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不眠夜》 1、半年 文/郁七月 文学城独家发表 * 会议室内一片肃静,只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 南枝一身白色西装站在投影幕前,如瀑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耳垂一点珍珠光泽在幕布的反射下泛起微光,衬得她整个人如一方冷玉。 “过去一季度,集团旗下六十三家酒店的平均入住率同比下降5.7%,”她手中激光笔的红点,稳稳落在波动剧烈的折线末端,“但平均客房收益却只下降了2.1%,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她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高管。 空气仿佛凝滞,只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几位区域经理不约而同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张总,你说一下。” 被点名的张总立即坐直:“主要是因为我们在营收管理上采取了更积极的策略,提高了平均房价,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入住率下滑的——” “一定程度上?”南枝眼角渐眯:“我要的是具体的数据分析,不是模棱两可的推测。” 她的目光从张总身上移开。 “下一个问题,客户满意度总体评分上升,但‘威斯汀’和‘逸林’两个品牌在服务响应速度项出现异常下滑。李总,请你解释。” 运营部总监清了清嗓子:“南总,这一问题主要是由于部分门店优化人员配置,减少了前台和客房服务人员。虽然整体效率有所提升,但在高峰时段确实可能出现响应延迟。” 他翻开面前的报表,“我认为这是转型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问题,从投入产出比来看——” “不可避免?”南枝打断他,“李总监,客户不会为我们的‘不可避免’买单。” 她轻点控制台,调出一组对比数据:“差评中提及‘等待时间’的占比从去年的12%升至31%。”她直视对方,“用长期客户忠诚度换取短期人力成本节约,这就是你所说的投入产出比?” 李总监张嘴欲辩,但南枝的目光已转向全场。 “我要的不是解释,是解决方案。下周一前,我要看到这两个品牌的专项整改方案,具体到每个门店的人员调配和响应时间标准。” 会议继续在一种高效而紧绷的节奏中推进。 所有散漫的借口和含糊的表述都在她冷静的目光和一针见血的提问下无所遁形。 整整一个半小时,会议才走向尾声。 “以上各项,还请各位严格按照时间节点落实,散会。” 她话音落地,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随着众高层低声交谈着陆续离开,南枝才踩着脚上那双恨天高回到主位里坐下。 她伸手端起面前那只粉色的,贴着一只杜宾大头贴的水杯,刚含住吸管,敲门声响。 “南总,”张晓莹拿着她的手机,快步走过来:“董事长的电话。” 南枝伸手却没抬头,接到手机,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将手机贴到耳边。 “董事长。”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常年位居高位养成的威严,又不失关切,是南枝的父亲南砚霖。 “明天能赶回来吗?” 南枝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报表上,语气淡淡:“有事?” “明天周六,你说有没有事?” 逢周六中午,南家所有子女都必须回家共进午餐。 但是这条不成文的家规,对半年前已经领证出嫁的南枝而言,已经失去了约束力。 “我在户城出差,您知道的。” “两三个小时飞机的事,吃个午饭耽误不了你多少事。” 是耽误不了多少事,但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个家里那几个‘外人’,南枝就提不起回去的兴致。 不过她向来不会让家里的那些琐事影响她和父亲的关系,她没那么傻,不会让小人得了志。 南枝往后靠坐了几分,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您可真会心疼人。” 话音刚落,电筒那边就传来一声似是而非的笑。 “你更心疼人,结婚到现在有小半年了吧,回来的次数有一只手吗?” 若不是因此才能彻底从那个家搬出来,她南枝何必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港佬结婚。 不过南枝算是听出来了,她低低笑了声:“想我了就直说,干嘛这么拐弯抹角。” 隔着电话,南砚霖很轻地“哼”出一声:“你给句痛快话,明天到底能不能回来!” 今天是南枝来户城出差的第五天。 整整五天,她忙得昏天暗地,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能腾出来,让她这个时候回去?光是想到机舱里那沉闷的空气,她就直皱眉。 她再次端起电脑旁的粉色水杯,吸了半管的冰咖啡,她才开口:“下周一吧,到时候我抽一天时间,专门回去陪您。” 南砚霖还不知道她? 若是周末都见不到她人,工作日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你少敷衍我,”南砚霖直接下了命令似的:“就明天!”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再找不出点过硬的理由肯定搪塞不过去。 眼眸轻转间,南枝那涂了潋滟红的唇角微微一抬:“明天真不行,隽廷说要回来。” 她尾音刚落,就听南砚霖调子一扬:“隽廷从加拿大回来了?” 南枝微微一愣。 加拿大? 她反应了好几秒才突然想起来,上次,好像是一个月前,那男人好像是给她发了个短信,说是要去国外出差,至于具体什么地方,不知是那人没说,还是她没细看。 不过没什么紧要,他就是飞到另一个‘地球’,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但南枝还是迅速应了一声:“嗯,刚回来。” 几秒后,南砚霖的声音才再度传来:“行吧,那你们夫妻俩先好好聚聚。” 南枝嘴角刚扬起一丝得逞的笑痕,还没完全展开—— “周日我过去,正好我也好久没见隽廷了。” 南枝脸色顿时一僵,“爸——” “行了,挂了吧。”南砚霖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看着已经回到锁屏界面的手机屏幕,南枝怔怔地眨了眨眼。 怎么办? 好不容易编了个像样的理由,竟然直接撞枪.口上了。 难道真要给那个男人打电话,请他过来配合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 想到自领证这半年来,两人一面未见,连通过的电话都屈指可数,南枝不由地轻嗤一声。 要她主动联系他?凭什么? 南枝把手机往旁边一撂,抬头看向张晓莹:“我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张晓莹向来对她前后两天的安排铭记于心,于是不假思索便流畅回道:“下午两点半需要您审批滨江新店的季度营销预算;三点,海外事业部负责人预约了二十分钟,汇报欧洲区暑期预售数据;四点左右,您需要亲自去一趟即将开幕的‘珺庭’旗舰店,现场确认宴会厅的最终布置效果。预计全部结束,要到傍晚六点以后。” 随着张晓莹最后一个尾音落地,南枝轻敲在桌面的指尖也随之停住。 “定一个环境好点的酒吧,要热闹一点的。” 张晓莹知道她这是想独自放松,迅速点头应下:“好的南总,我马上去安排。” 回到办公室,南枝耳边又不自觉地响起父亲电话里的那句:周日我过去,正好我也好久没见隽廷了。 父亲向来说到做到,可他若真来了,却见不到那个姓商的,又该如何收场? 工作上千头万绪的麻烦已经足够耗费心神,如今还要分心应付这些事。 她深吸一口气。 罢了,来了就来了。 大不了到时就说那男人临时有急脱不开身,难不成父亲还能再把她押回京市不成? 想到这儿,她唇角微勾,眉梢挑出两分不以为然的轻松。 但她万万不会想到,南砚霖在挂断她电话之后,就迅速给远在港城的商隽廷去了电话。 商隽廷也刚结束一场冗长的集团会议,随着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着「京父」二字,他眉心微蹙,但也不过短瞬,随着手指滑动,电话接通,他唇边很快浮起一道清淡笑痕:“爸。” 这个称呼,在半年前和南枝领证那天起,便已从客套的“伯父”自然而然地改了口。 电话那头,南砚霖的声音透着长辈特有的温厚:“隽廷啊,没打扰你工作吧?听南枝说,你明天要去户城?” 商隽廷眸光一凝。 他要去户城?这话从何说起。但是,“听南枝说”这四个字让他迅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从善如流地接道:“是。这段时间忙,正好趁周末,过去看看南枝。” 南砚霖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南枝那孩子,一心扑在酒店上,你能有这份心,愿意抽出时间去陪陪他,也是难为你了。” “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商隽廷保持着晚辈的谦和,“都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南砚霖顺势接过话头,“我也有段时间没见那丫头了。这样,如果你那边日程不紧,明天你们夫妻俩先聚,后天我过去,咱们一起吃个便饭。” 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商隽廷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不等他理清思绪,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 “难得这次你们两人都能抽出时间,不然,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 话说到这份上,任何推拒都显生分。 商隽廷压下心底思绪,旋即应下:“那就周日见。” “好,好。”南砚霖满意地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工作也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电话挂断。 商隽廷抬手,修长的手指松了松束紧的领结。 他转过座椅,目光投向窗外。 记得没错,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一个月前,他那条言简意的短信。 若论见面…… 眼角微眯间,他思绪回溯。 自半年前领证那天起,他就再未见过那位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并非他刻意回避,只是这半年来他频繁穿梭于各大洲之间,实在是分身乏术。而他那位妻子,同样身处商界,应该深谙其中身不由己的规则,那这种纯粹因事业而产生的疏离,她想必也应该理解。 但她又是如何得知他昨天才刚从国外回来? 当然,这并非关键。 关键在于,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既向父亲提及了他要前往户城,于情于理,都该在那通电话之前,先知会他一声。 可她并没有。 方才南砚霖电话里那两句看似随意的开场白,此刻重新在他耳边回响。 商隽廷眸光微转。难道事情并非如他所想那般简单?她对他这半年近乎失联的状态,其实并非全无意见,甚至说,已经心生不满? 商隽廷不喜欢猜测,尤其是在无法掌握全部信息的情况下,但这种事,不适合开口问,短暂思忖后,他按下座机内线。很快,办公室的门被轻声叩响,秘书jayden走了进来。 “商先生。” 商隽廷没有抬头,只淡声吩咐道:“订一张今晚飞户城的机票。”《 》 2、酒吧 夜幕下的户城,犹如一座被流光点亮的巨塔。河江两岸霓虹竞逐,蜿蜒的高架路上更是车流如织,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在此刻被推到极致。 而在南枝面前,一字排开的十多杯现调鸡尾酒,也像是一道小型的霓虹。 侍应生站在她身旁,正一一给她介绍其名字。 “这个叫绿夜迷踪。” “绿夜迷踪?”南枝坐在半环抱的卡座里,翘着腿,嘴角扬着笑,“你们这调酒师倒是会起名字。” 说完,她端起那杯点缀着几片鲜绿薄荷叶、色泽清透的碟型马天尼杯,浅浅尝了一口。 入口清冽,薄荷的清凉与基酒的醇香也勾调得恰到好处。 她眉梢轻挑:“还不错。”又啄了一口后,她指过去:“那个蓝色的呢?” 侍应生:“这个叫深海的月亮。” 酒液是渐变的湛蓝,杯口饰有一片新鲜的黄柠檬,还真挺像沉入深海的月亮。 南枝倾身将其端到手里,小小地啄了一口,刚一入口,她就皱了眉。 捕捉到她排斥的表情,侍应生忙解释:“可能您不太能接受海盐的味道。” 何止是不太能接受。 南枝被这一口弄的,顿时失了再往下尝的兴趣。 “上两瓶冰啤吧。”说完,她挥了挥手,眼皮一抬,灯红酒绿顿时映满她眼底。 一个人来酒吧,的确没什么意思,既没有可以聊段子的朋友,也没有相熟的酒保了解她的喜好,想到这,南枝愈发觉得今晚的冷清。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好在还有半个小时舞池就能开始。 侍应生将她点的两瓶冰啤端了上来,开了盖,南枝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口。 大约是她的这股豪爽劲,让人觉得她是个好接近的主。 一个男人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美女,介意一块喝一杯吗?” 南枝眼皮轻掀。 她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瞳仁漆黑,眼尾略挑,是很多男人眼里的明艳妖娆型。特别是笑的时候,很具媚气,当然,也不乏她骨子里那股傲气带来的攻击性。 只不过她今晚喝了点酒,一双眼看人时,带了几分轻懒。 她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终定格在对方白色衬衫的袖口。 那里扣着一对极其普通的透明袖扣。普通到,与他腕间那枚价值不菲的机械表显得格格不入。 南枝往沙发里靠坐了几分,悬于半空的那只脚,脚尖轻勾,她漫不经心地一笑:“我要说介意呢?” 对方却丝毫不觉尴尬,嘴角扬着自信的笑:“那这杯酒就当是给今晚最耀眼星辰的贡品。” 南枝喜欢来酒吧,但向来保持着“两不”原则:不沾烈酒、不理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却拿着两杯烈酒站在她面前。 她微微抬手,侍应生立即上前。 “给这位先生免单。”说完,她目光重新落回男人的脸上:“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贡品,去找需要被照亮的人了。” 男人面色一僵,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扫兴,重点是,那双看过来的眼神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愠怒就要脱口时,视线瞥到她身旁那只钻扣鳄鱼皮手袋。 威士忌杯沿凝结的水珠沿着他的指节滑落,像突然被戳破的底气。男人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转身。 南枝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她的酒,两瓶啤酒喝完,她抬手招来侍应生。 “洗手间怎么走?” 侍应生恭敬地抬手示意不远处的一条走廊:“沿着这边直走,墙上有绿色指示灯指引。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南枝拿起手包,优雅起身。 来前,她已经换下工作时那身利落的白色西装,此刻穿着一条黑色抹胸短裙,面料贴合着身体曲线,将她本就冷白的肌肤衬托得愈发莹润如玉。 转身时,她随手将一缕滑落至颊边的长发拨到耳后,一阵清冽而难以捕捉的冷香随之飘散,让附近几个卡座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循香望去。然而,一触及她那张写满清冷、仿佛目空一切的脸,所有试图搭讪的念头便都偃旗息鼓,最终只剩几道追逐其背影的视线。 当然,也有例外。 走廊刚过一半,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迎面走来,南枝主动侧身避让,谁知对方身子一歪,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她的肩膀。 南枝蹙眉,面露不悦,抬手掸了掸被撞到的肩线,手刚落下—— “你他妈瞎啊?撞到老子了!” 南枝冷眼瞥过去,对上男人布满血丝的一双眼。 她懒得与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纠缠,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正准备转身离开,那男人却一个踉跄堵到她面前。 “哟~”男人放肆的眼神,从她裸露的肩膀一路滑向她白到发光的腿,再回到她精致的脸上时,男人嘴角笑出猥琐:“美女一个人吗?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呀?” 哥哥? 南枝嗤了声笑,她这辈子还没叫过谁哥哥。 她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腿,屈起的膝盖带着几分干脆利落的力道,精准地顶撞在男人的小腹上。 “呃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男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南枝冷眼瞥过去一眼后,事不关己似的,径直往走廊深处走。 等她再从洗手间出来,除了走廊那摊“脏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之余,舞池也开始沸腾。 震耳欲聋的低音鼓点、鼎沸的人声呐喊,这份燥耳的喧嚣瞬间点燃了她的兴致。她红唇一扬,挂在肩上的包链随着她突然轻快起来的脚步,顺势滑落到腕间。 回到卡座,她把包往沙发里一扔。 “嘟——嘟——” 又一次,冗长的等待后,机械的女声再次从话筒那边传来。 商隽廷收起手机,目光投向车窗外流转的霓虹。十一点十分,时间其实不算早了,难道她已经休息了? 随他一同前来户城的是在商家服务近二十年、负责他生活起居的管家仁叔。 从后视镜里瞥见他略显凝重的神色后,仁叔试探着问:“少爷,我有少奶奶秘书的联络方式,要我帮您问问吗?” 商隽廷沉吟片刻。 这趟过来就是为她而来,若是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到她,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说不过去。 他点了点头。 仁叔从手机通讯录中找出半年前就已备注好的「张秘书」,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刘管家,您好。” “仁叔”这个称呼多在商家内部使用,外界认识他的人通常尊称他一声“刘管家”。 “张秘书,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仁叔语气谦和礼貌,“商先生今晚抵达户城,本想给南总一个惊喜,但她的电话一直未能接通。不知你能否帮忙联系到?” 电话那头,张晓莹愣了一下。 商总怎么突然来了户城?据她所知,南总和她这位远在港城的老公好像已经快有...半年没见面了吧? 不过这不是她该深想的事情,眼下的难题是,南总正在酒吧,她说什么也不能把这样的信息直接告知对方。 短暂斟酌后,张晓莹带着一贯的冷静,沉着应对:“刘管家,我来尝试联系一下南总,稍后给您回电,您看可以吗?” “好的,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 电话挂断,张晓莹立刻拨打南枝的号码。然而,一连三通电话都无人接听。 跟在南枝身边三年,张晓莹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这个时间点能让南总不接电话,无外乎两种可能:酒吧环境太过嘈杂,或者,她正在舞池里跳舞。 但刘管家那边还在等待回复,不能让人干等。迅速权衡利弊后,张晓莹快速回拨过去。 “刘管家,南总今晚有个重要的商务应酬,估计也快结束了。您和商先生不如先到南总下榻的酒店休息,我可以将酒店位置和套房信息发给您。” 电话开着免提,仁叔透过后视镜看向商隽廷,见他眉心不展。 仁叔立刻会意,委婉拒绝了这个提议:“张秘书,多谢安排。若是方便,不如直接将南总应酬的地点发给我。” 张晓莹完全没料到他会直接要求地址。但是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没有不给的道理。想到南总去酒吧时立下的“两不原则”,应当不会让商总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 “那好,我这就把南总的位置发给您。” 但是仁叔没想到那商务应酬的地方会是酒吧。 