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男朋友我是专业的》
1. 第001章
红沙子镇在丹熏山的二十里外,这里本来是河,后来河水泥沙淤积,堆成陆地,因为位置偏僻,土地贫瘠,很少有外地人来。这几年红沙子镇附近新发现了一个魔晶矿,规模据说不小,来红沙子镇的人才多了一些。
任棠六十年前就来红沙子镇了,现在的人寿命都长,他虽然体弱多病,看起来也不过是中年模样。
他来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两个钢镚,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幸好有一技之长傍身——他琴拉得极好。每到饭点,他就去饭店拉琴,几年下来,攒够了本金,就自己开了一家饭馆。也有人找他学琴,给的学费还很高,但他眼睛不好,见不得光,时常看不清楚东西,自然没法教别人。
他的饭馆雇了厨师和服务员,不用他自己干活,生意不好也不坏,每天他兴致来了,拉几首曲子,客人就会比平时多一些。都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听他拉琴的。
这天早上,任棠散步回来,坐在柜台后面休息,闲着无事,就让娅丽把他的琴送过来,然后从抽屉里找出一块丝帕,仔细擦拭琴身。他动作又缓慢,又细致,等他把琴装回琴盒,饭馆里的客人已经换了四五波。
九点差十分钟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坐在靠近柜台的位置。
娅丽本来在擦桌子,见到这人,立马把抹布扔掉,擦了擦手,然后拿起桌上的水壶,走到这人旁边,脸上笑靥如花:“原哥,你来啦。今天要吃点什么?”
娅丽虽然管这人叫哥,其实他非常年轻,不会超过十九岁。
他叫原衡,是个外地人,两天前经过红沙子镇,就在镇上住下。也不知他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做什么的,天天只看见他在镇上闲转,到了饭点,就随便找家饭馆吃饭。
因为长得好看,身材也好,他去哪家饭馆吃饭,那家饭馆的生意都得翻上一番,任棠很少出门也记住了他。
不过任棠从没和原衡说过话,倒不是讨厌他,只是因为原衡总是戴着墨镜,吃饭也不摘下来,而任棠因为身体原因,也一直戴着墨镜。
他对墨镜是有些心结的,总觉得自己戴墨镜的样子很傻,两个戴着墨镜的人面对面说话,那场景一定傻透了。
任棠坐在柜台后面,看娅丽这副小女儿情态,就知道她是看上人家了。
前两天原衡一直一副休闲打扮,看着就很嫩,任棠见娅丽对他献殷勤,也没说什么。今天可能是因为原衡换了一件皮夹克,从前的运动鞋也变成了高到小腿肚的皮靴,又或是别的缘故,他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任棠看见原衡,心里就有些慌,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人很危险,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偏娅丽被迷昏了头似的,见到和从前判若两人的原衡,仍然热情如火地贴过去,亲亲热热地管他叫哥。
任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倘若原衡只是和她玩玩,过几天就分手,那也罢了。就怕原衡觉得只是分手还不够,还要把她杀了,甚至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把她分成几块,最漂亮的一块拿回去珍藏。他看着就像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原衡向娅丽一笑:“早啊。来一碗牛肉面,三个小菜,一个煎蛋,一杯鲜榨橙汁。再要十份炒饭和烤肉,这个打包带走。”
娅丽道:“原哥,你要出门啊?”
原衡道:“我打算在这附近转转,不知道要去多久,就多准备点吃的。”
娅丽有些失望,她过两天休息,本来还打算休息那天,试试约原衡出来玩。
她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第一次来我们镇子,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只怕不知道。向导找好了吗?”
原衡笑笑:“当然。”
娅丽本来在想,倘若原衡没找向导,她就请几天假,给他做向导,陪他在附近转转。这时见他已经找好向导了,想好的说辞自然没法说出口了,只好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任棠见这傻丫头没有自告奋勇要当原衡的向导,松了口气,心想:“我才是真的放心了。”
饭馆又来了几个客人,坐下后叫娅丽过来点菜,娅丽只好过去,用本子记下他们点的菜。去厨房的时候经过原衡那桌,她侧头,见原衡在低头玩手机,心里觉得特别的踏实。
原衡读完邮件,就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站了起来,随手摘下墨镜,挂在皮衣的衣领上,然后走到任棠面前,笑道:“任老板,咱们店里有没有陪聊服务啊?”
他本来个子就高,气势就强,又穿了一身黑衣,此刻站在任棠面前,投下来的阴影将任棠完全罩住,好似一只噬人的猛兽,特别显得杀气腾腾。
任棠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向后退,但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后面就是墙壁,哪有地方逃避。
他的后背一下子就撞在椅背上,身体根本没有移动分毫,紧张之下,把原衡那句“陪聊服务”理解成了“杀人服务”,强笑道:“我们这是正经买卖,可不提供这种……特殊服务。”随即反应过来,原衡说的其实是陪聊服务,但还是坚持道:“真的不提供。”
原衡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递到任棠面前,问道:“任老板,你从前有没有见过这样东西?”
任棠只好去看那张照片,一瞥之下,身子登时僵硬,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来来回回地闪过:扭断的脖子,木然的人脸,睁大的眼睛,渗血的骨架,散落的肠子……
六十年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从那东西手中逃出来了,没想到它还是不肯放过他……
好在只要他没有刻意控制,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凝固不变,在他大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始终强笑着看着原衡。
这时回过神来,他故作思索地“嗯”了几声,然后道:“这可是个稀罕东西,看这权杖的做工,上面这些宝石,在古代得是王侯将相才配用的东西吧。我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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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福气,能见过这……”
原衡笑了笑:“不装瞎子了?”
任棠脸上笑容一僵,心想:“糟糕,我看见这东西就慌了神,其他事情都不记得了!”随即道:“这是什么话!我若是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也不用天天戴着墨镜遮光了。”
原衡也不跟他争论,将照片放回怀里,说道:“一个月前,这柄黄金双头蛇权杖出现在拍卖会上,被人拍了下来。
因为这柄权杖过了好几手,卖家也不清楚它的来历,买家就将它送去了一家研究所。
一周后买家联系研究所,想要询问他们的进展,却始终联系不上,只好派人去研究所看看,这才发现研究所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每个人都是自杀,死相都非常的诡异。”
他盯着任棠的眼睛,又道:“任老板,你应该知道是哪种诡异吧?”
任棠感到冷汗顺着背脊一滴滴流下来,折磨了他六十年的噩梦终于找上门来,他惊慌过后,竟也冷静下来,说道:“好可怕的故事,但我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柄权杖。”
原衡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任棠的肩膀,说道:“只是那家研究所,就为这柄权杖搭上了七十三条人命,那家研究所背后的老板,以及权杖的买家也都不依不饶,非要查出这件事的真相。我现在还能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后面来找你的人,可就没有我这么好的脾气了。任老板,你真的不肯提供陪聊服务?”
