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剪了我最爱的长发[双向暗恋]》
1. 学霸,何意啊
“考试结束,考生立即停止答卷。考试结束,考生立即停止答卷。”
林青禾最后浏览一遍英语答题卡,很完美。
等老师收完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踏出考场的那一刻,热浪来袭,林青禾突然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高中时代结束了。
离开放校门还有挺长一段时间,林青禾就在本校一中考的,对这里轻车熟路。在大多数学子都涌向校门时,林青禾拐个弯,去了隔壁实验楼吹空调。
四楼是光学实验室,厚厚的窗帘把阳光遮个干净,教室里灯还开着,葛老师在讲台上写题。
葛老师是林青禾班主任,资深物理教师,带完这届还有两三年就退休了。从外表来看估计所有人都觉得这位老师是个古板严厉的人,其实他很开明幽默,教学功底深厚,挺受同学爱戴。
他招呼林青禾过来,把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摘下,“考的怎么样?”
林青禾略微无奈:“有你这样的吗?刚考完就问怎么样。”
葛老师笑了,眼角的皱纹慢慢浮现,很柔和,“要是别的学生就罢了,你还怕这个?”
林青禾老老实实汇报:“主三科都没什么,数学压轴题跟我们二模的压轴挺类似,理综都是常规题,物理大题考了电磁和光学,题目很长,但是没什么新的。”
葛老师:“有几分把握做对?或者你现在讲讲题目,我们讨论讨论。”
“你看,就这刚出考场的功夫,校长电话就打到我这里了,估计是问你状元有几分把握。”
林青禾受了这个打趣,做个捂心脏的动作,夸张道:“老师你放过我吧,我想好好过个暑假。”
两人谈话间,已经有不少同学进来了,有人欢笑有人愁。
“葛老师我完蛋了!物理最后两个大题都不会,我就瞎抓了几个公式。”
葛老师淡定回复:“没事,下一届我还带毕业班,复读我接着教你。”
“葛老师,我好舍不得你……”
葛老师:“那你上大学接着学物理嘛,理论物理,天体物理什么的,学了就等于跟见我一样。”
一群人把葛老师围得水泄不通,林青禾退后两步。
几位同学蠢蠢欲动想问林学霸怎么样,会不会拿第一,要是状元真在他们班,那可真是扬眉吐气。
但是碍于林青禾的高冷人设,竟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林青禾收拾了一下书包,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光学实验室,黑板上还有葛老师写的公式和演算过程,旁边挂着高考倒计时版,上面的零天,是葛老师亲自写上去的。
她们高中三年节假日补课全在这个实验室里,甚至高考前几天,还在这里做各种押题卷。当初觉得烦,要是实验室能爆炸就好了,现在心头却有一丝不舍。
走出校门,林青禾竟然见到了“失踪”多年的父母。
林父林母像是刚逃荒出来,衣服上布满泥点,俩人乐呵乐呵抱着一束金黄向日葵,冲女儿招手:“青禾,这里,不认识爸爸妈妈了吗?”
林青禾接过向日葵,有些惊讶,问:“昨天发邮件不是还在亚马逊雨林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林父林母一个学地质的,一个学植物的,从小就带着学生全球飞,很少在家。
林父:“女儿高考大事,当父母的怎么能缺席。”
林母拆台:“昨天老林还说不回去了,调察都还没做完。”
林父狡辩:“我是想让女儿独立,再说差点赶不上飞机怨谁?是不是你要坚持把报告写完再走?”
林母:“刚刚谁下飞机来学校还要导航?”
林父:“得了,你也别说我。你路上还说女儿能不能上本科,我都知道咱闺女是个大学霸。”
林青禾早已习惯父母间奇怪的相处方式,打开手机点菜,平静地问:“今晚火锅还是烤肉?”
“火锅!”
“烤肉!”
两个人异口异声,争论不休。林青禾思考一番,最终决定吃辣子鸡。
一家人和和美美散步回家。这对父母当的不称职,也亏得林青禾从小独立,没觉出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家门口放着刚刚点的菜,仨人一起拎进屋里。林父林母去洗澡,林青禾负责料理食材。
放在岛台上的手机一直震动,趁着腌肉的功夫,林青禾打开看了一眼。
蒋夏:“啊啊啊啊青禾快点安慰我,我的物理最后一大题好没把握。”
“天呐,到底有没有大学收我这个笨蛋。”
“!!!我刚刚在楼下遇见何晏了,他冷着个臭脸,是不是考砸了?那样你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何晏,隔壁附中种子选手,状元热门候选人之一。
林青禾洗了手,一一回复:“我们可以讨论下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
“你上次年排第十。”
唯独最后一条林青禾不知道怎么回复,她拧着眉,考砸了吗?
林青禾点开一个微信群,里面有四五十人,正聊的热火朝天。
这是高二打竞赛建的群,群主是个小太阳社牛,把训练营所有人都拉进来了,包括两大冰山,林青禾和何晏。
“试卷好难,兄弟姐妹们我是不是要复读了?”
“复读加一。”
“加二。”
“加三,对了,你们报清华还是北大?我报北大,这边建议避我锋芒。”
“保送生滚。”
“保送生滚。”
林青禾翻了半天聊天记录,全是一群学霸在装傻子搞抽象。只有最上面有人问他一道题的答案,他简单回复了。
何晏的头像是黑夜里的一轮明月,像是自己拍的,很糊,也没什么构图。蒋夏锐评很符合他的冷淡装逼男气质。
林夫林母收拾好后,进厨房打下手,“闺女,你想报哪所大学?有什么心仪的专业?”
林父:“我觉着学地质就不错,”
林母撇嘴:“得了吧,整天搞得跟流浪汉一样。”
“你们植物好到哪去?不都是风里来雨里去。”
林青禾把择好的菜控水捞出,一篮子菜青翠欲滴,心中早有打算,“我报计算机。”
刚刚还争论不休的俩人立刻停下来,转头看向女儿,异口同声:“计算机好啊。”
俩人别的不说,就是开明,不搞强权那一套,对自家小孩的决定大力支持。
起锅烧油,炒鸡炒菜,林青禾熟练地加入佐料和调味,不出片刻,色香味俱全的辣子鸡就出锅了,拌上劲道的手擀面,三个人全都埋头苦吃。
辣椒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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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使林青禾清醒地认识到以后不用再早早六点起床,十一点放学,往年真题和各色押题卷也不用反复刷,美好生活的大门就此打开!
吃完饭,没帮上什么忙的林父林母主动去刷碗。林青禾换下衣服,去楼上冲了个澡。
这个澡洗的极其漫长,因为林青禾要好好保养自己的一头秀发,先挑了个柚子味洗发水,清洗过后再用发膜,最后半湿的时候,林青青很细致地在发尾涂上精油。
这套下来接近一个小时。因为高考前时间紧任务重,没时间打理头发,林青禾因此很郁闷。
但是她更舍不得剪短,长发是她莫名其妙的执念。
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工作性质,小林青禾经常转学,基本都是很偏僻艰苦的地方。一家三口睡一张床上,林父不知道怎么得了一头虱子回来,传染给了林青禾。
林父林母厚脸皮惯了,一扭头都剃了圆寸,还鼓励小林青禾去剪头。
小林青禾看着陌生的父母和诡异的笑容,人生头一次吓哭了,死也不去理发店。
林青禾想起陈年旧事,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那时候把林父林母吓得够呛,连忙摆手说不去理发店了,又跑到镇上去买篦子和专门的洗发水,天天给林青禾洗头。
蒋夏不知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消息:“不许说答案!!!”
“明天上午九点拍毕业照,你来接我吧。”
林青禾有辆蓝色电动车,夏天吹风很舒服,短距离代步的不二车选,后座是蒋夏的专属座位。
林青禾慢慢在对话框打字,又删掉,回复:“好。”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蒋夏又自顾自聊起来:“你知道么?我看见何晏,电梯都没坐,爬上楼的。”
蒋夏家在十三楼。
蒋夏:“虽然我希望状元花落一中,但是……”
林青禾默默在心里把话补全了,但是何晏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林青禾看着好友的对话框出神,刚刚的好心情也跑没了,她回复:“我要睡觉了。”
蒋夏发来一条语音,咆哮怒吼:“这么早?现在才十点诶,考完第一晚不应该是通宵吗?”
林青禾很认真地打字:“不行,对我的头发不好。”
林青禾把枕头摆正,舒展身体,柔软薄被上有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适宜的空调温度,一切都是入眠的好条件。
十点半,林青禾烦躁地翻身,摘下眼罩。
他到底为什么没考好啊?!
明明题很简单啊,对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林青禾在黑暗中摸手机,打开那个竞赛群聊,找到那个惹自己睡不着的头像,用力戳了两下。
群里依旧火热,聊游戏聊编程什么都有,平均一秒钟五条消息。
突然就出现了两条系统提示。
“我拍了拍‘何晏’。”
“我拍了拍‘何晏’。”
手机似乎卡顿了一秒,消息刷的更快了,连带着潜水的窥屏的全出来了。
姜瀚齐:“学霸,何意啊?”
杨宛凝:“学霸,何意啊?”
王南星:“学霸,何意啊?”
“……”
林青禾心想,今晚是不用睡了。
又想,这破功能研究出来干嘛。
2. 鸡窝头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青禾才慢慢悠悠醒过来,刷了牙,用冷水扑了两三遍脸,昨天的尴尬仿佛还是如影随形。
林父林母一清早就不见人影,但值得夸奖的是,冰箱里留了早餐。
林青禾边啃包子边给蒋夏发消息,“我准备去了。”
外面阳光平等笼罩各个角落,微风吹过,树叶蔫得都不想摇摆,昨夜里此起彼伏的蝉鸣此时也有气无力。
林青禾拿了件蓝色格子衬衫遮阳,下楼去接蒋夏。
刚到地方,正好遇见蒋夏从楼梯间下来,她打扮的十分少女,把头发卷了卷,化了淡妆,涂了唇釉,亮晶晶,像美味的果冻。
“快快快快,林青禾,冰棍要化了,快吃。”蒋夏急忙塞给林青禾一只老冰棍。
林青禾接过,拆开。俩人蹲在台阶上吃冰棍解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偶尔有穿堂风吹过,还挺凉快的。
蒋夏打量她:“要不要我上去给你化个妆,时间来得及,今天可是拍毕业照。毕竟以后很难再见到了,到时候都是拿着毕业照回忆往昔,真的不要好好收拾一下吗?”
