的。
他得告诉五条悟,以便规避更多的风险。
但是,该怎么开口,五条悟才不会一怒之下把他轰出去呢?
五条悟的房间里和他的布局大差不差。
这人也刚洗完澡换上了会馆的新制服,就连发丝都还有着几分潮湿,正窝在窗台旁的沙发里休憩,阳光从阳台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他的身上,显得十分温馨闲适。
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他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直接仗着自己对咒力的掌控开了门,完全没有要起来迎接多诺万的想法。
不过多诺万也不需要他的招待。他一进门就被空气中毫无遮掩的气味扑了满脸,就连肚子都有些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那是羊身上的气味。
有点像烘焙店里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气的蛋糕,很清甜,并不腻人,令人心情大好,胃口大开。
“你能让我吃一口吗?”所有的纠结和心理建设在见到五条悟的那一刻就都被抛到了脑后,多诺万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五条悟一脸的不解,发出疑惑:“嗯?吃什么?”
他们都是刚刚入住,房间里没有任何吃的。他嗅觉不像多诺万,完全闻不到周身的气息。
多诺万老老实实地坐到他身旁,挺直了腰板以示庄重,诚恳地看着他,活像犯了错后认错态度良好的青少年。
“我好像出问题了。”他简单将自己的困扰告诉了五条悟,“我很饿,你闻起来很香,很好吃。”
五条悟:……
这并不是多诺万第一次说这种冒犯的话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他还要没有边界感的人。
之前五条悟还有别的事情就暂时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没想到这会儿又被提了起来。
他仔细地打量着多诺万,看了半天也只发现这人内里仍然一团漆黑,和昨晚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感觉是受了上坂的影响,又或者是那个结界,”多诺万想了想,慢吞吞地说。
“反正都是那些灰雾,他们让我越来越饿,虽然还没有像昨晚那么饿,但是,就像我们昨晚见到的那样——我想要吃了你。”
尽管他打不过五条悟,真要冲突起来,很大概率会被五条悟按着揍。
但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饿疯了在被收拾的过程中偷偷啃几口,毕竟他本就没有什么底线可言,真饿得丧失理智了的话,做出点什么猎奇的事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饶是五条悟见多识广,也有些因为多诺万的直言不讳而沉默了。
他说:“你之前只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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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诺万点点头。
五条悟继续确认:“你是撕了那张封印符咒才碰上黑雾的。”
多诺万再次点头,悄悄嗅了嗅奶油小蛋糕的味道。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些饿得慌,废了好大功夫才分辨出面前香喷喷的家伙究竟在说什么。
他们要是再不想个办法,比如让五条悟现在趁着他还醒着赶紧出手把他打晕什么的,多诺万感觉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制力就要倒塌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五条悟便很是无奈地啧了一声。
然后十分嫌弃地挽起袖子,大方地将整条小臂伸到多诺万面前。
多诺万:?
五条悟道:“我勉强相信你的话,少年。”
他是托了多诺万的福,这才醒过来的。如果多诺万所言为实,那多诺万完全就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青年。
五条悟不能说这全是自己的错,但谁让多诺万真就那么倒霉呢?
“既然你是因为我变成这样,那我会对你负责,会喂饱你的。”他拍了多诺万他的脑袋。
再怎么说吃他总比出去外面东啃西啃的要好。
“喏,吃吧。”
五条悟那动作就和摸家里只会睁着豆豆眼看自己的宠物狗似的,带着几分敷衍的安抚。
多诺万:。
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其实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和五条悟知会一声这件事的存在,好让他务必做好要处理自己的准备。
但送上门的机会,要是不抓紧,那可不就浪费了么?
多诺万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那我开动了,悟。”
五条悟没有设无下限,所以多诺万很是珍重地握住了小蛋糕的手。
他的手和那张完美的脸不太搭,掌心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薄茧,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人才会拥有的手,暖和,充满了力量感。
多诺万看着五条悟的表情,嘴唇轻轻磨蹭了下他的手背,试探性地从指尖开始下嘴。
他舔过粗糙的指腹,上下齿一用力,温热的血液便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嘴唇,缓缓往下淌。
果然很好吃。
他有些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
五条悟味道像蛋糕一样香,血就好像浆果一般甜,肉更是比蛋糕甜点还要美味,整个人都是任何食物都无法比拟的。
黑雾在不知不觉间溢了出来,贪婪地盯着面前可口的猎物,还有一部分悄悄地攀上了五条悟的手腕。
太满足了,不只是生理上饥饿得到了缓解,就连心理上,多诺万都感觉有些飘飘然的,仿佛整个人都要舒适得飞走了。
他……还想吃更多,想要一直吃。
“不可以哦,控制一下。”
多诺万进食的动作被另一只手抵住了。
五条悟原本浅淡的笑意已经褪去,他的表情有些冷淡,仿佛已经被吃了半个手掌,露着森森白骨的人并不是他。
“我不介意养一只贪吃的小狗啦,但是,吃饭没有规矩是不行的哦,”他轻声说道,“克制一下,再饿也得忍一下。”
多诺万立马回了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五条悟,颇为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真的好像只狗狗呢,万。”五条悟满意地笑了笑。
10. 第 10 章
如果这时候有人推门走进这个房间,那估计会被正在发生的场景吓坏的。
卧室里满是血腥味,地面上却不见一滴的血迹,空荡的房间内满是黑色的雾气,让人感觉连呼吸都困难。
黑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了地毯上,双手捧着白发男子血淋淋的手,虔诚而又贪婪地啃食着。
无法舔舐干净的血液沿着手腕往下淌,却很快就被粘稠如水的黑雾给卷走了,没有任何的浪费。
与他相比,被他握着啃食的男人就要冷静得多了。
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里映着少年痴迷的神色,没有任何的情绪,十分浅淡。
随着五条悟的提醒,那些几乎笼罩了整个房间的黑雾就算是再不情不愿,也还是被强行收了回去,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只剩下黑色的纹路在少年的皮肤上游走。
多诺万能感觉到五条悟在看着自己。
他知道五条悟正在评估他的自控能力,就像在评估一条刚被领回来的流浪狗。
如果一条野狗不能克制住自己咬人冲动的话,那这条狗无疑是不能留下的,最终只能成为屠宰场里的一具尸体。
多诺万并不想死,也不想因饥饿而失去理智,成为像京都那边只会吃人的怪物。
他还有想要探寻的秘密,不论是自己的过往,还是五条悟身上隐藏的秘密,他都很好奇,在那之前,他必须要确保自己的理智在线。
“没错,控制好自己,再慢一点,轻一点……你做得很好,万。”
是的,我会很乖的。
多诺万确信自己会尽量做一条乖顺的宠物狗,会管理好自己的饥饿。
五条悟很大方,在他的有意把控下,安抚躁动的饥饿感并不需要花费非常多的时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在五条悟恢复了之后,那些咬痕并没有随着消失,一圈圈的牙印和红痕就这么印在了他的手上。
五条悟除了一开始的小小惊讶之外,倒是接受良好,很快就和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反而是多诺万看着这些痕迹,人生第一次——失忆以来第一次——莫名有些心虚。
这种心虚一直持续到了收到来自异能特务科消息的时候。
他们还没能去登门拜访,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人员就先找上门了。
只不过他们的到来是关于来那个一件事的。
“异能特务科昨晚转接到了一起案件,我们通过一些手段进行了勘测调查……请问是与贵馆有关,对吗?”工作人员问道。
五条悟和多诺万修整完毕下楼的时候,千岛凉子正在大厅里应对异能特务科的盘问。
来的只有几人,并不多,显然都清楚收容所此前的职务,弄清真相了就没有太过追问。
虽然会馆已经没落,但是有关咒灵之类的怪异事件依然没有太多的线索,更没有得到解决。
横滨的政府比任何人都迫切地希望咒术界的回归,期望这个死去的百足之虫能够真地活过来接手这些烂摊子。
所以在得知有关会馆动向的第一时间,作为政府代表的异能特务科便前来上门问询。
只可惜早已作鸟兽散的会馆终究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我们是会馆的新成员,”五条悟顺口提到,“有些事情想要向坂口安吾,你们异能特务科的人,问一下。”
他一下来便十分自然地接过千岛凉子所制的果茶。哪怕穿着简单的制服,也没能掩盖住自身的不凡气度,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职员。
几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在询问了他的姓名后便悄悄交涉了一番。
“坂口先生现在并不在科室。”他们回答。
坂口安吾今日另外有私人行程,外出去了,他们作为下属,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如果五条悟几人要见坂口安吾的话,就必须等他回来了再做定夺安排。
“……那就轮到我们去你们那儿打扰一下了!”五条悟道。
他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每一步都必须按照流程来走的人。
既然确定线索在坂口安吾身上,那他就完全没有心思去等待坂口安吾闲情散步或者是干别的什么事情。
所以虽然眼下对方下落不明,对五条悟而言也完全构不成问题。
“咒术师在使用过咒力后会留下痕迹,也就是咒力残秽,当然,异能者也不例外。”面对多诺万好奇的询问,他解释道。
每个人的残秽都是不一样的,这几乎就是这个人的另一种身份标志。
如果在使用时没有特意控制,或者事后没有清理的话,这些残秽在五条悟看来简直就和在大喇喇说着“我是谁,我在这儿,我干了什么,我去哪儿了”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眼睛和感知力是真的很好,就算不问,只需往异能特务科走上一圈,就将科室所有人的异能特点都分析了个遍,就连并不在场的坂口安吾,都被他看着环境辨别,然后记了下来。
街道上十分热闹,电视里正播送着新闻。说是有一名音乐家前阵子生了重病,这辈子都无法再演奏音乐,要退出音乐界了。
五条悟不愧为大家族出身的少爷,丝毫没有要体谅社畜需要私人时光休憩的意识。
一出异能特务科的门,他就十分娴熟地领着多诺万,循着坂口安吾的残秽找人去了,效率比警署的警犬还要高。
途中还碰到了个正在找人的男生。他似乎没有受到黑雾的影响,十分白净,在这个连空气都被黑雾染得浑浊的城市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很腼腆地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行为举止怪异的男青年。他们没见过,于是五条悟便将他打发了。
所以说横滨真不愧是大城市,真是什么样的人生都有。多诺万心下感慨。
他们找到坂口安吾的时候出了些小问题。
“你认为我原谅你了吗,安吾?”