他将「拾雾酒吧」四字报给商隽廷后,不太确定地问:“少爷,还过去吗?” 商隽廷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车内昏暗的光线为他侧脸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都把地址要来了,不去的话,不是显得没有信用?” * 午夜,酒吧里的气氛因躁动的鼓点被推到了极致。南枝闭着眼,双臂抬高过头顶,正在舞池里摇着晃着,享受着属于她的,最简单,也是最放松的解压方式。 和她不一样的是,商隽廷从一进门,眉心的褶皱就再也没有展开过。 他不喜欢酒吧,也不喜欢喝酒,酒精会让人大脑兴奋,而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不像舞池里的那些人,堕落、放纵、像没有明天一样去挥霍,这些都是他最讨厌的。 视线从卡座扫到舞池,商隽廷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个和他领证半年,但却只见过一面的妻子。 只见她身着一条黑裙,抹胸设计,露出大片的锁骨和天鹅臂,正跻身在一堆男人里,摇肩晃臀。 明明是一袭黑裙,却如同一蓬野火,明艳妖娆。 像是一滴耀眼的红,滴落进深不见底的液体里,正细细地、浅浅地、慢慢的,似沉似堕。 商隽廷有轻微的近视,但此刻,不知为何,那离他颇有些距离的画面竟如此清晰。 只见那双复古红唇一弯,像古代话本里惑人心魂的九尾狐狸,凭着自己那张倾倒众生的脸,恨不得蛊惑住全场的男人。 商隽廷觉得自己的形容一点都不夸张,不然周围那些男人怎么会只她一个笑,魂都快没了。 有人上去搭讪,她没理,没想到对方竟贴了上去。 那解了几颗纽扣的男人胸膛,几乎贴紧了她的后背。 商隽廷面无表情地看着,灯光下,那双猫儿似的眼,一睁,明明还泛着水光,却让人身骨一凉。下一秒,那张娇俏柔媚的脸瞬间一变,一声“滚”刚骂出口,手腕就被一只劲秀有力的手攥住了。 南枝回头。 白色衬衫,水晶袖扣,从袖口延伸出来的那只手,手指修长,手背青筋凸显。 但让南枝目光陡然定住的却是对方无名指上的一枚戒指。 她皱了下眉,这戒指,莫名有点眼熟。 视线从那伞骨般的手背,顺着往上。 诡谲的灯光下,是极其淡漠的一张脸。 南枝微微一愣。 这不是她那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但却只在领证时见过一面的老公吗?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南枝压下心头疑惑,“哟”了声:“这不是商总吗?” 商隽廷没想到和她再见是以这种开场白。 目光从她漾着水光的眼睛,滑到她翕动的红唇,最后重新落回她带着讥诮笑意的眼底。 商隽廷眉宇微凝,泼墨般的一双眼,深邃幽深得看不清半点深处的情绪,“下来。” 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可就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酒吧里所有的喧嚣、迷离和躁动,在触及他周身气场时,仿佛都被无声地隔绝开来,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南枝右眉稍稍往上一挑,手腕在他掌心里扭了下,没挣脱,反而被他攥得更紧,指腹的热度几乎要烙进她皮肤。 南枝就着被桎梏的姿势,往前凑近半步,带着微醺酒气的呼吸拂过他下颌。 “商总这是在命令下属吗?” 她眼尾曳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笑,像猫爪似地挠人,但落在商隽廷耳朵里,却带着某种轻慢的挑衅。 商隽廷眸色悄然转深。 他没有说话,攥着她的手腕,直接将人从舞池那令人晕眩的漩涡里强硬地带离。 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南枝高跟鞋踉跄了一下,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抱地拥在身侧,隔绝开周遭所有不怀好意或看热闹的目光。 南枝下意识地想挣扎,一抬头,却撞进他低垂的眼眸里。 那是一双极其冷酷沉静的一双眼,凝眸看人时,自带一股冷然。 南枝心脏莫名漏跳一拍。《 》 3、专横 直到被他强行拽出了酒吧,南枝才恍然回神。 翻涌的火气因手腕传来的压迫,瞬间翻涌到头顶,南枝掌心推着他的胸膛,一用力。也不知哪儿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出半米远。 南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都红了。她眼皮一掀,没好气:“半年不见,商总这是一见面就想家暴我吗?” 商隽廷:“......” 看出她的气性,一直候在车边的仁叔忙过来打圆场:“少奶奶,少爷只是担心您吃亏。” “吃亏?”南枝眉梢一扬,目光却钉子似的落在商隽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要这么说,那我这半年还真是吃了不少的‘亏’。” 商隽廷听出来了,她真的在生气,生他这半年‘杳无音讯’的气。但他也是忙工作,这点,商隽廷不想解释太多,可看见她一直在揉着手腕。不知是她皮肤太白,还是他刚刚没控制好力道,上面有一圈明显的红痕。 商隽廷眼底闪过两三分的歉意,但他没说对不起,而是朝她伸出手,声音比在酒吧里缓和了些,“我看看。” 现在知道看了,刚刚干嘛去了? 南枝把手往身侧一垂,避开他的触碰,语气硬邦邦的:“死不了。” 说完,她肩膀一转,还没抬脚,一道黑影就从头顶盖了过来。 南枝双脚不由得后退一步。 她掀起眼,却发现只能看见他衬衫领口紧束的喉结和线条锋利的下颚。 这人什么时候变这么高了? “你去哪?” 三个字,声音沉沉的。 南枝下巴又抬高两分,这才对上他低垂的视线,“我还没跳完。” “已经十二点了。” 他表情好凶。 南枝皱起眉,毫不示弱地顶回去:“所以呢?商总远道而来,难不成是特意给我设门禁的?” 商隽廷觉得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带刺。 视线从她那张合的红唇缓缓移到她那双看似水光潋滟,却燃着几分不满的眸子,商隽廷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燥意,声音尽量平稳:“是爸给我打电话,说他周末会过来。” 难怪他会突然现身。 倒也难为他这个大忙人千里迢迢过来,配合她演一场戏。 视线越过他肩膀,南枝看向离自己不过几步远的玻璃门。再回去跳舞怕是不可能了,但又不爽被他扫了兴。 南枝扯了扯嘴角,语气疏淡:“感谢商总过来救场。”说完,她双脚往右一偏,打算绕开他。 然而肩膀刚擦过他手臂,垂在身侧的手再次被攥住。 男人的手掌都这么热吗?南枝也不知道自己当下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但不可否认,他这次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比刚刚轻了一点。 南枝觉得,他还是‘孺子可教’的。 她歪头看他,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戏谑:“商总还有什么指教?” 半年不见,商隽廷不想把关系弄僵。 虽然他不曾向谁低过头,可作为老公,他觉得可以让一让她。 所以他语气诚恳:“对不起。” 南枝微微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道歉:“对不起什么?” 商隽廷坦言:“这半年,我的确疏忽了你。” 的确? 南枝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品了又品,越品越觉得不对。 这男人,该不会是觉得她在生气?生他这半年‘销声匿迹’的气? 拜托,他们领证前就说好了的,婚后维持原状,互不干涉。所以别说半年,就是三年五载不见,她都不会介意的好吗? 但是见他表情这么认真,南枝心生好笑的同时,突然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红唇弯起,语调拖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刁难:“所以商总的对不起……就只是动动嘴皮子?” 商隽廷不太会猜女孩子的心思,但家里有个妹妹,所以他也大概知道,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表示。 “今天时间太晚了,明天你看可以吗?” 明天?明天他要干嘛? 只是不等她再问—— 商隽廷已经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她空着的手上:“开车来的吗?” 南枝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商隽廷看向她身上那件单薄的抹胸黑裙:“有带包来吗?” 还挺细心。 南枝朝他身后的酒吧入口抬了抬下巴:“在里面呢,9号卡座。” 商隽廷侧过头,对一直静候在几步远处的仁叔吩咐道:“仁叔,帮少奶奶把包取来。” 南枝喝了酒,自然不能开车,于是她的那辆红色法拉利便由司机开着。而她,在仁叔转身推开酒吧那扇厚重的门后,就被商隽廷以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并不粗鲁的力道,轻揽着腰肢,带进旁边那辆通体纯黑、线条沉稳的迈巴赫后座。 车门一关,顿时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虽然车内空间极为宽敞,身体也被顶级小牛皮的柔软包裹,可南枝却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后腰,被他方才掌心贴覆过的那一小片皮肤,隔着薄薄的裙料,仿佛还残留着属于男人掌心的温度。 领证那次,他还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下,再见,又是攥她手腕,又是‘摸’她腰的。 真不知是那张纸给他的特权,还是说,他仗着那张纸开始肆无忌惮。 车行驶上马路,南枝余光瞥过去。 窗外流转的霓虹光影偶尔掠过,勾勒出他利落分明的侧脸线条,鬓角修剪得短而整齐,喉结随着呼吸微微滚动。 视线落到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衫,领口紧扣,系着一条深色领带,虽然看不出任何显眼的标识,但每一道折痕、每一丝纹理都无声显露这面料本身的矜贵,特别是他衬衫袖口那对墨蓝色的水晶袖扣,在昏暗灯光下也折出深邃而细碎的光。 只可惜,配了个无趣又专横的人。 心里轻哼一声后,南枝收回视线,也看向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外。 虽然已过凌晨,但路上车流如织,在尾灯拉出的一道道红色光痕里,能看见路两旁的行道树叶片已经染上深浅不一的金光。 深秋的凉意似乎能透过厚重的车窗渗进来。 南枝无意识地抬起手,在裸露的手臂上轻轻摩挲了两个来回。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商隽廷眼角余光的捕捉。 “暖气打开。” 四个字,低沉而清晰地响在静谧的车厢。 南枝闻声扭过头,视线所及,依然只有他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 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就好像她丑得……让他不忍直视似的。 南枝眯着眼角看了他几秒,越看心头那点无名火越是往上蹿。 “商总的后脑勺,”她语气不阴不阳:“还真是好看。” 这带刺的话终于让商隽廷转过头来。 却不想,视线刚一和她对上,就见她原本似笑非笑的神情骤然一变,脸上明晃晃地露出五六七八分的嫌弃,仿佛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 南枝忙挥了挥手:“您还是转回去吧!”说完,她还缩了缩肩膀,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商隽廷笑了。 气笑的。 生平能这么跟他说话的,敢这么跟他插科打诨、明目张胆挑衅的。 唯独只有她一人。 不过商隽廷没和她计较。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徐徐送出的暖风无声流淌。 南枝整个人放松下来,慵懒地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飞速向后掠去,但她却觉得,远没有旁边这个无趣的男人有意思。 她惬意地抱起双臂,叠起腿,歪头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右手边正襟危坐的男人。 虽然商隽廷并未回头,但明镜的车窗玻璃却清晰倒映出她那张带着几分狡黠、几分探究,却足以蛊惑人心的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他不动声色地坐着,透过那层冰冷的玻璃,与倒影中那双不驯的眼,对视着。 不过这场无声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轿车平稳减速,在一道闸门前停下,商隽廷看向窗外那栋在夜色中巍峨矗立的建筑。 巨大的拱形门气势恢宏,两侧是精心修剪过的园林式花园,即使是在夜间,也能看出层次分明。 随着道闸杆缓缓升起,轿车驶过一处喷泉水池。 水柱随隐匿的灯光变换色彩,在水面上洒下粼粼如碎金的光影。 视线掠过那鲜艳的酒店标志,商隽廷这才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你住在这?” “不然呢?”视线从挡风玻璃前收回,南枝没有扭头,只微微一挑眼尾,斜睨向他:“商总经常全球飞,想必世界各地的超星级酒店也住了不少,这次正好,给您个机会品鉴一下,”她语气轻悠悠的:“顺便再给点专业意见。” 不记得从谁嘴里听过,女人总爱揪住一件事反复地说。 商隽廷以前对此并无感触,今天,在他这位领证半年,仅第二次见面的妻子身上,他算是真切地领教了一回。 怎么说呢? 倒不觉得烦,反而……有点意思。 他甚至有些好奇,她还会把他这个“忙”字,翻来覆去地说上多久。 轿车在酒店廊厅前平稳停下。 仁叔率下下车,恭敬地为商隽廷打开了后座车门,倒不是他有意怠慢那位少奶奶,恰恰相反,他是想想将这个弥合的机会留给少爷。 毕竟今晚少奶奶的每句话都像带着软刺,总得让少爷做点什么,好让她消消气。 商隽廷自然深谙绅士礼节。 他抬脚迈出车厢,略微整理了下西装前襟,而后绕过车尾,来到另一侧车门旁。 车门打开,夜间微凉的空气涌入车厢,随之而来的是他递过来的手掌,指节修长,脉络分明,安静地悬停在光影交界处。 南枝瞥过去一眼。 占了一路的口舌上风,此刻若再拂他面子,似乎显得过于刻薄。 她伸出手,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疏淡,只将微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他温热的指腹上。 原以为,被他连续两次攥住手腕、甚至揽过腰肢后,自己会对这根本谈不上肢体碰触的碰触产生免疫。 可当他滚烫的指腹真实地贴上来时,南枝还是在接触的刹那,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向后缩回的冲动。 然而,还未等她将这细微的迟疑付诸行动,商隽廷的拇指已经压在了她的指背上。 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锁住了她所有的退意。 南枝刚要迈出车门的脚步陡然一停。 她下意识地抬头,撞进那双正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眼底。 深邃,沉静,像不见底的寒潭,却又在酒店廊灯映照下折射出难以捉摸的微光。 一片空白里,一个毫无征兆的念头突然闪过她脑海—— 今晚,他们是不是……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 4、体温 南枝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但不可否认,这是她即将面对且不容回避的问题。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扭捏的人。 别说是睡一张床,就是—— “南总,商先生。”酒店经理热情而恭敬的招呼声,打断了南枝的思绪。 在商隽廷微微颔首的礼貌回应里,南枝忍不住侧眸瞥了他一眼。都说商家根基深厚,枝繁叶茂,影响力无远弗届,果然不虚,连她们这一个小小的经理都认得他这张脸。 南枝的手还被商隽廷牵着,觉察到她的目光,商隽廷略一垂眸,便与她那双挑着眼尾、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眉梢也随之轻轻一挑,“怎么了?” 南枝大大方方地收回目光,“没想到商总如此的声名远播。” 听出她话里的软刀子还没收回鞘,商隽廷无声失笑的同时,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他一边牵着她的手朝电梯厅走,一边从容地回道:“南家的酒店近年来在国内外的扩张势头有目共睹,高端线更是以精准服务和卓越体验著称,业内有谁不知呢?”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落在关键:“若是连我都认不出,那这——”他话锋微转,侧头看她,眼底带着极淡的调侃,“或许就是我能向管理层提出的第一个改进意见了。” 好一张巧言善辩的嘴。 南枝嘴角扬着淡淡笑痕:“商总不去前台再开一间房吗?” 商隽廷脚步未停,只是那深沉的目光里,多了几丝玩味:“怎么,南总这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坐实分居的传闻?” 这男人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南枝手腕轻轻一扭,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都没在一起过,”她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撇清:“哪儿来的分居?”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步调加快了几分,将那道挺拔的身影甩在身后。 商隽廷并未立刻跟上,只是不疾不徐地落后两步。 目光掠过她的背影。 那件紧贴她身段的小黑裙,后背是半镂空设计,浓密的大卷长发慵懒地披散着,半遮半掩间,一对漂亮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发梢摇曳的下方,蔓延一段纤细扶风的柳腰。 最浓烈的黑,贴紧最皙嫩的白,矛盾却相衬。 在璀璨的灯光下,直逼人眼。 目光微顿两秒,商隽廷这才下意识地将视线偏开。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静谧的轿厢里,一股木质香缓缓飘来,没有那么厚重,给到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优雅。 像是高山深林的寺庙,又好像是在一座千年古城中行走,古老且深邃。 南枝喜欢收集香水,无论男士或女士,只要味道对她当时的心情,她都会买下。 她下意识多嗅了两下。 像是一个牌子下的灰色香草根系列,但她闻到的前调里,却没有葡萄柚的清新。她皱了下眉,忍不住的,又很轻地深嗅了一下鼻子,香根草和鸢尾根的味道愈发明显。 可还是没有闻到葡萄柚。 南枝侧头看过去。 但是没想到,她刚刚脸上一系列的微表情都透过梯门,被商隽廷捕捉进眼底,以至于接到她看过来的眼神,他也不知为何,会脱口道—— “不喜欢?” 南枝微微一怔。 商隽廷并不确定她疑惑的来源是不是他身上的香味,但这么多年来,仁叔给他熨烫衣服时,会习惯滴几滴香露,沉浸于这种香味太久,商隽廷自己都快感觉不到了。 他解释:“我是说我身上的味道。” 南枝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就猜到她内心所想,更没想到他会直言她喜不喜欢。 这要怎么回答? 说喜欢? 她可说不出口。 不喜欢? 好像...也不排斥。 南枝收回视线:“还行吧。”她本意是想敷衍一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补充:“很配你。” 这个回答很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的确很配他。 沉稳、干净,当然,也可以说古板又无趣。 南枝目不斜视地站着,不再看他,然而他过于挺拔出众的身形,却硬是从光洁如镜的电梯门上清晰地反射进她的眼底,避无可避。 目光无处安放间,低沉的声音,裹挟着电梯运行细微的嗡鸣,带着一点回响,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 “晚上喝了多少?” 这个问题,让南枝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是想探她的酒量,还是拐着弯地表达对她流连酒吧的不满? 她红唇轻启,语气带着惯有的不服输的劲儿:“放心,还没人能从我这占到半分便宜。” 