林青禾专心吃冰棍,“不用。”
蒋夏率先吃完,笑着说:“好吧,不过现在你已经够帅了,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林青禾紧随其后,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不太确定地说:“去年是一六八,不知道长没长。”
蒋夏一副我就料到的样子,“我就猜到,所以我还带了五厘米高跟鞋,这个毕业照,我必须跟你手牵手拍。”
林青禾被她逗乐了,眉眼弯弯,她希望蒋夏的最后一道物理题一定要做对,这样就算上大学也不用分开。
就当俩人准备踏进被太阳笼罩的恐怖地带,毅然“赴死”的时候,身后的电梯门开了,俩人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
多年以后,林青禾面对何晏,还是会回想起这个炎热的夏天和怦然心动。
何晏也穿了蓝色短袖衬衫,头发乱糟糟向四面八方翘起,手腕上带了一只黑色的机械表,姿态放松,依旧面无表情,微微低头看手机。
新楼盘的挑高都偏低,何晏一出来显得逼仄。他专心致志地看手机,蹙着眉,一贯的高冷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
蒋夏靠近林青禾耳朵,说悄悄话:“你们俩撞衫了。”
林青禾脑子空白一瞬,手心发汗,内心吐槽怎么这么倒霉?昨天她不小心手滑了,今天就能遇到本尊,还正好碰见本尊玩手机。
这种紧张的情绪很久没有过了,上次应该是大型联考最后五分钟发现数学大题的值带错了。
还撞衫?林青禾感觉此刻比撞鬼都可怕。
昨天拍那两下跟挑衅一样,仿佛在说:哥们,这个第一我拿定了,你呀,靠边站吧。
何晏抬眼望去,昨天群里说手滑的人,站在他面前,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按道理说一起参加过竞赛,又对对方耳熟能详,应该是笑着过去打招呼寒暄两句,再不济也能说上一嘴,“今天太阳真好啊,你也去学校吗?”
但是双方都保持沉默。空气凝滞,连树上的蝉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缩头回树荫下了。
何晏上前两步,朝两人点点头,从旁边借道走了。他从小区楼下推出来一辆山地车,长腿一夸,轻松上车,微风吹起他的蓝衬衫,勾勒出紧实的腰腹。
很帅,当然前提是忽略他头上顶着小鸡的家。
蒋夏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抱着林青禾半个胳膊,大喘气:“我以为你们两个要打起来。”
林青禾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或许是没看到昨天的消息?
林青禾不解:“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蒋夏心虚:“附中和一中的表白墙上都是这么写的,可能是瞎传的吧。”
什么沉默凶猛小狗vs高傲冷脸萌猫,什么势均力敌的死对头,这些同人文她才没有看过。
到学校时接近九点,蒋夏作为班长一到学校就各种事情砸了过来,犹如一尾小鱼游入大海,再也找不见人。拍照前面还有两个班。前锋广场上站满了人,几位校领导和年级主任都在。
林青禾悄悄避开他们,视线扫过人群,企图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来找到班级的位置。但谁来告诉她,仅仅过了一晚,为什么她们班发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了。
林青禾看见了一群认不到的人。
向晚晚是第一个发现林青禾的人,她染了一头棕色头发,她小跑过来,指指身上挂着的相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林青禾,我们能合影吗?”
向晚晚用力攥紧衣角,努力表现得自然,她真的真的很喜欢林青禾。无论再简单的题目,林青禾都会不厌其烦地讲解。会在考砸后,若无其事递上纸巾,帮忙查漏补缺。
可是林青禾高冷话少,向晚晚又怂,三年前后桌也只是比陌生人熟一点罢了。
现在毕业各奔东西,再见不知何时何年何月,向晚晚希望能以这张照片给高中时代划上完美的句号。
“好啊,你想怎么拍?”
出乎意料,林青禾答应的很干脆。
向晚晚笑起来,指着二食堂前面的天明池,大声说:“就在那里拍!”
高二第一次做理综卷时,题多量大时间少,同一个考场的人都在马不停蹄解题,向晚晚头都大了,剩了一半试卷没写。
不出意外考砸了,名次前所未有的低。晚自习传来成绩单时,向晚晚看着还没班级平均分高的成绩,突然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学习这块料,她用手掌捂住眼睛,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在哭。
等晚自习放学后,人都走光了,向晚晚才敢抬头哭出声。
“需要纸巾吗?”她身后突然幽幽出现一道声音。
林青禾竟然没走!
向晚晚接过纸巾,心想太丢脸了,考砸后痛哭被学霸撞见,她能理解学渣的苦衷吗?
林青禾比她还尴尬,从小到大她没安慰过除蒋夏以外的人,安慰词仅限于“别哭”,“别气”,“别烦”。
如果马上向晚晚想吐露心事,林青禾估计自己只能当一个沉默的垃圾桶。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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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避免尴尬的发生,林青禾先发制人,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问题:“你想去喂鱼吗?”
向晚晚跟不上学霸的思路,愣愣的,“什么?”
林青禾桌洞里还有三块面包,是她的宵夜,但是此刻她准备痛心割爱献给那群大肥鱼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喂鱼。”
十一点,俩人蹲在天明池前喂鲤鱼,教学楼都已经熄灯,只有路灯在散发淡淡的光亮,向晚晚把面包揪成小块撒下去,看着一群鲤鱼争先恐后地争食,又开心又难过。
“林青禾,我要怎么办?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我就像这后面抢不到面包的鱼一样,我要崩溃了。”
林青禾沉默苦恼,她喂鱼的时候没想过这个。
林青禾也想问怎么办怎么办?数理化上没教怎么安慰别人,她绞尽脑汁,终于灵机一动:“但是你看,后面的鱼也很健康不是吗?前面的鱼吃的越多,责任越大,后面的小鱼被照顾得很好。”
“你以后如果有不会的题,可以来找我。”
林青禾在心里祈祷对方看不出她在瞎扯。
向晚晚顾不上悲伤了,说:“但是这样会很打扰你。”
林青禾松了一口气,“欢迎你来打扰。”
解题比安慰人简单多了。
林青禾扔出最后一点面包,鱼儿跃出水面夺食,溅起的水珠在月色下折射出这幅少女心事。
两人拍完合照,在旁边观望的人也纷纷上前表示要合影,最初还是本班的一些人,后来是隔壁班,再后来林青禾就不认识了,她仿佛成了热门打卡地点,所有人上来第一句都是激动地说:“林青禾,我关注你好久了。”
最后还是蒋夏解救她于水火之中,“拍合照了,大家去广场站好。”
蒋夏已经换掉了运动鞋,脚踩高跟,走起路来也是如履平地。
两人最终按身高排到第二排,在摄影师大喊“班主任帅不帅”的同时,把紧紧相握的双手透过人群缝隙,永远留在了毕业照中。
拍完照片后,蒋夏又风风火火去和别的班委沟通晚上的谢师宴以及收集全班证件照。
林青禾又被无情地抛弃了,用蒋夏的话来说,她是服务于人民的,而林青禾作为家属应当充分理解。
当然,蒋夏是不会承认她经常给林青禾买零食当做赔罪。
现在教学楼都在封闭期间,没有空调可蹭,到处都热,林青禾走到食堂后面的紫藤花架下面吹风,这里静悄悄,只有淡淡的香气。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说什么啊?我还等着去跟朋友拍合照。”一道心不在焉的声音传来。
紫藤花和爬山虎交织成网,只能看见隐约两个人影,林青禾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小心偷听到别人讲话。
“快说,不然我要走了,这里有蚊子。”
男生着急地拉住她:“杨宛凝,别走。”
“我喜欢你。”
林青禾挑眉,还是半个熟人。
她屏息想听听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刚抬头视线扫过地面,发现斜后方多了一双白色板鞋。
3. 不熟
林青禾心脏拉扯着要跳出胸腔,深吸一口气,顺着白板鞋往上看。
熟悉的水洗牛仔裤和大长腿,与自己相似的蓝衬衫,最上面领子敞开,露出平直的锁骨,再往上是一张冷冷的俊脸。
何晏面无表情站在她后面。
紫藤花架后面的表白还在继续,林青禾却不能集中注意力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刺眼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何晏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变活人?
林青禾稳住想要跑出来的心脏,紧握手机。两人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随着时间的拉长,寂静沉默的氛围开始变得略微尴尬。林青禾从没觉得校园这么静过,读书打闹声通通消失,风轻轻吹过,只留下花香。
花架后方两人表白进入白热化阶段,根本不像吐露心意,倒是像吵架。
杨宛凝一如既往伶牙俐齿,“刚开始就关注我了?我记得第一天不是你看不起女生学理科吗。”
“你不会是受虐体质吧,还是乱我道心,进了大学想压我一头。”
“你说你平常嘲讽我都是吸引我的注意力?快停止你那无聊的行为好吗?晚自习没事多看两本言情小说也知道怎么追人啊。”
林青禾耳根逐渐变红,有逐渐上脸的趋势,她强装镇定。偷听这事太不地道,俩人被困在这小小的紫藤花架下,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何晏盯着眼前的墨色长发和黑色头绳,微微出神,拿出手机打字:“拍证件照,借道。”
附中和一中就隔了一条街,双方学生都混在一起,老师之间也熟识,偶尔竞争不那么激烈还会一起外出研学。
最近的一家照相馆就在一中北门附近,如果正常到达需要多走三条街,若一中穿过走直线,确实是最快最省力的方法。
林青禾也拿出手机,火速回复了一串字,递给何晏看。
阳光折射在手机屏幕上,使那一行简短的字难以辨认,何晏有轻微近视,他弯腰想要离近一点,发现手机页面变成了来电提醒。
来电人备注,宝贝。
何晏把腰直回去,薄唇轻抿,示意林青禾看手机。
林青禾不明所以,把手机翻转过来,期间手指不小心划到了接听。
蒋夏充满活力地问:“林青禾你躲哪去了?我这边已经结束了,我们一起去拍证件照啊。”
尽管没开免提,但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足以让“表白”二人组注意到这里有人。
怎么办?逃跑还是假装经过?无数借口在林青禾脑子中飞速闪过,如果现在拿出八百体测的速度,杨宛凝应该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吧。
林青禾挂断了蒋夏的来电,在微信上回复她马上到。
何晏站的笔直,单手插兜,丝毫没有偷听的心虚。
杨宛凝从阳光透下的缝隙中看到隐约两个人影,距离略微暧昧。她往前两步,突然睁大眼睛,惊呼道:“林……林青禾!”
王南星被批评的一无是处,正努力反省自己之前的幼稚行为,听到杨宛凝的惊呼后,也紧跟着走过去,边走边说:“没事,林学霸肯定是路过——”
王南星站到杨宛凝的身旁,也惊掉了下巴,语无伦次:“何…何晏!”
俩人异口同声:“你们……你们也是——”
林青禾打断他们俩丰富的想象:“不是。”
何晏跟着补充:“路过。”
杨宛凝呆呆“哦”了一声,脑子有点转过来了,附中的人路过一中的校园吗?还特意路过情侣约会圣地紫藤花架下面?她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眼底隐约闪着八卦因子。
林青禾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坦坦荡荡,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感到有些头痛,一系列事情真是太巧,怎么解释都有些找补的意味。
杨宛凝十分想留下来打探八卦,为校园墙某板块建设添砖加瓦,奈何没这个胆量,她拽了拽王南星衣领,说:“你不是要跟我拍合照?走了。”
王南星还有些呆滞:“奇怪,附中毕业照不是早就拍了吗?”