任棠与他对视片刻,终于惨然一笑。这一笑之后,他仿佛又老了几十岁,背脊都佝偻起来,自嘲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顿了一顿,又道:“但我知道的也不多,六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想不明白,我们当年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娅丽从厨房出来,见原衡的座位是空的,扫了一眼,没在大堂见到他,急道:“原哥呢?阿沐,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阿沐正在上菜,听到这话,头也不回地道:“老板和他聊得特别投缘,请他去二楼包厢吃饭了。”
娅丽吃了一惊:“老板那个锯嘴葫芦,也会和人聊得投缘?”又不禁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看上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连一向懒得和别人说话的任棠,在他面前都变成了话匣子。
娅丽端着托盘,来到二楼,一眼就瞧见原衡和任棠坐在东首的包厢里。她进去,将原衡点的早餐,放在他面前。
细长的面条浸在红褐色的汤里,脆萝卜殷红,油菜条碧绿,牛肉切成小块,匀称软烂。煎蛋金黄完整,上面洒了一层碧油油的海苔碎末,小菜是凉拌腐竹,青椒鱿鱼丝和冰镇过的红酒雪梨。
娅丽将橙汁放到原衡面前,看向任棠,问道:“老板,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我喝水就够了。”任棠不自在地握紧杯子,“娅丽,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啊,好。”娅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这气氛感染,也不由郑重起来,把门带上就下楼了。
2. 第002章
任棠听到娅丽下楼的声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一生没有儿女,娅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她难免有几分慈父心肠,人皮披了太久,几乎都要忘记从前的不堪了。
他看向原衡,却见原衡已经在吃牛肉面了。
这和任棠预想的情形完全不同,他本来以为他们的谈话会更严肃一些,就像警察审问犯人,最次也该是心理医生逼问病人,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握着水杯,一个拿着筷子,倒像是饭馆老板不好好做生意,坐在椅子上和客人闲扯,一下就从严肃的犯罪文学变成了荒诞的街边杂志,他待遇变好了,反而无所适从。
原衡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喝了口橙汁,笑道:“你不会是觉得,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吃的这么丰盛吧?哥们,我可不跟你一样,吃东西只是为了生存。”
他这句话听起来普普通通,但是传入任棠耳中,便是晴天霹雳,也绝无这般惊心动魄。
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原衡,过了片刻,涩声道:“你看出来了。”
忽见面汤上冒出几缕热气,原衡挂在衣领上的墨镜在热气后面若隐若现,任棠微微一怔,随即了然:“难怪他前两天一直戴着墨镜,今天跟我摊牌以后就不戴了。我戴墨镜是为了遮掩,他戴墨镜也是为了遮掩。脸上戴着墨镜,他当然可以正大光明地打量别人。”
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被人发现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任棠平静下来,索性摘下了墨镜。
墨镜后面,是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瞳孔涣散,目光浑浊,见过尸体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而且睁得非常大,大得甚至有些狰狞。
原衡道:“我看你平时能吃饭,也能做出一些表情来,眼睛是动不了吗?”
“动不了。”任棠说,“我这颗脑袋还活着的时候,眼睛就已经死了。我感觉不到它,它也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哦,那你现在是用什么来看东西?”原衡说完了话,又吃了一口面,还是先前那副在饭馆闲聊的缺德模样。
任棠酝酿好的情绪又被他这一口面给打散了大半,自暴自弃地抬起手,解开上衣扣子,露出大片胸膛。
他的胸膛上竟然也长了一张脸,不过手掌大小,五官俱全,表情生动,头顶上还有稀疏的毛发。这张脸微微凸出,从侧面看并不是很明显,穿宽松的衣服就能遮掩过去。
任棠用手指着这张小脸,小脸的眼睛下面各有一个黑点,说道:“我在这里安了一对接收器,摄像头装在墨镜上,只要打开摄像头,这对接收器就能接收墨镜拍到的画面,传递给我这对眼睛。”说话的时候,上面的嘴巴一动不动,只有那张小脸的嘴巴不断张开闭合。
他平时就是用这张小嘴说话的,上面的嘴巴只用来演双簧,如今胸口这张脸已经露了出来,他也懒得继续表演。
“我和任棠还没出生就在肚子里打架,他比我强壮,就把我吃了,但没吃完,所以生下来就是这副模样。
我们四岁的时候,爸妈带着我们去医院,想要做手术把我们分开。后来收了医生的一笔钱,就把我们卖给了医生,医生又把我们转卖给了一个老道士。
那老道士练的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法术,专爱收集我们这样的怪胎,平时用药水喂着,长大以后,就制成人魇,为他寻宝杀人。
十几岁的时候,我和任棠趁那老道士出门逃了出来,我们也没什么本事,为了有口饭吃,就跟着别人混,什么脏事烂事都做。
有年夏天,楚哥在网上看到有人自称在翡蛾山上发现了猼訑,那东西的皮毛可值钱了,楚哥当时刚好被人骗了,亏了一大笔钱,看到这个消息,觉得这是老天爷知道他的难处,特地给他送来了一个发财的机会,第二天就带着我们去翡蛾山找猼訑。
我们运气不好,在山上连着找了七天,别说猼訑了,连只羊都没有见到。第八天我们准备再找半天,下午就回去,十点多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我们只好找了个山洞避雨,结果在山洞里发现了一个人。”
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即使已经过去六十年,说到这件事时,他的手指仍不禁轻轻颤抖。
原衡道:“是什么样的人?”
任棠叹了口气,说道:“是个青年,看着三十来岁年纪,衣服破烂不堪,还缺了一只鞋子,身上到处是伤,有的伤口都已经化脓了。人还算清醒,但是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来来回回只念叨一句话。”
原衡来了兴趣,问道:“你还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什么吗?”
任棠道:“是一种很特殊的语言,我从没听过这种语言——我们都没听过这种语言,都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后来我一直在回忆他当时说了什么,到现在也只能确定其中两个音节。一个是‘阳义’,一个是‘福楼’。”
原衡扬了扬眉毛,道:“后来呢?”
任棠道:“我们在他身边找到了几个背包,里面有没吃完的干粮,一些工具,一本日记,两个玛瑙镶金的瓶子,还有……还有那柄黄金蛇权杖。那两个瓶子,一个瓶口磕出了一个缺口,一个底部碎了,都不值钱了。但是那柄黄金蛇权杖,我们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把它卖了,我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们把那本日记翻开,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从哪里挖到这些宝贝的。那本日记上写了很多字,但那些文字很古怪,我们看不懂,只能看懂上面的图画。
那些图画,画的都很潦草,我们只能看出他去的地方有很多树,他还去了一个很大的屋子,或者是宫殿,那里的墙壁上画着很多人像。我们都觉得那肯定是墓室,而且墓主人肯定来头很大,也很有钱,所以死后才有画师在他的墓室里画这么多人像。
楚哥就跟我们说,反正这人已经疯了,身上又有那么多伤,咱们把他带下山去,他也活不了几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他杀了,这三样财宝,咱们兄弟平分。
我们本来因为在翡蛾山上浪费了七天,都是满腹牢骚,听到楚哥的话,都很高兴。大姚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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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杀了那人,楚哥却拦住了他,说道:‘这小子包里的装备都是上等货,肯定是个有钱的主,他家里人始终等不到他的音信,可能就会雇人过来找他。到时发现他死在这里,而且明显是被人杀死的,咱们平白多了一段是非,反倒不美。
不远处就有一道悬崖,从那里摔下去的人畜,就没有能活着上来的。咱们还是堵住他的口鼻,等他没气了,再把他连着这些东西一起扔下悬崖。日后他家人找来,也只会以为他是失足摔落,和咱们没有半点干系。’
我们都觉得楚哥这主意极好,就用湿布堵住那人的口鼻,等他断气了,就冒雨把他的尸体扔下了悬崖。下午雨小了一点,我们就拿着那三样东西下了山。
我和任棠因为那老道士的药水,身体一直不太好,那天淋了雨,任棠还好,我就昏昏沉沉的有些发烧,接下来的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知道他们要去找个行家掌掌眼。
到了第二天半夜,我从睡梦中醒过来,突然觉得特别口渴,就叫任棠起来喝水,谁知他完全不理我。
他那时穿着衣服,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又叫了他几遍,他还是不理我,我只好用嘴把衣服撕破,才发现我们是在一片树林里,楚哥,大姚,老七……他们都在我的身边,都在向前走,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的呆滞,都向左歪着脖子,眼睛也都闭着。
如果他们的脖子歪的幅度没有那么大,我真的会以为他们集体得了梦游症,现在都在树林里梦游……”说到最后,声音不住发颤,双手也在桌上抖得厉害。
原衡忽然道:“那本日记上有没有画过类似的东西?不一定是歪脖子的人,也可能是歪脖子的动物,或者是歪着长的植物。”
“没有,真的没有。”任棠的声音仍然有些发颤,但比刚刚好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见楚哥他们都是这副模样,任棠也不回答我,知道他多半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心里怕得厉害,不敢再出声,想着等太阳出来,也许就好了。从前那个老道士就很怕太阳,他的很多法术,一见阳光就会失效。任棠他们也许就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过了几个小时,太阳出来了,楚哥他们一个个睁开眼睛,像是睡醒了一样。
但是……但是他们的脖子仍然向左歪着,甚至比昨天晚上更歪了,脸上的表情仍然很呆滞,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他们一看就很不对劲,我不敢叫他们,不敢跟他们说话,害怕他们发现我——发现我没有歪脖子。
他们开始喝水,吃饭,水和食物从他们嘴里掉出来,他们也没有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脖子是歪着的。
吃完饭以后,他们继续上路,一边走,一边聊天。我不知道他们听见的是什么,当时我一直盯着楚哥的嘴,他的嘴唇一直在动,口型也很正常,但我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声。
我只听见了‘轰轰轰’‘轰轰轰’这样的声音,像是动物的叫声,但我肯定没见过这种动物,还有些像是……被割掉舌头的人,用喉咙发出的声音。”
3. 第003章
“但是任棠的舌头还在。”原衡看向任棠。
任棠“嗯”了一声。
原衡道:“这样说太抽象了,要不你学学那种声音?”