商隽廷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姿笔挺,闻言,他并未转头,只是无声地滑起两边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淡弧度:“看来传闻不假。” 南枝又扭头看他。 虽然她酒量真的很好,好到能放倒身边七八成的男人,但她喝酒上脸,这会儿,眼角晕着淡淡一层绯,猫儿似的一双眼,也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什么传闻?”她好奇。 商隽廷微微侧首,对上她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但他并没有解释,只是将话题轻巧带过。 “下次再去酒吧,身边最好带着人。” 听似不着情绪的语气,但落在南枝的耳朵里,却带着他作为‘老公’这个身份对她的管束。 南枝最不喜欢被人管着。 她不轻不重地“嘁”了声,“那不然商总亲自给我找两个保镖贴身跟着?” 其实在酒吧看见她被一群男人环绕时,商隽廷脑海里就闪过这个念头,此刻她半真半假地提起,他几乎没有多思考一秒便点头,给出了一个出乎南枝意料的肯定答复:“好。” 南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打趣当真。 她张了张嘴,刚想强调自己只是开玩笑,然而“叮——”的一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电梯门向两侧缓缓滑开,商隽廷先一步走了出去,回头,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 商隽廷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掌十分宽大,却又白皙匀称,骨节分明,可就是这样养尊处优的手,却不减他瓷白的皮肤下,脉络分明蕴含蓬勃力量的青筋。 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蜷紧了几分后,南枝没有把自己的手递给他,视线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后,她抬脚走了出去。 商隽廷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眉心微凝。 倒不是生气她的不领情,只是觉得,她好像不太好哄,甚过他经手的任何一桩棘手的生意。 不过南枝没有回头,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静谧走廊,她在那扇雕花的双开门前站住脚。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时,她动作有过停顿,但也只是短暂。 手往下利落一按,门开。 南枝侧过身,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属于女主人的礼貌微笑:“商总请进。” 商隽廷当然看得出她的强装镇定,他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视线快速而不失礼地在套房内掠过。 经典的欧式风格,昂贵的材质,无可指摘的品味。 说实话,和他住过的其他总统套房并无多少区别。 可若真说有什么不一样…… 那就是一眼望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只装着各种颜色、各式品种鲜花的花瓶,错落有致地点缀在空间的各个角落。 商隽廷倒也不是真的有心去数,只是随着他的脚步延向客厅深处,那些沿着墙面、茶几、边柜规律摆放的精致花瓶,让他目光掠过时,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数成数。 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商隽廷回过身,看向正慢步跟过来的人。 “喜欢花?” 南枝瞥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有女人不喜欢花吗?” 具体有没有,商隽廷也无从考证。但此刻他仿佛跻身于一片小型花海,馥郁却不甜腻的清香隐隐萦绕在鼻尖。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考虑得有些大意了,他应该在来见她之前,至少准备一束花的,那样,或许能让她对他这半年不闻不问的怨气,消散那么一两分。 不过现在想这些,显然为时已晚。 “商总请坐,”南枝拿出标准的待客礼仪,看似周到却透着距离感,“要喝点什么吗?” 商隽廷手压腹部,缓缓坐下:“水就好,谢谢。” 南枝刚一转身,还未走向吧台,门铃便清脆地响了起来,她走过去开门。 是仁叔,他脚边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少奶奶,这是少爷的行李。” 南枝侧身让开:“拿进来吧。” 仁叔目不斜视地将行李箱推进客厅,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商隽廷,询问道:“少爷,需要我把行李给您收拾出来吗?” “不用,”商隽廷看见南枝还站在门口,似乎没有靠近的打算,便对仁叔轻轻抬了抬下巴,“你先去休息吧。” 仁叔颔首:“好的,少爷。”他转身走到门口,一只脚几乎就要迈出门槛时,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转回身,格外认真地对着南枝补充道:“少奶奶,少爷每天晚上要吃的维他命,放在行李箱最内层的黑色绒布包里,麻烦您了。” 南枝微微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应上一声,仁叔已经颔首走了出去。 不过人虽走了,留下的那句话却还萦绕在南枝的耳边。 维他命? 三十岁的男人,就要开始靠这些营养补充剂续命了吗? 南枝突然想起闺蜜钱穗说过的一句话:三十岁何止是女人的分水岭,男人也一样。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钱穗上个月交了一个新男友,在一块了之后,就开始三天两头地发短信跟南枝抱怨,说现在这个跟以前的根本没法比。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儿,生龙活虎,一晚五六七八次都不在话下,现在这个倒好,才三十出头,一晚一次,勉强维持三天就直呼吃不消。 南枝走到一旁的迷你吧台前,弯下腰,从嵌在柜子里的小冰箱中取出两瓶冰镇的矿泉水。 将其中一瓶递给商隽廷时,南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扫了两眼。 不知是“维他命”那三个字让她先入为主,还是他恰好三十的年纪让人忍不住将其自动归类到“需要保养”的行列,南枝几乎要透过他那件熨帖的昂贵西装,脑补出被包裹其中,那并不那么强健,甚至可以说有些羸弱的躯体轮廓。 “多谢。” 南枝的思绪被商隽廷的声音拉了回来。 他伸手接过水时,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碰到了南枝的手指。 还是那么烫。 南枝下意识地蹙起眉,心底泛起嘀咕:这人该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吧?或者体虚内热?不然怎么体温总是这么高,像个小火炉似的? 见她踩着脚上那双看着就很累的高跟鞋,直直地站着,商隽廷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时间不早了,南总需要先洗个澡吗?”《 》 5、蝶翅 洗、洗澡? 南枝猛地愣住。 眼看他从沙发里起身,她才恍然回神似的,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哦对,我、我还没洗澡……” 她身子一转,却发现方向正对着落地窗,这才又慌忙转向左边,等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手都按上门把了,又突然想起来卧室里也有浴室。 她无语地闭了下眼。 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转身经过客厅时,她忍不住悄悄往沙发那边瞥了一眼,谁知那双眼正直直地望过来。 黑漆漆、乌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幽潭,静默地吸附着所有的光线与情绪。 南枝心脏没来由地一紧,慌忙别开头。 看着她一连串又急又慌、差点同手同脚的转身动作,以及刚刚从她眼底清晰捕捉到的无措,商隽廷站在原地,垂眸,很轻地笑了声。 而此时的卧室里,南枝正站在内间的衣帽间里,对着环墙的三面衣柜发愣。其中一整面,是专门用来收纳她各式各样的睡衣。 如果说收集香水是她的喜好之一,那睡裙无疑就是她的第二大爱好。虽然她经常全国各地飞,但每个主要城市的南璞酒店都会为她永久保留一间总统套。 外面的鲜切花不用说,只要她一入住,经理便会立刻安排人每日更换。至于衣柜里的衣服,更是不必她操心,一年四季,只要她钟爱的几个奢侈家居品牌出了新款,便有专人按照她的尺码和喜好送过来。 目光掠过眼前琳琅满目的睡裙。 清一色的丝薄布料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细腻奢华的光泽。 有触感如流水般冰凉滑腻的真丝,也有轻盈飘逸的透视网纱,还有以镂空和绑带巧妙拼接的蕾丝。设计也无一不别致、大胆,尽显奢华与性感。 总之,每一款都能勾勒出她神秘而诱人的曲线。 材质自然都没得挑,就是这些款式…… 视线扫过其中一排深v吊带,那开口几乎能一路延伸到腰际。今晚要是穿这种,她真怕外面那个看起来需要靠维他命维持“体面”的男人会吃不消,万一不小心“补”过头了,那她岂不成了商家的罪人? 偏偏她这衣柜里,就找不出一件称得上“保守”的款。 不然穿酒店提供的睡袍?可那睡袍厚重又呆板,裹在身上,还不难受死。 视线在那些色彩不一,款式惹火的睡裙间上下左右扫了几个来回后,她眸光停在边角一件丁香紫的布料上。 拿出来一看,南枝眉梢饶有兴致地一挑。 轻盈的镂空蕾丝巧妙地勾勒出蝴蝶翅膀的轮廓,正好作为点缀遮在关键的胸前区域,下半身是同样材质的柔纱,长度及膝,光是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飘逸的仙气。 她嘴角滑出满意的笑来,“这张晓莹,还真是越来越能摸准我的喜好了。” 南枝将睡裙放在身前,对着穿衣镜比试了一下。 好看和性感是毋庸置疑的,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诱惑。 可若是穿这身出去…… 那个男人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勾引他? 想到这,南枝“嗤”了声笑。 管他怎么想呢? 她南枝,可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而委屈将就自己。如果非说有那么一件,那就是这门婚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算亏,毕竟商家在港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说句她不愿承认的话,甚至直压她南家。 不然当初这桩婚事一公布,也不会在两地名流圈里掀起巨浪,那些口口声声说两人天造地设的,心里想的,南枝会不知道? 别的不说,光是从那位“林阿姨”目瞪口呆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每次想到这,南枝就能解一次心头的气。 不过这个点,她也懒得去想那些煞风景的人。 手臂上搭着那件丁香紫的睡裙,刚走到浴室门口,南枝双脚鬼使神差地一顿,犹豫了一下后,她双脚转向门口方向。 门外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赤脚踩上去,一丝声音都听不见。当然,南枝也并非刻意蹑手蹑脚,她只是好奇,那个姓商独自一人在干嘛。 可心底到底藏着点偷窥的心思,以至于走到走廊转角时,她下意识地只探出一点点脑袋,小心地望出去。 商隽廷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正背对着站在落地窗前。 单看那背影,腰身窄而劲瘦,肩膀宽阔,将熨帖的白衬衫撑得极为有型。 可南枝看在眼里,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肩膀宽,那是因为身高在那摆着,谁知衬衫一脱,里面是不是两排瘦伶伶的排骨? 想到这儿,她顿时嫌弃地撇了撇嘴。 脚步无声地退回卧室,一不小心,门被她“砰”的一声带上。 响声惊动了客厅,商隽廷回过头。 凝神间,耳边传来哗哗水声。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已过凌晨一点。而距离她进卧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分钟。 视线收回时,他看见沙发扶手旁的黑色行李箱。 每次出差,他的行李都是仁叔一手打理。具体带了哪些衣物和日常所需,他并不是十分清楚,但仁叔一向细心周到。 他走过去,将行李箱放倒打开,从内层里取出那个熟悉的黑色绒布包。里面是一个便携式的药盒,分门别类地装着他每次需要服用的维生素和营养补充剂。 其实他自觉身体无恙,并不真的需要这些,之所以没有排斥,更多是源于母亲持之以恒的叮嘱的关心。 他将药盒放到茶几上,然后去客厅的卫生间,仔细洗了手。出来后,他从药盒里取出今晚需要服用的三粒药片,就着刚才南枝递给他的那瓶矿泉水,仰头服下。 随后,他又拉开行李箱另一侧的拉链,取出一套深色的真丝睡衣。 他没有打算等南枝用完主卧的浴室,而是拿着睡衣,直接进了斜对着客厅的另一个卫生间。 商隽廷自认为洗澡的速度不算快,只是没想到,等他洗漱完、甚至用吹风机快速吹干了头发,再走出来时,从主卧方向传来的哗哗水声竟然还在持续。 虽然今天不过是和她的第二次见面,可在商隽廷看来,他们已经是领过证的夫妻,所以他并没有拿出对待其他异性那般的顾忌。 走到主卧门口,随着手压门把,门敞开的间隙,一股温暖湿润、混合着清甜果香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商隽廷虽然自己不用香水,但家里那个小妹实在太爱钻研此道,久而久之,他倒也耳濡目染了些。 卧室门随手带上后,他走进去。 空气中萦绕的香气随着他的深入而愈发清晰。 约莫六七分的清甜,巧妙交织着一两分不易察觉的微苦,很像葡萄柚剥皮开始迸发出的鲜活,清新中带着一□□人的独特。 他侧过头,目光投向那扇正向外飘散着丝缕温热湿气的方向。 目光定格数秒后,他垂眸失笑一声。 该说她一时大意,还是……压根就料定了他不会进来,竟然连门都不关。 哗哗水声持续响在耳边,商隽廷视线随意扫过卧室。 华丽的水晶吊灯下,一张极尽繁复华贵的欧式雕花双人大床,让他眉峰微抬。 没想到这个看似和其他酒店无二的总统套,别有洞天都在主卧。 精致的金色雕花软包床头,搭配着浅粉色的抱枕和带有褶皱设计的床品,背景墙也是采用了繁复的欧式雕花设计,中间的拱形区域饰有古典花纹,两侧的立柱与浮雕更是细节丰富。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擅闯女人私闺的冒昧感,这与他推门而入时的心态可谓截然相反。 短暂思忖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先退出去,等水声停了,他再来敲门才妥当。 这份自我检讨让他有片刻的失神,以至于卫生间里的水声何时停了,他都没有察觉。 就在他打定主意,转身离开时,南枝穿着那件丁香紫色的镂空蕾丝睡裙,恰好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完全没料到他会不请自入,南枝一时愣在原地,手里那块用来擦头发的白色毛巾,更是在接到商隽廷看过的目光时,指尖一松。 商隽廷也万万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洗完出来。 看着她那双因为诧异而睁大,却又雾蒙蒙,更显妩媚的一双眼,商隽廷下意识就想收回视线,那目光本该迅速偏向一旁,却不知为何,失控的往下落了一寸。 冷白细腻的皮肤上还攀爬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她优美的锁骨线条,滑过微微起伏的胸口,最终不堪重负地往下一坠—— 瞬间,将她胸前那双由镂空蕾丝勾勒出的蝶翅造型布料,氤出了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非礼勿视”四个字被理智慢半拍地从拽出来,商隽廷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过,相比此刻再仓皇退出门的心虚,他更倾向于诚心道歉。 “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进来,抱歉。” 南枝也是一脸的强装镇定,指甲暗暗掐进了掌心。若不是她定力尚可,刚刚那一瞬几乎要转身缩回浴室里去。但转念一想,未经允许闯入私密空间,理亏的是他。只是没想到,这人竟会在她发难之前,先一步开口道歉。 若再揪着这点不放,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不依不饶了。可就这么轻轻将这事揭过,她又有点不甘心。 就在她眼眸微转间,商隽廷看见盖在她脚尖的毛巾,他往前迈了一步。 “你、你干嘛——” 出于一种做我保护的防备,南枝本能的就想往后退。没想到脚上的拖鞋被地毯的边缘绊住,重心突然失衡,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趔趄,眼看就要以一个四脚朝天的狼狈姿势往后摔—— 商隽廷眼疾手快地攥住她手腕,往怀里猛地一带。 眼看那双自带冷感的眉眼在她眼底猛然逼近、放大。下一秒,她胸口传来一阵结结实实的撞击的痛感,像是撞上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礁石,疼得她心脏发颤。 南枝眉心狠狠一拧,闷哼了一声。 商隽廷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掌在她后腰,听见她那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音,他眉心也倏地皱紧。 “怎么了?” 南枝抬起头,用那双疼得她眼底泛湿的一双眼狠狠剜了他一眼。 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还不是他胸前那两排硬邦邦的“排骨”,撞得她胸口疼死了! 她没好气:“没事多吃点饭!绝对比你吃那大把的维他命有用!” 多吃饭?维他命? 商隽廷眼角眯出不解。 这两者和他及时拉住她防止她摔倒有什么关系? 不等他想明白这没头没脑的指责从何而来,一种异常柔软而饱满的触感,此起彼伏地压迫着他的胸腔…… 商隽廷下意识低头。 两杯牛奶般的凝脂,正紧紧抵着他的胸膛,被挤压出的沟壑,有着深不见底的惊心动魄。 商隽廷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呼吸更是在他不经意间,微微一滞,还未等他从那陌生而强烈的冲击中做出反应—— 撑在他胸口的两只手猛地一用力。 结果,商隽廷身形稳如磐石,纹丝未动,南枝却因反作用力踉跄着向后一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商隽廷下意识抬了下手,只是,还没碰到她,就听见两个字被她用咬人的音骂了出来—— “下流!” 悬在喉咙口、即将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的话,被她这两个字,硬生生堵了回去。 看着她那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商隽廷笑了,气笑的。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又掺杂着一丝被点燃的暗火。 “商太太该不会忘了,”他声音低沉,不紧不慢:“我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南枝虽然红了脸,但并没有被他这句话呛到,她扬起下巴:“那商总可就错了,就算双方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也绝不意味着一方可以违背另一方的意愿,强行发生任何亲密行为。” 商隽廷眼角眯出淡淡笑痕,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几分玩味和洞悉。 “但是我们刚刚的碰触……”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依旧微微起伏的胸口,眼波又一抬:“还远不及你口中的‘亲密行为’。”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色毛巾,食指勾着,递到了南枝的面前。 “而且,”他直视着她因羞愤而格外璀亮的眼睛,语气笃定而清晰,“我商隽廷,不喜欢,也从不屑,做勉强人的事。”《 》 6、蕾丝 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怼过,南枝被他气得额头都红了,既然说不过他,南枝索性拿出身为女主人的蛮横。 “既然商总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做勉强人的事,那还请商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气氛已经如此尴尬,商隽廷本就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间卧室,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对他下逐客令。 他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视线在她那张因怒气而更显秾丽生动的脸上停留了数秒。随后,他的目光掠过她,投向房间中央那张奢华的双人大床。 十分钟前,他还在犹豫今晚是否真的要躺在上面,但现在,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立刻将他扫地出门的模样,他突然打定了主意。 商隽廷看向她,很轻地笑了笑:“南总觉得,我应该回哪里去?” 南枝偏过脸,不想看他:“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管不着。” 视线扫过她依旧还微微红着的耳尖,商隽廷眉梢轻挑:“我记得有句老话叫……‘嫁夫随夫’,不然,”他侧头,追着她的眼神:“南总现在就跟我回港城?” 南枝眉心瞬间一拧,一扭头,对上他那双略含笑意的眼。 喉咙里莫名其妙地吞咽了下,南枝瞪着他:“...你开什么玩笑?” “那我就当南总刚刚那句话,也是玩笑。”商隽廷从善如流,神色自若,“我们扯平。” 这也能扯平? 真不知他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还是故意模糊重点! 南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少拿你在商场的那一套来糊弄我。” 商隽廷听出来了,今晚若是不能把她哄好,她心头这口‘恶气’怕是难消,可他又实在不擅哄人,若是退一步呢? 想到她这气性的来源,商隽廷带着几分不确定:“不然……让你看回来?” 他是认真地在问,然而南枝却硬生生被他气笑:“就你那两排瘦伶伶的排骨,有什么好看的?” 这莫须有的指控,让商隽廷一时怔住。 他的沉默,落在南枝眼里,更像是一种被戳中痛处后的无力反驳。想到他需要靠大把维他命“续命”,南枝突然觉有他又有点可怜。 “算了算了,看在你大老远跑来的份上,”她摆摆手,一副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的模样,“今晚就睡这儿吧。” 说完,她像是不想再听到他又说些其他气人的话来,迅速擦过他身侧,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烦死了。 光顾着跟他斗嘴,害得她面膜都忘了敷,皮肤干绷到现在。 她又立刻起身,风风火火地跑出卧室,去客厅的冰箱里取了张保湿面膜,刚撕开包装袋走回卧室门口,便迎面撞上正要出来的商隽廷。 “你干嘛去?”她脱口问道。 商隽廷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不愿见她带着情绪入睡。 他语气平和:“我今晚还是睡其他房间吧。” 大男人,主意一时一个变,南枝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好。 “让你走的时候,你不走;现在好心让你住下了,你又开始拿乔,”她忍不住挑眉,语带调侃,“商总这么难伺候的吗?” 商隽廷:“……” 他只是一番好意,不想让她别扭而已。 但南枝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下巴一抬:“赶紧去睡觉,都两点了!” 这语气,说是长辈训诫小辈都毫不为过。 难道这就是gemma那丫头提到她时,那“豪爽”与“不拘小节”的性格? 见她堵在门口不动,俨然一副“你必须乖乖听话”的架势,商隽廷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他只得转身,却不想,刚迈出两步,身后那人竟快他一步,抢先跑到了他前面。 颇有一种‘事事不甘下风’的架势。 南枝习惯晚睡,但睡前的护肤流程,向来是一步都不能少。敷面膜的十五分钟里,她的两只手也不闲着,中指的指腹在脸颊、额头还有下巴,来来回回地画着圈按摩。 商隽廷背靠松软的床头,目光落在斜对面的梳妆台前。 暖黄的灯光下,她指尖画圈的动作节奏而有规律,像是催眠的钟摆,一下,又一下,看得商隽廷眼皮一阵发沉。 可潜意识里,又好像有一道声音在提醒他,应该等她一起,不为别的,哪怕是出于第一次同睡一张床的礼貌。 可倦意太过沉重,在几次强撑起眼皮,又无力垂下后,均匀的呼吸声,在一种让人不自觉放松的果香里,幽幽传来。 不过南枝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脸上。 贴完面膜,又是几分钟的拍打和按摩。 直到她洗完脸,涂完最后一道面霜,从梳妆台前转身,南枝才恍然发现,床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虽然头还微靠着床头,但睡姿却极为板正,被子盖到胸口,双手自然交叉叠放在腹部。 床侧壁灯的光是柔和的暖黄色,笼在他脸上,透着几分平和,不同于他把自己从酒吧揪出时的冷沉,也不同于他和自己顶嘴时的紧逼,只是那冷硬的下颚线,即便是睡梦中也不减分毫。 南枝站在床边,一边将掌心里残余的面霜不紧不慢地揉搓在手背上,一边凝眸看他。 视线掠过他闭合的眼睑下那两排浓密的阴影时,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下意识地弯下腰,凑近了几分。 这人的睫毛……竟然还挺长。不仅长,还根根分明,浓密得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清晰的弧形阴影。 与他这张棱角分明、极具阳刚气的脸组合在一起,有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违和感。 南枝嘴角轻撇,视线再一次从他的下巴,滑向他交叠在身前的双手。 十指交叉的手指,指甲不仅透着淡淡的粉,还修剪得异常圆润整洁。 南枝盯着他的小拇指看,没有留多余的指甲。 她眉梢微微一挑。 可终于在这人身上找到一点能戳中她审美的点了。 南枝直起腰,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壁灯。 不知这人习不习惯亮着灯睡。 但是不管他习不习惯,今晚这灯是不能关了。 不过他终究是‘客’,短暂犹豫后,南枝摁灭了他这一侧的光亮。 绕过床尾,南枝走到床的另一侧。 虽然床宽两米,可当南枝掀开被子一角时,动作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睡了二十六年,如今床上突然多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让她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不适与紧绷。 不知这人睡相怎么样,会不会半夜一个翻身压到他,又或者睡姿不雅,迷迷糊糊一脚把她踹下床。 想到这儿,南枝下意识就往床边方向挪。 但她却忽略了两人合盖一条被子,她这一挪,顺带着把商隽廷身上的被子也卷走了不少。 但是南枝对他半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浑然不觉。 她双手揪着被角,刚一侧过身,就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传来微微下陷的动静。 她呼吸一屏,一双眸子在幽黄的光线里紧张地上下左右地转。 这人要干嘛? 不会是要顺着杆子爬,从后面抱住她吧? 想到这,南枝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才第一次睡一张床,那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带着对男人劣根性的认知,南枝“嗤”了声冷笑,她猛地扭过头,准备用眼神扼杀任何不轨的企图—— 谁知,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背影。 是的,她没有看错! 他竟然转过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南枝气笑了。 该说他不是个正常男人,还是说她南枝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她都穿成这样了,他竟然……竟然敢背对着她睡!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瞬间取代了先前的紧张和防备。 丝毫没有放轻的动作里,南枝不仅豁然转过身来,还赌气似的,从床边直接睡到了床中央。 不是要装正人君子吗?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这样规规矩矩地装上一整夜! 她就这么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看起来睡得无比安稳的后背,看啊看……看啊看……恨不得要在上面灼出两个洞来。 窗外的夜色,一点点褪去浓黑,透出灰蒙蒙的白光。 商隽廷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但叫醒他的不是惯常的生物钟,而是压在他右腿上的重量。当然,算不上沉,但是那压迫感,突然从大腿抬到他小腹。 潜意识里的警觉让他眼皮倏地一掀,下一秒,随着他低头,巴掌大的一张脸顿时映进他眼底。 商隽廷眸光一顿,彻底清醒。 只见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浓密的两排睫毛安安静静地躺着,往下,是格外秀挺的鼻梁,绵长又均匀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他颈侧。 商隽廷全身肌肉瞬间僵住,只有一双眼,失去了平日冷静的频率,不受控地连眨了好几个来回。 直到一声犹如猫叫似的“唔”声传来,才让他恍然回神。 他欠起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屈成九十度弧度的腿。 腿型匀称,皮肤冷白,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几分细腻的柔粉。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整个人不知何时越过了“楚河汉界”,半趴在他身侧也就算了,还把腿压在他……最要命的位置。 商隽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了闭眼。 “南总。”他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和极力维持的平静。 见半挂在他身上的人毫无反应,商隽廷睁开眼,但他没有低头,而是盯着天花板上,即便不亮着光也依旧灼人眼的水晶吊灯。 他停顿了几秒,胸腔又一个深深的起伏后,他再次喊她:“南总。” 还是没有反应。 “南——” “总”字还没说出口,一道极为细腻温软的触感,突然盖在了他的唇上。 是南枝的手。 她皱着眉,带着被打扰美梦的烦躁,含糊不清地嘟囔:“别吵!” 商隽廷:“……” 不同于她身上的果香,此刻压在他唇上的指腹,是一种清清雅雅的花香。 商隽廷对香味很敏感。 是玫瑰。 丝丝缕缕地往他鼻腔里钻。 商隽廷再次深吸一口气,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后,他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抬手抓住了那截搁在他唇上的、细细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顺着抬起的力道,将那颗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以及紧挨着他胸侧的肩膀,带离出些许距离。 紧接着,他动作利落地抽出一条被压住的腿,脚掌落地的同时,一侧的肩膀借着床垫的回弹力向下一沉。 不过眨眼的功夫,商隽廷便从那片柔弱无骨却杀伤力十足的“欺压”下,干净利落地抽身出来。 他站在床边,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平复住紊乱的心跳。 他蜷了蜷掌心里的潮意,看向凌乱的大床,和床上依旧酣睡的人。 那件丁香紫色的睡裙布料柔滑,因着她屈膝侧卧的姿势,裙摆早已窜到了大腿根,饱满圆润欲遮不遮,露出了一圈白色蕾丝。 他的注视并非带着狎昵的意图,所以他不觉心虚地移开视线,甚至俯下身,将她卷至身后的被子拉过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等南枝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一连伸了两个懒腰后,她大脑突然空白了一下,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偌大的床上只有她自己。 人呢? 她坐起身,视线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环视了两圈。 难道这人突然有什么急事,回港城了? 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屏幕点亮,没有未读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这人该不会真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吧? 她掀开被子,也没穿鞋,赤脚就往外走,同时拨出了那个她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在耳边传来的一声极为低沉的“喂”声里,南枝看见了立在沙发扶手边的黑色行李箱。 她双脚一顿,下意识就脱口道:“你没走啊?” 商隽廷单手抱着一束刚从花店里买回来的玫瑰,“希望我走?” 南枝走到那只黑色行李箱前,用脚尖踢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脚长在你自己身上,走与不走,还不随你?” 这话听着,好像昨晚那点气还没完全消透。 商隽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众多的玫瑰品种里选择这个名为“苔丝”的玫瑰。只是觉得这独特的蝶形连座花型很衬她耀眼夺目的气质,特别是昨晚在酒吧里,贵气里带着难惹的骄纵。 尤其是这金黄色的花蕊,微微弹出,像神秘而危险的蛇信子。 他抬眼望向还剩几步远的雕花双扇门,步步沉稳地走过去,“起了吗?” 南枝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声音懒懒:“起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 她扭头看了眼,“有人敲门,不跟你说了。” 电话挂断,她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扔,刚走几步,发现身上还是昨晚那件吊带睡裙。虽然不知门外是谁,可她的‘春光’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等一下。”她朝着门口方向扬声喊了一句,迅速折回卧室拿起床尾的睡衣外袍套上。 她以为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又或者秘书张晓莹,却没想到会是一大束浓烈如火的玫瑰花,更没想到抱着花的人会是昨晚和她针锋相对的男人。 “早安。”《 》 7、调教 “早安。” 商隽廷把那束火红色的、沉甸甸的苔丝玫瑰递到她面前。 南枝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当场愣住,只剩一双眼睫,在那儿眨啊眨,直到递在她面前的那束硕大的,比她肩膀还要宽的玫瑰花往上抬了几分,她才突然回过神。 “送、送我的?”话一脱口,她才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多蠢。 商隽廷眼底含着淡淡笑意,“不然呢?” 南枝细细吞咽了下,伸手接过。 视线往他身上瞥了眼,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穿正装,而是一件黑色风衣,虽然多了几分随性,但是依然不减他周身的锋利与冷静。 南枝看向怀里的玫瑰。 丝绒质感,大的花瓣环绕着小的花瓣,形成了绚丽独特的蝶形,复古沉稳之余,还散发着清淡宜人的茶香。 还挺会选。 她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你几点起的?” “六点半。” 南枝眉梢挑出几分意外:“平时也这么早?” 可别是因为身边多了个她,让他睡不着了吧! 商隽廷目光平静,语气更是听不出任何波澜:“一直都是。” 真不知该说他是个大直男,还是老古板,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南枝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给他让出道:“进来吧。” 起床后还没来及梳洗,南枝抱着那束让她心情还不错的花,往沙发那儿抬了个下巴:“你先坐,我去洗个澡。” 她身上那件睡衣外袍的下摆,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旋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刚好擦过商隽廷的膝盖上方。 隔着布料,那细微的触感,让商隽廷的视线不由得下落了几分,接着,脑海里突然闪过早上醒来后的画面。 那条腿搭在他身上。 他睡衣的黑,和她肤色的白。 不相容,却又矛盾地相融…… 就像昨晚她在酒吧里穿的那件小黑裙,摇曳的小黑裙映着她冷白的肤…… 商隽廷突然一皱眉,思绪被他强势回笼。 他低头看一眼腕表,九点十分。 这次来户城是临时安排,集团还有几件公事等他处理。 隐约的水流声里,商隽廷走到行李箱旁,取出笔记本。 虽然南枝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考虑到外面还坐着一位‘客人’,所以她用了比平日快上一倍的速度完成了洗澡、护肤、化妆和换衣服一系列的必须流程。 “我好了,你要不要——”后面的话,因为看见商隽廷戴着蓝牙耳机,正对着电脑屏幕说着什么而止住。 “初步设计方案我看了,容积率还有优化空间,告诉设计方,要兼顾舒适度与溢价能力的平衡点。” “另外,环评报告必须在本周内拿到预审意见,不得延后,如果对方流程上有问题,让李总监亲自去沟通。”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南枝没有打扰他,安静地走到不远处的沙发里坐下。 以为他一个电话就能结束,谁知,一个接着一个。 南枝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而那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又或者,完全忘了还有她这个人。 “通知项目部所有负责人,五分钟后线上会议,汇报最新的工作进度。” 南枝偏开脸,气笑一声。 忙成这样,那还从港城赶过来干嘛,专门在她面前开电话会议,告诉她,他有多么的日理万机吗? 既然他忙得无暇他顾,打扰到他反倒显得自己不懂事了。 南枝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口,换上高跟鞋,也没打招呼便出了门。 南枝是个公私极为分明的人。 工作日里,她可以忙到昏天暗地,可一旦到了周末,除非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谁都被想打扰她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但今天,因为房间里多了个男人,让她颇有一种手脚被束住的感觉,不然,按照原计划,她今天是要出去寻点乐子的。 电梯下行至六楼,门一开,楼层经理立刻迎了过来:“南总。” 六层是休闲娱乐楼层,集恒温无边泳池、高端水疗中心、设备先进的健身房以及一间藏书颇丰的阅览室于一体,当然,还有南枝此刻目的地:需要提前预约、只对酒店vip及住店客人开放的咖啡厅。 早饭可以省略,但早起的第一杯咖啡对她而言必不可少。 南枝一边朝咖啡厅方向去,一边对身后的经理吩咐道:“老样子。” “好的,南总。” 虽然是周末,但南枝在穿搭上从不会有半分松懈。 黑色丝绒外套,腰间配一条黑色腰带,同色系的丝绒长裤,内搭一件墨绿色丝绒衬衫,衬衫的波浪形褶皱领口恰到好处地从外套立领处露出一圈。 复古又摩登。 一走进咖啡厅,吧台里正在忙碌的两个年轻女生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追在她身上。 “看到没,飒死了!” “幸好萌萌今天是晚班,要是让她看见南总这一身行头,估计又要去讨签名。” “所以上次群里说,问南总要签名的,是萌萌?” “那不然呢,除了她,还有谁这么勇?” “那南总给她签了吗?” “签了呀!不仅签了名,还在旁边给她画了个戴墨镜的卡通小人儿呢!” “我的天!