群里几个附中的学生,早早就订好了机票全国游去了。
许是他声音太小,何晏还是一副淡淡垂眸,没有回应。
林青禾怀疑他是不是被太阳烘睡着了。
杨宛凝恨铁不成钢,把人给拖走了,“你们好好玩,打扰了打扰了……”
王南星要被领子勒窒息了,脚步踉跄,乖乖跟着离开。
等到闲杂人等全部离开,何晏才仿佛睡醒一般,睫毛下垂,带着一丝迟疑:“你刚刚,说什么?”
少年变声期刚过,声音低沉悦耳,跟三年前在国旗下宣誓的稚嫩音色判若两人,林青禾动了动耳朵,感到陌生。
这声音倒有点像她每天听的入眠主播的声音。
“没什么。”
林青禾看到蒋夏从远处跑过来,仿佛做贼心虚,拉开距离,“我先走了。”
蒋夏飞奔过来,扑到林青禾身上,撒娇:“累死了,我现在把班级所有事物全部搞定搞定搞定!还有这个!”
蒋夏模仿超级飞侠的语气,拿出手机给林青禾展示昨天精挑细选买的团购,“如何?妆造精修双人套餐,这家好评如潮,绝对能把我们俩拍的漂漂亮亮。”
林青禾任她倚在自己身上,看了看三位数的价格,犹豫道:“是不是太贵了。”
蒋夏对生活具有极大热忱,吃喝玩乐和装扮自己这方面向来权威,她肯定地说:“贵有贵的道理,你就跟我走吧,这张照片可是要贴在高中毕业证上的,你看谁去刘老头那里拍照啊。”
“诶对了,刚刚那个背影怎么这么像何晏,一定是我看错了。”
蒋夏所言不虚,这家照相馆可能技术确实不错,人满为患。两人到地方后都没椅子坐下,只好跑到楼下奶茶店边玩手机边等待。
林青禾买了两杯颜值颇高的奶茶,蒋夏把它们摆在桌子上,找角度拍了几张照片,递给林青禾看:“你觉得怎么样?”
林青禾认真点点头:“好看。”
她不懂摄影构图,但是这张照片看起来很舒服,清透,蒋夏向来有这方面天分。
蒋夏黏糊糊在她身上,怀疑地看着她:“真的?你不要闭着眼睛夸我。”
林青禾很夸张地睁大眼睛,郑重其事:“真的。”
蒋夏被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青禾宝贝你怎么怎么可爱,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说你高冷啊。”
林青禾本人也很无奈,她从出生起就跟着父母到处飞,林父林母工作在哪,林青禾的学校就在哪。
小林青禾安静话少,要很长时间才能交上一个说话的朋友,但这时往往就要转学走了,分离的痛苦一次一次重演,林青禾越来越内向,逐渐学会用高冷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直到小学毕业已经完全生活自理,林父林母请来了住家保姆,林青禾终于不用再频繁转学。
但是她的交友能力已经完全丧失,每次课间只能假装写作业来掩饰自己没有玩伴,蒋夏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林青禾,作业有什么好写的?我们一起来玩五子棋吧。”
蒋夏终于笑够了,拿起奶茶猛喝一口,说:“那你感觉我做自媒体怎么样?”
林青禾认真思考,深思熟虑后说:“我认为很适合你,你打算当成主业吗?”
蒋夏:“对。”
网上对自媒体这行褒贬不一,大多数人听到这行还是会打上“混的人”“学历低”的tag。
蒋夏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再过几天就要选专业了,我现在都没想好选什么,对什么都挺感兴趣,但是也没这么大的兴趣,总感觉给人生设限了。”
“有时候想这么好的成绩不去赚钱或者贡献科研事业真是浪费,可是我就只是喜欢旅游拍照美妆,怎么办?”
“青禾,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啊?如果我真走了这条路,以后同学聚会都不太好意思见班主任了。”
蒋夏声音越来越低落,她拽了拽头发,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迷茫。
站在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水岭,人生的岔路口,没有几个人能坚定的选择一条道路。
林青禾拍拍她的脑袋,“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别害怕,做你所热爱的。”
“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你以为能画出好看的妆难度难道比读书低吗?或许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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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因为你浪费天赋而生气,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而且他这么好哄,过两天自己就消气了。”
蒋夏也早就想通了这点,但她缺一个无条件支持她的人,林青禾这番话给了她极大动力。
“那我就放手去做了!其实我早就规划好了赛道和平台……”蒋夏眼睛发亮,把自己的打算一字不落全说了出来。
林青禾十分赞同,同时也提醒她:“在上学期间还是学业为主。”
蒋夏点点头,表示记心里了。
排队两个小时,两人终于坐在了化妆台前,林青禾礼貌和化妆师沟通,不需要太重的妆容。
化妆师表示了解。
然而,接下来的步骤缺让林青禾眉心一跳,这是在粉刷墙壁吗?
二十分钟后,林青禾与蒋夏绝望对视,在相机前挤出生硬的微笑,摄像大叔咔嚓两下,不耐烦地摆手:“好了,下一个。”
俩人怂兮兮去换下服装,蒋夏凑到林青禾耳边,抱有一丝希望,小声地说:“可能这家店会修图吧。”
林青禾沉默无言,浮夸的假睫毛在眨眼时非常不舒服,惨白的粉底带来的色差让林青禾认为自己似鬼非人。
她小声说:“我要卸妆。”
蒋夏立马安慰道:“我带了卸妆水,选完底片就去卸妆。”
两人去前台选照片,十多张挑不出来一张能看的,蒋夏草草选了六张底片作为精修,忍气吞声拉着林青禾去洗手间卸妆。
蒋夏咬牙:“我要差评!”
林青禾第一次卸妆没经验,被辣到了眼睛,她立刻用清水冲洗,幽幽叹气:“还是去北门那里拍吧。”
估计大多数人心态和她们一样,都想在毕业证上留下最美的照片,老刘照相馆没什么人。
刘老板手里拿着一把凉扇,慢悠悠扇风,电视还放着西游记,人却是半梦半醒了。
蒋夏拖长音调,喊他:“来客人了,要拍照。”
老刘一个激灵醒过来,站起身,嘟哝不清:“来咯来咯,十元五张哈,毕业季给你们打折,以后都见不到啦!”
林青禾脚步一顿。
熟人店自在,蒋夏大大咧咧,问林青禾要扎什么发型,丸子头活泼,黑长直温柔。
刘老板在里面调相机和背景板,高声喊道:“扎高马尾噻,青春!”
“咔嚓——”相机定格此刻。
白色背景板下,未施粉黛的林青禾抿着嘴唇,眉眼间透露一股青涩,真真是最好的年纪。
蒋夏对照片非常满意,托着脑袋想要不要再P白一点,瘦一点。
刘老板:“都啷个漂亮了,还怎么p嘛,天仙下凡噻。”
蒋夏心花怒放,痛快转账。
“蒋夏,我有点渴了。”林青禾说。
路对面就有便利店,蒋夏穿过马路去买水。
林青禾踌躇片刻,凑到电脑前,不经意问:“刘老板,下午是不是有个男生过来拍照?”
刘老板警惕:“你是毕业生嘛?”
林青禾不自然地点点头。
刘老板松口气,“下午是有个男娃来这拍照,帅得很。”
林青禾若无其事,“哦,那是我弟弟,他不小心把照片弄丢了,让我问问这里有没有留存电子版,再打印一份。”
刘老板开店多年,什么没见过,立刻接道:“诶,是不是这张?幸好我还没来得及删。”
电脑大屏被照片占据,何晏鸡窝头不见了,估计是用水随手抓了发型,显得几分落拓不羁,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到意气风发。
林青禾心脏暂停一瞬,开口:“就是他,麻烦帮我打印出来吧,谢谢。”
蒋夏拿着冰水贴在脸上,心满意足,虽然拍照略有波折,但是一天都在跟青禾在一起还是很开心。
林青禾分给蒋夏一个头盔,骑着小毛驴绕了几圈公园,吃了两份糖水,兜够风了才慢悠悠往家赶。
傍晚天色渐暗,突然下起了急雨,黄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阵阵响声,刘老板站起身准备关门歇业。
一只沾着雨水,布满青筋的手抓住大门。
“等下!”
4. 钱包
林青禾怦怦跳,如做贼一般。
她的两侧口袋中分别装着自己与何晏的证件照,几张轻飘飘的照片分明没什么重量,却颇有存在感,紧贴着的皮肤都变得灼热起来。
林青禾对着电梯门发呆,她接过照片时手忙脚乱,本来是一股脑全放一个口袋里了,但是总感觉一男一女共处一个口袋不是个事儿。
于是又悄悄给它们分开了。
林青禾打开门,看见客厅灯全开着,餐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和一地外卖打包盒。
林父用围巾擦擦手,往客厅探头:“闺女回来这么早,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出锅了。”
林母拉过林青禾坐下,笑着说:“甭管他,非要露一手厨艺,也不想想多少年没做过饭了。”
林父喊道:“你说悄悄话我可听见了,你就瞧好吧,你点的外卖肯定没有我做的好。”
林母懒得搭理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卡,黑金色,寥寥几笔勾画出几根线条,看上去挺有设计感。
林青禾:“?”
“黑卡啊?”
林母乐了,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什么黑卡,就是一张理发卡,我学生送的,说是全南城最好的理发店,就算有钱人还要排队预约呢。”
“我想着你不是最宝贝那头发吗?我就给买了下来。”
这学生想讨老师欢心,也不知怎么别出心裁送了理发卡,结果还真误打误撞送对了。
“你没事也多出去买买新衣服,化化妆,约朋友们出来吃饭,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小小年纪装深沉,你看我手下那几个博士生,一回到学校都跟小孩似的,到处疯。”
又是做饭又是送卡,林青禾问:“你们又要走了?”
这才回来一天。
“不走,学校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等你报完志愿,我给你打点打点再走。”
林青禾抱住林母,“没什么好打点的,我小时候不就跟你们一起住在南大吗?你明天陪我逛街吧。”
林母点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你以为是过去给你铺床叠被啊,你到时候从辅导员到老师,我都认认,这几年进来多少生面孔,我不打点,到时候你受欺负了怎么办。”
林青禾没有争辩,争也争不过。这一点林母是有自己的主意,拢共就一个闺女,她往死里疼也不为过。
林父得意洋洋端上菜,自己先尝尝咸淡,一脸苦色,趁俩人不注意摆桌角了。
林母眼尖,笑话他:“逞能。”
林青禾很给面子,夹了两筷子林父做的菜,边吃边听他们俩拌嘴,你来我往,独特的父母爱情。
饭后,林青禾洗漱,换上柔软的睡衣坐在书桌前,打开笔电,找出来几个挺有意思的编程网课来看。
老师讲的唾沫横飞,偏偏林青禾心思不在上面,她强迫自己专注听课,几分钟后宣告失败。
算了,她想,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林青禾从从外套里拿出证件照放在桌子上,夹在书里,压在电脑下……怎么放都有点不对,真是个烫手山芋。
林青禾有一只钱包,跟蒋夏逛两元店随手买的,浅绿色上面有棕色小狗,挺可爱。常用的卡和零钱都在里面。
但是放这张照片,有点配不上。
林青禾把照片倒扣在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摊在脸上,生无可恋。
与此同时,何晏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衬衫下摆滴在楼道里,发出轻微的回音,他将山地车停好,拿出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证件照,靠墙低头傻笑。
他在刘老板那里拍完照,蹬着山地车从附近最热门的照相馆一家一家找起,同样是用很烂的借口。
“我妹妹刚打印的证件照丢了,你们还留有电子版吗?”