任棠打了个寒噤,整个人忽然激动起来:“我试过!但是不行!我学不出来!那根本……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原衡见他如此激动,也不急着说话,三两下将剩下的早餐吃完,见他差不多冷静下来,端起橙汁,喝了一口,然后道:“你还在别的地方听过这种声音?”
任棠手指一颤,道:“没有。”顿了一顿,又道:“但有几次,我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会突然听到这种声音,就像楚哥他们还活着,还在我身边,在跟我说话。
我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但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还没死,不,应该说,他们还没有离开。”
原衡道:“你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听到这种声音?”
“没有规律。”任棠说,“我屋里有本日历,我每次做这种梦,醒来以后都会记下来。不是固定的日期,也没有固定的天象,那只是我很偶然做的噩梦。”
“不是只有日期和天象才称得上规律,你每次都是半夜睡着以后,听到那种声音,不也算是一种规律。”原衡笑了笑,“你还记得每次你听到那种声音之前,都在做什么梦吗?”
任棠回忆片刻,说道:“不记得了。我平时就很少做梦,每次听到那种声音,我都会被吓醒,完全不记得刚才有没有做梦了。”
“看,这又是一个共同点。做梦也是一种大脑活动,人从睡梦中惊醒,一般都会对自己刚才做过的梦有印象,尤其你是被那种怪声惊醒的,你肯定会下意识地回忆,自己听到那种怪声之前,都看见了什么。如果你醒来之前没有做梦,你也应该是有印象的。一两次也就罢了,但若你每次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梦……”原衡笑了一笑,不再往下说了。
任棠的心都提了起来,问道:“这说明什么?”
原衡道:“现在还不好说,等我看过你的噩梦日历以后,也许会有结论。”
他不等任棠回答,就问:“任棠他们上路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任棠还沉浸在原衡刚刚那句话里,他看得出来,原衡并不认为他几次被那种怪声惊醒,只是他日有所思,偶然生出的噩梦,而是有更深刻的原因。
难道那怪声真的是任棠、楚哥、老七他们发出来的?
他们真的没有离开?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他听到原衡问他,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微微一愣,然后道:“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白天睁眼,晚上闭眼,除了吃饭喝水,脚下一直没有停过。
他们穿过一片树林,又进一片荒野,像是有意识地避开有人的市镇,但他们完全不知道找辆车来代步。要说有什么变化——他们的脖子向左歪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左耳朵都快歪到锁骨下面。
到了第五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左右吧,前几天这个时候,他们都会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但是那天晚上没有。
我身体撑不住了,睡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是睁着眼睛。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我突然醒了过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难受。
我去看旁边的大姚,就见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歪着脖子,眼睛睁得很大。我再去看其他人,我能看见的那几个人,也都是大姚那副模样。或者说……是我现在这副模样。”
他说到这里,神经质地笑了笑,脖子突然向左一歪,头顶向下,下巴向上,右耳几乎与锁骨平齐。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睁得极大,眼眶肌肉似乎都要撑裂,在暖光灯下仍然显得十分的阴森诡异。
原衡道:“研究所那些人最后也差不多是这副模样,大家死相很一致啊。”
任棠也说不清楚自己干吗要模仿楚哥他们当时的模样,也许只是不忿原衡可以如此淡定。
这时听原衡这么说,他心思被戳破,讪讪地直起脖子来,说道:“我最初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盯着他们看,在想他们又遇到什么事了,我明明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我怎么没事。
后来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的脑袋好像死了,而且死不瞑目,眼睛都闭不上,但身体没死,所以还在往前走。
一直以来,我和任棠都是两个脑袋,共用一个身体。从前我比他弱,身体都由他来控制,现在他死了,身体就是我的了。
要控制身体很难,直到天亮我才学会。掌控了身体以后,我就把任棠的脑袋扳正,然后跟在楚哥他们的后面,想要看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的脑袋死了,不需要喝水吃饭,就一直走,一直走。第二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们突然脖子向下坠去,颈骨直接断了,只剩下一层皮肉连着,然后一个接一个扑地摔倒,就像是饺子下锅。”
“我连忙过去,想看看他们的身体是不是也死了。谁知走到一半,我忽然闻到了一种……”任棠抿住嘴唇,在想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最后还是干巴巴地道,“一种香味。”
“香味?什么样的香味?”原衡重复,同时看向任棠上面那双眼睛。
他看过研究所的监控以后,一直以为那柄黄金蛇权杖影响的只是精神,大家一开始只是类似于植物人的深度昏迷,一天后因为脖子扭断而真正死亡。
直到适才任棠说他没法控制上面这双眼睛,原衡才知道这柄黄金蛇权杖还能影响肉|体。
楚哥等人死后身体散发香味,应该和他们无法闭合的眼睛一样,都是身体在权杖影响下发生的异变。
“形容不出来。我从没闻过类似的香味,我只知道……我闻到香味以后,突然非常的饿,非常想要把他们吃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呼吸道发育不完全,再浓郁的香味,我也只能闻到很少一部分,我可能早就扑上去了。
我知道我突然生出的饥饿感,和要把他们吃了的念头很不对劲,害怕控制不住自己,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最后想出一个办法。
我撕破衣服,用破衣服把脸蒙住,当时我手里有任棠、大姚和老常的手机,老常的手机电池几乎是满的,我和大姚的手机都没电了。
我就给我的手机换了块电池,爬到树上,把老常的手机绑在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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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头对着楚哥他们,然后和我的手机视频通话。我自己躲得远远的,楚哥他们身上无论有什么香味臭味,我都闻不到。
大概过了快一个小时,西南方突然有六个人走了过来。当时楚哥他们就是往西边走,我是躲到了东边,所以没看见这六个人,等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扑到了楚哥他们的身上,弓背塌腰,跟动物似的,在楚哥他们的身上啃来啃去。
你能想象那画面么,他们的嘴在楚哥他们身上撕咬,偶尔抬头,牙齿缝都滴出血来,手也不闲着,直接把整条整条的肉从楚哥他们身上撕了下来,上面脂肪和肌肉都有。还有人去掏他们的内脏,把他们的肠子扯出来,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他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原衡,原衡正夹着一条鱿鱼,放进嘴里咬,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鱿鱼和他牙齿相碰,竟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脆响。
“您继续讲,”原衡点了点头,笑的还挺开心,“我最喜欢用这种血腥场面下饭了。”
任棠将楚哥等人被那些路人分食的场面说得这般详细,无非是想着当年这场面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六十年都忘不掉,哪能让原衡这么轻松就听完了。
这时见原衡半点也不在乎,他哪还有兴趣说下去,干笑一声,若无其事地道:“那六个人一吃就吃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楚哥他们都被那六个人吃进肚子里,包括骨头和毛发。最后地上只剩下衣服,鞋子,行李和好大一滩血迹。然后那六个人从地上站起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那柄黄金蛇权杖,就向西边去了。”
原衡知道任棠说到关键了,放下筷子,问道:“你们那几天也是一直向西走?”
任棠道:“我分不清楚,不过楚哥他们死的那个地方,确实是在翡蛾山的西边。”
原衡拿出手机,搜出翡蛾山附近的地图,站起身来,走到任棠身旁,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想你应该能找到他们死的地方吧。”
任棠看了一会儿,抬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原衡收回手机,看了一眼,这是和翡蛾山相距约一千九百公里的一片森林,果然在翡蛾山的西边。
他将这个地点做了标记,然后坐回桌前,问道:“后来呢?你应该不会让这六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吧?”