南总这么宠的吗?” “努力吧你,等哪天你能冲出一杯让南总都挑眉的手冲来,说不定南总也会这么宠你的。” “切,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连续两届咖啡冲煮大赛的冠军!” 在吧台的窃窃私语里,南枝径直走向她每次来都会坐的靠窗的位置。 没一会儿功夫,经理便亲自端上了一杯刚刚按照她“老样子”标准制作的,香气醇厚的单品手冲咖啡:来自巴拿马的瑰夏,还有一份能与瑰夏的蔗糖、甘草甜感形成完美互补的牛油果金枪鱼贝果。 南枝端起托盘上精致的骨瓷杯,轻轻啜了一口,熟悉的柑橘与花果香气伴随着温和的果酸在舌尖缓缓绽放,口感顺滑,可若要真说出点瑕疵来,那就是不够圆润。 她放下杯子,视线往吧台方向掠去一眼:“萌萌不在?” 经理微微躬身:“是,南总,她今天晚班。” 南枝的目光落在咖啡上:“这杯是谁冲的?” “是柴语,半个月前刚入职的新人。”经理回答。 南枝目光定格,看到一张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的生涩小圆脸。 她朝对方温和地笑了笑,随即又看向经理,“以后把她和萌萌的工作时间错开安排。” 这样安排,既能保证咖啡品质的稳定,避免两位优秀咖啡师同时当班造成资源重叠或潜在的竞争压力,同时也让她们各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经理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好的,南总,我马上调整排班。” 南枝朝他使了个眼色:“你去忙吧。” 经理刚转身离开,南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瞥了眼来电,她嘴角勾出淡淡笑痕。 “干嘛呢?” 电话那头是她闺蜜团成员之一,林溪。 南枝闲来无事最喜欢逗她:“等你电话呢。” 林溪嗤笑一声:“信你才怪。我明天飞户城,估计能赶上午饭,约个?” 明天南砚霖要来,中午肯定得陪着,脱不开身。 南枝回道:“中午不行,晚上吧。” “晚上我有其他应酬。”林溪不满,“怎么,中午你跟哪位神仙约了?” 南枝语波淡淡:“商隽廷来了。” “谁?”林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 南枝索性又换了个称呼:“那个姓商的。” 这么一说,林溪顿时悟了,“稀奇啊!” 更稀奇的是—— “你竟然因为这个消失了半年的‘挂名’老公,放你最好闺蜜的鸽子!”她哼了声:“我生气了!” 南枝笑声里带着点无奈:“没办法,我们家老头子明天也要过来。” 林溪想都不用想:“去亲眼验证你们的‘塑料’夫妻情粘得牢不牢?” 说着,她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所以那个姓商的突然去户城,是为了配合你演一出恩爱夫妻的戏码,糊弄你家老爷子?” 她这个闺蜜,哪儿都好,就是心思太通透。 “是是是,”南枝无奈:“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林溪在电话那头啧啧两声,语气带着同情:“那你可惨了。” 南枝皱眉:“我惨什么?” 林溪毫不客气地戳穿:“就你那堪比豆腐渣工程的演技,能骗得过你家老头子那双火眼金睛吗?”说到这儿,她就替这个闺蜜感到委屈:“你说你,明明喜欢的是温柔体贴、懂事会哄人的类型,偏偏你家给你安排一个……”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商隽廷,虽然林溪没见过真人,但关于他的传闻在圈子里可不少。冷沉、寡言、行事果决,气场更是强大得让人难以靠近,简直是与“温柔懂事”完全背道而驰的两个极端。 南枝自然也听过不少外界对商隽廷的评价。 的确,那个人从性格到行事风格,都和她理想中的类型截然相反。但南枝向来有个特点,越是难以攀登的高山,越是能激起她的好胜心。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搅着骨瓷杯里的咖啡,完全没注意身后站着一人。 “没关系,”她唇角勾出一味带着征服欲的笑,“把他调教成我喜欢的样子,不就好了?”《 》 8、刁钻 十分钟前,商隽廷从套房里出来。 视频会议其实并未结束,只是视线不经意瞥过表盘,发现距离她说去洗澡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细听,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 商隽廷以为她是在房间里打扮,视线刚一收,余光却捕捉到玄关方向的地上,多了两只深褐色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双鸵鸟毛拖鞋。 稀有毛蓬松卷曲,一横一竖的,随意脱在哪里。 进门时,这双鞋分明是穿在她脚上的。 难道…… “会议暂停。”说完,他起身走向卧室。 门敞着,幽幽果香里,他看见立在床头柜上的玫瑰花,还有被丢在床尾的睡裙。 想来,是看见他在开会,所以自己出门了。 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些许歉意升上心头,商隽廷迅速拨了电话过去。 一遍,正在通话中。 两遍,还是正在通话。 商隽廷回到电脑前,将会议推迟,而后拿着房卡出门。 刚走到电梯厅,便遇上了酒店的楼层经理。 “商总。”经理恭敬问候。 商隽廷也朝对方礼貌颔了颔首,“看见南总了吗?” 经理立刻应道:“南总在六楼咖啡厅。” “谢谢。” 乘电梯下行至六楼,商隽廷来到咖啡厅,里面客人不少,可她好像天生就有这种能力,无论置身何处,都能成为视觉的焦点,让商隽廷几乎一眼就锁定了那个靠窗的位置。 见她正举着手机与人通话,商隽廷便放轻脚步走近,却没想到,刚走到她身后,就听到一句豪言壮语—— “把他调教成我喜欢的样子,不就好了?” 商隽廷脚步停在原地。 这个“他”,指的该不会是他商隽廷? 他嘴角无声滑出一道戏谑的笑来。 南枝对身后站着的人毫无察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话筒那边传来的哄笑声里。 林溪怎么可能不笑,像是听着天方夜谭:“我没听错吧大小姐,你刚刚说要调教谁?” 这人什么口气?瞧不起她吗? 南枝被她的质疑激起了好胜心,一字一顿:“商、隽、廷!” 商隽廷站在她身后,眉梢微微一挑。 竟然真的在说他。 真不知是该说她太小看他商隽廷,还是太高估了她自己。 商隽廷抬脚一步上前,身影笼罩在她座位旁,“在叫我?” 南枝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抬眼,只见电话里谈论的男人空降似的,赫然站在自己面前。 她眼睫抖了两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涩住,“...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商隽廷唇角浮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描淡写地说:“刚刚。” 刚刚? 是在她喊他名字之前的“刚刚”,还是在她放出“调教他”的那句之前的“刚刚”? 南枝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虽说没讲他什么坏话,可终究是背后议论。 她眸光闪烁,下意识就想先发制人:“商总这是忙完了,终于想起我来了?” 她揪住他的错处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语气更是带上几分兴师问罪。 说完,她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了下来,也顾不上跟林溪解释,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商隽廷抽出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抱歉,刚刚在处理公事,没注意到你离开。” 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道歉,看来是没听到她刚刚那句。 南枝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实处,她下意识抬手想去勾耳边的碎发,结果什么都没勾着,这才想起今天为了搭配这身套装,头发被她一丝不苟地全部梳了上去。 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商总要喝点什么吗?” 她刚刚那一系列细微的、透露着紧张和不自在的小动作,悉数被商隽廷捕捉进眼底。 商隽廷垂了垂眸,唇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弧度,随即抬眼,从善如流地问:“不知南总可有什么推荐?” 南枝招了下手。 一直候在吧台边,密切关注着这边动向的经理立马快步走了过来:“南总。” 南枝语气已经恢复到之前的平静:“给商总冲一杯和我一样的。” “好的。” 虽然南枝对南璞酒店旗下所有咖啡厅的品质都很有信心,但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绝不是一个容易打发的主儿。 为了给自己留些转圜的余地,当经理亲自将那杯瑰夏手冲端放到商隽廷面前后,她一半坦诚一半试探:“今天刚好来了一位新的咖啡师,这杯是她的手艺。商总尝尝看,给点专业意见。” 商隽廷端起那只精致的骨瓷杯,送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 南枝目光定在他脸上,眼看他眉梢几不可见地轻轻一挑,南枝立刻抢先开口:“怎么样?” 商隽廷放下杯子,给出了很客观的评价:“香气很突出,巴拿马瑰夏特有的柑橘和茉莉花调性捕捉得不错,入口的酸质也很丝滑。”他稍作停顿,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点,“不过,温度稍微偏高了一点。” 的确,水温一高,就会冲击了中段的甜感,导致苦度偏高。 虽然他评价很中肯,没有刻意刁难,但让南枝略感意外的是:“没想到商总对咖啡也颇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商隽廷语气淡淡,“相比咖啡,我个人更偏好茶一些。” 南枝来了几分兴趣,“哪种茶?” “西湖龙井。” 还以为他会说普洱,那种虽醇厚,却在众多商界男人圈里‘烂大街’的品种呢,没想到竟喜欢绿茶。 在南枝认识的男人里,他倒是唯一一个喜欢绿茶的,只是这绿茶也分很多种,要说其中的极品…… “御前十八棵?” 商隽廷笑了笑,不置可否。 南枝当他默认,半是调侃半是真心地评价:“你倒是会喝。” 当然,也可以说这个男人品位刁钻。 “你呢?”商隽廷将问题抛给她:“只喜欢咖啡?” “对呀,”南枝回答得干脆,“我没那么高的格调,就喜欢这种苦苦的味道。” 这个喜好倒是出乎了商隽廷的意外,他一直以为女孩子都偏爱甜食。 商隽廷目光落在她很是明艳的脸上,状似随意地问了句:“所以,也不喜欢甜食?”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打探她的喜好。 南枝嘴角弯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你猜。” 商隽廷不喜欢猜,也不喜欢追问,他低头看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我订了餐厅,要现在过去吗?” 昨天没吃晚饭,今早又只喝了半杯咖啡,南枝早就饿了,所以她没有客气,很干脆地点头:“好啊。” 餐厅是昨晚来之前,商隽廷就让仁叔订好的。 地点藏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巷子深处,从外面看,灰墙黛瓦,毫不起眼,但一迈进那扇厚重的木制院门,又别有一番洞天。 院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造型奇崛苍劲的盆景,一方清澈的方塘静卧其中,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悠然甩尾。 一位穿着唐装,气质温婉从容的中年女人从正厅含笑走出来。 “商总。”称呼中规中矩,但语气却颇为娴熟。 商隽廷微微颔首:“刘姨。” 南枝安静地站在商隽廷身侧,眼神保持着礼貌,却暗含着几分打量。 女人的目光落到南枝身上,笑容渐深,“这位就是商太太吧?” 商隽廷微笑默认,随即向南枝介绍道:“这位是仁叔的妹妹,刘道涵,也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刘道涵笑容可掬:“昨晚接到大哥电话,我还想着商总百忙之中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儿,原来是带太太过来。商太太,快请进。” 虽然嫁给商隽廷是事实,被称作“商太太”也无可厚非,但南枝内心深处并不喜欢自己被冠上别人的姓。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语气却清晰地划出了界限:“刘老板喊我南枝就好。” 刘道涵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早就听闻这位南总非寻常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个性鲜明。 不过,她没喊南枝的全名,而是—— “南总,快请进。” 迈过门槛,刘道涵将两人引至一间颇为雅致的包厢。 古雅的中式风格,米白色的墙布,墙画是浅色水墨,而铺在八仙桌上的暗红色桌布则成了整个空间的亮点。 刘道涵先将一本精致的菜单轻轻放到南枝面前,询问道:“南总喝茶吗?我们这儿有不错的明前龙井。” 南枝笑了笑:“可以,麻烦刘老板了。” “那南总先看看菜单,”刘道涵热情周到,“我去泡壶茶过来,二位先稍坐。” 南枝对食物不算挑剔,但对烹调的品质和创意却极为讲究。几页菜单一翻,她便看出这家外表平平无奇的小餐厅,是藏了“东西”的。 不仅菜名取得别具一格,食材更是上乘货。 比如这道“琥珀凝脂”,南枝一看配图便知,是慢炖数小时的极品花胶皇;还有“琉璃翠影”,用的是翡翠鲍鱼,低温慢煮,再淋上翡翠般清亮的酱汁;还有“雪融初晴”,一看就是产自阿尔卑斯山脉的珍贵白松露,切片后撒在温泉蛋上,如同初雪融化于晨光之中。 她一边饶有兴致地翻着菜单,一边随口问道:“仁叔是户城人吗?” 商隽廷点头:“他祖籍是户城,但六岁时就跟随祖父去了港城生活。不过,家中其他兄弟姐妹都还在这里。” 南枝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一道名为“南城北望”的菜品上。 这道菜,她们南璞也有,用的是南方的稀有食材“狮头鹅”的鹅肝,然后用源自京市的传统挂炉果木烤鸭技法进行烹制,使得鹅肝外皮带着一丝果木焦香,内里却保持着南方食材的丰腴嫩滑。 就是不知道,味道和她们南璞的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她又翻一页:“那仁叔照顾你多久了?” “二十五年。”商隽廷回答。 南枝这才从菜单上抬起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二十五年?”这等于是从商隽廷少年时期就开始陪伴了。 商隽廷看着她讶异的神情,微微挑眉:“很意外吗?” 南枝耸了耸肩,重新将目光落回菜单,“不算意外,但……确实出乎我意料了。”她没想到这份主仆情谊如此长久。 商隽廷被她这矛盾的用词逗得低笑一声,顺着话头自然接道:“所以,家里上下都很尊敬他。” 这话听着…… 南枝眯起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弦外之音:“你该不会在含沙射影我吧?” 商隽廷笑了笑:“怎么会。” 南枝从鼻子里轻轻“嘁”了一声,“在你眼里,我是听不出好坏话的人吗?” 商隽廷眉心褶出一丝无奈,“如果刚刚那句话让你听着不舒服,我收回。” 说完,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简约的黑色丝绒盒。 南枝皱眉,这是要送她首饰? 却没想到,那双指骨劲秀的手将盒子打开,从里拿出的却是一张黑色门禁卡。 “以后来户城,就别住酒店了。”商隽廷将卡放到她面前。 卡面上用烫金字体印着:天宸云境。 南枝知道这个别墅区,算得上户城的top。 南枝单手托起腮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商总这是要...关笼养雀了?” 她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潋滟,嘴角一弯,犹如一捧野玫瑰,灼然盛放。 商隽廷觉得,“一笑百媚生”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再贴切不过。 他稳稳接住她投来的、带着挑衅的目光,不躲不避,“南总这只雀,怕是谁也关不住。” 之前还觉得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没想到一转脸,话又能说得这般熨帖。 南枝眸尾轻扬,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带着点小得意,轻轻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 9、身材 饭后,两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不足两米宽的巷子,两人的衣摆不时地蹭着。 商隽廷侧头看她:“今天的菜怎么样,还合你的口味吗?” 南枝双手背在身后,九厘米的细高跟踩在清亮的石板路上,清清脆脆。 “还行吧。” 她一向不喜欢把话说满,可今天这顿饭,的确让她的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所以在说完这三个字,她又觉得有些敷衍,于是又加了一句:“那道琉璃翠影不错,很鲜。”短暂回味间,又想起另一道:“琥珀凝脂也还行。” 吃饭的时候,商隽廷一直都有注意她的动作,不过相比这两道菜…… “雪融初晴呢?”商隽廷问。 他记得,那撒着白松露的温泉蛋,她一人就吃了三份。不知是格外对她的胃口,还是她的饭量……一向如此。 不过她并不胖,昨晚她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画面,就这么一声打招都不打的,涌进他脑海。 丰腴的地方线条饱满,该纤细的地方又…… 他眉心猛地一拢,迅速掐断脑海里不合时宜的画面。 视线落到身旁,才发现自己竟然落后她一步,商隽廷压下心头不该有,起码不该在这个时候有的思绪,快一步追上去。 但南枝目视前方地走着,没有注意到他神色和动作的异常。 “整体能打...88分吧。”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家的菜品的确有他的独到之处。 如此一比较,南枝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甘和好胜,她扭过头:“她们家的厨师,你认识吗?” 若她从事的不是酒店这个行业,商隽廷还真不会多想。 “想挖人?” 被他一语戳中,南枝双脚一顿,眼看他嘴角的笑痕越来越深,南枝“嘁”了声。 刚刚那句不过是逗她。 商隽廷说:“厨师就是刘姨本人。” 南枝惊讶地微微张嘴:“...真的假的?” 商隽廷被她这反应逗得轻笑一声:“没注意到她后来端菜进包厢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经他这么一提醒,南枝才恍然想起来,何止是换了厨师服,还戴了厨师帽呢。 “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商隽廷语气平和地建议:“若是喜欢她做的菜,下次有时间,你可以跟她请教一下。” 做酒店的和做餐饮的,说起来也算半个同行。 南枝觉得希望渺茫:“人家的看家本事,怎么可能会轻易透露给我。” “那就换一种方式,”商隽廷给了她另一个建议:“让你们的厨师长过来尝尝。”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但是转念一想,那个刘姨是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的管家的亲妹妹,他会这么好心帮她?还是说,他是在试探? 跟她玩心思。 南枝斜他一眼:“看不起谁呢!” 不等商隽廷反应过来,南枝就突然往他身边凑近了几分。 “商总刚刚的建议,算不算是重色轻友?” 她眼角和眉梢都带着明显的揶揄,商隽廷回望住她,嘴角抬一味若有似无的笑来:“我若是说不算,南总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欲盖弥彰?” 小巷幽深,两侧是高耸的粉墙黛瓦,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高跟鞋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叩、叩”声。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南枝目光停在他脸上。 一个不小心,她膝盖一弯,伴着一声短促的惊呼,一条有力的手臂瞬间环住了她的腰。 南枝整个人被往上一提。 心跳砰砰的余悸里,南枝扭头看过去。 