多诺万现在正和五条悟一起站在巷子里,看着两个人互相放狠话。
准确的说,是一方单方面地放狠话。
巷子还挺偏僻的,距离街道有一段不短的路,楼墙也很老旧。
戴着眼镜的黑发青年正在被另一个人拿着枪抵住了。
那人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有些阴恻恻的。
但更让多诺万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脑袋上顶着两只高高竖起的耳朵,身后挂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都是红棕色的,带着点黑。
而被他抵着的人则看起来更“正常”一些。耳朵小而黑,隐匿在黑灰色的发丛中,面上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很久没睡够了的样子。
两人一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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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声音,都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来,十分警觉默契。
“嗨嗨,打扰一下你们啦~”五条悟并不在乎两人紧张的氛围,他把拎着多诺万的手松开,很是开朗地打了个招呼。
“我是横滨收容所的五条悟,有些问题想要和坂口君了解一下!”
巷子里瞬间安静,连风吹动塑料袋哗哗滚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多诺万站在五条悟身旁,他感觉那两个人的目光快能把他们给杀死了。
眼镜男应该是听过五条悟的名字或者别的什么有关收容所的消息,警惕和敌意很快就被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些许意外。
像是没料到他们会这么直接来找他。
可惜多诺万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日本人,五条悟也不是。
多诺万确信五条悟并不是读懂不空气,只是,大概是因为太过强大了,五条悟就算能分辨氛围,也完全有恃无恐,要想让五条悟顺着他人来反应的话,那只能看他心情了。
至少眼下五条悟完全无视了尴尬的氛围。
他甚至还十分体贴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好像在忙,但是能先把我的情报解决了,你们再继续吗?”
不读空气的下场很显而易见,冷场了。
沉默的局面让多诺万不由得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像电视里的跟在大佬身边的狗腿子那样,在五条悟后面捧上两句来替主人化解局面,又或者是要像之前一样,替他好好把人问话一通。
只是还没等他从丝毫没有墨水的肚子里搜刮出什么东西,绷带男便突然笑了。
“可真是大忙人啊,安吾。”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十分懒散,完全听不出会是个手握危险武器的人。
泛着冷光的手枪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随后便被他十分从容地塞回了眼镜男的后腰带里,还顺手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
然后转眼这人就换了另一副开朗而又活泼的面孔,仿佛刚刚的拿着枪威胁人并不是他,他们也没有什么冲突,只是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交流。
“既然大家都这么忙,那我也不能闲着呀!这位,唔,五条君,你就先让让吧,安吾现在被我占用啦~”
这大概是暂不奉陪的意思。
多诺万看看他的表情,又看看他身后轻轻晃动的尾巴,可算是反应过来他是什么物种了。
狐狸,心眼子超级多的狐狸,看这颜色估计还是一只赤狐。
“哦?你们是要说些什么?我可以就在这里等你们说完哦。”五条悟举起手摇了摇,乖巧体贴得仿佛课堂上要发言的学生。
“我这边卡住了,就差坂口的消息来找突破点,也很急呢~”
多诺万点点头。
其实他们的情况要说紧急,似乎也并不紧急,毕竟咒术界都已经失联那么久了,失去了咒术界的社会也早就稳定下来,该死的死,能活的活,并不需要他们这些普通人忙慌着去做点什么……除了五条悟。
五条悟和他们不一样,是实打实地认为弄清这一切的真相是他的责任。
可现在他和那个狐狸就这么对上了眼,反而是这件事的主角,眼镜男,也就是坂口安吾,被丢到了一旁。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道:“你们先冷静一下。太宰,你要问的事情,估计只有五条君能处理了。”
11. 第 11 章
“安吾你这可是对乱步先生的轻视哦?”绷带男沉默了一下,突然笑道。
他自我介绍叫太宰治。今天约坂口安吾见面,也只是想要问一点小事而已。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头顶的耳朵,很是苦恼地说:“长出了和安吾一样奇怪的东西,连帽子也遮不住,走在路上太过引人注意,总是会被拦下来拍照……太受欢迎了真的很让人苦恼,不管是入水还是上吊,都会被打扰,都不好意思去上班了呢!”
多诺万看看五条悟,果不其然在他脸上也看出来几分无语又好奇的样子。
这人一听坂口安吾的介绍,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似的,怎么看怎么虚假,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难怪最近总是传闻说有个会把人变成动物的妖怪,五条君是也碰上了妖怪了吗?安吾完全不打算告诉我这个无辜的可怜人,真是十分让人心寒啊~”
“……不,就算不长耳朵尾巴你也不想上班吧?”坂口安吾试探性地吐槽了一句,掀了他的话台子。
或许是因为五条悟和多诺万这两个外人在场,两人不好打起来丢面子只好停战的缘故,坂口安吾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论热爱工作,当然没人能比得过安吾啦,就连变化都是变成了带着黑眼圈,整天忙碌不停的狐獴,真是令人完全喜欢不起来的。”
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就连多诺万都看出了些许不对。
但这与他和五条悟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对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也完全不在意。
多诺万更在意的是,他们今天前来找人的目的。
他道:“我们看过……”
只是多诺万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关于成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道,“如果两位需要更详尽的任务记录,我可以回去给再你们整理一下……当务之急,是武装侦探社那边有线索。”
“太宰,五条君和这位……”
“多诺万。”多诺万适时提醒。
“五条君和多诺万应该是会馆的人。”
坂口安吾落后在太宰治身后半步,大半的身影都藏在了阴影之中,视线透着反光的眼镜与五条悟对视了一眼,很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不愿意现在说的意思了。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当着太宰治的面说,还是必须像成山凛那样保守秘密。
多诺万还想再问些什么,五条悟便拍拍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问话。
“我们也是昨天才来到横滨,有一部分人的确会出现动物的特征,但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五条悟随口解释了一下,“那我们晚些聊,坂口。”
他问:“太宰是还遇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收容所……原来是要重新活动了呀!那可真是太棒了!”太宰治双手一拍,期待地看着他们。
皮笑肉不笑的,太假了。多诺万皱皱眉,下意识往五条悟面前站了点。
他拿不准这人的兴高采烈里到底有几分真实,但显然这两人都别有用心,要比五条悟心思多得多了,就连身上的黑雾都比其他人要浓郁些。
他们在与坂口安吾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很快就跟着太宰治离开了这条巷子。
太宰治介绍自己是武装侦探社的一位小小职员,最近和同事被卷入了一场奇怪的案子。
有关横滨的大体格局,千岛凉子和上坂哲也昨天有和他们科普过,所以多诺万和五条悟还是知道一二的。
整个横滨,尤其是横滨的异能者们,都处于三刻构想计划的管辖之下。
以异能特务科为首的政府部门,包括军警在内,共同掌控横滨的“白天”;当地最大的黑色组织,港口黑手党,则把控着横滨的“黑夜”;至于武装侦探社,便位于二者之间,负责“黄昏”。
三股势力息息相关,彼此制衡,共同监管横滨的和平与安危。
但近些年来横滨怪异事件发生的频率逐渐增加,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案件层出不穷,被普通人奉为怪谈迷信。
社会的暗面不断有着动乱,不仅政府对此头疼,同为身处三刻构想计划之一的武装侦探社想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些以怪谈为首的怪异事件从某些灰色地带逐渐散发,混入横滨黑白两道的。
与异能者制造的事件不同,这一变化的出现找不到源头。就连疑似知晓一部分内幕的异能特务科都对其守口如瓶,只一味压制其消息,以免引起普通群众的恐慌。
但要是再任由所谓的怪谈自由生长,那纸迟早会包不住火,等到暴露的那天,横滨也将因此而被点燃。
“我们收容所或许就是专门收容这些‘怪谈’的呢!”五条悟看起来浑不在意,还开了个玩笑。
这也是为什么,多诺万和五条悟现在正跟着太宰治推开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走进了这间并不大的事务所。
“大家——我找到了一个专业的帮手哦!”太宰治一进门,就换了个面孔,笑容十分开朗活泼,完全不见刚刚的深沉。
“混蛋太宰,你又私自翘班……你这是什么造型?”