“是。我看着他们吃完人以后,就拿着那柄黄金蛇权杖走了,觉得很不对劲。
楚哥他们身上散发的那股香味,我是闻过的,在那股香味下,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楚哥他们,分明是希望别人把他们吃了。
我们就是在遇到那柄黄金蛇权杖以后,身上才发生了这些变化,现在那六个人吃完了人,竟然也去拿那柄权杖了。
若说是为了财,可是行李里明明还有两只玛瑙瓶子,他们却看也不看,根本不去翻地上的行李。
我想他们拿走那柄权杖,根本不是求财,可能是楚哥他们的肉到了那六个人的肚子里,就操控他们去拿那柄权杖了。
任棠之前和楚哥一模一样,我怕过几天我身上也会发出那种香味,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偷偷跟在那六个人后面。”
4. 第004章
“那六个人就像是被魇住了似的,一路上都不说话,也不吃饭喝水,只是闷头往西走,而且走得很快。
他们这般走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还差十几分钟五点,天渐渐亮了,我借着阳光打量他们,忽然发现,他们的脖子也开始向左歪了。不过只是稍微有点倾斜,我若不是一直盯着他们的脖子看,其实根本看不出来。
六点左右他们像是睡醒了一样,忽然开始吃饭,喝水,然后继续往西走,脖子越来越歪。我离着他们太远,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和楚哥他们一样,不会正常说话,只能发出那种‘轰轰’的怪声了。
我一直觉得,他们昨天跟行尸一样闷头走路,是因为权杖还没法控制他们,今天他们已经把肚子里的肉消化了,权杖可以控制他们了,他们就变成新的楚哥了。”说到此处,忽然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了。
原衡道:“后来呢?你把他们杀了?”
任棠见原衡猜到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意外,说道:“是,我只能这么做。我若不杀了他们,他们还是很快就会死,死后又会把新的人吸引过来,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顿了一顿,又道:“我在确定他们会变成楚哥那样的怪物以后,就把他们杀了,尸体用火烧得干干净净。那柄权杖我也没敢留着,在附近挖了一个将近三米的深坑,把权杖埋了进去。我本来以为这个坑已经这么深了,除非有人在那片树林里建楼,不然它绝不可能重见天日。真没想到……”
他看向原衡的胸口,黄金蛇权杖的照片,就放在那里。
“没办法,大家的运气都不太好。这柄权杖是过了好几手,才到了卖家的手上。我一路找过来,发现第一个找到权杖的人,是一个十三岁的中学生。他在学校里得罪了人,被迫独自在那片树林里过夜,晚上肚子太饿,就在树林里捉田鼠吃,结果招惹上了厉害家伙,他打不过,就借着田鼠挖出的洞往下挖,想要挖出一个深坑,把自己埋起来,最后挖出了那柄黄金蛇权杖。”
“但是很奇怪,”原衡看着任棠,“这期间接触过黄金蛇权杖的人,包括把权杖送去拍卖的卖家,以及拍卖会上接触过权杖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出现异常反应。我想研究所的人应该和你们当年一样,对黄金蛇权杖做了什么,那柄权杖被你们唤醒,才开始吞噬你们的自我。”
任棠愣了一愣,然后道:“没错,肯定是这样!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我们是从那个人的包里找到的权杖,为什么他的脖子没有歪,也能说话,任棠他们却变成了那副鬼模样……为什么我和任棠一直在一起,任棠变成了那副鬼模样,我却没事。
但我真不知道任棠他们到底对那柄该死的权杖做了什么。当时我被任棠裹在衣服里,又在发烧……我只记得大家把那个人的尸体处理掉以后,就在山洞里避雨,因为无所事事,就争着传看那柄权杖,猜它能卖多少钱。等到雨小了,我们就下山了……他们如果真的对那柄权杖做了什么,一定是从山上下来以后的事情。”
原衡见任棠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知道他在这件事上的了解,大概也就止步于此。站起身来,说道:“我想我刚刚点的那十份炒饭和烤肉,厨房应该已经做好了。拿上你的噩梦日历,咱们也该走了。”
任棠吓了一跳,问道:“去哪?”
原衡道:“翡蛾山。既然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的秘密没人知道,眼下研究所又没法进去,当然就只能去找它从前的主人问了。”
任棠小心翼翼道:“但是他已经死了。”
“嗯。”原衡向他一笑,“所以我打算抓个人问问阎王,能不能把这人送过去当抵押,换那人过来说几句话。”
“啊?”任棠一呆。
原衡又是一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路没有声音,即使下楼也安安静静的。
任棠听到娅丽和原衡说话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原衡已经到楼下了。
他蓦地里打了个寒噤,然后快速地带上墨镜,系好口子,便即奔出包厢,连滚带爬地跑到楼下。
娅丽去厨房拿炒饭和烤肉了,只有阿沐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说道:“老板,你急着上厕所啊?”他从没想过任棠平日里总是坐在店里,半天也不挪一下位置,身手竟然也能如此矫健。
任棠苦笑了笑,脸上仍是没有表情,说道:“就当是吧。”
他平时就住在饭馆后面,回去拿那本日历倒也方便。除了日历,他又收拾了几样东西,一起放进了背包里。
他走回大堂,娅丽正把打包好的烤肉和炒饭放在桌上,回头瞥见他背上背着包,奇道:“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任棠镇定道:“我要出门几天,这几天饭馆就交给你们了。回来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又交代几句,就走出饭馆。
原衡笑笑,跟娅丽打了声招呼,然后提着烤肉和炒饭也走了出去。
他们走出饭馆,就变成了原衡在前面走,任棠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附近的停车场,原衡走到一辆深紫色的飞车的左侧,打开车门,自己坐了进去,又将烤肉和炒饭放到副驾驶座前面的垫子上。
任棠只好打开后面的车门,一进去,只见车里影影绰绰的都是紫色,好似掉进了紫藤花海里。
任棠先前真没想到原衡自己穿了一身黑色,竟然这么喜欢紫色。他局促不安地坐在后座上,心想:“前两天也没见他穿紫色的衣服啊。早知他这么喜欢紫色,我也换上一身紫色的衣服了,说不定到时他看见我这一身紫色衣服,还能对我手下留情呢。”
车子开出停车场,飞到天上,车里静悄悄的,连歌声都没有。
任棠心里更加不自在,搭讪道:“没看出来,您这么喜欢紫色啊。”
“您没看出来的事情多着呢。”原衡笑道,“不过以我的速度,咱们到翡蛾山也就三个小时的事。您真的要把这宝贵的时间用在考虑我喜欢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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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您可真是太有心怀天下的胸怀了。”
任棠干笑两声,说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原衡只是笑,没有接话。
任棠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怎么证明自己还有价值,最后说道:“权杖的照片,要不再给我看看?”
原衡从怀中取出照片,递给任棠。
任棠双手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捧在面前。
这张照片是黄金双头蛇权杖的投影全拍,可以滑动照片全方位欣赏权杖。
这柄权杖长1.27米,杖身由黄金铸成,上面布满了细密鳞片似的雕刻。
权杖上半部分缠绕着一条和杖身一般粗细的蟒蛇。这条蛇也由黄金铸成,花纹由许多墨绿宝石和黄绿宝石镶嵌而成,身体的前半部分自杖身的中下部盘绕而上,后半部分没有出现。又因黄金权杖和这条黄金蛇上都雕刻着一模一样的细密鳞片,这条蛇看上去就像是从杖身上长出来的。
蛇头抵在权杖的顶部,张嘴吐信,额头中间还有一个竖着的眼睛,不是蛇类的圆眼竖瞳,而是长圆形状。
这条黄金蛇的眼睛是淡黄色宝石,中间有黑色细长宝石以作竖瞳。额头上的这只眼睛,眼白是白色的,眼球是浅黑色的,看不出这眼白和眼球本来是什么东西,除了没有上下睫毛,其他地方都和人类的左眼一模一样。
先前原衡给任棠看这张照片,任棠一眼认出这是六十年前那柄黄金蛇权杖,惊骇之余,根本没敢细看。这时将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原衡道:“权杖的买家拍下权杖以后拍的照片。拍完照片以后,才把权杖送去了研究所。”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任棠一眼,又道:“和你当初见到的黄金蛇权杖不一样吗?”