毕业季人多,顾客又都是学生,工作人员没什么防备心,倒是会帮忙找找。
附近几条街照相馆全都去了,一排排蓝底白底全都翻过,清一色的妆容和微笑,独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何晏叼着一截儿冰棍,冷着脸,心里的希望跟西边下山的太阳,渐渐消失。
这么做其实挺变态的。
何晏心里安慰自己,不就是一张照片吗?
以后上了大学,说不定可以在同一个专业,可以做同一个项目,可以聊天,甚至可以合影!
但是林青禾会上哪个大学他都不知道,听说她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是教授,眼界高,会出国也说不准。
他就剩这张照片能拥有了。
何晏开始恨今天两次碰面自己都像哑巴,还恨因近视没有看清手机上的字,越想越生气,蹬山地车都有气无力。
这一系列丰富的心理活动在面上丝毫不显,外人来看他还是那个臭脸学霸。
“诶,你看表白墙,蒋夏说避雷xxx照相馆诶,写了五百字避雷稿,还好我们俩没去。”
“看见了,她们俩最后还是去老刘那照的,又好看又实惠。”
路过俩女生手挽着手,讨论去哪拍照。
何晏竖起耳朵,她们俩?表白墙?
何晏点开自己的社交软件,只有孤零零几个人在列表躺着,大多都是亲人和附中的同学。
他偏移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顶着那轮模糊的月亮头像,发送消息。
“谁有一中表白墙?”
本来热火朝天的竞赛群立刻安静如鸡,所有人全都默契十足大气不敢出,两分钟后,又都纷纷忍不住想刷屏。
“学霸,何意啊?”
“学霸,何意啊?”
“学霸,何意啊?”
杨宛凝死死盯住手机屏幕,嘴角露出诡异微笑,为了所有人cp幸福,忍不住大胆一回:“你是不是打错字了,我有附中表白墙,我推给你。”
王南星站在她旁边,拥护他偶像,说:“何晏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杨宛凝翻了个白眼,“滚蛋,别缠着我。”
王南星立刻改口,“也许何晏真打错字了。”
杨宛凝气急,仿佛有人拆她cp,“打错个屁啊,何晏能分不清附中一中吗?滚滚滚滚。”
可怜王南星里外不是人,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杨宛凝是什么意思。
何晏在群里回复,“要一中的。”
点到为止,杨宛凝为自己谋得了一点福利,痛快地把一中表白墙账号发出去了。
片刻过后,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表情包层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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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穷,张灯结彩好像要过年,一群人又诡异的玩起了接龙。
“要一中的。”
“要一中的。”
“……”
很可惜,俩主人公都没看到。
天色渐暗,空中飘起雨丝,盛夏的雨总是来的突然又迅猛,转眼间就倾盆而下,路上来往的行人纷纷到屋檐下避雨。
他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雨水顺着手臂线条流经,汇聚到手腕,啪嗒啪嗒——滴在青石板上,渐渐与何晏的心跳重合。
啪嗒扑通,啪嗒扑通——何晏从未觉得上天如此偏爱他,以至于万年不变的嘴角都勾起一点弧度。
他一口气冲到了老刘照相馆,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老地方。
刘老板见他似乎也不惊讶,气定神闲,“是不是你妹妹证件照丢了?”
何晏:“……对。”
刘老板早就料到,从柜台上拿出用塑料套装好的证件照,递给他,“这哈儿才来,不然我早就关门走喽。”
何晏极少感觉自己脑子转不过来,拿着证件照有点呆。
刘老板困到打哈欠眼睛流泪,伸手赶人:“关门喽关门喽。”
真的是,年轻瓜娃子折腾人。
照片上的人没错,高马尾,瓜子脸,面对镜头有些不自在,像一枝含苞待放的白茉莉。
何晏直愣愣站着,有点不可相信,还不忘外面下大雨,说:“多包,两层。”
刘老板:“……”
雨呼啦啦下了一整夜,清早起来竟有些凉意,青草树木上的灰尘一洗而净,颇为喜人。
是个逛街的好天气。
林母好久没跟女儿一起逛街,早早收拾好就拉着林青禾出门,留林父一个人看家。
近几年城市发展快,林母因为工作性质都在深山老林里,不得不感慨:“南城发展好快,我看刚刚那店里都是掌纹支付。”
林青禾叫了个车,定位是之前常去的商场。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要买,但为了满足林父林母的因工作而缺少陪伴的愧疚心,林青禾通常会提出逛街。
林母制止了她的动作,十分不赞同,“大学演讲竞赛多,买点能撑场面的衣服。”
十分钟后,母女两人站在了最奢华的广场一楼,慕名而来的游客比顾客还多,从进来开始就没看见几个中文,身穿职业西装的柜姐百无聊赖的在耍手机。
林青禾:“……”
林母购物欲发作,拉着女儿买买买,从鞋子珠宝买到裙子风衣,又突然眼前一亮,拉着人去看包包。
林青禾不得不制止这种过于败家的行为,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陈列柜中一只白色钱夹吸引住了。
简约的设计和有份量的金属扣让这个钱夹脱引而出。
柜姐立刻上前服务:“女士你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今年xx系列的新款,你可以试一下。”
钱夹打开,右边第二个口袋用来放照片再合适不过。
林青禾:“多少钱?”
柜姐报了一个数字。
林青禾:“……谢谢,我考虑一下。”
她想,似乎也不是很适配,自己的两块钱绿色小狗钱包就挺好的。
5. 你当你们是命中注定啊
“看中就买啊,妈妈付钱。”林母把钱夹拿出来端详片刻,忍不住忆往昔,“当年我跟你爸的结婚证照片就放在这种钱包里。”
完全被猜中心事的林青禾更加心虚。
最后这个钱夹还是被林母买下来,当做高中毕业礼物送给了女儿。
逛街结束后,母女俩人一起去吃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日料,林青禾对这种分量小,半生不熟的东西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两口海鲜汤。
林母许久不回南城,该联络的关系都要联络,跟人约了搓麻。
林青禾顺着窄窄的小巷走,有的人家院子里种了石榴树,火红色的花开的正盛,从低低的屋檐里探出头来,透下一片绿荫。
南城是热门的旅游城市,即便是这种不知名小巷也会有游客拿着手机导航经过,林青禾作为当地土著,经常帮别人指路。
放空大脑的感觉很好,这样不会让她做出失控的事情,例如偷拿某人照片。林青禾慢慢悠悠走出巷子,轻车熟路走进右手边一家私人厨房。
店铺很小,只有三张桌子,老板是位被大厂辞退后摆烂做蛋糕的女程序员,此刻她正坐在椅子上,激烈地打游戏,身边趴着一只五六个月的小金毛。
“柳姐,一份抹茶千层和一杯冰拿铁。”
柳明月一看是熟人,立刻又沉浸在游戏里,“请你喝咖啡,不过你自己动手吧。”
林青禾洗净了手,自己捣鼓咖啡机去了,不禁怀疑柳明月在大厂是挣了多少,这种没牌子,不接待顾客,随心情关门的店真的能盈利吗?
林青禾做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放在了柳明月面前。
柳明月终于舍得分来一道目光,她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咖啡,说:“有事求姐?”
林青禾连着两次被戳中心事,也不生气,笑着说:“姐,你有追人的经验吗?”
柳明月一听来了兴趣,游戏也不打了,“你这样的还需要追人?应该有大把人排队追你才对。”
她眼睛一转,目光落到那橙色包装盒上面,毫不客气打开包装,拿出钱夹,“拿这个孝敬我,我就教你。”
林青禾说:“不行,这个是我拿来放照片的,你要是想要包,我可以给你买别的。”
柳明月兴致高涨,附身凑过去盯着小妹妹看,“放谁的照片?”
林青禾没说话,耳尖却红了。
林青禾与柳明月算是半个同龄人,但是谈起这种恋爱话题还是不免害羞。
柳明月长叹一口气,上半身退了回去,心想有这张脸什么男人得不到,还需要追?小朋友拿这么贵的包放心上人的照片,也是够大气。
她摊手,无奈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追人的经验,只有被追的。”
被装到了。
林青禾面无表情,把剩下的拿铁一饮而尽,“柳老板麻烦打包一份抹茶千层,谢谢。”
柳明月感概这变脸比变天还快,连忙起身拉住要走的人,“急什么急什么,我没有追人的经验,但是我知道怎么追人啊。”
林青禾顺势又坐了下来。
“这追人第一步,就要刷存在感。平时微信聊聊天,分享日常生活,道早安晚安,感情一旦升温,就拉出来约个会,牵小手,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林青禾认为在理,一本正经地提问:“没有微信好友怎么办?”
柳明月差点一口咖啡吐出来,她拿餐巾纸擦擦嘴边,她猛地提高音量,甚至有点破音:“什么,你连微信都没搞到手?”
柳明月的目光直射过来,仿佛看见了班上最差的学生,痛心疾首。
“那你们怎么交流感情?”
林青禾想了想前两次的见面,有点不确定地说:“主要靠……偶遇?”
“偶遇?!南城这么大,你当你们两个人命中注定啊,你现在给我偶遇一个试试?”
话音刚落,小店玻璃门被推开,顶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颀长清隽的身影走进来,阳光打在他的冷淡侧脸,双眸成淡淡琥珀色。
柳明月怒其不争,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怒火蹭蹭蹭往上涨,看也不看来人,大喊:“闭店,今天不接客!”
林青禾在目光接触那一瞬间,倏地站起身,接道:“六点才关门。”
何晏半只脚踏进店里,还真想不到会这么巧。昨天淋了一场大雨换的一张照片,何晏已经心满意足,今天竟然还能再见,可是……
柳明月意识到气氛不对,目光流转两人之间,林青禾离她最近,以至于她能细致的观察到小徒弟的腿在轻抖。
她用顶尖聪明的大脑想想,顿时就明白了来者何人,怕不就是这个不争气小徒弟的心上人!
还真是命中注定,冥冥中自有安排啊,都给安排到她的小店里来了。
抖什么抖?没出息!
柳明月被打脸了,没好气地说:“进来吧。”
何晏犹豫两秒,还是走进了这家咖啡店,他低声说:“有没有,冰块。”
走近了才看见,何晏的另一边脸高高肿起,红的像是渗着血丝,嘴角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凝固在脸上。
柳明月首先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这喜欢的是什么人?爱打架的但是脸不错的小混混?