迎接他们的是一名黄发男子略带暴怒的斥责,他的责备在见到太宰治的瞬间就转为了疑惑。
然后在看到在太宰治身后的五条悟和多诺万后,很是专业地点了点头。
“太宰先生……诶,两位先生!”白发的少年一脸惊讶。
是刚刚向他们打听的人,原来他叫中岛敦。他这会儿没有戴着帽子,多诺万才注意到他竟然有着虎的特征。
明明是个肉食动物,却看起来和食草动物一般温和。多诺万没忍住打量了一下事务所中的其他人。
武装侦探社最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委托案件。
当今知名的音乐家,佐佐木敬二,两天前被助理搀扶着拜访了武装侦探社。
‘肯定是有人忌妒我,暗地里下手了。’佐佐木敬二声音沙哑,目光,‘我知道有些反社会的异能者,他们除了异能以外一无是处,肯定是忌妒我的才华和实力,所以才要搞垮我……你们可要帮我调查清楚啊!我不能就这么退出音乐界!’
一个月前,佐佐木敬二受邀参加了一场演奏会。
他在演奏会上碰到了一台极为罕见的好琴。
琴是主办方提供的,但音色动人,琴弦也十分适手。佐佐木敬二十分喜欢这把琴,相见恨晚,一上手便超常发挥。
当晚观众的目光无一不落在他的身上,喜怒哀乐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直到现在他都还对那把琴有些念念不忘。
可事情就发生在演奏会结束后。
大概是休息日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佐佐木敬二发现自己的视力最先出现了问题。
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带着黑色的重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视线边缘涌动似的。
但用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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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甚至于近视,在这个时代都是常有的事情,于是佐佐木敬二也没太多在意,只是去了一趟医院,做了检查,带着眼药回家了。
可药物没有任何的作用,他的情况甚至还越发严重。
不论他如何前往医院就医,医生也调查不出什么异样,检测的结果显示他的眼部、大脑都没有任何问题。
横滨知名的医生佐佐木敬二都看过了,却还是没有治疗方案,他开始有些慌张了。
他的视力已经严重下降到了完全看不清东西的地步。哪怕是贴着视力表看,也无法看清最上层‘山’字的方向。
而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耳朵也开始出问题了。
他生活中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全都消失,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可在这绝对的安静之中,又伴随着某些细小的、仿佛错觉一般的声响,两人难以理解。
不是每个人都是贝多芬,哪怕失聪了都能再站起来创造奇迹,更何况佐佐木敬二失去的还不止是听力。
他可是一名音乐家。
音乐家最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就是那一双好耳朵和好手。
但他如今就是个眼盲耳聋的残疾人,连正常生活都成问题。
无法识别乐谱,也无法凭借肉眼分辨出琴键琴弦的位置……他再也无法演奏出拨动人心的音乐了。
事业生活的接连打击让他的心理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精神也有些出了问题。
他却总隐隐感觉耳边环绕的声响逐渐变得清晰,有时候像是什么东西在相互摩擦,有时候又像是某种琴弦被拨动而奏出的音乐,十分凄凉。
‘警方那边不受理我的案件,他们说我是臆想症……你们不是侦探吗?可一定要帮我调查清楚!’佐佐木敬二声音嘶哑,带着几分走投无路的恐惧和恳求。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既不复杂,也不困难的委托。
但是大侦探只看了一眼,便断言这件事绝非普通的异能事件。
江户川乱步是武装侦探社最聪明最厉害的大侦探,拥有着能够一眼看穿真相的异能,超推理。
也因此,他所笃定的结论几乎就没有出错过。
“佐佐木先生一口咬定这件事就是仇家报复,有异能者从中作梗,一定要我们调查出证据。”中岛敦苦笑道。
五条悟和多诺万正坐在侦探社的沙发上,矮桌上摆着招待的茶水。
至于领着他们进来的太宰治,则由于那大耳朵大尾巴而被国木田独步押着,苦兮兮地进了医务室,接受医师的检查去了,出来的时候有些蔫蔫的,趴在办公桌上唉声叹气的,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毕竟不是什么普通的侦探社,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对咒术界咒灵的事情有所了解。侦探社的成员一听他们是从收容所过来打探情况的,瞬间就好奇地围成了一团。
如果换做自己的那个世界,五条悟会认为这是咒灵所为。但眼下的情况有些复杂,即便是他也有些不确定,无法轻易下结论。
“这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异能者做的啊。”江户川乱步再次声明。
他正吃着点心,薄脆的饼干被咬得喀嚓作响,细长的眼也不知在看着哪儿。
反正多诺万总感觉如芒在背,有些不适地瞥了回去。
五条悟没做多想,问:“我们能去看看佐佐木敬二吗?”
说这么多,要真有什么问题,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12. 第 12 章
室内一片漆黑。
“咚……咚……”
低沉的琴音在空荡荡的琴房内回响,搅弄着彷如死气一般沉寂的空气。
佐佐木敬二现在正端坐在钢琴面前。
音乐家骨节分明的手重重地按在琴键上,正细细地颤抖着,豆大的冷汗从额角缓缓往下淌。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架钢琴通体雪白,音色清亮,保养完好,是他花了大价钱专门打造的,是他音乐生涯上最长久最亲密的伙伴。
他熟悉这架琴的任何一处细节,清楚手指按在那个琴键上会发出怎样的声音,而他又该如何将这些不同的音符组合起来,奏出熟练而美妙的音乐……就像他寻常练习时那样,一切都本该正常照例进行的。
现在不一样了。
视野里一片漆黑,耳边没有琴键的音节,就连手下的触感都如此陌生,仿佛摸到的不是熟悉的琴键,而是别的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从小就学习音乐,自打记事起就在父母的督促下练习各项乐器。
勤学苦练,在乐圈摸爬滚打的这么多年,这才成为了如今风光无限、受人追捧的大音乐家。
他只是……他只是想要见识另一个世界,成为金字塔顶端的一员罢了,为什么会遭到这种对待!
可现在,不论是多么昂贵的乐器,在他的手中都如同一块破铜烂铁,他听不到乐器被奏响的声音,看不出感知不到自己的技法出了什么问题……佐佐木敬二再也无法感知到音乐的灵魂了。
他连陪同自己联系了如此之久的钢琴都无法驱使!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就仿佛有人正在轻柔而珍重地用软布擦拭着琴声琴弦一般,十分专注。
这声音十分细微,但在他只剩下寂静的世界里,却是如此的突兀。
但这是身体发生变化以来,佐佐木敬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不要再出现了。佐佐木敬二心底哀求。
这怪异的声音一开始还只是在深夜时分出现,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出现的频率也越加频繁,就好像怎么也甩不掉的毒蛇,紧紧地缠着他。
到了现在,已经不只是在夜晚会听到这个奇怪的声音,有时候就连白天都能听到,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哪怕捂住了耳朵,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呵呵呵……”
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无声地炫耀,嘲笑他的丑态似的……隐隐约约的,佐佐木敬二仿佛真的听到了笑声。
那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是为什么在笑?