“不、不是,是一样的。”任棠看着这张照片,“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衡道:“你再仔细看看。你见到的黄金蛇权杖应该是醒着的权杖,能够影响周围的人,照片上的黄金蛇权杖还没有这种能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尤其要看看额头上那只‘人眼’,我虽然没有见过实物,但是蛇头上都长人眼了,如果这只‘人眼’不是这柄权杖的核心,那可实在有点对不起这变异了。”
任棠有点想笑,又不敢笑,索性将扣子解开,关掉接收器,然后将胸口那对小眼睁得大大的,盯住了照片上那只“人眼”,同时搜肠刮肚地回忆六十年前见过的那柄黄金蛇权杖。
楚哥等人在山洞里找到这柄权杖的时候,任棠一直穿着衣服,他藏在衣服里面,只偶尔透过缝隙看过几眼权杖,根本看不清楚。后来他杀死了那六个人,把权杖埋进坑里,才仔细看了一会儿权杖。
印象里权杖就是这个模样,金灿灿,亮晶晶,上面的黄金蛇雕刻的栩栩如生,宛如活过来一般。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5. 第005章
当时任棠已经决定要把那六个人杀了,就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动手。
晚上动手当然再合适不过。
古语有云:“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晚上自古以来就是大家公认的最适合杀人的时候。
对于任棠来说,他晚上动手,有两个好处:一是赶夜路的人少,他被发现的几率小;二是即使有人经过,他也可以借着夜色躲起来。
只是想起楚哥他们的种种邪门之处,他实在没胆子半夜动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天亮了再伺机行动。
反正这里人烟稀少,他跟着这六个人走了一路,都没有遇到人,只要他的运气不是太坏,白天动手,一定也不会被人撞见。
结果第二天大伙儿停下来吃早饭,树林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之前楚哥一直把黄金蛇权杖放在背包里,到死都没有拿出来。后来那六人把黄金蛇权杖拿走了,因为被魇住了,权杖也忘了收起来,就一直拿在手里,只在吃饭喝水的时候,把权杖放在地上。
那天早上,那六人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饭。权杖就放在一个穿墨绿色衬衫的人的身后。
任棠坐在远处,一边吃干粮,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那六人,忽然发现墨绿色衬衫身后的草丛好似海浪一般起伏不定,不一会儿杂草分开,钻出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来。
这小东西鼻子和嘴都很长,一双眼睛乌溜溜,圆滚滚,有些像是田鼠,但是全身皮毛柔顺,金光发亮,便是黄金铸成的田鼠,也绝无它这般华贵。
那六人本来就是分散而坐,意识也不清醒,都没有看到这小东西。这小东西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皮毛太过显眼,一过去就会被人发现,所以先在草丛里打了两个滚。等到身上沾满了泥土杂草,将它那一身金灿灿的皮毛遮住,才又从草丛中探出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住墨绿色衬衫身后的黄金蛇权杖。
任棠拿着望远镜看了这小老鼠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它的学名。
这小老鼠名叫“噬金鼠”,那些挖矿寻宝的人也管它叫“试金鼠”,还有人尊称它为“金爷”。
这小老鼠天生以黄金为食。它不是直接将黄金吞入腹中,而是吸取黄金中的精气,被它吃过的黄金,都会变成一种暗黄色的金属,极易碎裂,表面没有半点光泽,已经不能被称为黄金。
这小东西一被发现,就跻身为一等有害动物,但它也有一样好处。它天生以黄金为食,找黄金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高超,据说埋在地下数百米深的黄金,它都能在地面上察觉。所以很多寻宝的人都会专门养几只噬金鼠来为自己寻宝,矿场上更是经常见到它们的身影。
任棠从来没有见过噬金鼠,只是从前闲聊的时候听别人说过,还做梦自己也养一只噬金鼠,天天帮自己挖金矿,被人嘲笑他这是做白日梦,噬金鼠这样娇贵的东西,哪是普通人养得了的。
且不说找到一只噬金鼠有多难,噬金鼠胆小机警,警惕性极强,对目光极为敏锐,只要周围二十米内有活物看它,它就会立刻逃跑,根本不给别人抓它的机会。即使抓住它了,若是不能将它训得服服帖帖,人家凭什么将找到的黄金交出来。怎么训它,也是一门极深的学问。
任棠当时听得心悦诚服,对噬金鼠再不抱任何幻想,这时见这传说中的噬金鼠,与自己离得这么近,他又忍不住心里痒痒,心想:“这小东西是看上权杖上的黄金了。对了,我记得包里还有麻醉|枪和麻醉弹,本来是用来打猼訑的,打这小东西,应该也没问题吧。”
他一边去掏麻醉|枪和麻醉弹,一边盯着那六个人和那只噬金鼠,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那六人不要移动视线,免得噬金鼠被他们目光吓跑。
好在那六人呆呆傻傻的,虽是在吃饭,但除了咀嚼和拿饭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此刻料想也不会突然去看那噬金鼠,这让任棠放下了半颗心。这时他的手指已经摸到麻醉|枪,心中正喜,忽见那噬金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掉头就跑,转眼间就钻入土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任棠眼睁睁地看着那噬金鼠逃跑,根本追不上它,只能在心里暗骂倒霉。可是他一直盯着那六个人,非常确定他们没有转动视线,去看那噬金鼠,所以一直想不明白,那只噬金鼠到底是被什么惊动了。
现在看着这张黄金蛇权杖的照片,任棠再回忆往事,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便将这件事跟原衡说了,又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片会失真。我把这柄权杖埋进土里的时候,曾经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它,当时最深的感受,就是这柄权杖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上面这条蛇,真的和活蛇无异。我甚至觉得它会呼吸,会思考,我把它埋进土里的时候,它一直在冷冷地盯着我。
这张照片就没有给我这种感觉。
我从前一直想不懂那只噬金鼠为什么会逃跑,当时它周围二十米内都只有那六个人,我很确定那六个人都没有看它,那它是被谁的目光吓跑了呢。
然后我想到,其实当时还有一个有眼睛的东西,也在这二十米的范围内,而且比那六个人和那只噬金鼠相距更近,就是这柄权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权杖上那只‘人眼’,当时正好斜对着那只噬金鼠。”
原衡想了想,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柄权杖为什么叫‘黄金双头蛇权杖’?”
任棠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管这柄权杖叫“黄金蛇权杖”,因为它看起来就是一条只有一半身体的黄金蛇,缠在一柄黄金权杖上。原衡却是“黄金蛇权杖”和“黄金双头蛇权杖”这两个名称混着用。
他先前因为太过慌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此刻再听这个名字,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这柄权杖里面,还藏着一条蛇呢?”
原衡“嗯”了一声,换道超过前面的飞车,又回到先前的飞行道,才说:“研究所出事以后,我们远程调出了一部分监控。那部分监控有拍到研究所对这柄权杖做了一个非常细致的检查。
他们利用特殊射线拍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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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杖内部,发现杖身内部有一条细长的蛇骨,蛇骨在中下部开叉变为两条,一条蛇骨笔直向上,头骨抵在权杖顶部,另一条蛇骨则缠绕在第一条蛇骨上。
杖身内部的头骨比黄金蛇内部的头骨要小上一圈,形状更加浑圆,并且额头上也有一个长圆形状的小孔,和蛇头上的‘人眼’非常的像。
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蛇头的详细数据,只能说这两个蛇头是肉眼可见的一大一小,但是上面的‘人眼’,看起来却是差不多大。”
“而且,”原衡顿了一顿,又笑了起来,“这两只‘人眼’的形状,都是酷似人的左眼。”
任棠下意识地闭上自己的右眼,用左眼看的世界,和先前相比,并没什么变化。
他随即睁开右眼,说道:“可是我很确定,任棠的两只眼睛是一起死的。可不是右眼先死,左眼再死,或者反过来。”
原衡笑了笑,说道:“这两只‘人眼’若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也不用跑到这里来了。”
******
翡蛾山本是一座没有固定名字的荒山,在它东边的人就叫它“西边那座山”,在它西边的就叫它‘东边那座山’。山上草木稀疏,不仅人烟罕至,飞禽走兽也很少见到。
后来有几个高手在附近打架,波及了翡蛾山,山上岩石破裂,露出底下青幽幽的矿石,因为矿石形状酷似飞蛾,所以取名叫“翡蛾山”。
山上的矿石很快就采光了,树木反而繁茂起来,但还是比不上其他地方,所以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游玩。
原衡开着车在翡蛾山的上方盘旋一周,找了一个靠近悬崖的平坦地方,将车停在这里。
任棠想到自己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神志不清的人,和他放在包里的黄金双头蛇权杖的,心中颇有几分畏惧。
他把背包当作盾牌,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打开车门,走下车来,斜前方就是当年那座悬崖。
那悬崖下临深谷,与对面山崖相距不过三米,更像是山体裂开,多出这样一条三米宽的裂缝。
任棠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上,向下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山风吹过这条裂缝,也突然变得阴森森、冷凄凄起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想:“当时楚哥他们是直接把那个人的尸体扔下悬崖的,也不知他死了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种浑身香喷喷,引诱别人来吃他的怪物。”
忽听得“嗒”的一声轻响,车门轻轻关上。
任棠回头一看,见原衡从车上走了下来,左手拎着一个黑色背包,右手拎着一个袋子。任棠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的饭馆的外卖袋。
原衡走到任棠身边,将外卖袋递给了他,说道:“这是你这两天的食物,我的车就停在这里,门没有锁,你可以进去过夜,尽量不要乱跑。”
任棠接过外卖袋,小心翼翼地道:“你要去悬崖下面?”