林青禾瞪大双眼,也吓了一跳,印象中何晏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没听说与人结过仇,她立刻走到后厨,从制冰机里铲了一杯冰块,拿个毛巾包裹住,递给他:“不要一直贴在皮肤上,会冻伤。”
何晏低低应声。他在家里说了报考志愿的事,毫不意外挨了父亲一巴掌。
何父干了一辈子装修,双臂肌肉虬结,正在气头上,一点没收着力道,甚至还感觉不解气,怒吼:“你到底认不认错?你就喜欢跟你弟弟对着干是吧!”
太可笑了,报考专业这种人生大事,何父竟然还会认为何晏在和弟弟争宠怄气。
柳明月虽然感觉师门不幸,但还是很识趣的让出空间,她拍拍林青禾肩膀,轻飘飘留下一句:“为师给你做抹茶千层去。”
阳光透过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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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窗撒到圆桌面上,本来昏昏欲睡的小金毛见来了个陌生人,警惕地汪汪叫了两声,林青禾把咖啡杯收了,“坐,现在冰块很容易化,十分钟后我给你换一个。”
何晏摇头,修长的手指因为冰而冻的发红,他脸上的红肿大概不出一会就要转变为骇人的青紫色。
何晏不想让林青禾看到。他从家里挨了打,一路过来受人瞩目,只好随便找了个店询问有没有冰块。
“谢谢。”他说。
“不用。”
林青禾有点郁闷,她有点猜到这伤是怎么来的。
何晏身上没有别的外伤,衣服整齐没有灰尘,只有一边侧脸受伤,说明大概率是单方面殴打,而且他没有还手,那只能是长辈,别人没这个资格。
林青禾家庭和睦,父母开明,很难想象到为什么有些父母会对亲生骨肉下毒手。
“行,不过你这个伤看起来很严重,记得涂药。”
何晏想留下又想离开,比数学考试中算出结果是三,选项却只有六和九,硬要选一个时还要纠结。
“你,那个,什么意思?”何晏目光认真,有些费力地挤出这句话。他还是不想这么快离开,然后在黑夜里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多说两句。
林青禾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什么?”
何晏的语言功能就到这了,他怕多说多暴露,把右手抬起来,在略高于林青禾头顶的地方,拍一拍。
很认真的,很标准的,很纯情的,拍了三下,没有碰到林青禾的墨色头发。
虽然那只大手没有碰到林青禾,但上下移动带来的空气流动砸进了林青禾的脑袋,让她有些神晕目眩,随后脸色绯红,她连忙解释:“我当时手滑了,抱歉。”
何晏“哦”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反应,他也早就料到,除了手滑没有别的可能,难道林青禾还会特意翻到他的头像,然后戳一戳吗。
他们两个人顶多是比陌生人强点,还是不熟。
林青禾脸上热度久久不散,这时她倒是想让何晏赶紧离开了。
许久没见这么青春校园甜蜜剧了,躲在咖啡机后面偷窥的柳明月有些不过瘾,这才哪到哪。
她光明正大站起来,喊住何晏:“诶,帅哥,你当冰块不要钱吗?”
林青禾:“……?”
徒弟不争气,还得要看师傅给创造机会。柳明月敲敲黑色桌面,一副刻薄黑心商人样子,“一杯冰块两块钱,概不还价。今天的收银机坏了,你加我徒弟微信,给她转过去吧。”
何晏脚步停顿,转过身来,从兜里拿出手机,他的手机是老款,平常很少用,屏幕右上方磕碎了一角,点进微信都有些卡顿。
在这个手机更新换代如此迅速的年代,基本每个人都追求最新版,甚至有人会有一到两台备用机,林青禾不由得多留意了两眼。
其实收款并不需要加好友,只需要出示收款码就行。
林青禾不知道何晏是否知道这个功能,不过为了不被逐出师门,她出示了个人二维码。
6. 你可真是个宝贝
那轮模糊的月亮现在躺在好友列表里了,里面有孤零零两句话。
“我是何晏。”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青禾盯了一会对话框,退了出来,手动置顶。
柳明月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围着她打转,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看来你们还真是命中注定,不过我提醒你,作为女生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别把自己姿态放低,多卑微的样子。”
柳明月是真的喜欢林青禾,两人认识是林青禾来店里避雨,因为不好意思点了几份甜品,意外觉得不错。彼时林青禾刚刚高一,话很少。柳明月偏偏就喜欢高冷的人,是个纯粹的自来熟,她看着林青禾不得已回话特别有意思。
等雨停的时候,把人家在哪上学,年龄多少,成绩怎么样都扒出来了。
“那你不报NOI太可惜了,条件这么好,拿金牌有希望。”
这包票,林青禾班主任都不敢这么说。
“我基础不太好,学校还是希望我把重心放在高考。”
柳明月一拍桌子,银勺碰到咖啡杯边缘发出叮当响声,“放屁,你要是报名,我当你指导老师。”
后来林青禾时常来这个小咖啡店请教柳明月专业问题,俩人一通捣鼓,竟真进了国家集训队。
拿奖那天,林青禾无意中看见了历届光荣榜,上面贴着柳明月模糊的照片,留着当时流行的斜刘海,眼神嚣张狂妄,仿佛金牌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这时候她才知道认的这个师父有多厉害。
越回忆越喜欢这个徒弟,柳明月想起自己在感情上吃的亏,就咬牙切齿,大力拍拍林青禾肩膀,“快说‘谨记师门教诲’。”
认的师父有个中二病怎么办?
林青禾熄灭手机频幕,无奈地说:“是,徒儿记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眼光还算不错,脸帅腿长,拍你头都没碰到头发,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林青禾:“……没什么。”
离开的时候,小金毛咬着林青禾裤腿不让走,几个月大的小狗正是赏味期,眼睛水汪汪萌翻天,林青禾捧起狗头蹭了蹭,有点爱不释手。
小时候她想养一只狗,可惜林父对动物毛发过敏,等长大了想养狗,又有心无力。
柳明月蹲下来戳戳狗头:“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她对小狗的嫌弃呼之欲出,柳明月不喜欢宠物,更不会主动去养宠物,也不知道这只金毛哪来的。
林青禾有点担心,想把小狗抱回家到二楼养一段时间,不过下一秒她就打消了这个顾虑。
柳明月往不锈钢狗盆里面倒了满满的高级狗粮,又拿了一大瓶纯牛奶倒进了水盆。
林青禾倒是认得这个纯奶的牌子,经常在各大平台打广告,很贵。
柳老板财大气粗,吃的喝的要多少有多少,倒牛奶的姿势很豪迈,完全不心疼钱。
不上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林父林母虽然不在野外工作了,但是手下学生多,仍要早出晚归。
蒋夏弟弟从乡下爷爷奶奶家接回来了,据说要在南城上小学,两室一厅的屋子显得更加拥挤,按照蒋父蒋母的想法是,反正女儿都要去大学了,到时候住宿舍,干脆把房间让给弟弟,让蒋夏去跟蒋母凑合睡一个暑假,蒋父睡客厅。
那天晚上,蒋夏没去跟妈妈谁在一起,拿着手机走到客厅,悄悄拨通林青禾的号码。
凉风习习,微星闪烁,蒋夏记得多年前在乡下也是这个夜空,那里的月色明亮的多,蒋父蒋母牵着蒋夏的手,笑眯眯地说:“给你生一个小弟弟好不好?到时候可以陪你玩,独生子女多孤单啊。”
蒋夏快言快语:“我不孤单啊,学校里有同学和老师,都对我很好。”
“那跟亲弟弟能一样吗?”
年底,蒋母有了身孕,这个还未出生的弟弟成了全家的中心。
打电话之前她是没想哭的,都成年了再为这种事哭感觉很窝囊,但是听到林青禾接通电话,她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林青禾……”
林青禾从起床下楼,插钥匙骑电动车到蒋夏家门口只要了二十分钟不到。
为了省钱客厅没有开空调,打开门时,蒋夏的头发成绺贴在脸上,眼睛泛红。
林青禾此刻觉得自己十分冷静,还没有被怒火控制大脑,没有冲进去质问对方是不是拿女儿不当亲生的,“走,去我家。”
“东西还没拿。”
“再买。”林青禾很果断。
夜晚,林青禾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街道人流中,蒋夏抱着她的腰,头紧紧的贴在她的后背上,还有些抽泣和鼻音。
林青禾像是一个矛盾体。不接触她的人总以为她高冷不近人情,接触后发现她就是个冷脸萌还有点呆。平常对吃的穿的都不在意,记得初中时有个人贴脸炫富,林青禾也只会淡淡“哦”一声,很认真的问对方:“这个很贵吗?”
但林青禾总会很细心注意到周围人的情绪,蒋夏一开口她就知道不对劲,向晚晚一个晚自习没抬头,她就担心到留下来。
林青禾,林青禾。蒋夏忍不住环手再次搂紧她的腰,心想: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林青禾面无表情地开车,“蒋夏,我快被你勒死了。”
蒋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把手松开憨笑,她感觉此刻风都是自由的,轻松的,还有……美味的?
途径夜市小吃街,肉被烤出焦香混上孜然辣椒面飘在空中,放学的学生和刚下班的社畜挤在一起等待美味上桌。
蒋夏:“来都来了,不如——”
话音未落,林青禾已经熟练地把车停好位置,拔钥匙一气呵成,“我排火鸡烤冷面,你排鱿鱼炸串。”
蒋夏眼睛发光,疯狂点头,“宝贝你最懂我!”
这个夜晚注定美妙且美味。
林父林母得知此事后,表示对蒋夏同学的入住表示大力欢迎。
不过姐俩只在一张床上睡了两天就分床睡了,林青禾为了头发必须十点半之前入睡,而蒋夏是个夜猫子,白天不醒晚上不睡。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蒋家父母说接蒋夏回家。
班级群里闹哄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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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泡网吧什么游戏好玩到最近什么明星最火话题一直变,聊到最后有个平常特别能调皮捣蛋的男生说:突然有点想老葛了。
我与数学不共戴天:老葛说了想他就做物理题,我这练习册还没写完呢,你要吗。
别逼中国人学英语:话说我们谢师宴还没办呢。
蒋大班长:老葛说成绩出来后再办,到时候在饭店整块黑板,他再上最后一堂课。
我与数学不共戴天:?
别逼中国人学英语:?
其他同学:?我们允许了吗?