佐佐木敬二完全不知道。
他明明已经半步踏进那个普通人无法抵达的世界了,却还是对世界的真实一无所知。
就连那些大人物都帮不了他,更何况是这些侦探……那些侦探根本不懂他在经历什么!
“啊啊啊!!!到底为什么!”
“砰!”
愈演愈烈的琴声被骤然打断。
佐佐木敬二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琴键上。
“啊!”
他惊恐地跌下钢琴凳,跌跌撞撞地摸索着手边所能摸到的任何乐器,试图唤醒自己的手,找回曾经属于音乐家的手感。
但是没用。
“到底是什么东西……”
佐佐木敬二的手指在器具的表面上拨弄着,仅凭刻印在肌肉中的记忆,演奏着某首熟记于心的曲目,动作焦急而迅速。
一分钟不到,他便将手中的东西猛地摔了出去。
价值不菲的乐器落入了寂静的黑暗,佐佐木敬二的双手颤抖,缓缓捂着耳朵哭了起来。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
别墅门前。
“打不开。”多诺万摇了摇头,说。
他后退了两步,将门前的空位让了出来。
五条悟挑了挑眉头,抬腿就要踹门:“那干脆暴力点就好了吧?”
“呜哇!五条君好粗鲁!”这是躲在国木田独步身后的太宰治。
“哈?!”
在两人越发不对付的拌嘴中,国木田独步毫不犹豫地便抬起手,往太宰治的脑袋上敲了一拳。
“太宰,先别闹了!”
随后就把捂着脑袋的人往门板前推,暴躁得活像正被自家熊孩子捣乱折腾的监护人。
“嗨嗨——国木田君,太暴躁了会长白头发的哦!”
随着一声略显敷衍的回话,多诺万感觉太宰治的目光这才从自己身上撤走了。
哪怕闭着眼睛,他都能感觉到这人的视线总在五条悟和他之间来回打转探究。
佐佐木敬二作为当今的红人,所在的地区安保也比较严密。他们要想登门拜访,按理来说得先取得佐佐木敬二本人的同意才行。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暂时无法联系上佐佐木敬二,就连他的经纪人也无法与这名大音乐家取得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行人现在正围在了佐佐木敬二紧闭的房门前,试图破门而入。
太宰治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手却意外地巧,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门锁咔哒一下便开了。
屋内窗帘紧闭,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光亮。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佐佐木敬二几乎失明了,看不到任何东西,灯光自然也不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
国木田独步率先走了进去,将灯光打开,房间的全貌瞬间就在他们面前显现。
昂贵的家具,高雅的乐器佐佐木敬二屋内的摆设低调而奢华,充满了专属于艺术家的典雅与脱俗,十分安静。
但这些家具的分布十分凌乱,一看就是被人撞得东倒西歪的,偏离的原来的位置。
多诺万和五条悟对视了眼,没有跟着国木田独步寻找佐佐木敬二的身影,也没有打算避开太宰治的观察,默默地睁开眼睛。
黑漆漆的。
哪怕开足了灯,拉开窗帘迎接阳光,也无法驱散黑雾所带来的昏暗。
雾气的颜色比较浅,近乎与灰色,正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多诺万沿着灰雾的方向走去,二楼的大厅看到了佐佐木敬二的身影。
“他死了。”五条悟说。
佐佐木敬二死了。
他坐在了钢琴面前,身上穿着演出用的礼服,昂贵的面料有些皱巴巴的,身旁散落着已经破损的管弦乐器,吉他、三味线,通通都断开了。
黑白的琴键上满是干涸的血液,虽然很薄一层,但乍一眼看过去血淋淋的一片,略显诡异。
音乐家的上半身脱力般半趴在钢琴上,一只手垂落在空中,另一只手上染着血,指尖搭在琴键上。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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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木田独步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即便是他这样从业多年的侦探,也没遇到过这样无厘头的案件。
他们的委托人前几天刚说近期要修养,今天就死在了家里。
甚至于还没有任何凶杀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佐佐木敬二是为了奏乐而死的。
五条悟道:“不是咒灵干的……反而有点像是某种异能。”
这当然不是咒灵干的。
多诺万没见过咒灵,认不得五条悟所说的咒灵残秽。
但是他清楚地看见,一股淡淡的黑雾正缓缓从佐佐木敬二身上弥漫出来。
像极了千岛凉子口中,成山凛的死亡现场。
唯一的区别也就只在于黑雾与咒力不同,只有他和五条悟能够看到罢了。
“哎呀,真的很吓人呢。”太宰治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凝重。
五条悟轻轻地翻过佐佐木敬二的趴在琴键上的脸。
那张脸上沾着点干巴巴的血迹,五官痛苦而扭曲,除了绝望与悲痛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能够解读。
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他们将佐佐木敬二的房屋都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这个。”多诺万将手中的白纸递给了五条悟,“上面很黑。”
在他的视线中,这张纸甚至比佐佐木敬二的尸体还要漆黑,上面仿佛黏着一层液体般粘稠的黑雾。
太宰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道:“这是票根。”
“你们有听过一则怪谈吗?”他突然问。
在横滨,高雅的音乐对于穷人而言虽然是奢侈品。
但富豪的世界与普通大众是有着壁垒的。
闲情、金钱、时间,这些有钱人往往是不缺的,自然比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普通人更懂得享受,音乐对他们而言只是唾手可得的寻常物罢了。
他们无疑比普通人要更懂得在哪儿打造自己的高档场所来进行交易谈判,又或者仅仅只为放松一场。
一开始只是每年都会有一场专门对这些政客富商开放邀请的音乐会。
举行地点则位于海上的一艘游轮,航线不定,游客们可以在这里享受人生中最曼妙的三天三夜。
由于演奏会的门槛极高,性质特殊,名额又极为有限,这艘游轮可以说是名利场的代名词,在上流社会中是风靡一时。
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野心家都会卯足了劲要挤入这个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试图借着这个机会来拓宽自己的人脉面。
当然,演出人员们也不例外——那么多的官政富商,他们随手洒出的资源都足够这些演艺者的未来工作顺风顺水,名利双收。
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这艘游轮究竟是从哪儿传出的消息,承办方又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仅具有如此雄厚的资金,关系网还广泛到足以联系这些关系错从复杂地位高贵的人员。
这就好像是一座凭空冒出的,仅对上流人士开放的乌托邦。
“那这和我们现在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多诺万皱眉。
他不太有这个耐心来听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
可太宰治却噗嗤一笑。
“当然是因为佐佐木是从海上回来的呀。”他说。
13. 第 13 章
“你知道的还挺多。”一阵沉默过后,五条悟突然开口。
他上下打量了眼太宰治,顺手将空白的船票塞进了多诺万的衣袋里。
太宰治依然端着那副仿佛什么也不清楚的无辜表情,仿佛他只是一个纯良无辜的普通路人。
“原来如此……那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那艘船、那个宴会究竟是什么情况,才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佐佐木的死亡。”国木田独步拿着个小本子,奋笔疾书,十分凝重。
他似乎对太宰治不知从哪儿来的情报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任何的惊讶质疑。
佐佐木敬二的房子已经被他们翻了个遍,却还是没能找出更多的线索。
于是国木田独步记录完,确认了没其他进展后,便摸出手机,很是熟练地通知警方过来处理现场。
再怎么说佐佐木敬二也是当下备受关注的红人,前阵子又宣扬着要退出音乐界,大众正是惋惜遗憾、嚷嚷着意难平的时刻,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再爆出他死亡的消息,不用想,国木田独步都能猜到这会掀起怎样的讨论。
他们只是侦探,这种专业的勘察、相关舆情的应对,还是交由更专业专门的人员来进行比较好。
虽然佐佐木敬二的突然死亡让委托中断了,但国木田独步是一名充满正义感的热心青年,是武装侦探社的门面。
他并不打算就此终止委托,让这成为一桩无厘头的悬案。
“诶,那可是上流人士的晚会哦,国木田君~”国木田独步刚挂了电话,太宰治便凑上前,“像我们这种无名小卒完全找不到进去的门路,好遗憾好遗憾!”