视线相撞,他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瞳孔是深邃的黑,带了点威慑力,冷冷清清,却又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南枝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他圈在臂弯里,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与目光中。 不止目光,还有她的腰。 他温热的手掌隔着外套和內搭的丝绒布料,紧紧贴合着她腰侧的曲线,滚烫的体温穿透层层阻碍,清晰地烙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种陌生的侵略性。 南枝一时忘了挣脱,眼睫扑簌几下后,刚要开口—— “小心点。”话音落地,那箍在她腰间的手臂,连带他的指掌,一并松开了。 束缚感消失,南枝脸上快速闪过一丝赧然。余光瞥过去,见他一脸的风轻云淡,南枝在心里嘁了声。 刚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谁知脚却不听使唤了。 南枝:“......” 该不会是鞋跟被卡住了吧?要不要这么丢脸? 商隽廷顺着她低头的动作,看向她的脚,“怎么了?” 南枝抬起头,表情难掩窘色,“卡、卡住了……” 卡住? 商隽廷弯下腰,手捏住她小腿后侧的裤管微微向上提起。 只见那细得像筷子般的黑色鞋跟,不偏不倚地陷进了青石板路一道窄窄的缝隙里。 他屈下一条腿,半蹲在地,左手握住她的脚踝,右手握住了鞋后跟。 接着,他仰起头,“扶稳我的肩。” 都这时候了,南枝也顾不上那么多,立刻乖乖照做。 商隽廷右手腕微微一个巧劲,只听一声轻微的摩擦声,鞋跟从石缝中拔了出来。 可惜的是,鞋跟底部被划出了几道明显的刮痕。 他松开握着她脚踝的手,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抬手,轻轻握住她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腕上,缓缓起身后,他问:“脚有崴到吗?” 南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走两步看看。” 南枝往前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除了心跳还有些快,脚踝处倒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回过头,“没事。” 两人一左一右地继续沿着小巷往外走。 只是这一次,商隽廷的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与她保持着更近的距离,步伐也迁就着她的频率。 出了小巷,来到停在路边的车旁,商隽廷一如既往地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当时南枝并未道谢。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被他“救”了一下,南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谢谢。” 商隽廷刚关门的动作短暂停了一下,对上她那双猫儿似的一双眼,他薄唇微扬,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南总客气了。” 车行驶了一段,南枝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发现不是返回酒店的路。 她皱了下眉:“不回酒店吗?” “你的鞋跟刮花了,带你去重新买一双。”也顺带,弥补一下他这半年来‘销声匿迹’的疏忽。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南枝眸光微动。 到了商场,商隽廷侧头问她:“有特别喜欢的牌子吗?” 南枝对品牌没有特定偏好,毕竟到了她这个消费层级,各大奢侈品的材质和工艺都已是顶尖,剩下的无非是款式和设计能否入眼。不过既然他有心表现,不给他这个机会似乎也说不过去,正好也借此看看他的品味,跟自己在不在同一条审美线上。 她语气随意,带着点闲适的慵懒:“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看到好看的就买喽。” 商隽廷不是没见识过女人逛街,家里那个被宠坏的妹妹仔就是个中高手。但他没想到,南枝的购物方式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不会拿起一件衣服或一双鞋,转头问他“这个好看吗?”寻求他的意见。相反,看到了中意的,她只会眉梢轻轻一挑,自言自语一句:“这个还不错。” 她也不会试穿或试戴,一旦看中,便直接转向身旁的sale,干脆利落地报出自己需要的尺码或颜色。 所以,商隽廷全程都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而南枝,也全然忘了最初想要考察他品位的念头,甚至一度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存在感极强,但此时却被她忘在脑后的男人。 直到结账的时候,眼看她掏出自己的卡,正要递过去—— 商隽廷略有无奈,伸手截获。 南枝这才扭头看他,准确来说,这是她从进店后到现在,第一次把目光落到他脸上。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刚回神的茫然,随即转为一种近乎无辜的讶异,仿佛在说:天呐,我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商隽廷将自己的卡递给sale,语气淡然却不容反驳:“用这张。” 南枝特别真诚地眨了眨眼:“我有钱。” 商隽廷被她这直白的反应逗得低笑一声,墨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是要分你我吗?” 不该分吗?南枝觉得,他们目前的关系,还远没到“不分你我”的地步。而且她买的可不止一双鞋,是三双,还有两个包,六七件衣服。 她刚想开口,商隽廷已经转向销售,语气不容置喙:“就用这张。” 还挺大男子主义。 不过他这么坚持,南枝也懒得和他争,干脆随他去。只是没想到,当他从sale手里接回卡,会说—— “所有物品,麻烦送到天宸云境,白鹭园。” 天宸云境? 那不是午饭时,他给的那张卡的住址吗? 当着外人的面,南枝没有立刻追问。一直到走出店,南枝才拉住他胳膊:“把东西都送到天宸云境干嘛?” 见她眉头皱着,嘴角也往下撇着,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他语速不疾不徐:“以后天宸云境,就是我们在户城的家。” 家?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配合着“我们”这个前缀,让她心头莫名地跳了一下。 虽然他们已经领证过去半年,可这半年时间里,他们讲过的话加起来,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吧?还是说,昨晚一时心软,允许他睡她的床,他就真觉得他们是可以共用‘家’这个字眼的夫妻了? 夫妻…… 她看是‘塑料夫妻’还差不多! 心里一阵疯狂腹诽时,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 南枝刚一低头看过去—— “正好现在也没事,带你过去看看。” 不知是自己的手腕凉,还是他的掌心烫,南枝只觉得被他指掌圈住的那一圈皮肤,火辣辣的。 这人是不是维他命补过头了?怎么体温这么高于常人呢? 还是说,他全身的温度都集中在手心里了? 她一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视线一边追着他的手不放。 虽然她非常非常不想承认,但这男人的手真挺好看的。 指节修长,指甲也剪得短圆干净,特别是指头的颜色,粉粉的。 不过这点微末的好印象,在那两排瘦伶伶的排骨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积分作用。 想到她那几个‘唯肌理论’的三个闺蜜,这要是被她们知道,不知道要怎么编排笑话她呢!重点是,她向来是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那个,如果因为一个男人就让她失去话语权,那她南枝以后还混什么呀! 她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眼那包裹在西装裤里,也依旧能看出修长笔挺的腿型。 真是白瞎了这么优越的身高和骨架! 看来,她的‘调教’计划必须提上日程,而当下的首要任务就是从健身开始。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肯定清楚自己的短板所在,所以,她得讲究策略、婉转,再婉转。 “你平时锻炼吗?” 车已经在开往天宸云境的路上,商隽廷目视前方,回答得简短:“当然。” 竟然回答得这么不假思索。 可如果真的锻炼,怎么还会是一身‘排骨’? 想到昨晚撞进他怀里,那硬邦邦的、砸过来的痛感,南枝到现在还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眼角笑痕不减,继续追问:“是跑步,还是——” 不等她说完,商隽廷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南总平时锻炼吗?” 南枝:“......” 竟然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她! 南枝在心里哼笑一声,眉梢却挑出自信:“我当然锻炼了,”她语气带着点小傲娇:“不然我身材怎么会保持得这么好。” 的确,不管是昨晚被他圈在手臂间的盈盈一握,还是早上她挂在他身上的腿部线条…… 商隽廷唇角浅浅一勾:“南总的身材,的确无可挑剔。”《 》 10、花海 商隽廷唇角浅浅一勾:“南总的身材,的确无可挑剔。” 算他识相! 南枝刚抬起她那傲娇的下巴尖,眉头却又倏地一笼。 突然想起昨晚她几近暴露的吊带睡裙…… 她猛地一扭头,恰好捕捉到某人嘴角那尚未敛去的弧度。 她脸一红,下意识就揪住身前的衣襟往一块儿拢。 车在天宸云境的大门口平稳停下时,南枝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消。 “到了。” 随着略低沉的声音响起,南枝看向窗外。 入目是一道落差超过三十米的飞瀑水法,湍急自上而下,经过层层台基,击打在错落的岩石上。 水声轰鸣、气势磅礴。 以此作为门面,别说在户城,就算是放眼全国,都堪称独一份的手笔。 不过南枝自小见惯了各种奢华,别说是这三十米的飞瀑,就算是用真金白银铸成大门,也难以让她动容失色。 她淡淡瞥去一眼,评价道:“排场不小。” 不同于寻常住宅的自动道闸,这里的大门是两扇高达十余米的全封闭青铜大门,古朴厚重的门上是繁复的云纹浮雕。 两侧红外感应系统识别到车牌后,伴随着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显露出的是比大门更为宽阔的长江巨石。 上面以苍劲笔法镌刻着「天宸云境」四个大字,各种植被将其簇拥其中。 这份清幽的写意,让南枝眉梢微挑,“环境不错。” 何止是不错。 当车子缓缓驶入,途径一片开阔的缓坡时,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粉色乒乓菊,行成了一片如梦似幻的花海。 南枝愣了一下,不等她抬手,商隽廷就先滑下了她那侧的车窗。 他将车速放到最慢,如同闲庭信步,然后为她介绍:“这一片是四季花园区。等到二三月,这里会更换成杜鹃;四五月,则是牡丹;六七月份,是薰衣草花田;从八月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便会持续摆放各式菊花。” 南枝目光粗略扫过,这面积最少也不低于上千平。 她是个商人,第一反应就是成本。 “这么大规模又高频次地更换,一年的费用,怕是要过千了吧?” 商隽廷笑了笑,“天宸云境是商海集团在户城打造的顶级标杆项目,这些景观投入,属于必要开支。” 南枝坐正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想必这里的物业费,也该是户城独一档的天价了。” 商隽廷看着前方优美蜿蜒出的车道,语气从容:“南总同为商人,自然懂得在高端市场中,卓越体验与相应溢价之间的平衡之道。” 早就听闻他在商场上眼光独到、手腕果决,只是没想到,这人竟还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但是却和昨晚的‘针锋相对’不一样,听着有那么几分悦耳。 车子在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前停下。 米白色外墙、浮雕罗马柱、深灰色的孟莎式屋顶上开着几扇精致的老虎窗。 浓浓的法式风格。 商隽廷绕过车头,给她打开车门。 仁叔已经等候在门廊下,见到南枝下车,他微微躬身,“欢迎少奶奶回家。” “少奶奶”这个称呼,昨晚他也用过,当时听着,只觉得是场面上的客套,并未走心,可不知怎的,此刻站在这片完全属于商隽廷的地盘上,听着仁叔喊她少奶奶,还有后面那一句“回家”…… 南枝莫名其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会真的要变成这笼子里的‘雀’了吧? 这个念头刚在她心头闪过,就被她狠狠掐灭了。 她可从来就不是一只需要依附任何人、在笼中啁啾的柔弱小鸟。 不过,南枝还是礼貌地回了个招呼:“仁叔。” 仁叔早在她下车的时候就不露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和昨晚的穿着比起来,少奶奶今天这一身,可谓是精致又大气,和少爷并肩站在一起,那真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珠帘璧合。 总之就是越看越登对,越看越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仁叔侧过身:“少奶奶,请进。” 商隽廷手臂虚拢在她身后:“进来看看。” 一进院子,便看见一个修剪对称的法式园林,中央是一座白玉石雕琢的喷泉水景,两侧的花坛里,一边是蓝色的矢车菊,一边是粉色的洋桔梗。 见土壤有明显翻新的痕迹,南枝手指戳了戳一朵开得正盛的洋桔梗:“刚种的?” 仁叔略有谨慎地注意着她的表情:“您还喜欢吗?” 南枝点了点头:“很漂亮。” 仁叔这才放下心来:“我挑了好些的种类让少爷选,最后少爷定了这两种,说您一定会喜欢。” 说完,他挤了个眼神到斜对面。 从始至终只吩咐过一句“盛开的便好”的商隽廷:“......” 可面对仁叔的这份用心,他又能说什么呢? 商隽廷笑了笑:“要不要进去看看?” 眼看少奶奶转身,仁叔忙碰了碰商隽廷的胳膊:“少爷,您倒是说几句讨少奶奶高兴的话呀!”他一个人哪唱得了双簧。 商隽廷看了他一眼,“不都被你说完了吗?” 仁叔:“......” 南枝可没心思去管身后的两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她来到客厅。 水晶吊灯在挑高穹顶下,流光溢彩,大理石地面映着金色旋转楼梯,奶白沙发配金色细节,拱形大窗把绿意框成画。 每一处都精致到犯规,只是…… 无论是壁炉mantle、边柜、茶几…… 只要是能摆放东西的地方,都有一束盛开的红玫瑰。 虽说这娇艳欲滴的颜色很能点亮空间的活力,可也不至于全是红色吧? 不过,和她一同蹙眉的还有商隽廷。 他只说把花坛里的花换一换,可从来没说要准备这么多的红玫瑰摆在客厅,重点是,连花瓶都不插,就这么连着花纸立着。 所以不用说,肯定是昨晚仁叔给他送行李箱的时候,看见套房里那么多的花,自发准备的。 商隽廷侧头看向旁边—— 只见仁叔一脸笑意,正看着少奶奶的背影。 南枝刚一转过身来,他就微微上前一步:“少奶奶,还合您的心意吗?” 对方这么用心,她怎么好薄人家的面子。 只是不等她做出反应,商隽廷就搂着她的后肩:“我们再去楼上看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二楼卧室更是夸张。 不仅起居室的沙发、茶几、半圆角柜上都有红玫瑰,就连卧室的床头柜、床尾凳、贵妃榻上也未能幸免,更离谱的是,红玫瑰花瓣撒了满床。 商隽廷脸上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倒是南枝,一边抿唇偷笑,一边走进去。 房间中央是一张高背雕花法式大床,抬眼,圆形的吊顶上方悬着一盏极其繁复华丽的大型水晶吊灯,无数切割面在光线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南枝挑了挑眉,这倒是精准击中了她的喜好。尽管现在流行无主灯设计,但她偏偏就钟情于这种结构复杂、眼花缭乱、即便不开灯也依旧璀璨夺目的水晶灯饰。 南枝尽量忽视不断从余光挤进来的红色,可那颜色实在是忽略不了。 她越过床尾,走向一大片几乎被红色淹没的露台。 全是红玫瑰,一束挨着一束,那么宽敞的露台,竟然没有下脚的地方。 这男人,审美就不能变通一点吗? 她是喜欢花,但这世界上姹紫嫣红,难道就只有红玫瑰这一种? 她转过身,背对一片红色海洋,看向门口的人。 “商总真是……”她挑眉,带着几分揶揄:“有心了。” 商隽廷:“......”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现在就下楼,亲口问一问照顾了他二十多年的仁叔—— “谁让你这么自作主张的?” 他轻吸一口气,掩下鲜少会露出的无措,岔开话题:“衣帽间在这边,带你去看看。” 商隽廷只是想带她去参观一下衣帽间的格局和装修,谁知一走进那扇双开门,他再一次怔住了。 环绕三面墙的黑金衣柜里,竟然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女装,从连衣裙、套装到休闲装,琳琅满目,按色系和品类排列得整整齐齐。 南枝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扭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商隽廷:“......” 他可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今天。”他只能风轻云淡地这么回答。 南枝一时语塞:“……” 今天?这效率也未免太惊人了。 她走过去,视线一点一点扫过那些五颜六色的衣裙,全是纯色系。 是凑巧,还是说,他私下里打探了她的喜好? 当她看见其中一个柜子里挂的全是睡裙的时候,她了然地笑了。 “商总是给我秘书打电话了吗?” 商隽廷想说没有,却又只能无奈地点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所以我就让仁叔从你秘书那里打探了你的尺码和风格偏好,然后……就买了这些,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喜不喜欢暂且另说,重点是这三面墙衣柜的容量,里面挂着的衣服,粗略估计不下百件。 就冲他这份……把户城所有奢侈品门店扫荡一遍的架势,她也不好说“不合”。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怎么不见你的衣服?” 仁叔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她这位少奶奶,又怎么会有心思去打点他的。 商隽廷笑了笑:“我的不重要。” 他的不重要? 这是在间接地表示,他在以她为中心的意思? 南枝轻步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仅隔着一臂的距离,她抬起眼,眸光流转在他脸上:“明天我爸来,商总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更合适。” 从昨晚到现在,两人之间一直“南总”、“商总”地叫着,听着倒也默契。但若是在长辈面前还是用这种公事公办的称呼,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夫妻关系生分得可疑。 商隽廷垂眸看着她,“南总喊我名字就好。” 她都把话递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是一口一个“南总”。 南枝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来,“那还是叫商总吧,听着顺耳。” 商隽廷:“……” 眼看她面无表情地擦着自己的手臂往外走,商隽廷眉心微蹙。 是他想多了吗?怎么感觉她的语气似乎有点不高兴。 是他刚才的回答不对? 可若是不喊他名字,还能喊什么? 商隽廷站在原地,没注意到南枝已经下了搂。 仁叔正站在一楼的楼梯口,见南枝走下来,他脸上的笑痕更深了:“少奶奶,楼上的卧室和衣帽间,您还满意吗?” 原本以为这满园满屋子,甚至满露台的鲜花,都是商隽廷授意安排的,但见仁叔满脸等她夸上两句的期待,南枝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当然,”这句肯定后,南枝又语带试探:“刚刚商总还说您细心,他什么都没说,您就把一切都安排打理好了。” 仁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少爷也真是的,刚刚在院子里,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显了,怎么就还不开窍呢! 