一群人又想起被物理支配的恐惧,各个摆手表示也不是这么想念老葛同志,而且谢师宴这么其乐融融的氛围讲高考物理卷真的好吗。
众人请示蒋大班长,可否提前举办谢师宴。
蒋夏在床上笑到打滚,她滚到林青禾腿边,说:“我真没开玩笑啊,葛老师真的准备了一大块黑板。”
林青禾喜欢这种班级氛围,难得拿起手机跟风回了一个求放过猫咪表情包。
“林学霸,林神!你去跟老葛求情呗,出成绩后再谢师多伤感情啊。”
“加一,我怕老葛气到不吃饭。”
一群人逮住许久不冒泡的林青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到时候都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好吗。”
大家都毕业了,又隔着网络,以至于林学霸的高冷之气被削弱很多,众人纷纷壮着胆子艾特她去求情。
林青禾突然成为聚焦点,捏着一溜从蒋夏那里偷来的表情包,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蒋夏。
蒋夏从柔软的床上一蹦三尺高,拍拍胸脯,自信道:“我教你。”
林青禾十分信任地把手机交给她。
蒋夏笑的贱嗖嗖,也不知道回复了什么,群里比之前还热闹,像热油里放进去了一条鱼,噼里啪啦,手机叮叮叮声不绝于耳。
林青禾拿过手机一看,蒋夏在群里发了个小猫冷脸坚定表情包,下面写着几个大字——唐雎不辱使命。
林青禾:同学们等我好消息,拱手拱手(emoji)。
林青禾:“……”
蒋夏凑过去跟她脸贴脸,笑嘻嘻:“不要生气,葛老师最近着急去北京看他女儿,肯定同意提前办谢师宴。”
果然,林青禾消息刚发过去,葛老师就立刻同意了。
蒋夏是个行动派,选定了日期,立刻联系了酒店预订位置。
班级群里一片欢呼。
林青禾尝试学着蒋夏刚刚的方法回复信息:不负众望,拱手拱手(emoji)
林青禾在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神情凝重,动作缓慢,虽然不理解这种交流方式,但尊重。
蒋夏在旁边笑到要翻下床去,她过去亲了林青禾额头一口:“你可真是个宝贝!”
林青禾心想,谢师宴是提前了,但物理试卷不早就公之于众了吗?到时候也拦不住葛老师讲题啊。
显然,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林青禾不忍心扫兴,擦擦额头的口水,郑重其事宣布:“我要去理发了。”
7. 落荒而逃
由于学霸光环,林青禾经常会在公开场合演讲或者汇报。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林青禾会喘不过气,因为紧张而频繁忘词。但多次拒绝老师请求无果,反而被批评太内向不是件好事。
某次,林青禾发现若是第二天有演讲,在前一晚洗出一个蓬松的,香喷喷的头发可以减轻她的压力。
洗完头发会更自信,林青禾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张据说是南城最好的理发店黑卡还在桌子上静静躺着,林青禾算了算洗头天数,明天早晨过去刚合适。
第二天一早,林青禾戴了个藏蓝色棒球帽,根据手机导航找到了这家店。理发店坐落于一条繁华街道中心,占地面积挺大,足有两层,黑色牌子上印着草书——憧憬工作室。
进去之后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前台人员在对着电脑工作,旁边立着招聘信息牌,工资全是五位数起。
“客人,有预约吗?”前台是个声音挺甜的小妹,她给林青禾倒了一杯茶。
还要预约?林青禾心想,不会马上理发师也全是Steven,Kimmy之类的吧,每个人身上都有呼叫机,还要分总监设计师,资深设计师等等。
林青禾摇摇头。
前台小妹很尽职地拿出平板,调出理发师预约排单,“目前我们店比较有名的几个理发师近期都没有空闲。姐姐你可以看一下另外几个的作品和简介,选一名心仪的理发师,我帮你查一下最近的排期。”
一页页英文字母飘散而过,个人作品更是从非主流到二次元发型全都有,眼花缭乱。
翻到底,一个简单的中文名印入眼帘。跟别人的职业公式照不同,此男穿着蓝白色高中校服,对镜头仿佛保持敌意,像一只很警惕的小狼。
何晏,他竟然在这里工作。
这张照片比她钱包里那种毕业照要稚嫩很多,会是什么时间拍的?初中?还是高一高二?
他的作品栏空空如也,简介也没有别人的花里胡哨,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学徒,手艺不精。
当然,身价也比别人便宜很多,洗剪吹30元。放在整个菜单里简直算是最良心的价格了。
林青禾动动手指下单,微微一笑:“就这个。”
前台小妹面色古怪,这么多资深理发师不选偏偏选一个学徒是什么意思?许是年龄相仿,她对眼前这位客人有点亲切,凑过脑袋小声说:“这是我们店长的侄子,店长用他的脸来吸引顾客的,手艺不好……”
前台小妹的目光落在林青禾乌黑亮丽的长发上,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长发了,她很不忍心被毁掉。
林青禾体面地说:“没事,我只是修修发尾。”
真是个奇怪的客人,这位客人一身衣服下来都要几万块,还没有钱来保养头发吗?前台小妹下了单,暗戳戳地想。
前台小妹将顾客引上楼,林青禾这才发现这家理发店别有洞天。
二楼的面积相当大,被隔断成了七八个独立的小工作室,每个小工作室门前还挂着理发师的英文名。
刚刚前台小妹那句很多理发师排期已经满了不是虚言,林青禾确实听到了工作室里面有人在聊天和吹风声。
林青禾被带到了最里间的工作室,何晏作为关系户,连门上的牌子都不与他人相同,竹青色的底子,用黑色毛笔铁钩银划写出‘何晏’二字。
刚靠近门,里面就传来陌生地怒吼:“我哥他打你,你不会躲?直愣愣站着让他揍啊。”
“要我说学习好有个屁用,不如学一门手艺强。大侄子你别伤心,我哥他就是拎不清。将来我反正寡汉一个,这理发店就继承给你了。”
“诶呦,我看看这个头模,剪的真不错!”
过了几秒,何晏才嗓子沙哑的开口:“不要。”
“什么不要?”那个陌生的声音又说。
“理发店。”
“我靠,你知道我这一天赚多少吗?那现在新闻上都是大学生失业,还不如我这个剪头的,你还看不起理发店,气死我了。”
前台小妹摸摸鼻子,尴尬地说:“这是我们老板,豪放派。”
她敲了敲门,里面人大喊,“推门进来。”
这件工作室朝阳,光影把地面一分为二。何晏站在阴影里,手拿着一把剪刀,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流畅的小臂线条,他认真修理头模的发尾,没有抬头。
窗台边上,一位三四十岁的大叔双手撑着窗棱,鼓囊囊的胸肌把黑色T撑的爆满,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往上看是一张与何晏三四分相似的俊脸,他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混不吝地笑着。
见到不止是前台小妹过来,他立刻收起身上懒懒的劲,礼貌地说:“这位小姐有什么问题?”
结合刚才的对话,不难猜出眼前这位正是何晏的小叔。
林青禾:“我理发。”
话音刚落,何晏就猛得抬起头来。他手指不稳,锋利的剪刀剪断了用来练手的假发,头模顶着一长一短的头发,看起来十分委屈。
小叔没明白是怎么个事,说:“理发咋把人往这带?小晏现在还不能接客,你带客人找别的师傅。”
何晏喉结上下滚动,不经意侧身挡住头模,“我,可以。”
小叔:“?”
小叔一个摸打滚打的生意人,明眼一看就懂了怎么回事。得,估计眼前这位就是他亲爱的大侄子暗恋的小对象,还说人女孩对他没意思呢,这都找店里来了。
小叔识相地领着前台小妹走了,临了还特意嘱咐:“好好剪,你不是都练一年了吗?”
何晏用纸盒子把头模罩住,丢在角落里,拉开椅子,说:“坐。”
林青禾坐下来,说:“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
何晏:“嗯。”
他似乎很紧张,目光不肯与镜子中的林青禾对视。在俯身围理发围布的时候,何晏冰凉的手指碰到她的脖颈,又快速分开,林青禾能闻见他身上淡淡洗衣液的清香。
林青禾记住了这个味道。
林青禾接着说:“我需要修发尾的分叉和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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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
何晏在检查理发包里有没有缺少工具,他手指一顿,又“嗯”了一声。
林青禾有点气闷,蒋夏曾经会评价她,说她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林青禾对此持反对观点,她只是很少生气罢了。
但林青禾现在小火苗窜上来了,从那天的何晏拒绝二次冰敷到现在连续三次都说了一个字。
“你是不是讨厌跟我讲话。”林青禾很认真地问。
如果真是这样,林青禾想,那就算了。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不要卑微地去暗恋。
但林青禾的心提的高高的,如果何晏说“是”,林青禾即便知道这个道理,也会难过许久。
何晏肌肉绷直,急口否认:“不是!”
这个回答比前面几个字来的有感情,林青禾认为勉强合格。
刚刚围理发布时,林青禾坏心眼没有提醒他,此刻她说:“哦,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洗头?”
何晏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问题,他反应过来,又低头把理发布解开。
冰凉的手指贴到皮肤上很舒服,林青禾眯眯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咪。
比较高档的理发店一般洗头都是机器,林青禾以为何晏会带她过去,帮忙调整好机器就好。
但出人意料,这里并不是机器自动洗头。
林青禾对着白瓷盥洗盆愣住,眼神飘忽不定,“助理洗还是——”
许是刚刚“讨厌”二字在何晏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他立刻回答:“我来。”
林青禾镇定躺上去,抢占先机先闭住眼睛,这个距离太暧昧,又对视,她觉得情形十分不妙。
何晏调节水温,慢慢地使水流接触头皮,“合适吗?”
这次轮到林青禾蹦单字了,“嗯。”
何晏的按摩手法很舒服,头发被慢慢打湿,因摩擦而发出的细小动静竟使林青禾昏昏欲睡。
等真快要睡着的时候,林青禾突然想起,她今早起床的时候似乎没有好好洗脸。
脸上会不会有脏东西。
这个想法从心底冒出,把瞌睡虫全赶跑了,林青禾享受又痛苦。
何晏洗地很细致,前后洗了两遍,淡淡的栀子花香弥漫在这一方小天地。
以林青禾多年洗头经验,等马上吹干肯定是蓬松的,轻飘飘的。
包裹上毛巾后,林青禾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重新坐在镜子前,林青禾仔细观察一下脸上,松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脏东西。
何晏拿起剪刀,沟通好了长度,长发在他的指间穿过,他剪下了第一刀,很完美。
何晏认为自己过去一年没有白学。
理发台上,林青禾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说了一句“抱歉”,拿起手机,理发台的杂物很多,拿手机的时候林青禾似乎把一张用胶布粘贴的小卡片带了下去。
林青禾正要向下看,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咔擦”声。
她最宝贵的长发,被剪去了三分之一。
8. 一切都完蛋了
说三分之一确实有点夸张,但确实比原先商量好的长度要长,林青禾看着地上那缕黑色长发,也没心情去管刚刚碰掉了什么。
气氛在此刻结冰,手机的铃声演变得刺耳又激烈,来电人显示蒋夏,等到铃声结束,林青禾也没接。
咚咚咚——何晏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头模尚且能用纸盒子藏起来,但这是林青禾的头发……
小叔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剪完了,他为自己不争气的侄子着急,从前台那里拿了杯奶茶上去,想看看怎么样了。
他推门进去,简直是车祸现场。
何晏嘴边张张合合,手里那把剪子还停留在空中,不知所措,这次算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小叔连忙走上前去,笑着化解尴尬的气氛。
“小姐,我这侄子手艺不精,毁了你的头发,这样吧,接下来我给你剪,顺便给你我们店白金卡,洗头按摩理发都是七折,你觉着怎么样?”