“难道说,国木田君其实另有身份瞒着大家?还是说——好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国木田独步敲了脑门,手动闭嘴安静了。
“要说有隐藏身份,谁比得过你啊?”国木田独步嘟囔道。
哪怕是他们这样与政府联系紧密的组织都没收到过有关信息,还得靠着太宰治的关系网才扒出这一情报,谁的秘密更多,完全不用多想。
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都是天生的异能者,土生土长的横滨人。五条悟和多诺万,一个是在京都长大的天生咒术师,一个只是刚接触这个玄乎世界的普通人,关注点与他们不太一样。
多诺万瞥了眼黑漆漆的船票,又与五条悟对视了一眼,再次确认了太宰治绝对是个擅长扮猪吃老虎的阴险狐狸,
五条悟让他收好的东西,得保存好才行。他想着,手动将票根往口袋里掖了掖,以免被正在打闹的两人注意到。
结合坂口安吾的提醒,他们俩都不太认为这件事只关乎异能者。只能说背后的主办方,绝对有问题。
这个奇怪的宴会,看来是非参加不可了。
但那得是找到再多线索后的事情了。
由于情况特殊,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国木田独步作为他们之中最了解情况的人,当仁不让地被推出来,与警方交涉去了。
五条悟和多诺万与太宰治分道扬镳后,又如跑法治地找上了坂口安吾。
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就算是社畜,在经过一天的辛勤工作之后,也趁着这个时间休息去了。
除了坂口安吾。
他们逮到坂口安吾的时候,这人还在工作。
他的面前是亮着光的电脑显示屏,左手一杯咖啡,右手拿着一支笔奋笔疾书。
眼睛虽然睁得很大,却十分涣散,仿佛在梦游一般,嘴里还喃喃着诸如“只要不下班就可以不用上班了”之类令人费解的话。
多诺万看着是莫名感慨,不忍打扰了沉浸在工作里的人。
他难得体贴地向五条悟悄声问道:“他疯了吗?”
他从来不知道,工作是这样一件比捡垃圾拾荒还要令人心生畏惧的事。才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坂口安吾就完全变了个人,也难怪黑眼圈那么重。
坂口安吾疯了还是没疯,五条悟并不知道。
他拥有反转术式,就算上辈子忙到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反转术式一运行,他的身体状况便会恢复全新,完全不需要像坂口安吾这样用咖啡来续命保持工作。
但那种忙碌到即便是他有时候也会想酩汀大醉的经历,让五条悟比任何人都清楚长时间工作带来的巨大压力。
“他只是太爱工作了而已。”五条悟回答。
能够理解是一码事,他可没有体谅陌生男人的爱好。
“你们来了,五条君,多诺万君。”坂口安吾一看到他们,立刻就端正了坐姿,态度看起来十分专业,完全没有要猝死的样子。
或许是五条悟和多诺万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他忍了忍,还是不由得解释了句:
“与怪谈相牵连的案件太多了,本就堆积着干不完,今天还被太宰叫出去了……我只是想要把今天的任务做完,请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
五条悟很是理解地点点头,也没客气,随手扯过把椅子招呼着多诺万坐下,自己坐到了坂口安吾对面。
多诺万:“理解了,你喜欢加班。”
坂口安吾:……?
他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们,叹了口气,开口:“有关成山君的事,在太宰这桩案件破解前,恕我无法多言,知道得越多,对异变者越没有好处。”
五条悟闻言,眉头一挑。
“当年怪异事件数量突然增多,我接到任务,秘密成山君和我调查具体原因,于是发现了如今类兽人的存在。但紧接着,我们的调查受到了干扰,我们怀疑这背后有着另一只手在推动这一切……
我们无法推测出究竟是谁。我们只能确定一件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唤醒某个邪神般的存在。”
“而有关这位存在,很遗憾我们没有找出更多的线索,成山凛就遇害了。但按照当时推测,如果异变者,也就是你我,不能够知道太多太清楚,不然会很容易失控。”
五条悟道:“那他有和你说要找什么东西吗?”
成山凛死前说一定要找到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物品,还是人。
可惜,坂口安吾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咒术界的人,成山凛对他有所保留,甚至没有将这一信息透露给他。
彼此都不坦诚所造成的迷雾重重的现状让五条悟有些烦躁。
他抓了抓头发,扬着下巴冲多诺万掉头示意。
多诺万将兜里的船票掏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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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敬二死了,太宰说是因为一个奇怪的宴会,”他补充道,“是只对权贵开放的游轮。”
异能特务科地位虽然算不上顶尖,但胜在足够特殊,关联着这个社会上少有而危险性极高的异能者,还是政府秘密部门,属于是大家都想要拉拢的香馍馍。
坂口安吾伸出手握住那船票,眼镜在昏暗的环境里隐隐反着光。
片刻钟后,他收回了手。
“音乐家是崩溃自杀的。”
五条悟:“哦?你能看到过去的事?”
坂口安吾:……?
他只好解释道:“我的异能是堕落论,能够读取物品上一段时间内的记忆。”
他还以为是太宰治让他俩来找他看看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他暴露了多余的事情。
“那你看到了什么?”多诺万问。
坂口安吾皱眉:“说来奇怪,看得竟然不清楚。”
他的异能本该让他就像是看录像带那般,将附着在物品上的记忆读取。
可这张白纸上的记忆却分外古怪,仿佛最古老的摄影机拍出的黑白电影一般,所有的细节都模糊在了一起,更早时候的片段更是遗失了一般,只剩下了令人疑惑的黑暗。
“我所能看到的回忆是从音乐家下船回到家的时候开始的。”坂口安吾道。
佐佐木敬二是在某个深夜里从码头离开的,当时票根就被他藏在了衣袋里。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票根拿出来端详。
“搭了这条线,我以后在圈里就万事不愁了……真是可惜了那些名器,要是能落我手里,肯定能让我的技艺再精进一筹。”
就像每一个凑巧中了天价彩票后狂喜的人,佐佐木敬二对自己美好的未来也充满了向往,很是小心翼翼地将票据藏进了箱子中。
票根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周围的小型的乐器都如同烂铁般被弃置在地面上,佐佐木敬二也已经变得胡子拉碴,满面愁容了。
他身上的礼服有些凌乱,眼里也看不到任何关于名利的狂热。
随后,这个已经彻底落魄的大音乐家,摸索着坐到三角钢琴面前。
他就好像第一次找到梦想的年轻人一般,世界里只剩下了对音乐的热切。
但他毕竟不是第一次接触音乐的年轻人,大音乐家的演奏技巧经过千锤百炼,极为娴熟,手指极为灵动地在钢琴上舞动着。动作又大又重,哪怕手指被刮出血了也浑然没发觉,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只知道奏乐的工具。
可他弹出的乐音却杂乱无比,错漏百出,比初学者练习时的声音还要刺耳,完完全全就是噪音。
直到琴键不堪重负地发出最后一声嗡鸣,音乐家这才力竭,脑袋一歪,在乐曲的尾声中,重重摔在了自己的血上。
佐佐木敬二死了。
死于对音乐的追求。
坂口安吾大概说完后,便将承载着这段死亡记录的票根推了回去。
“这我们自己也能猜到。”多诺万面无表情地说。
这些信息对他们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五条悟摸了摸下颌,道:“那可不一定。”
“横滨不大,那个码头有什么特征吗?”他问道。
14. 第 14 章
“老大,他们的邮件信息等数据我都看过了,有的官员富商偶尔会不定期地失联一段时间。”上坂哲也坐在电脑面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硬是压榨着这些老旧电脑超负荷工作。
从坂口安吾那儿得到有关的信息之后,五条悟本想着像之前出差工作时那样,将信息直接发送给上坂哲也。
但是他一摸口袋,就掏了个空。
然后在多诺万不明所以的视线中,只好仿若无事地又把手拿了出来。
——他们现在没有可以用的通讯机,刚刚和坂口安吾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也只是口头告知,记了下号码而已。
好在五条悟并不是会因此尴尬的人,既然没法立马转达,那亲自折返回收容所,将得到的位置信息告诉上坂哲也也是差不多的。
上坂哲也身为前情报贩子,路子广,搜集信息的能力本就出众,如今再搭上黑客的异能,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整个浣熊仿佛活在网络中的活体数据一般,就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哪怕是各大机密信息库,他也能随意进出。
那些富人们的通讯加密手段,在他手下是形同虚设,破解入侵起来是轻而易举。
他在听到五条悟的要求后,立马便从床上支棱着爬了起来,当即就开始干活,没有任何的含糊,一副身残志坚迫不及待的模样,看得五条悟都不由提醒他别着急。
上坂哲也要做的,仅仅是调取一下监控和时刻表,排查一下可疑船只,确认一下这艘所谓的幽灵船现在究竟是在海上,还是藏在其他游轮中待命,这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监控中没有出现过这艘游轮的记录,但船应该是存在的,有少量的目击者曾发言,表示的确见过一艘没有标识的轮船停在港口,在夜晚的时候消失不见……附近的居民也因此称其为幽灵船。”上坂哲也说。
“不过船只行踪比较怪异,没有特定的规律,似乎是随机的,上一次出现的港口位于黑手党的管辖范围内。”
他看了看时间,问道:“老大,已经晚上了,你们等下要去检查吗?”