他脸上难掩尴尬,连忙替自家少爷找补,“少爷他……性子冷,不擅表达,但他对少奶奶您绝对是万分重视的!” 南枝心下顿时了然。 果然都是仁叔一手包办的,亏她刚才还有一瞬间以为那块木头真的开了窍,懂得玩浪漫了。 身后传来下楼脚步声,回头间,南枝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来:“真是难为商总了。”《 》 11、称呼 难为? 商隽廷下楼的动作微微一顿。 视线从她那看似在笑,实则暗藏锋芒的脸上停留几秒后,他随即看向仁叔。 谁知,仁叔却回他一个无可奈何的叹气。 商隽廷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一个向左走向客厅,一个向右走向厨房。 就这么将他独自留在原地。 无数团疑云从他头顶掠过。 他会猜人的心思,但不太会猜女人的心思,但他知道,女人似乎都不喜欢明说,所以没办法,他只能在踩下楼梯后,径直向右。 仁叔站在中岛台前,正翻着ipad上的菜单,感觉到面前一道人影盖下来,还没抬头,他又是一声轻叹:“少爷,让我说您什么好。” 商隽廷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 “您就说这些都是我按照您的吩咐不就好了,干嘛非把自己摘干净呢?”说到这里,仁叔踩抬头看他,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劝诫:“我直到您不喜欢讲大话,但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让对方开心,适当给点甜头,说点好听的,才是维系感情的方法。” 说完,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ipad:“您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拿菜单去给少奶奶过目。” 话说到这份上,即便是理解力再低的人,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是商隽廷仍有些困惑,他什么时候跟她挑破这一切都是仁叔的安排?还是说,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察觉到了? 他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待到身后客厅里那短暂的交谈声停下,他才转过身走过去。 南枝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往下陷了陷,她余光瞥过去一眼,没说话。 商隽廷也没有立即开口。因为他不确定,是继续刚才那个似乎惹她不高兴的话题,还是干脆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平日生活里与异性接触少,唯一的经验来源就是家里那个被宠坏的小妹商加楹。 想到商加楹…… 商隽廷眸光动了动,那丫头若是生气了,直接道歉非但没用,反而会让她更恼,甚至会用忿忿的眼神瞪你,最好的办法确实是转移她的注意力,用别的事情勾起她的兴趣。 只是不知道,身边这位生气后的反应,是不是和商加楹一样。 短暂斟酌后,他选择了后者。 “要不要……我让人去酒店,把你的行李收拾过来?” 南枝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商总不用麻烦,我今晚不在这睡。” 虽然带着距离,但没有明显的火药味。 商隽廷顺着她的话接道:“那吃完晚饭,我送你过去。” 连着两句话都没有喊她“南总”,南枝终于抬起眼看他。 视线从他的眉骨掠到他的眼,再到鼻,最后又回到他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眼睛里。 她唇角微微一勾,“商总忙了一天,辛苦,我让人来接就好。”她故意带出“商总”二字,看他反应。 虽然商隽廷摸不准她这话是否出于真心,但仁叔刚刚的提醒,像一记警钟在他脑海里敲响。 他迎着她的目光,带着点试图拉近距离的意味:“南总见外了。我们是夫妻,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南枝:“......” 还以为他真的自我反省,有所长进了呢,结果三句话不到,就又露出了那副公事公办、毫无情趣的本性。 南枝在心里冷笑一声,但面上不露声色:“商总也见外了。我们是夫妻,不需要这么客套。” 她话说得含娇细语,面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笑痕,任谁听了,都看不出半分生气的模样。就在商隽廷心头微微一松的时候,又见她嘴角弧度一收,连带着眉眼里的笑痕也一并压了回去。 速度快的,好像刚刚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商隽廷被她这瞬息万变的表情弄得整个人一怔,还没理清头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晃了下神,下意识掏出手机,一看,是商加楹的视频请求。 显然,这是个不合时宜的来电。商隽廷没有多想,直接挂断。谁知,手机还没放回口袋,又震了。他太了解自己那个妹妹了,若是不接,她绝对会不依不饶。 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带着点征询:“是我妹妹商加楹。” 南枝瞥过来一眼,看见屏幕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头像,以及旁边的英文名「gemma」。 “接呗。”她还能阻止他和家人通电话不成? 商隽廷这才接通视频。 画面瞬间跳出一双带着满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大佬!听妈咪讲,你去咗户城见阿嫂?” 商隽廷面对屏幕,很沉地“嗯”了声。 商加楹顿时惊讶到捂嘴:“哇!你系咪俾边路神仙点醒咗啊?我之前点劝你,你都系嗰个死样!” 商隽廷刚蹙起眉头,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视频里,商加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你同边个喺度?系唔系阿嫂啊?” 不等商隽廷把摄像头转过去,南枝就主动倾身过来:“gemma。” 商加楹嘴巴张了张,“大嫂!真系你啊!” 她怕大嫂听不懂粤语,特意切换成蹩脚的普通话。 南枝见过商隽廷的这个妹妹,不过还是半年前,商家人去京市下聘礼的时候,以及她去港城领证那天。 她笑了笑,语气带着点玩笑:“如假包换。” 商加楹是个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女孩,此刻她的眼神里既有对这位仅有两面之缘、却气场强大又漂亮的大嫂的敬仰,也掺杂着对自己那个只知道工作、冥顽不灵的大哥的“恨铁不成钢”。 “大嫂,”她语气恳切,努力用普通话表达,“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唔同我大佬计较啊!其实他早就想过去揾你喇!” 生怕大嫂不信,商加楹赶紧补充:“你信我啦大嫂!唔系的话,他怎么会一落机就去揾你啊,连我同二哥都冇讲!” 刚回国就赶来户城了? 她抬眼看了眼身边的人,“是吗?” 短短两个字,听着倒听不出太多异常,但她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有够挑衅和玩味。 商加楹“哎呀”一声,生怕力度不够:“他就是脸皮薄不肯说嘛!其实他喺国外,日日都好挂住你,差啲就要丢下手上嘅工作返来揾你,只不过——”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商隽廷听不下去,沉声打断:“商加楹!” 若是平时被大哥用这种语气连名带姓地喊,商加楹绝对吓得大气不敢出。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信他能在阿嫂面前凶她。 她小嘴一扁,满是告状的语气:“大嫂,你看他!” 商隽廷对这个很会火上浇油、添乱一流的妹妹很是无奈:“好了,我还有事,挂——” 话还没说完,南枝突然一抬手,把他的手机截到了自己手里,“有事你就先去忙吧,我和gemma聊会儿。” 商隽廷:“……” 商加楹虽然活泼跳脱,但心思细腻,顿时感觉到了视频那头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 她看着屏幕里大嫂那张美艳却带着“不怒自威”的脸,瞬间就怂了:“大、大嫂……妈、妈咪叫我,我、我过去先!得闲再同你倾!” 尾音还没完全落地,视频通话就被她飞快地切断了。 南枝把手机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搁,起身间,留了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商总可以去忙了。” 见她往院子里走,商隽廷低头看向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为了防止这个口无遮拦的妹妹以后再不知轻重地乱说话,他快速给商加楹发过去一条消息:「以后在你大嫂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商加楹本来还在琢磨是不是大哥惹大嫂不快,一看到大哥这条短信,她暗叫一声糟糕。 发信息说不清楚,她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大佬,系唔系我讲错嘢,阿嫂生我气啊?” 商隽廷自然不会把责任推给妹妹,“没有,只是让你以后说话注意下分寸而已。” 商加楹不信:“点解我睇阿嫂好似唔多高兴?” 商隽廷捏了捏眉心,试图结束话题:“你想多了。” 但是这句话之后,商加楹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他深吸气的声音。 她更加确定了:“喺我面前你就唔好扮嘢啦!快啲讲啦!或者我帮到你呢!”(在我面前你就别装啦!快说啦!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商隽廷指尖捏着眉心的动作停住。 虽然这个妹妹平时爱捣乱,可到底是个女孩子,肯定比他要懂女孩子的心思。 短暂思忖后,商隽廷问出了那个最让他困惑的问题:“夫妻之间,除了直接叫对方的名字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称呼?” 电话那头,商加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唔系嘛大佬!你点会问啲三岁细路都识嘅问题啊!” 商隽廷忽略她的嘲笑,补充限制条件:“除了老公老婆。” “咁都有好多噶!baby、honey、猪猪……呢啲唔都得咯?” 不过商加楹他这个老古板大哥绝对喊不出这些黏糊糊的称呼,于是换了个思路:“阿嫂唔系叫南枝咩?咁你叫佢枝枝唔系几好?” “枝枝?”商隽廷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胳膊上便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皱眉:“除了这个呢?” 竟然连“枝枝”都喊不出口? 商加楹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唔怪得阿嫂会生你气啦!我都快俾你激死!”她不想再理这个快要踏入佛门、不解风情的大哥了:“你自已好自为之啦!” 说完,商加楹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本来商隽廷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被妹妹这么一搅和,更是平添了几分无措。但他有个习惯,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会认真思考别人给出的意见。 “枝…枝?” 他压低声音尝试着发出这两个音节,感觉异常拗口。不知这法子有没有用,但……总得试一试。不然,若让她把这股火气一直带到明天,让南砚霖看出来,岂不是要误会他欺负他这唯一的女儿? “枝、枝…” “枝枝…” “枝枝!”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尽量让自己在真正面对她、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会显得太过僵硬和别扭。 院子里,南枝正弯着腰,漫不经心地看着方塘里悠然摆尾的锦鲤。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眼波顿了一下,但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回头。 商隽廷手里拿着一双质地柔软舒适的乳白色羊绒拖鞋,走到她身侧后,他弯腰将拖鞋轻轻放在她脚边:“换双鞋吧,让脚舒服一点。” 南枝在心里轻哼一声。 现在知道来表现体贴和细心了? 谁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背后,下一秒会不会又跟上一句能把人气死的话。 她淡淡瞥去一眼后,直起腰:“不用。” 她懒得跟这个榆木脑袋说话,转身就要走—— “枝枝。” 低沉而清晰的两个字,瞬间定住了南枝的脚步。 她半转过身,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刚刚……喊我什么?” 所谓熟能生巧,经过刚才那一番“刻苦”练习,此刻再次喊出这两个字时,商隽廷的心绪已经平稳了许多,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太多波澜。 他看着她那张满含错愕的脸,再一次放缓了语速,重复了一遍。 “枝枝。” 南枝:“......” 这男人在发什么癫? 枝枝? 是谁给他的勇气,给她起了这么一个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昵称? 南枝感觉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她整个人怔住、大脑几乎停摆的间隙里,商隽廷却一脸平静地把那双柔软的羊绒拖鞋再次拿过来,放到她面前。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仅仅只是弯腰,而是直接半蹲下,像在巷子里,将她嵌在石缝里的高跟鞋拔出来一样。 左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右手托住高跟鞋的后跟,然后抬头,“扶着我。” 南枝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枝枝”那两个字抽走了,只剩下一双清透的眸子,无措地眨了眨。然而,她的双手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轻轻压在了他的肩膀。 高跟鞋被脱下来,一直被束缚的脚掌终于得到了解放,南枝无意识地轻轻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脚趾。 若是换作别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商隽廷会觉得不太雅观。但她的脚很漂亮,白皙秀气,脚趾圆润,指甲上也亮亮的,比起清澈的水面,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她的两只脚都换上拖鞋,商隽廷抬头看她:“有没有舒服一点?” 南枝像是还没完全回过神,机械地点了点头。 商隽廷这才握着她的手腕,缓缓站起身,“那明天爸过来,我就喊你枝枝了。” 原来他是为了应付她爸呀! 了然他的用意,那消失了一会儿的清醒终于彻底回笼。 她眉眼含笑,故意拉长了语调:“那我是不是也要对应地喊你……廷、廷?” 廷……廷廷?! 商隽廷脸上的平静可谓瞬间碎裂,那反应和刚刚南枝听到“枝枝”时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眼看她嘴角提起一抹得逞的狡黠,商隽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故意。 “不用,”他脸上的肌肉还有些僵硬,“...你喊我名字就行了。” “廷廷”这个称呼,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他头皮发麻。 虽然南枝净身高有一米七,但脱了高跟鞋,站在接近一米九的商隽廷面前,还是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她存心逗他,往前逼近一步。 因为距离的拉近,她看他几乎需要将下巴抬高到45度,但这个角度带来的微妙弱势感,并未影响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你喊我枝枝,我却要连名带姓地喊你商隽廷,”她囊了囊鼻子,一副委屈状,“这多不公平。” 可是再不公平,商隽廷也接受不了从她口中听到“廷廷”那两个字。 但总得让她感觉到自己在让步,“你可以在喊我名字的时候……声音放软一点。” 声音放软一点? 南枝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又往前逼近了小小一步。 羊绒鞋尖碰到他锃亮的皮鞋前端。 一软一硬。 “商、隽、廷?” 三个字,被她刻意拆分成三个音节,用一种她从未用过的软糯甜腻的调子,从她红润的唇瓣里,一字一顿地吐出来。 商隽廷只觉得耳根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间蔓延开来。 “是这样吗?”南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发颤的眼睫。 商隽廷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见他不说话,原本白皙的耳朵尖,也一点一点染上淡淡的红,南枝轻抿的唇角往上弯了弯。 真是不禁逗。 不过…… “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她语气里带着点施恩般的随意:“以后我来户城的话,就住这儿了。” 说完,她前倾的肩膀回正,转过身。 等商隽廷后知后觉地品出她那话里暗藏的“施恩”意味时,南枝已经走出好几米远。 但是她刚刚换下来的那双高跟鞋,还丢在地上。 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故意落下,让他捡。 商隽廷低头看着地上那双精致的、带钻的、仿佛还残留着她体温和气息的鞋子。 阳光下,钻石折出的光,格外灼人眼。 商隽廷弯下腰,食指勾起两只鞋后的银色带子,刚一直起腰抬头,就对上不远处那双,侧转过身看过来的视线。 亮晶晶的一双黑眸,在阳光下,比鞋子上那些水钻还要璀璨。 “麻烦商总了,”她像是才突然想起鞋子没拿,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诚意,垂在身侧的手却忽然抬起来,两只纤葱手指往饱满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压:“哦,不对,应该是——” 她漂亮的眸子一弯,用刚刚软糯的语调,一字一顿:“隽、廷…” 她把‘商’字去掉,直接喊了他名字的后两个字,一个只有至亲的家人才会喊他的称呼。 商隽廷提着高跟鞋,站在原地,望着她巧笑嫣然的脸,浓密的眼睫却不受控制地,轻轻往下一压。 「把他调教成我喜欢的不就好了?」 这句他不久前在咖啡厅里听来的“豪言壮语”,此刻突然响在他耳边。 莫非,刚刚她那些看似不经意、却又步步紧逼的靠近,那些软语试探,那些狡黠的笑容,就是她所谓的…… 调教?《 》 12、BB 昨晚南枝是在酒店睡的。 至于商隽廷,把她送到酒店后,连门都没能踏进一步。 被人拒之门外这种事,于他商隽廷三十年来的人生中,堪称头一遭。 说不上生气,但他也并未再次敲门,哪怕他的行李箱、电脑等重要物品,都还搁在一门之隔的客厅里。 但是这可愁坏了仁叔。 “少爷,您日常服用的那种特定配方的维他命,国内暂时买不到。” 商隽廷不以为意:“停一天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 仁叔坚持:“我去酒店给少爷取来。” 商隽廷却说不用。 仁叔猜他可能不想这么晚了再去打扰少奶奶。 但他作为管家,对少爷的照顾,一日都马虎不得。 他不敢耽搁,偷摸出了门,又偷摸开车去了酒店,最后礼貌敲了门,恭敬地喊一声“少奶奶”。 “少爷让我来取他每天要补充的维他命,麻烦少奶奶了。” 南枝也是在洗完澡之后才发现某人的行李箱还落在这,包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只是没想到,维他命比他的电脑还重要。 所以,这人的身体到底得虚成什么样? 南枝将那个黑色行李箱推到门口:“东西都在里面了。” 仁叔在心里谢天谢地,更加感谢少奶奶的细心:“谢谢少奶奶。” 不过走前,他还是妥帖地问道:“少爷说,令尊明日来户城。天宸云境那边的厨房,我已经按照最高标准安排妥当了。您看,少爷什么时候过来接您过去比较合适?” 南枝蹙眉。 这是要把明天的午饭安排在天宸云境? 竟然没跟她商量就自作主张! 南枝的反骨顿时就上来了:“不用了,你回去告诉他,明天的午饭我已经另有安排。