“我之前给很多大明星当发型师,手艺绝对没得挑。”
小叔把何晏挤到一边,又把奶茶放在桌子上,眼神示意何晏赶紧给客人道歉。
何晏被手肘捅了一下,像终于反应过来,他真心地说:“抱歉。”
林青禾心在滴血,一节小拇指长的头发要留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
她对自己头发的长度有这极为严苛的标准,腰上两寸,不能长也不能短。
可是剪都剪了,总不能一半长的,一半短的,那岂不是更难看了?林青禾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
“不用,这个长度也可以接受。”林青禾当然不接受换人,不然这头发岂不是白死了。
林青禾的“大度”让何氏叔侄同时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谁都忘记了地下飘落的那张纸片。
何晏拿起剪刀,手很稳,慢慢修剪下面发尾。其实修头发这东西本来也没什么难度,如果不是特别追求层次纹理,甚至自己在家拿起剪刀就可以修剪。
但何晏仿佛用了十二分精力,专注程度不亚于在故宫修文物的工匠。
小时在旁边暗暗乍舌,现在高中生谈恋爱这么纯情吗?想当年他们看对眼了,都上去就问搞不搞对象,能处就行,不能处拉倒。
有些碎发不可避免掉到脖颈上,何晏用吹风吹走,手指在长发瀑布中轻柔穿梭,很小心的感受吹风温度,避免损伤秀发。
林青禾结账时从包里拿出了那张黑卡,小叔瞪大了眼睛,本来让前台小妹开个白金卡的话也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他忍住想把何晏拍死的怒火,嘴角挤出一抹笑容,“不用付款,这张卡免单。”
林青禾去扫二维码的手停止,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还以为只是积分或者打折之类的,看来这张卡确实很值钱。
还未走出门口,小叔就忍不住踹了何晏一脚,想要压低声音但似乎根本没用,“你丫的,你知不知道这张卡我就发出去了五张,全都是值得结交的,你今天你今天——”
小叔气到说话断断续续,“你今天差点砸了我招牌。”
后面的话林青禾听不到了,她先回了蒋夏的骚扰信息,然后上了林母派人来接她的车,目的地是南大。
何晏沉默地站着,垂着眼,听着小叔絮絮叨叨说这女孩身份可真不一般。
前台小妹跟店里的人都熟,说:“刚刚她背的那个包包是xx品牌最新款,有钱都买不到,网上都说要配货,还要什么VIC。”
此话一出,小叔又突然可怜上自己侄子了,他长叹一口气:“你刚刚跟她讲了几句话?我不是跟你说,聊天能增进感情吗?你当个哑巴,谁愿意整天热脸贴冷屁股。”
良久,何晏才沙哑地说:“加上,道歉,十二个,字。”
他自嘲笑了笑:“跟哑巴,有什么,区别?”
前台小妹突然噤声,登登登躲电脑后面去了。
何晏这个结巴的毛病是后天形成的,何父何母心太偏,小儿子有个发烧感冒,恨不得日夜监护,生怕什么意外。
何晏来到这个家三年跟透明人一样,不声不响,小叔过去看他的时候,发现曾经多活泼开朗的小孩,现在怎么逗都不开口讲话。
何母在旁边给小儿子炸酥肉,无所谓地说:“谁知道他?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缺他吃还是喝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小叔察觉到不对劲,饭后非要领何晏去医院看看。
何父脸上挂不住,自己的儿子哪轮到弟弟关心?他低声训斥:“行了,浪费钱干啥?他不爱讲话,你还能逼他吗?”
小叔恼了,你们拿小的当个宝,那何晏当条狗呗,人家养狗,狗生病了都知道去医院检查呢。
在小叔的检查下,何晏去了医院做检查。
诊断单上明晃晃写着因心理和环境因素形成的语阻,换句话说就是这个新家何晏不喜欢。
这真是啪啪打何父何母的脸,小叔想把何晏带走,奈何他只是一个外人,况且这边事业刚刚起步,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在旁边不方便。
何父做了保证,会关心何晏接下来的恢复情况,小叔这才走了。
其实想想当初就算再苦也应该把何晏带在身边,小叔心里是真后悔,本来好好一个孩子,给整成结巴了,他手里不停把玩着那支烟,烦躁地说:“我出去抽支烟。”
何晏返回二楼,捡起地上被忽略的卡片,这其实是两张被粘在一起的证件照。
一张是他,另一张是那天他偷过来的。两个人被胶带而强行绑在一起,看起来特别不般配。
粘在一起的时候,何晏在心里唾弃自己变态,小叔在一边嘲笑打趣他,“都粘一起了,怎么不拿支红笔涂成结婚照啊。”
他拿出手机,那天加微信的对话框被他置顶,两元钱还未转账,何晏找不到其他的话题聊天,本想绞尽脑汁借这两元钱找一个完美的开场白。
就被今天的理发失误打得猝不及防。
何晏点了几下屏幕,转账两元。
林青禾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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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林母办公室,路上很多老师过来摸她的头,惊喜地问:“青禾现在都这么大了,长得好标致哦。”
“谢谢阿姨。”
来接她的人是林母带的一位博士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说话幽默风趣,他也跟着开林青禾玩笑,“老师在群里问有没有空接一下你,我可是打败了很多人才争取到这个名额。”
林青禾与这位师兄算是半个熟人,他父母离异,过年有家却不能回,有次被林母发现了,接回林家过的年。
她一一礼貌地与老师打完招呼,转身回头冷漠变脸:“你故意走这条路,烦不烦?”
博士生嬉皮笑脸,当然不烦,看小师妹社恐人被迫一个一个打招呼回应多有意思。
此处不远,来南大游玩的王南星发现林青禾,他本想上前打招呼,但是注意到旁边那个男生与林青禾似乎很亲密。
自从上次被杨宛凝狠狠训斥一顿,又被普及了什么叫cp,他有点似懂非懂,大约就是杨宛凝希望林学霸和何学霸二人在一起,不能拆不能逆更不能有他人插足。
“可是他们俩看起来很不熟。”王南星客观指出。
杨宛凝狠狠剜他一眼,“你懂个屁,他们俩糖点特别多。”
此刻王南星已经慢慢觉醒唯杨宛凝马首是瞻的习惯,呆呆点头。
王南星回去又恶补了一番追人技巧,他大为震惊,原来女孩子喜欢体贴温柔,帅气有型的,不是那种上课揪人小辫自认为很帅的男人。
他躲在绿化后,十分狗腿地偷拍一张照片发给杨宛凝。
收到这张照片的杨宛凝此刻正跟群里几个朋友玩剧本杀,她撕心裂肺惨叫一声,全场人都知道了。
处于话题漩涡中心的林青禾丝毫不知,博士生把人带到办公室就功成身退。林母坐在椅子上跟人笑呵呵聊天,她招呼林青禾过来,“这位是小赵,在计院担任辅导员。”
林青禾睁大眼睛,没想到林母能先斩后奏到这个份上,她成绩都还没出来,万一考不上岂不是很丢脸。
聊了一会,小赵走了。
林青禾立刻开口:“妈,你别这样。”
林母:“我向你班主任打听过了,NOI金奖是可以保送南大的,你的成绩也是板上钉钉的,你怕什么。”
林青禾无言以对,干脆不说话了。
茶水热气氤氲,茶叶根根立起,是上好的君山银针。林母幽幽叹口气:“我跟你爸亏欠你太多,昨天我听院里一个老师说,现在小孩上高中多么辛苦,早出晚归也不一定进个好学校,她早早为小孩做了升学规划,一会藤校一会G5的,我跟你爸在旁边听着脸疼。”
“妈妈现在也不了解你,听你班主任说,你不爱讲话,总喜欢埋头自己钻研。大学是个小型社会,我总怕你这性格吃亏。”
林青禾愣住了,原来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她走上前去,发现那个年轻无畏,生了小孩立刻为了事业全球跑的妈妈生了几根白发,事业心过去了,就越发觉得亏欠孩子。
9. 第 9 章 约饭
“我以为你会为我骄傲。”林青禾一字一句说,神情认真,她发自内心从未对自己父母有任何不满。
林母刚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下,嘴唇微微颤动,沉吟许久,才有点略微哽咽地说:“对,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被几句话就蒙了双眼。”
爱女之切,林青禾理解。
有人视儿女如珍宝,有人弃之敝履。
林青禾回家后看到了那笔转账,不知道怎么回复,思考着思考着,生物钟来袭,她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小叔愧疚之心发作,跑到店里找侄子想吃顿好的,安慰安慰他这毛病不是不能治,不要讳疾忌医。
何晏眼下有淡淡乌青,昨天不知道几点睡的,他将那张不算真正的合照藏在了手机壳里面,又对着头模练习了一夜。
小叔看着被修剪得七零八落的头模,心里滴血,“我说,你别祸害假发了,知不知道这有多贵?来来来,跟你叔我聊聊天,那医生说了,只要多说话就能变好。”
何晏自暴自弃丢开剪刀,拉过一张旋转椅坐下,一脸烦躁。
小叔满怀期待,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何晏:“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诶,你小子嘴咋这么欠呢?就你这个结巴除了我谁还跟你聊天。”
“哦,你乐意跟那女孩聊天,那你也得先拿我练练手吧,不然你这一口气才能蹦俩仨字,人还生气呢。”
何晏不想搭理贱嗖嗖的小叔,他从手机里面点开一个软件,这里面有很多散文对话,何晏会在这上面练习。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还没读两句就又切回了微信对话框。
小叔凑过脑袋,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狠狠给何晏头敲了一顿,“你转两块钱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啊。”
何晏甩开小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转过椅子对着墙,斟酌打字:“昨天的事情对不起——”
他拧着眉,后面又补了一句:“请你不要生气。”
小叔从未见过如此愚钝之人,想当年他可是把妹一把好手,怎么能有个这么傻的侄子。“不许发!”
“你发这个,对面要是回,‘我不生气’,你还这么说?对话就嘎巴死这了,对面回‘我生气’,显得人家心胸很小一样。”
小叔:“你好好想想,你除了道歉外,还有什么目的?”
何晏:“请她,吃饭。”
小叔一拍手,语气拉长:“诶,这就对了,你上面那话跟你请吃饭一点联系都没有,人家又不会读心术,哪知道你想什么。”
何晏得到高人指点,又郑重其事地在对话框打字,“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想请你吃饭作为赔偿,可以吗?”
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什么都快,领悟力很强。
打字比说话简单的多,何晏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蒋夏自从搬出来住之后,家里从未再给过一分钱,她心灰意冷后,找了一个兼职。林青禾十分不放心,第一天上班,她起床送蒋夏去工作地点。
由于走的太匆忙,手机也没带。
回来时经过柳明月的小店,林青禾走进去看到金毛在桌子下叼着玩具球跑来跑去,柳明月在躺椅上昏昏欲睡,面前桌子上瘫着账本。
林青禾拿过账本,她对数字极其敏感,几眼扫过,就发现这个店一直在亏钱,柳明月每个月自掏腰包补上大窟窿。
“别垂头丧气的行吗?钱财乃身外之物,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但是这么悠闲的时光可是难得。”柳明月不知何时醒了,十分潇洒地说。
林青禾淡淡戳破:“你的存款还够这个小店开一年的吗?”