多诺万对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没有任何的想法,他看向五条悟,眼神询问这人决定。
领头羊还没出声,千岛凉子便道了声打扰,“若是两位大人不着急,可否稍等老衲两分钟。”
她的手里拿着三部通讯器,分别递给了他们。
多诺万手中的是白色的,他认不得这是什么型号,但这颜色他看着十分顺眼。
五条悟对颜色没有什么偏好,接过黑色机子,随意翻翻,发现里面竟然标注了几位联系人,包括异能特务科和警方的联系方式,便道了声谢,手动将今天获取的号码存了进去。
“这是我今日去采购的,还请两位不要嫌弃。”千岛凉子直到五条悟开口,这才笑着回应道。
上坂哲也盯着自己灰不溜秋的机子,道:“凉子你还用去采购?以你的能力,直接模拟出几台能用的就好啦!”
千岛凉子却摇摇头,“五条……悟大人用的东西不能含糊,会馆先前用的机子已经过时了。”
上坂哲也:……他就知道自己只是顺带的。
不过他也没多纠结,放下机子,转头提议:“老大,再等等吧?如果你们要出海,那信号可能会不好,我给你们升级一下,这样就不用担心会传不出消息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等等侦探社的消息吧。”五条悟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话。
他拍了拍多诺万的肩膀,打趣道:“正好万也跑了一天,应该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年轻人。”
多诺万:“我一点也不累,不用顾及我。”
“我不是小孩子。”他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他只是看起来比五条悟矮了些、瘦弱了些,还没有弱不禁风到动不了两步路的份上。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五条悟对他这种身高带有某种滤镜,自从确认了他的可控后,五条悟的态度可以说是纵容了不少……多诺万甚至感觉这人完全就是把他当成成长期的小孩子来关照。
多诺万道:“今天一直在出力的是悟,我什么也没做,你才要赶紧休息。”
“对了,你跟我来一下。”五条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着多诺万一起回到房间,打开抽屉。
“这个给你,虽然是我以前用的……但也不要那么嫌弃啦~你不用担心眼睛会吓到人。”
他将一个眼镜盒子递给多诺万,“唔,你要是实在介意我用过的话,丢掉就行,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
那里是一副纯黑的墨镜,材质摸起来极为特殊,一看就是特意定制的。
多诺万摇摇头。
他并不担心眼睛吓到人,他只是觉得那些人对着他的眼睛大惊小怪的有时候很吵而已。
五条悟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嫌弃,更何况是这种被他随身揣了不知多久,都沾了几分奶油味的东西。
所以他也就没打算解释,以免五条悟知道了该后悔要好心送给他,而是十分干脆地找着镜子,将眼镜戴上。
镜片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完全看不出瞳孔的特殊之处。
但睁开眼后,哪怕带着墨镜,多诺万也感觉自己的视野比以前更清楚了。
“谢谢,悟,我很喜欢。”他透过墨镜看五条悟,很是郑重地许诺,“我会再给你买一副的。”
不过他现在没钱,或许得等他再去重操旧业,有空了去捡些垃圾卖,再攒上一段时间。
五条悟被他逗笑了,道:“倒也不用,一副墨镜而已,本来打算有空带你去准备的,就是这两天好像忙了些,不太有空。”
夜晚的海滨十分安静。海浪也平静了下来,抵达岸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疲倦的迟缓。
码头上正起着雾,灰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清具体状况,手电的灯光晃动着,被隔绝成了朦胧的一片。
码头旁停靠着一艘等待出发的游轮。
“嗯?今晚有安排出发的船吗?”巡逻的安保人员打着哈欠,很是疑惑。
可见度如此之低的天气,如非必要,港口一般不会安排船只出航,尤其是这样庞大的客轮。
这艘客轮的船体高大,船身上的标志近乎于无,远远望去与其他船只似乎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的特色。
却也十分惹眼,仿佛在大喇喇地说着自己有问题。
可就在他揉着眼睛,打起精神正准备走进仔细检查的时候,一道黑影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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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码头处却空无一物。
海面平静,海风微拂,浓厚的雾气没有任何变化。
“……雾太大,眼花了吧,这灯闪得跟个人似的,”安保喃喃道,“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还有客轮?还是回去看看班次表吧。”
“扑通。”
就在他离开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进海中,被海水吞噬,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早,收容所便接到了国木田独步的电话。
“你的意思是说,佐佐木敬二的尸体,大半夜的,自己从有那么多活人在的警署离开,跑去泡海水了?”多诺万刚打了个哈欠,就听到五条悟问。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能否麻烦你们现在赶过来一下,五条君?”国木田独步的声音从座机电话中传出来,语气听起来十分正常。
原来不止我会复活。多诺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要为此感到奇怪。
但佐佐木敬二的复活显然和他的复活不太一样。
昨晚,也就在佐佐木敬二确认死亡,被拉入尸检部门进行了初步检测的当晚,佐佐木敬二的尸体从警署失踪了。
再次发现他下落,也是多亏了码头的一名工作人员报的警。
他清晨赶往码头工作的时候,看到海岸边飘着一个黑色东西,还以为是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海洋垃圾。
但刚要清理,以免妨碍了船只靠岸,就发现那竟然是具穿戴整齐的尸体。
五条悟和多诺万赶到的时候,被泡得发白浮肿的上坂哲也已经又被装袋,准备送去进一步检测。
“麻烦让我们看一下。”五条悟站在国木田独步身后,还没等他开口与警方交涉,就十分熟练地将会馆的证件展示了一下。
他是没想到这个证件会发挥作用得如此之快。
昨天确认了会馆要重出江湖后,异能特务科便马不停蹄地替他们向政府打了报告,重新批准了特殊部门通行证,速度十分迅速,就好像生怕他们后悔,跑路不干了似的,当晚就将证件送到了收容所的门口。
凭着这张证,五条悟和多诺万进入现场的流程,甚至还比身为私家侦探的国木田独步一行人要快得多——毕竟他们不需要多费口舌来与警方解释。
多诺万看着几乎看不出原样的佐佐木敬二,冲五条悟轻轻摇了摇头。
尸体上的黑雾彻底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实在奇怪,我昨晚吃完饭回来,佐佐木先生就不见了,”负责尸检的法医苦哈哈地说,“警署昨天也找了一晚上呢。”
好好的一个死人,都躺上解剖台被开膛破肚地检查了,就一顿饭的功夫,人没了。
这算是重大失误。忙忙碌碌找了了一晚的警员都有些麻木了。
他们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也亏得这位大音乐家生前是个体面人,死了还懂得出门要穿回衣服,绕着人走,没拖着肠子到处乱跑,省去了更多的舆论纷争。
多诺万听着他们的话,很是赞同地点点头:“要是被人看到的话,那就更像是恐怖灵异事件了。”
五条悟:……
“这不对吧?!国木田先生,多诺万君和五条先生,会穿衣服的尸体不是更奇怪吗!”中岛敦对此十分难以置信。
15. 第 15 章
货船客船正不停地进出,码头上人来人往。
不远处的货运码头上,工人们还在忙忙碌碌地装箱卸货,客运码头则在不停地上下着游客,不少人对这处被警方团团围住的港区投以好奇的目光。
虽然嘴上开着玩笑,但现场的警务人员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并没有真正将此事当成彻底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看待,态度十分严谨专业。
法医接过多诺万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翻弄着尸体,仔细观察着他的浮肿程度,很快下了判断:“佐佐木敬二被投入水中的时间为凌晨三点至四点半。”
“尸体有缺少什么吗?”多诺万正擦着手,就听到五条悟问。
佐佐木敬二此刻就完全是一具与常人没有任何不同的尸体,身上的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生前从未被侵染过。
可后面的人大费周章把人从警署里弄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给他穿衣服,丢进海里吗?