原衡“嗯”了一声,侧头向他笑道:“你要给我什么建议吗?”
6. 第006章
任棠其实是心里念着原衡先前说的,要抓个人来问问阎王,能不能把这人送过去当抵押,换那人过来说话。
虽然他觉得原衡只是在吓唬他,但眼看原衡就要去崖底了,身边还是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就忍不住担心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又不敢主动提醒原衡,听到这话,忙干笑道:“没、没事。我只是在想,那个倒霉蛋的尸体,会不会闻起来很香。”
原衡就笑:“我还真想闻闻那是什么香味。不过它已经在崖底躺了六十年,就算自己不会腐烂,也会被虫子吃得精光。要想闻到当年那种香味,还得看老天给不给机会。”说罢,将背包甩到背上,纵身跃下悬崖,姿势潇洒之极,仿佛跳的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是七八米高的泳池跳台一般。
任棠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一时目瞪口呆。
他探着脖子向下眺望,只见原衡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双手攀在崖壁上,好似一缕轻烟一般直往下跃,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原衡下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这处深谷是山体中的一条裂缝,四面峭壁环绕,空气很难流通,加上偶尔会有人畜摔落,尸骨堆积谷底,腐烂成泥,尸气淤积不散,他在这个高度,就能闻到些许腐臭之气,往下眺望,但见雾气笼罩,看不清楚下面情形。
他在峭壁上换了个姿势,面朝虚空,背靠峭壁。
这峭壁本来冲天而起,光溜溜的寸草不生,也几乎不见踏足之处,但是随着他这一转身,峭壁忽然凹进去一块,不大也不小,正好贴着他的身体,能让他在峭壁上站住。
原衡同时从怀里取出一个皮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这些零件一碰到他的手心,立刻像是活了一般,在他的手心上跳起舞来,组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呼吸器,只有鼻尖大小。
这是近两年推出的一款便携式防毒面具,不仅可以过滤空气,呼吸器工作时还会自动生成圆球形状的透明隔离层,将整个头部都保护住,里面的魔晶石可以保证面具工作72小时。
原衡将呼吸器戴在鼻子上,继续攀援而下,不一会来到谷底。
谷底是一片青草地,树木稀疏,空气湿度极大,又有峭壁上的山石遮蔽阳光,光线非常昏暗。
他在地上做了个标记,然后向北走去,时不时就会遇到一具或者几具尸体,大多都是动物的尸体,少数是人的尸体,还有些地方只有腐烂的衣服和生锈的装备,不见任何尸体。谷底空气潮湿,尸体腐烂的速度很快,原衡一路过来,几乎没见过完整的尸块。
十五分钟以后,山谷已经走到尽头,面前又是一座直冲上天的峭壁。
原衡看着面前的峭壁,回忆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些尸体,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伸出手,手心抵在峭壁上,凹凸不平的峭壁上突然现出大片大片的玫瑰形状的浮雕,好似爬山虎一般猛向上长。
这是原衡的能力,可以随意操控没有生命的东西,经常被他拿来当作生命检测仪。
这座峭壁既能在他手下任意变形,显然只是普通岩石。他回忆着峭壁先前的模样,将峭壁复原,在地上做了一个标记,然后返回原处。
他在他做的第一个标记旁边又做了一个标记,然后继续往前走。二十七分钟以后,山谷又已走到尽头,眼前所见,仍是一座峭壁。
他在地上做了一个标记,然后将手搭在面前的峭壁上。和先前那座峭壁一样,面前这座峭壁上面也立刻开满了“玫瑰花”。
原衡收回了手,看着面前恢复原貌的崖壁。
他在过来的路上,已经让东西两面的峭壁开过“玫瑰花”了,现在可以确定,这四面峭壁都是死物,不会来回移动,将尸体吃掉或者藏起来。
他刚刚仔细检查过谷底这些尸体,死亡时间最长的几具尸体,时间都不会超过四十年,但一些装备分明已经待在谷底超过百年。
且不说六十年前,楚哥等人抛尸的时候,这座悬崖就已经是知名的抛尸地。楚哥原话就是“从那里摔下去的人畜,就没有能活着上来的”。单只被楚哥抛下来的那个人,他就是六十年前摔下来的,原衡也是下来找他的,如今不仅他的尸体没有找到,他死后二十年内的尸体,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原衡转身看向来路,谷底还是先前的模样,地上杂草丛生,几乎没过人膝,将地上的尸骨全都掩盖了,仅有的十几株树却都生得瘦瘦小小,有气无力。
他忽然觉得非常有意思。
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年的尸体都不见了,这说明四十年前,谷底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致使这些尸体消失不见,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这不是不可能,比如四十年前,地底突然喷出温度极高的蒸汽,将谷底的东西都汽化了。
但如果是这样,谷底那些衣服和装备也应该被蒸汽一视同仁地汽化了。
既然装备没有消失不见,只能说明那些尸体的消失,是有意为之。
真凶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魔兽。
这座悬崖至少有三百米高,人和兽从上面摔下来,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原衡适才检查崖壁,也没发现有捷径可走,目前看来,只有三种人能够活着到达崖底。
第一种,具备飞行能力。
第二种,能像他这样沿着峭壁爬下来。
第三种,有类似于“金刚不坏之身”的防御能力,从三百米的高度摔下来,也能安然无事。
但是从三百米的高度摔下来,势必会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谷底并没有这样的大坑,第三种情况已经可以排除。
那个活着到达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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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为什么会让谷底所有尸体都消失了?
也许那时他受了伤,下来已经是极限,没法再爬上去。或是他的对头正在上面找他,他不能立刻上去,只能待在崖底,身边没有食物,所以他用尸体充饥。
如果是这样,他只吃几具最近死亡的尸体就足够了,没必要去吃那些死亡时间更早,已经腐烂甚至已经化成白骨的尸体。
而且那些尸体进了他的肚子里,骨头也应该留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些尸体的皮毛骨头都不见了,只剩下衣服和装备留在原地。
既然那些尸体不是被人或兽吃了,那就是被人或兽运走了?
这也不无可能,就像原衡会下来找六十年前的那个人的尸体一样,也许在四十年前,或者更早一点,也有人来谷底找尸体。他不清楚自己要找的到底是哪一具尸体,干脆将所有尸体全都运走了。
但若是这样,地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件无主的衣服?
难道那人运走尸体的时候,还专门把他们的衣服剥了下来,然后把他们光溜溜的尸体运走了?
这听起来像是会出现在《笑话大全》里的故事,原衡虽然不能彻底否决这个假设,但是这个假设的可能性实在太过微弱,他决定暂时不去理它。
他走到一件无主的浅色外套旁边。
外套的主人生前应该是直接从上面摔下来的,尸体大概摔成了好几块,外套上有很多破口,到处都能看见血液留下的痕迹。
外套的表面是用不可降解的材料做的,内衬早已腐烂,表面仍能看出曾经的模样,上面布满了苔藓和虫蛀,就在原衡打量它的时候,还有十几只小虫在上面爬来爬去。
原衡看着外套上的破口,在心里问自己:“既然那些尸体不是被人吃了,也不是被人运走了,那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它们消失呢?”