让他等我电话。” 仁叔没料到自己的周到准备会和少奶奶的计划冲突,他一个管家,自然无权干涉少奶奶的决定,只能略显尴尬地应道:“……好的,我回去就转告少爷。” 但是仁叔回去后,却发现二楼主卧的灯已经灭了。他看了眼时间,已过夜里十一点半,总不好在少爷已然歇下的时候再去说这事。 于是翌日一大早,仁叔便等在楼梯口,等到商隽廷下来,他忙把昨晚与少奶奶的对话复述一遍。 听完,商隽廷眉头微蹙:“仁叔,你有点自作主张了。” 昨晚,仁叔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低下头,态度恭谨:“是,少爷,是我考虑不周。” “你不是考虑不周,是考虑得太过周到。”商隽廷语气平和却也带着几分告诫:“这种事,你应该提前与我确认,再由我同她商量,少奶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你昨天那么说,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意见不被尊重。” 仁叔面露愧色:“怪我,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今天见到少奶奶,我一定当面跟她道歉。” 商隽廷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也明白他作为管家,习惯性地想要将一切打理得尽善尽美。但他更清楚,对于南枝而言,仁叔首先是他的管家,过度越俎代庖反而会适得其反。 “道歉就不必了,准备车,我一会儿去酒店。” 虽是周末,但南枝有生物钟,刚一过七点,她就醒了。不过也因为是周末,所以一直到八点,她还懒在床上。 正看着财经新闻,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提醒,她随手往上一滑,等她再想起来这事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 信息是商隽廷发来的,不过南枝给他的备注依旧还是商总:「醒了吗?」 「醒了。」发完这两个字,南枝把手机往旁边一撂,这才伸了个懒腰下床。 洗漱、护肤、化妆、换衣服,等她拎起沙发里的包,已经两个小时过去。 门开,刚一迈出脚,一束鲜花就递到了她面前。 太过始料不及,惊得南枝肩膀微微一提,见到捧花的人,她愣了一下:“你、你怎么在这?” 商隽廷把手里的花又往她面前递近了几分:“来接你。” 是一束白玫瑰,开得正艳。 倒是有些长进,知道换花样了。南枝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不过他有心送,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南枝伸手接过的同时,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昨晚我不是让仁叔跟你说了吗,我自己会过去的。” 她主动提起仁叔,商隽廷便也顺势接话:“可能是我昨天没有表达清楚,让仁叔误以为我已经单方面将今天的饭局定在了天宸云境。是我的疏忽,抱歉。” 南枝才不信他是什么“没有表达清楚”,大概率是仁叔将她的原话带到后,他品出了她话里的不满,这才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放低了姿态。 她笑了笑,好整以暇地问:“那商总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商隽廷看着她,目光坦然:“自然是听你的安排。” 如此迅速地认识到问题所在,还把决定权交到了她手里,这份态度倒是让南枝因他昨晚的“强权”行为而产生的不快,消散了几分。 就冲他这知错能改、并且懂得尊重她意愿的表现…… “行吧,既然商总都这么说了,那……就定在天宸云境吧。” 商隽廷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改变主意。 至于原因…… 是因为他一早等在门口并主动致歉的态度,还是因为他那句“听你的安排”,让她感受到了被尊重、被放在首位的重视? 但无论出于何种缘由,似乎,只要事事顺着她的心意,她便会心情愉悦。而她一旦心情好了,许多事情便不会过于计较。 倘若真是如此…… “那晚上,要不要请爸直接住在天宸云境?”他顺势提出新的建议。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商隽廷绅士地用手挡住门边,让她先进。 南枝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跟他提过这个安排吗?” “当然没有,总要先问过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南枝走进电梯,“不过,最终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好。那回头是你来问,还是我来问?” 南枝几乎没犹豫:“你问吧。” 果然,凡事都先征求她的意见,她反而会更愿意将决定权交出来。 商隽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规律,他记下了。 出了电梯,两人并肩穿过酒店大堂。 南枝随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给你发短信的时候。” 发短信的时候?那才早上八点钟,到现在她出门,中间隔了将近三个小时。 南枝看向右前方的宾客休息区,“我们酒店休息区的服务还不错吧?” 商隽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难道她以为他这三个小时是在休息区度过的? “看起来环境舒适,服务想必周到。” 南枝从他话里抓到了重点:“想必?” 本来商隽廷没想挑破,但她问了,便也直言:“我是在套房门口等的你。” 南枝脚步一顿,讶然转头:“门口?” “嗯,”商隽廷淡淡一笑,“来接你,哪有在休息区干等的道理。” 南枝:“……” 一晚不见,这张嘴倒是像抹了蜜。不过,他竟然在门口干等了近三个小时,期间连一条催促的信息都没有……这份耐心,倒是让她有点意外,当然,让他等了那么久,南枝心里多少又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 “你应该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的,”她语气带着几分埋怨,“谁会一大早盯着手机看。” 商隽廷从善如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怪我,考虑不周。” 南枝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突然像转性了似的?不管是不是他的问题,都先往自己身上揽。 门口,仁叔早已等在车旁。见两人并肩走出来,他下意识地多瞧了两眼少奶奶的神色。 面容舒展,唇角轻弯,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仁叔快步迎上前,微微躬身:“少奶奶。” 南枝朝他莞尔:“仁叔也等了很久了吧?” 仁叔心里还因昨晚的自作主张而惴惴不安,忙恭敬回道:“少奶奶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枝今天穿了一条长及脚腕的鎏金色长裙。 见她提起裙摆,商隽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让她扶稳,“慢点。” 因这两个字,南枝又多看了他一眼。 知错就改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耐心和体贴,这男人是不是昨晚恶补了什么“攻略”?不然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讨人欢心? 路上,商隽廷问她:“爸有说具体几点到吗?” 南枝看了眼腕表:“要一点呢。” 商隽廷随即看向副驾驶:“仁叔,交代厨房,午饭推迟一个小时。” 仁叔顿时了然。 难怪早上他问是不是要取消午宴安排,少爷说不用呢,原来少爷早有准备。 仁叔忙应了声好。 紧接着,商隽廷又征询南枝的意见:“要不要去机场接爸?” 他有心表现,南枝自然不会阻拦,刚一点头,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坐的不是昨天的轿车,而是一辆七座商务。 所以,这算什么? 表面上是询问她的意见,实则早就安排好了所有步骤? 那之前呢?问她要不要去机场。 再往前,问她要不要让爸住在天宸云境。 还有那句“自然要先听你的意见”。 种种细节串联起来,南枝在心里冷笑一声。 可真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竟然把拿捏人心、引导决策的商战手段,用到了她身上。 这样下去还得了? 南枝歪过头看他,语气轻飘飘地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商总昨晚……睡得还好吗?” 话题转得太快,商隽廷一时没能领会她是随口寒暄,还是另有所指。 “还好。” 南枝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感慨,又像是调侃:“百忙之中特意抽出两天时间过来,还要这么费心…”她尾音轻拖,叹了口气,“真是难为商总了。” 明明之前她也喊他“商总”,可不知为何,此刻再听,商隽廷心头莫名泛起一丝不适。 还有这声“难为”,昨天她也说过。当时她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他时的神情与此刻几乎无二,眼角微弯,嘴角轻抬,看似在笑,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 最重要的是,昨天在她说完那句「难为」后,才有了仁叔的那番苦口婆心。 所以,她是看穿了他今天上午所有看似顺从、尊重背后的暗意? 商隽廷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试图转移焦点:“昨天不是说好,不再这样称呼彼此了吗?” 竟然跟她玩起了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这套! 南枝没好气地飞过去一记眼刀:“谁跟你说好了!” 两人之间隔着中央过道,商隽廷手臂搭在扶手上,朝她这边微微倾身。 “那等下见到爸,”他声音带着点商量,又像是提醒:“我是该称呼你南总,还是……枝枝?” 竟然掐住了她的软肋,认准了在父亲面前,她必定会选择后者。 真不知是小看她,还是高看了他自己。 南枝红唇一弯:“南总太见外,枝枝嘛……”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我朋友都这么喊,没什么新意。不如,我们换个更新鲜点的?” 新鲜点的? 商隽廷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 “baby怎么样?”她就不信他这个老古板能喊出这么黏糊糊的称呼,而且还是当着长辈的面! b、bb? 商隽廷完全没料到她会临时增加这么一个……实在称不上得体的称呼。 光是想象,甚至都不用在心底默念,他就觉得后颈连带着脊背窜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刺麻感。 瞧着他脸上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南枝心底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她故意拖着娇软的调儿,喊了他一声:“商总?” 商隽廷目光定在她脸上。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得逞与狡黠,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他当然知道她是故意,故意让他为难,认准了他不可能在她父亲面前喊出那么亲昵的称呼。 不过,面对她这般的笃定,商隽廷只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余光里,她那条鎏金色的长裙下,翘起的腿,那悬空的、穿着精致凉鞋的脚尖,就那样优哉游哉地勾着、晃着。 一直到机场,都没有停下来过。 下了车,两人并肩走进机场抵达大厅。 南枝看了眼时间,刚把手机从手包里拿出来,商隽廷忽然抬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爸出来了。” 南枝抬头看过去。 来往人流里,南砚霖一身深色正装,身姿挺拔,加之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场,尤为醒目。 南枝立刻挥了挥手:“爸!” 听见声音,南砚霖目光扫过来,原本略显冷肃的表情,在看见女儿和女婿并肩朝他走来,瞬间柔和了许多。 “爸。”礼貌一声后,商隽廷和南砚霖浅浅拥抱了一下。 “等很久了吗?”南砚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和煦。 “没有,我们也刚到。” 南枝亲昵地挽上他胳膊,“饿了吧?” 南砚霖笑道:“还行,上飞机前吃了点。” 商隽廷走在南枝身侧,“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说到午饭,南枝眼波流转:“为了准备这顿午饭,您这位女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说着,她故意看向商隽廷:“是吧,商总?” 面对她似调侃又似挑衅的一声“商总”,商隽廷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纵容,带着点制止她继续取笑的意味,低沉而迅速地喊了她一声—— “bb。” 不是“baby”,而是更显亲昵、带着港城独特发音韵味的“bb”。 那声音低低的,带着他特有的磁性嗓音,却又莫名染上了一丝柔软的调子。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钻进南枝的耳朵里,温柔、自然,甚至……带着点调情般的宠溺。 南枝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几乎要忘了父亲还在身边,“你、你喊我——” 商隽廷搂着她肩膀,指腹在她肩头轻轻摩挲了两下,“不许当着爸的面取笑我。” “……” 这收放自如的表情,这无缝切换的语调…… 南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人怕不是有人格分裂症吧! 倒是一旁的南砚霖,短暂的怔愣后,笑出一阵爽朗:“哈哈哈…之前我还总担心你们俩聚少离多,关系会生疏,现在看来,完全是我多虑了!” “怎么会,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每天都会视频电话。”商隽廷看向怀里的人:“好在国外的事情都忙完了,接下来,我会经常过来陪她。” 南枝:“......” 天呐!她之前还担心这人会露出破绽,没想到这么会演!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时不时传来父亲南砚霖爽朗愉悦的笑声。南枝余光瞥向右手边,只见某人一派闲适从容的坐姿,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把她爸哄得眉开眼笑,格外高兴。 到了天宸云境,车停稳,商隽廷率先下车,而后朝南枝绅士地伸手:“慢点。” 不知是不是因为机场里那几句话的缘故,南枝越看他越觉得虚伪。 她把手往后一背:“不用。” 偏偏裙子和她作对,刚一弯腰,裙摆就钻到了她的鞋跟下,布料被绷紧,眼看她一个趔趄,商隽廷眼疾手快地捉住她手腕,另只手随之一抬,在南枝的一道惊呼声里,商隽廷搂着她的腰,直接将她从车里抱了下来。 就是这么巧,南砚霖正好绕过车头走过来,恰好看见两人亲昵的画面,他无声弯唇,朝身后的助理和仁叔做了个手势,先行进了院子。 车边,南枝埋着头,刚刚条件反射搂在商隽廷肩膀上的手,这会儿,手指蜷着,指尖抠着他西装挺括的肩部面料,来来回回的,恨不得要抠出一个个洞来。 本以为她会第一时间把他推开,没想到她竟低着头,捕捉到她脸上的红,商隽廷歪头去看她:“怎么了?” 南枝这才恍然回神似的,一抬头,撞进他墨一般的眼底,原本脸颊只是淡淡的红,这下好了,瞬间漫遍了她整个脖子。 她两手下意识地往回一缩,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谁要你抱了!” 说完,她也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拎起裙摆就往院子里跑。 都跑过花园了才想起来自己的包还落在车上,一回头,见她那只黑金康康正被某人随意地捏在手里。 经典的黑金配色,衬得他手背肤色愈加冷白,也让那只有着清晰骨节的手看上去格外劲秀有力,透着一种别样的掌控感。 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商隽廷原本沉稳的步子快了几分,走到她面前,他抬起手。 不知是他的手掌过于宽大,还是19尺寸的康康在他指掌的对比下显得格外迷你,被他这么捏着,竟像个精致的小钱包。 伸手去接时,南枝再一次看见他无名指上的圈戒。 酒吧那晚他就戴着这枚戒指,这两天也不曾见他摘下来过,反倒自己的那枚同款的婚戒,这半年来,一直被她搁在京市家中的衣帽间里,从未佩戴过一次。 “你这戒指...一直戴着?” 商隽廷低头看了眼:“当然。”他语气平铺直述,格外自然:“这是我们的婚戒。” 说不上是心虚还是什么,南枝垂在身侧的左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背了背。 “我早上出门得急,忘、忘记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明明他什么也没问。 商隽廷只是笑了笑:“没事。”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就这么把南枝面上的尴尬轻轻揭了过去。 饭桌上的气氛尤其融洽。 南砚霖的酒量,南枝是知道的,一斤白酒下肚依旧能谈笑风声,只是没想,商隽廷的酒量也不错,一杯接一杯地陪着,丝毫不见怯意。 当然,她的酒量也绝不含糊,谁知,白酒刚一开封,商隽廷就不动声色地把她面前的白酒换成了红酒。两个杯底喝完,他又示意仁叔,把她的红酒换成了果汁。 她总不能当场反驳“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或是“我酒量好着呢”这种话,索性由着他去,任他做尽了体贴的绅士。 待到一瓶白酒见底,第二瓶也开了封,仁叔悄无声息地凑近南枝身侧,压低声音道:“少奶奶,少爷的酒量不太好。” 不太好? 南枝瞥了眼身侧的人。 坐得四平八稳,说话也逻辑清晰,听不出半分醉意。 南枝只当是仁叔心疼自己少爷,回头朝他宽慰地笑了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仁叔太清楚少爷的酒量了,别说两杯红酒就是底线,白酒更是不沾的,这么卖命地陪下去…… 眼看他又一次朝南砚霖举杯,仁叔下意识就往前迈了一小步:“少爷——” 商隽廷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侧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吩咐:“去给少奶奶热杯牛奶。” 南枝被无语到了。 把她的酒换成果汁也就算了,现在连果汁都要剥夺,改喝牛奶?这人就算想在她爸面前拼命表现“好丈夫”形象,也不至于用这种把她当三岁小孩的方式吧! 可当着父亲的面,又不好直接驳了他的好意,气闷之下,南枝索性用脚踢了他一下。 商隽廷扭头看过来,接到南枝朝他皱眉的表情,他笑了笑:“放心,爸难得过来,我陪尽兴。” 南枝:“……” 这人的理解能力是负数吗?说得好像她在担心他似的! 眼看他又给她父亲斟满了酒杯,南枝气得咬牙,伸手就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那触感说不清是疼、是麻,还是痒,商隽廷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就把腿往旁边躲了一下。 就在南枝乘胜追击,想再掐第二下以示警告时,手被他精准无误地捉住。 南枝整个人一怔,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谁知那只握住她手腕的大手,力道不容抗拒,如同铁钳一般。 桌面上依旧言笑晏晏,风云不起,桌布之下,却已是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直到仁叔将一杯温热的牛奶轻轻放在南枝面前,商隽廷手上的力道才略微松了几分。但他并未给她完全的自由,而是就势翻转手腕,掌心向下,完全覆住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牢牢地压在了他自己的腿上。 隔着一层质料上乘的西装裤布料,南枝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腿部肌肉的轮廓。 紧绷、硬朗,滚烫。 带是一团火,没几秒的功夫,就将南枝的掌心熨帖得沁出了一层薄汗。 湿漉漉、黏糊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