这显然极为不正常。
多诺万看看佐佐木敬二,又看了眼四周。
除了海上淡淡的黑雾之外,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于,在横滨,空气中的这些黑雾严格上来说也算不上异常。
况且五条悟没有表态,也就是说这里也没有有任何咒力的痕迹。
这件事与咒灵无关。
也不知是不是五条悟问话的缘故,多诺万是越看佐佐木敬二越感觉哪儿不对劲。
法医正准备把尸体重新收起来,五条悟便走上前。
他的手指在佐佐木敬二的眼皮上轻轻碰了碰,开口:“万,你过来再看看。”
那双眼睛肿得十分厉害,隐隐泛着乌青。
多诺万盯着那双已然涣散的瞳孔,手指下意识用力。
“扑哧。”
“诶诶诶,年轻人你怎么破坏尸体——”
一缕极为浅淡的雾气从眼珠子里逸了出来,又沿着多诺万的手指,极为自然地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一起。
“假的。”多诺万说。
那双眼睛现在变了样。
根本就没有什么眼珠子。他的手下只有黑漆漆的两个眼眶。
——佐佐木敬二的眼睛被挖了。他们刚刚看到的只是个假象。
“这这这!”警员们一时愕然,面面相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五条悟摆摆手,问:“这件事我们接手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态度带上了几分佩服敬重,对面前这个领头判断的年轻人是知无不言,很快便让法医又把昨晚发生的怪事又说了细细说了一通。
“受害人尸体完善……警署的监控我们也检查了许多遍,昨夜只有警务,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进出。”警员报告道,顿了顿,又十分迟疑和担忧地开口补充了一句。
“监控也完全没有拍到佐佐木先生离开的样子。”
如果佐佐木敬二不是自己复活离开,而且有人偷盗离开的,那不管是警署内有间谍,还是对方艺高人胆大,这两种情况都很糟糕。
但尸体复活自行投海,那也很猎奇很魔幻,就好像在闹鬼似的。
因为港口码头的监控也完全没有记录到有人进出过码头。佐佐木敬二的尸体就好像凭空从警署出现到了海里。
横滨的异能者不多不少,警方偶尔也会与一些异能者打交道,见多识广,对眼下的情况虽然很疑惑,但也并没有奇怪到失去方寸。
他们初步判定这是异能者所为,只能联系这警署,这桩牵涉神秘因素的案件再往上一层递送,暂时将目前的情况交给五条悟和多诺万代为处理。
中岛敦也有些为难了:“不管是那一个结论,都很糟糕啊。”
他只是侦探社的新人,今天跟着国木田前辈出外勤破案,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如此麻烦的局面,聪明机智的太宰先生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完全是一头雾水。
多诺万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白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神秘的横瞳显得他的视线没有任何落点,就好像他不止看着海面,还看着港区的所有人,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在眼底一般。
“万,你觉得我能把他们揍出来吗?”五条悟突然问道。
他没有看多诺万,而且盯着平静的泊位,语气平淡。
但多诺万却感觉他应该是有点不耐烦了。
这些情况一茬接一茬,死去的人的尸体还被肆意亵渎,他们明明找到了线索,可眼下却又仿佛要中断了。
罪魁祸首的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想来是完全不担心会被调查发现,搞不好转移了也说不准,动作真是快得让人不爽。
但可惜他们对上的是五条悟。
多诺万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深知五条悟的强大,并不觉得他的想法狂妄可笑,只是想要发脾气。
只可惜他的观察力没有五条悟那么敏锐,明明与黑雾的关联如此敏锐,甚至都离佐佐木敬二的尸体那么近了,却连藏在眼眶里搞鬼的源头也没发现,竟然帮不上什么忙。
他问:“悟是说他们还在这里吗?”
五条悟似笑非笑道:“谁知道呢?我也不太确定呢。”
“如果是悟的话,那应该是没错的。”
多诺万应了一声。很是自觉地转身去找正在港区维持秩序的警员。
港区的警员正在搜寻取证,拍照记录,将一切登记下来。
多诺万一下子就找到主要的负责人,道:“继续封锁现场,立刻疏散人群,不能让人靠近,你们的人也不要留下。”
警员很是为难:“这不合规矩,先生。”
多诺万对羊还是很有信心的,自然不能在对方大显身手前掉了链子。
他学着五条悟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将证件打开,差点就怼到了警员的脸上。
“按照我说的去做。”
他脸上没有表情,就连眼睛都还被墨镜遮着,看不出任何神色。
对别人,多诺万一向没有太多的耐心来再三解释。如果是在贫民区碰见不听话的人,他就像初见上坂哲也那样,直接上手了。
可是他现在要是动手,估计会给五条悟带来麻烦的,那就不行了。
或许是他不耐烦的态度过于明显,也可能是负责此案的警员也意识到会馆实际上比他们还要高了几级,再加上眼下的情况如此怪异,仅凭他们确实无法处理,他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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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们一个小时来疏散人员。”警员说。
多诺万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另一旁,昨晚的值班人员也被唤到了码头,正在被初步询问昨晚的情况。
“我,我昨晚巡查,没有听到动静。”保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指着海面的方向,道:“昨晚大雾,我巡查的时候没有看到有奇怪的人,也没有听到声音。但是,那里昨晚好像停了一艘没有登记的船。”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问:“那船有什么特征吗?”
“雾太大了,看不太清楚,但是那船很大,可船身没有任何标志,绝对不是登记在册的任何型号。
而且,或许是我看错了,因为我只看到了短短的一瞬间。”他有些后怕。
“警察先生,这不会是闹鬼吧?”
一旁观摩学习的中岛敦:……
五条悟很是随意地回答:“不是闹鬼,是别的什么人在捣鬼而已,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不过,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他姿态随意,说出的话十分自信笃定,莫名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狂妄意味。
这人光是站在这儿,就仿佛所有的麻烦都构不成问题,令人十分安心。
多诺万走过来,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到中岛敦惊呼一声。
“太宰先生——”
他转头看去,只看到穿着沙色风衣的狐狸正被倒挂在了打捞用的渔网上,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水。
白色的小老虎正手忙脚乱地将他从渔网上救了下来。
多诺万:……
“你这家伙,既然早就到了,就不要躲起来还添乱啊!”国木田独步也有些无语地搭了把手。
“国木田君,你不知道吗?在这里入水感觉真的能死掉呢!啊,死亡——”
多诺万无视了他们的纷纷扰扰,走到五条悟身旁,道:“警方说要一个钟撤离。”
五条悟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转身便打断了太宰治的话。
他抬手毫不客气地薅着太宰治的狐狸耳朵,道:“你也看到了,情况有些特殊,你们还有一个钟离开,或者,待会儿要不要和我进去?”
“诶,这是邀请吗,五条君?”太宰治睁大了眼睛,双手合十,看起来十分期待。
他皮笑肉不笑地补充了一句:“但是能先离我远点吗?五条君看起来好美味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呢~”
五条悟先是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掌,顿了顿,才收回了手。
“美味也能用来夸人吗,真不愧是太宰先生啊……”中岛敦有些无力吐槽了,他看着国木田独步被忽悠到暴怒的样子,决定闭嘴。
多诺万看着他们的动作,皱了皱眉头。
有无下限在,太宰治身上的水本来不应该切实沾到五条悟身上的。
除非这个狐狸的异能能够消解无下限。
“反正你也参加过那个所谓的宴会了,不是吗?”五条悟淡淡的道。
这片小小的港区突然陷入了沉默。
“哈/诶——?!”
“给我解释清楚啊,太宰!”