忽见外套肩膀蠕蠕而动,跟着钻出一条指甲盖大的黑虫。那黑虫顺着外套衣领爬到地上,消失在长草之间。
原衡心中一动,说道:“既然不可能是有人把那些尸体全都吃了,也不可能是有人把那些尸体全都运走了。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些尸体自己脱了衣服,走了出去?”
他这句话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一个看不见的人。
他很快又道:“我印象里,那些御尸的手段,最讲究尸体完整,连外伤都不能有。只有这样的尸体,才能将最后一口气憋在身体里。这里的尸体,即使没有变成白骨,也都已经摔成碎块,世上真有人有如此手段,连尸块都能操控?”
他顿了一顿,笑道:“果然,你也没有听说过这种手段。排除所有不成立的假设,看来最接近真相的可能,就是……”
他站起身来,低头望着地面,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那些尸体自己活了过来,然后离开了这里。”
7. 第007章
原衡下去以后,悬崖上就只剩下任棠一人。也不知是不是六十年前的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任棠总觉得翡蛾山上阴气森森,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围着原衡的车绕了一圈,觉得哪里都不如车里安全,索性钻进车里,还觉得不够,就把车门也关上了。
车门一关上,车内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显得格外温馨,甜蜜。
他大概是今天受惊过度,一平静下来,身子格外疲乏,头一靠在坐垫上,就睡了过去。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到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
那会是谁?
任棠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正待在车里,车门锁着,只有车钥匙能把门打开。
来人只能是原衡。
他从悬崖下面上来了!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任棠高兴起来,费力去看身边的人,但是眼皮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睁也睁不开。
最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去瞪眼睛,四片眼皮才不情不愿地分开,跟着就见旁边坐着一个男人,脸上神情呆滞,眼睛睁得很大,脖子向左歪着,胸前还挂着一条金链子。
任棠“啊”的一声惨叫,心中害怕之极,头皮都要炸开,下意识地向后退。
“咚”的一声,后背狠狠撞在车门上,他却浑然不觉,颤声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又忍不住哀求道:“楚哥,咱们兄弟一场,我那么多年为你出生入死,你就放过我吧!”
楚哥紧紧盯住他,毫无光彩的眼睛里,流露出刻骨的怨毒之意,嘶声道:“你如果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见到我又何必如此害怕?”
任棠背上的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既不敢和楚哥对视,又不敢不看楚哥。
两人僵持片刻,楚哥身后光线越来越暗,忽然车座向下一沉,跟着楚哥身后又现出几个身影,大姚,老常……所有人都歪着脖子,满眼怨毒地看着他。
任棠忽然身子一抖,颤声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见财起意,为了独吞那柄权杖,就把你们杀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那柄权杖会让你们变成那种怪物……我早就知道错了……我一直在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都过去六十年了,你们也该放下了……”
忽听得身后传来“当当当”几声脆响,任棠便即惊醒,睁眼一看,自己仍然躺在车后座上,但是身旁没有楚哥,没有大姚,什么人也没有。一个黑影站在车外,抬手轻敲车玻璃。
任棠躺在座位上,看不见那黑影的模样,满脑子都是刚刚梦见的楚哥等人,颤声道:“是……是谁?”
忽然车门打开,一人坐进前座,转头看向他,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做噩梦了?”竟然是原衡。
任棠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伸手去抓原衡的手臂。
原衡向后一让,避开他的手,他就抓住前座,颤声道:“这山上有鬼!咱们快走吧。”
原衡笑了笑,说道:“如果真的有鬼,那倒好了。”
他打开抽屉,在里面翻了翻,然后拿出一把黄符,取出一张,扔给任棠,说道:“这是大师写的护身符,据说挺灵验的,将就用吧。”
余下的符纸放回抽屉,原衡又转头看向任棠,说道:“然后跟我讲讲,你刚刚说的那些梦话。”
任棠正拿着符纸在手里打量,他是打心底里不信这样一张小小的符纸,能帮他挡住楚哥等人。这时听到原衡的话,他也不知原衡究竟听到了多少,背上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那……那只是我在梦里瞎说的……我梦见我杀了楚哥他们……”
原衡笑了笑,打断他的话:“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帮你说好了。
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是用于祭祀的神器。古代祭祀大多都会用到活的牲畜,黄金蛇权杖主持的祭祀也不例外,甚至它更贪婪一点,牲畜已经满足不了它,只有活人在他面前死去,它祭祀的‘神明’才会将自己的分身投映在权杖上。
当年你和任棠想要独吞那柄黄金蛇权杖,于是趁其余人不备,偷袭了他们。
我相信你先前跟我说的,你下山后有两天一直高烧不退,昏睡不醒,不知道楚哥等人是如何变成了那种怪物的话,是真的。不过你不是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你是因为任棠在权杖的影响下,也变成了那种怪物,这种变化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你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你醒来以后,看到楚哥等人走在你身边,你之所以不敢出声,只怕是因为你没有想到,本来已经被你和任棠杀死的楚哥等人,竟然又活了过来。他们是你的仇人,你当然会担心,你若是惊动了他们,他们想起生前的事,会来找你索命。”
任棠沉默片刻,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从没觉得自己当年那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即使我不出手,也会有别人出手。本来这件事就该这么结束了,谁想到那柄权杖居然能把死人变成怪物。”
原衡笑了笑,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团用黑色袋子包起来的东西,放进抽屉里,然后关上抽屉门,又走出车去。
任棠连忙爬到车门前面,向外望去,但是原衡已经不见了。
任棠一怔,心想:“他肯定又到下面去了。他刚刚上来,就是为了放那个用黑袋子装的东西?”
他坐回原处,抓着前座,探出身子,伸手去拉抽屉。手指刚一碰到抽屉,登时感到一股电流自指尖传来,把他电的两眼泛白,浑身抽搐,便此人事不知。
原衡一路攀援,来到崖底,看着因为他的搜查,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的山谷,心情着实不错。
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任棠的故事,但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足够诡异离奇,实在不好分辨,任棠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他就做了一点手脚,让任棠在梦里见到了他恐惧的东西。任棠惊惧之下,果然把实情说了出来。
每当有活人在权杖面前死去,权杖祭祀的‘神明’就会将自己的分身投映在权杖上,当然只是原衡的猜测,但是看任棠等人的经历,这个猜测即使不对,也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那么谷底那些尸体呢?
他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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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权杖的影响下,突然复活了吗?