“开不下去我就回家啃老,我有没有跟你说我的家乡,那里临海,很漂亮。”
林青禾:“不要转移话题,你要真这么洒脱就不会看账本了。”
柳明月像是被人抽了脊骨一样,顿时趴在桌子上,“可我讨厌咖啡和西点,我讨厌这个小店。”
小金毛跑到她腿边,热情地舔她的鞋子,柳明月又补充一句,“还讨厌这个傻狗。”
“林青禾,为师需要你的帮助!”
柳明月对这个小店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喜欢有时候讨厌,她似乎总割舍不下什么。不过这些都不在林青禾的考虑范围之内,“我要回去做个系统性方案来拯救这惨淡的生意。”
“晚上我们开个视频会议吧。”林青禾很认真地建议。
柳明月本来充满光亮的眼睛立刻只有浓浓的死意,“你班味有点太浓了,你真的是一个高中生吗?”
“你简直和我前任boss一模一样!”
林青禾:“很有能力?”
柳明月摇头:“不,很不顾他人死活。”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林青禾已经在脑子里有了初步规划,她回去打开电脑,做了一份细致的方案,开了视频会议跟柳明月商量。
柳明月听着头疼,十分想当甩手掌柜:“都听你的。”
林青禾并没有过这方面经验,她的方案灵感来源于经营类游戏,大概率现实并不适用。
柳明月:“还能比在我手里烂吗?”
林青禾:“……”
视频挂断后,林青禾才想起来去找手机。蒋夏下班的时间不定,林青禾坚持要去接,蒋夏只好答应给她发消息。
没等见蒋夏下班的消息,倒是被那个尘封已久的对话框上面的红点吓了一跳。
柳明月身心俱疲挂断会议视频,还没休息两分钟,会议视频铃声又跟催命符一样响起。
“徒弟你最好有非常紧急重要的事。”柳明月咬牙切齿。
她就算不工作了,听到这个铃声也会心头一紧。
林青禾在略微模糊的摄像头下成了像素小人,她一脸严肃地慢慢举起手机,“是大事。”
柳明月直起身子,“手机凑近点,我看不见。”
林青禾:“他约我吃饭,要不要答应?”
柳明月暴怒,“这个你也要来问我吗,你想不想去?”
“想。”
“那就去!”
何晏在手机旁蹲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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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又一次铃声响起时,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信息。
“好,什么时间,去哪里?”
小叔这个军师出去买麻辣小龙虾了,暂时下线,何晏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个难题,他对于美食并不热衷,所以南城有什么好吃的餐厅何晏不知晓。
他匆匆忙忙点开点评软件,五花八门的餐厅排布在手机上,他不太熟练的输入关键词——双人,好吃,环境优雅。
何晏思索一阵,又在最后十分不要脸的加上了情侣二字。
最后选择了一家南大附近的西餐厅,价格适宜,下面清一色好评,不少校园情侣在毕业后还会来打卡。
时间约在了周日。林青禾不想太快再见到何晏,她头发的生长需要时间,就像一个人换了新发型需要适应期,在看不顺眼之前,颜值会严重下滑。
两人的消息甚至没有一页聊天记录,都十分简单利落,公事公办如同在对接工作。
结束聊天后,两人不约而同躺在床上,松一口气,脸上都红到发烫。
现在暑假工很难找到工作,蒋夏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一个月才四千块。她今天站了一天,腿又累又算,脚掌麻木,甚至感觉不到鞋子的存在。
不过林青禾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是特别开心,叽叽喳喳说着今天遇到的趣事,几个同事都比较照顾她,没有刁难人的顾客,等到开学拿到工资,第一件事就是请林青禾吃饭。
风吹散林青禾的长发,不是熟悉的香味和长度,这次竟然没有噼里啪啦打在蒋夏的脸上。
蒋夏大喊:“这次的理发师不称职,剪多了吧。”
她十分了解林青禾那个奇怪的头发小癖好。
听不到好友的回应,蒋夏以为她没听见,又说:“下次换个理发师。”
林青禾:“…可以适当给新人一些机会。”
车速过快,风声太大,这次蒋夏真没听见,“你说什么?”
林青禾一个刹车把电动车安安稳稳停好,摘下头盔,“我说我先给你买了个礼物。”
车子停在了一家索尼店前,林青禾对工作人员说来取前几天订下的那台相机。
蒋夏拉着林青禾的胳膊,看着售价上的数字,“不行,好贵。”
蒋夏眼馋相机已久,但是她根本买不起,用钱的地方很多,她原本计划利用大学第一笔奖学金来买一只相机的。
这是她打算做自媒体的第一步。
林青禾在店员递过来的单子上签字,轻飘飘地说:“是啊,所以我没跟你商量。”
蒋夏被林青禾的帅气迷晕,等到那台沉甸甸的相机入手,她才回过神来,在她脸上紧紧亲了一口,激动道:“你太帅了,谁能抵挡住你的魅力啊。”
林青禾假装嫌弃地抹了一把脸,逗的蒋夏哈哈大笑。
等红绿灯的路上,蒋夏喊林青禾回头,咔嚓一声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火红磅礴的落日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林青禾嘴角上扬,不经意回眸,问蒋夏怎么了。
这张照片定格的刚刚好,自然又灵动。
10. 抱歉
离周日还有五天,何晏在日历上标注出来这天,他每日会雷打不动晨跑,没有什么特别固定的路线,主要看当天早餐想吃什么。
现在晨跑之后何晏新增了一项任务,和空气说话。
在诊断结果出来之后,何晏曾尝试做出改变,但都以失败告终。索性他破罐子破摔,不讲话也挺好,于是情况越来越糟糕。
今时不同往日,何晏蹲在公园一角,用手指弹飞青草上的露珠,挣扎着对空气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嗯,我,还行。”
正常人的交谈是怎么样的?何晏绞尽脑汁,费力回忆高中时期同学之间的话题,好像也全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露珠全被弹飞了,青草直起了腰杆,下一秒却被何晏连根拔起。
“这个,牛排,应该不…错,你,试试。”
一句话被拆得七零八落,何晏烦躁地搓一把脸,眉压的很低,逼自己接着讲话。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同学,——”
是一位抱着《教资面试技巧》书的女同学,她有点生气对方破坏环境,同时害怕他脑子不正常而做出一些可怕的事,女生指了一下前面立着的标语牌,上面写着爱护小草,人人有责。
“抱歉。”
还好是连根拔起,小草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何晏又把每根草都埋了回去。
到家也才不过七点,何父何母刚起床。何晏在玄关处换鞋,对厨房里的何母说:“吃了。”
楼层采光不好,阳光照不进来。客厅杂物满满当当,莫名让人喘不过气,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一扫而空,何晏低着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卫生间里,何父咕噜咕噜——噗吐掉漱口水,把牙刷放在杯里发出当啷一声,他沉着脸走出来,“你到底有没有个当哥的样子,都出去了,还不知道给家里买早饭,让你妈还这么辛苦。”
一步两步……何晏当做没听见,他只差一点就能回到房间了。
“我现在跟你说话不管用了是吗?你要是不服管教,要是不认我这个爸,就从这个家搬出去!”
“你毕业了就翅膀硬了,要不是我,你现在有地方住吗,每天甩脸色给谁看!”何父额头暴起青筋,眼里直射出滔天怒火,仅仅是因为何晏的一句“吃了”。
这边动静大,主卧的房门开了,何睿宇穿着睡衣倚着门,冷冷地说:“大清早能不能安静点?我都被吵醒了。”
“要我说,哥,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家就趁早搬走,刚好隔壁我改电竞房。”何睿宇恶劣一笑。
他早就看何晏不顺眼,虽然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在爷爷奶奶身边养着,不过何父何母仅仅是逢年过节回老家看一眼,何睿宇没多少危机感。
三年前爷爷奶奶回村路上车翻沟里,俩老人都没救回来,老家就剩何晏一个小孩,邻居家打电话让来接人。当时何父不在,何睿宇接的电话,他答应的好好的,却没跟何父说,连带着把号码都拉黑了。
他想,爷爷奶奶只偏心何晏,现在老人死了刚好,何晏自己在山沟里里呆一辈子吧,饿死最好。
很难想象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有这么恶毒的心肠,等何父回去,已经一周后。何晏独自料理老人后事,从收尸到守灵下葬,那年他十五岁。
何父接回来大儿子,何睿宇危机感倍增,他每天撒娇打滚要父母当着何晏的面保证,还是最喜欢他。
“当然还是最喜欢你,你哥都多大了。”
每当这时候,何睿宇就会挑衅似的看向何晏。
还有最后一步踏进房门,何晏现在只要按下门把手,推开进去再关上,这出经常上演的大戏就能收场,客厅三人会感觉自己打了胜仗,大声高兴地在客厅桌子上说话。
但是何晏今天突然不想忍了,他停住脚步,淡淡地说:“我,今天,搬走。”
他许久没在这个家说过话,以至于声音落到别人耳中都显得很陌生。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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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宇愣住,还真没想到何晏有这个胆子。
何母把装煎蛋的盘子放在白色餐桌上,奇异地看他一眼,又带着点不屑和轻蔑。能搬哪去?
何父嘲笑着说:“搬你小叔那去?天天打扰人家要不要脸。”
何晏与他们平视,很冷静。一一扫过他们脸上的表情,三年的相处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他依旧没能很好的融入这个家庭,总是被厌恶,孤立,漠视。
何晏刚开始会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明明都是同一个父母,为什么待遇却天差地别。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问题变得不再重要。小时候爷爷奶奶总说父母忙,才不经常回来,也许当时是真的。后来收入稳定了,觉得跟大儿子没感情,俩人合计又生了一个。
何晏无所谓地回答:“是,怎么?”
何睿宇跟小叔不亲,他嫉妒小叔给何晏买零食玩具衣服,甚至恶毒地猜想何晏会不会是小叔年少时的风流种,明明他比何晏讨喜得多。
何睿宇最恨的是小叔肯定给何晏很多零花钱,他跑去附中打听过,附中一年就要订一系列校服,还有昂贵的资料费和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爸妈一个星期就给一百,别的什么都不给,肯定不够用。
“哥,小叔刚买的大平层才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搬过去?”何睿宇故意这么说。
何父脸色立刻就变了,小叔现在事业有为,每年回老家烧纸上坟都有很多人过来搭话,他这个老大只能不尴不尬的站在一旁。
何父指着门口,因为愤怒指间不停颤抖,“走了你就永远别回来,吃里扒外的东西!”
何父是个老烟枪,年纪上来后身体也不大好,何母赶紧过来扶住他。
何晏脚步凝了一瞬,走进房间。他的房间很干净整洁,基本没什么私人物品,何晏收拾了一背包,剩下的东西都没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出大门,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夹杂着何睿宇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