16. 第 16 章
“哎呀,五条君真是敏锐呢。”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他扑腾着从渔网刚跳了下来落到了地面上,明明是个犬科动物,动作却轻巧得像只猫。
然后他就被国木田独步抓着肩膀前后摇晃地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前阵子幽灵船的怪谈假说被谈论得很火热,就算是我,也没忍住有些好奇凑了凑热闹嘛。”只不过他不愧是个狐狸,很轻巧地就将这一话题敷衍过去了。
相比起给大家的解释,他显然对另一个人更为在意。
太宰治十分灵活地从国木田独步的手下挣脱开来,属于猎食动物的竖状瞳孔略有兴奋地缩成细细的一条,看得多诺万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这人刚刚还让五条悟离他远点,现在却又自己凑上来,还故意似的轻轻嗅了嗅,尖利的犬齿若隐若现。
五条悟看起来则并不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习惯了粘着人的距离,他对此没有任何的排斥,就那么任由太宰治试探性地靠近在一个极为亲密的距离,完全无动于衷。
“哦,你的异能原来是抵消其他人异能的异能呀。”他侧着脑袋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会儿,没几秒钟就下了判断。
多诺万:……有变态!
他就知道,又是一个馋五条的。
但这个美味可口的蛋糕应该是他的。
如果说多诺万从拾荒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那无疑就是自私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必须看紧,牢牢把握住才行,不然只会被抢走。
更何况,就算退一步而言,羊现在完全自由,并不是他的,人也是他先盯上的,手上属于他的咬痕还没消呢。
这个狐狸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竟然明目张胆地觊觎别人的食物,他难道看不出来五条悟很强大,不可能成为他猎物吗?真是不自量力。
多诺万面色微沉,翻翻手掌,不被他人所见的黑雾裹着惨白的眼球,在掌心下缓缓涌动。
太宰治虽然是一只吃肉的狐狸,但据他观察,此人不管是异能还是身体素质,都没有强大到离谱,甚至弱得不像个肉食动物,他完全可以……
多诺万的分析瞬间中断。
因为五条悟突然看了他一眼。
而那双眼里可没有了什么笑意与纵容,全是某种近乎警告的神色。
多诺万立马站定,抬头挺胸,翻腾的黑雾立刻灰溜溜地收回去了,一副他什么也没做的僵硬模样。
臭狐狸是个“好人”,他不能动手。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的身份还有些特殊,现在动手不仅侦探社那边不好处理,绝对还会惹悟生气。
“多诺万君脸色有些难看哦?”太宰治突然笑眯眯地开口,“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的狐狸尾巴还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十分烦人,完全就是意有所指。
“不会的啦,万可是个乖孩子,”五条悟答非所问,咬字又慢又清晰,“对吧,万?”
语气怪怪的,有点像是在笑,又好像在暗示些什么,听得多诺万有些郁闷。
“是的,悟,我很乖的。”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回答挤了出来。
结果抬眼就对上太宰治小人得志一般的笑。
“的确好像乖狗狗呢,多诺万君。”臭狐狸如是说。
“啪。”
名为理智的弦仿佛断开了。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冲动,多诺万猛地上前一步,整个人硬是插进两人中间,闷不做声地就把太宰治往外推。
他一边推着,一边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某个讨人厌的家伙,说:“你太近了。”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不断远去,港区当下一片沉默,就连国木田独步打着电话和侦探社里汇报的声音都一顿。
“噫,多诺万的表情好吓人!”中岛敦没忍住吐槽。
他们也就见过两次面,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安安静静跟在五条悟身后,像个挂件似的人竟然这么……让他想到了某个讨厌的家伙。
就连五条悟都有些吃惊,但他显然没了刚刚的担心,反而是没忍住扑哧扑哧地笑了声,颇有看戏的意味。
太宰治很是心大地感慨:“没想到冷淡的多诺万君还会有这副忌妒的面孔啊。”
多诺万没有理会他话。
他顶着身后五条悟审视般的注视,将手里的有些蠢蠢欲动的黑雾撤了回来。
黑雾刚刚碰到了这人。
臭狐狸的异能可以消解无下限,但看样子无法完全抵消黑雾,他要下手的话,成功率并不为零。
可惜的是,他不能动手。
太宰治对自己死里逃生了一趟似乎浑然不觉,依旧笑得很讨人嫌。
多诺万推搡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距离五条悟差不多两米远、就差两步掉进海里的距离,这才停了下来,转身径直走回五条悟身旁。
“多诺万君误会了哦,五条君一股羊膻味,完全——完全不合我的胃口呢!人家可是蟹肉忠实的粉丝哦!”太宰治在他身后跟着大声解释道。
谁管你喜欢什么。多诺万瞪了他一眼,呛声:“你一股狐狸精的味道。”
五条悟:……
五条悟没忍住大笑出声。
太宰治:……没学过国语吗?会不会说话?
“太宰先生才不是狐狸精!”但他还没说些什么,一声略带病气的斥责声便从身后响起。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西装外套的少年,黑色的发尾很是时髦地泛着白,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显然也是个异变者,头顶的耳朵圆而小,尾巴又长又密,颜色如同他的头发,整体为黑色,尾端泛着白,极具个人特色。
他瞪着多诺万,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准对太宰先生不敬,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多诺万:?
人员不是正在疏散吗?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芥川?你怎么在这里!”中岛敦也不知道为何,见到这人的时候,仿佛浑身都在散发着排斥的味道。
“闭嘴人虎,这不关你的事。”莫名出现的少年骂骂咧咧的,显然对中岛敦也极为厌恶。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怼了几句,隐隐有着要动手的架势。
但多诺万见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都见怪不怪,便也干脆无视了他们。
他转头向五条悟坦言抱怨:“我不喜欢他们。”尤其是那个管不住鼻子的臭狐狸。
少年比起五条悟矮了不少,此刻微微垂着脑袋,本就有点偏大的墨镜就顺势往下滑了滑,低眉顺眼,一副略有委屈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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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时准备接受责备任由惩罚的样子。
完全就是正常的、消极认错且死不悔改的姿态。
这不服气的样子看的五条悟只想笑。
他看了看一旁正吵吵嚷嚷的两人,说:“真活泼啊,万,果然还是应该多和其他人相处一下吧?”
多诺万沉默,第一次有了五条悟的话或许也并非全然可信的念头。
“那么,芥川,你不介绍一下吗?”另一旁看了会儿热闹的太宰治悠悠开口。
奇异的是,他刚说完,上一秒还和中岛敦针锋相对的人立马就端正了起来。
“五条先生,在下芥川龙之介。”他简单报了姓名,转头冲着太宰治很是恭敬地回答,“这里属于组织的辖区,首领命令在下前来调查处理此抛尸事件,清理那个不懂规矩的背后之人。”
此人还是个黑手党,也难怪能够这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
一个钟的时间在打闹过程中流逝了,这片港区此刻已然安静。
空气中黑色的雾气仿佛活了过来,迅速地蔓延开来,占据了整片码头。
多诺万借由其上的眼睛将四周好好地检查了一番,这才点点头,道:“没有人了。”
确保了人员彻底疏散后,五条悟才开口道:“五条老师第一堂课,正式执行任务前不要忘了放下账哦~万,看着我。”
他说着,两指一并,指向天空。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随着咒语的落下,一股阴凉之感便沿着脊椎向上攀,直奔向上,使人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黑色如雾般的结界自下而上地筑起。多诺万恍惚天都黑了几分。
这就是借由咒力而设下的结界,如同一座严密的牢笼般罩住了这一片地区,甚至隔绝了阳光。
五条悟做完这一切,便解释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咒灵,以及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我们执行任务前首先要设下账,以免被其他人看到了造成恐慌……要是被普通人看到你打空气,可就一点也不帅气了哦。”
“我记住了。”多诺万看着周身如黑夜般的景色,回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太宰治和中岛敦倒是很捧场,就连刚刚态度不佳的芥川龙之介都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一旁的国木田独步看起来就有些困惑了。
他身为在场唯一没有动物特征的人,似乎感知不到咒力的存在。
五条悟下完帐后,便闪身站到了空中。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平静的海面,很是轻蔑地笑了笑。
“雕虫小技的障眼法。”
能量流动驱动着这一片的空气,带起一阵阵风,就连海面都被卷得浪花掀起。
红蓝两色的能量流在他的指尖汇聚,汇聚成一道紫色的光团。
“虚式·茈。”
蕴含着无法估测能量的攻击以无可抵挡的势头从他手里发射出去,仿佛要撕裂空间一般,所过之处处处龟裂,靠近泊位的码头都毁了一半。
“哧——”
失去了支撑力的海水洋洋洒洒地从空中落下,有什么东西被破开了,一艘巨大的游轮就这么缓缓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对付这种简单的结界,一招就够了。”五条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