原衡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片空地。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活了过来,先是出现一个足够四人通过的洞口,然后洞口不断向下延伸,一直延伸了七八米,原衡感到下面空了,才停了下来。
这洞口实在太深,站在地面往下看,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见。
原衡取出一根荧光棒,晃亮后扔进洞里。翠绿色的飞蛾在洞壁上一闪而过,便即隐于黑暗之中。嗒的一声轻响,荧光棒落到洞底,白色荧光将周围照得雪亮。
原来底下是一间石室,从上面看不出石室的规格,只能看出地下铺着大块方砖,非常整齐,也不知是因为修建这间石室的时候用了特殊的材料,还是这里的地质太过独特,方砖的缝隙中不断有猩红色的液体渗出,现在都没有凝固。
原衡凝神听了一会儿,墓室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从包里取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又将洞口扩宽,用地面的泥土建了一列土阶。
沿着土阶走进石室,原衡打开手电,只见前后左右,都是石墙,角落里放着一些兵器,都被那种猩红色的液体侵蚀的不成样子,有的甚至已经腐烂成絮。
这四面石墙看上去至少有七八百年之久,上面用彩绘绘着一幅幅图画。
这些图画的颜料大概都是用矿石制成,不仅颜色鲜艳奇异,而且历经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也不褪色。只可惜石墙也被那种猩红色的液体侵蚀的非常厉害,几乎已经看不出壁画画的是什么内容。
原衡扫视一圈,见其中一幅壁画还算完整,就走到那幅壁画前面观看。
壁画上画了一口用青铜锁链缠住的棺材,棺材棺盖紧闭,但在大概是尸体的嘴巴的位置,开了一个方形小孔。棺材旁边站着一个贵族打扮的人,俯身将耳朵贴在小孔上面,像是在听棺材里的尸体说话。
原衡见棺材上的青铜锁链锈迹斑斑,年代悠久,棺材却像是刚置办的,心想:“这人附耳到棺材上听尸体说话,看来尸体下葬的时候还没有断气,难怪要用年代悠久的青铜锁链来镇它。这墓室里的鲜血难道都是它的怨气所化?那它本事实在很大,不知生前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举起手电筒去照上面的花纹,突然感到后颈传来针刺似的微弱痛感,同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衡对这种痛感并不陌生,每当他面临巨大危机,而他尚未察觉之时,他就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他不知多少次凭借这种预感死里逃生,这时也不回头,当即腰一拧,纵身而起,攀到石墙高处。
灯光扫过去,只见一个人影站在他原本待着的地方。
只见那人全身漆黑,胳膊和脖子格外的长,两边肩膀都塌了下来。
一张脸长的出奇,也扁的出奇,眼睛细长,眼角斜向上挑,几乎与眉毛平齐,眼白极多,瞳仁被挤成两个小小的黑点。嘴角向左右两边裂开,露出的两排牙齿泛着森森白光。
就在原衡看过来的时候,还有一汩汩猩红色的液体,自他的齿缝中流了出来。
8. 第008章
原衡吹了一声口哨,赞道:“好酷的皮肤。哥们,刚挖煤回来吗?”
话虽如此说,他心中却没有放松警惕。
以他的耳力,身后有东西接近,他决不可能听不见。这东西倒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身后的。
何况这一身黑色皮肤是怎么回事?
原衡见过的尸体,多得可以建国了,尸变的尸体他也见过不少。
但他从前只见过皮肤呈黑紫色的僵尸,像这样周身滑腻如泥,漆黑如墨的尸体,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原衡抬起左手,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拨,空荡荡的墓室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响,好似琵琶清音。
原衡凝视着面前这人,见他没有反应,心想:“看来不是活的。”
他的皮手套上出现两个指洞,同时手伸进怀中,取出两块金属块。
这两块金属块一碰到他的手指,就变成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刀。
他拿着长刀,一跃下地,刀光闪处,那人已经被他劈成两半,猩红色的血液流满一地。
原衡脸上虽然戴着防毒面具,仍然觉得腥臭扑鼻。
他有些纳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倘若这是葬在这间墓室里的尸体,那他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体内怎么还会有这么多血,行动也如此敏捷?
难道是种族天赋?
原衡走到尸体旁边,便要用刀尖将尸体翻一个个,谁知刀尖刚一碰到那具尸体,尸体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那一滩猩红色的血液。
原衡想起刚刚这东西也是突然出现在身后,也不回头,长刀直接向后劈去,便即感到刀刃砍在了硬物上,但因刀刃实在锋利,一下就将那物劈成两半。
原衡转过身来,向地下一看,他刚刚劈到的果然还是那个黑色东西,如今那东西又被他劈成两半,地下又流满了污血。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在这东西身上劈过两刀,每刀都把它劈成两半,但它身上只有一道刚劈出来的伤口,仿佛刚刚那一刀只是原衡的错觉。
原衡就笑了起来,说道:“都变成橡皮泥了,还这么敬业吗?”说着挥出刀去,黑暗中刀光好似万千银蛇舞动,待得刀光散去,那黑色东西已经被他分成了一百零八块。
******
先前原衡跟任棠说,那家研究所的老板,以及权杖的买家都不依不饶,非要查出这件事的真相,这话半点不假。
只不过他没告诉任棠,那家研究所的老板,以及权杖的买家,其实是同一个人。
贺安道就是这个大冤种。
他是白手起家的商界大鳄,这辈子金钱事业,地位风光,爱情家庭,什么都不缺。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已经垂垂老矣。
虽然用重金砸出来的科技手段,可以让他保持青年人的状态和体魄,但他已到将死之年,科技已经无法救他,他只好砸钱研究那些更为神秘的东西,以求将自己的寿命再延长几十年。
他让秘书拍下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就是因为那柄权杖够奇特,够神秘。
其实他同时拍下了好几样东西,并没有对那柄权杖格外关注,事后也将这几样东西全都送到了研究所。没想到这一简单举动,就把他费心找来的那些专家全都害死了。
贺安道听闻噩耗,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柄权杖能杀死这么多人,显然不是凡品,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只有这样的东西才有可能帮到自己。
忧的是这柄权杖害死了这么多专家,即使真的是神器,他又该找谁鉴定?它煞气这样重,他又该找谁降伏?
中间人跟贺安道说,原衡是他们这一行最厉害的,他若肯出马,这件事一定能有转机,如果原衡也没办法,那只怕没人能处理这件事了。
可惜原衡向来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一般佣兵都是收到邀请,然后挑选一单最合心意的做,原衡却是把自己要去的地方列出来,让有意去这些地方的老板联系他。
若不是他想去的地方,开价再高,他也不接。
贺安道的秘书去找原衡,原衡最初果然拒绝了。
秘书问他,是不是什么条件不满意,原衡就笑,说他们开出的条件,他都挺满意的,但他已经接了一单生意,过几天就要出发了。
后来还是秘书挖出其中一个惨死的研究员,是原衡一个朋友的朋友,有这层关系在,原衡才推了那单生意,来帮贺安道调查这柄权杖的来历。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贺安道扫了一眼,是别墅的内线电话。
他拿起话筒,就听到门卫在那头说:“老板,原先生过来了。”
贺安道大喜,说道:“快请他到会客厅来。”跟着又道:“你们给曼迪说一声,让她现在过来。”
曼迪是贺安道醉心于研究神秘事物以后找的秘书,她本来也是雇佣兵,在行内小有名气,后来到了贺安道身边,就专门负责这些事情,先前也是她去找原衡谈的合作。
听到话筒传来门卫答应的声音,贺安道才把电话挂断。
他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面,脱下身上的家居服,换了一身常服。
看着镜子里的人那挺拔的身段,乌黑的头发,光洁的皮肤,他满意极了。
谁能看出来,他还差两个月,就要一百六十一岁了。
他来到会客厅,丽莎给他端上来一杯热茶。
她是一个真正的年轻人,棕色的头发,光洁的皮肤,挺拔的身段,纤细的腰肢,全都是真的。
她的眼睛也格外的明亮,这是贺安道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贺安道每次看见她,心中都会泛起涟漪,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
丽莎走到贺安道身后,伸手捏他肩膀。她只捏了几下,贺安道的身体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松弛了。
丽莎就笑道:“我留在这里,陪你一起见客,好不好?”
“这可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贺安道虽然这样说,语气却一点也不严厉。
他的身体已经在丽莎的手指下软如烂泥,他当然严厉不起来。
管家领着原衡来到会客厅,到了门前,特意加重脚步。
贺安道听到脚步声,拍了拍丽莎的手腕。
丽莎松开了手,站到贺安道的后面。
贺安道也直起身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杯还没放下,原衡就走了进来。
他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上百个石罐,每个只有拳头大小,底下都有一对滑轮,被原衡用一根绳子牵着,看起来就像是牵着上百个牛肉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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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安道微微一愣,随即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笑道:“原先生这一趟辛苦了。”
原衡笑笑,坐到贺安道对面,说道:“还行,至少脖子还没歪。”
贺安道本来想跟原衡握手,见原衡已经坐下,也就跟着坐下,问道:“原先生,这些石头罐子是什么东西?”
“哦,是一些土特产。”原衡很随意地说。
贺安道心想难怪他年纪轻轻,在这一行的身价就是最高的。出去调查黄金蛇权杖的来历,都没忘记带些土特产回来当礼物,做事这么周到,他不成功谁成功。
贺安道身家不菲,当然看不上这些平平无奇的石头罐子,但他正有求于原衡,对原衡这份心意,他自然十分领情。
正想客气几句,就听原衡道:“里面装着我从黄金蛇权杖曾经的持有者的葬身之地下面,找到的一具活尸。”语气还是那么的随意。
贺安道那几句客气的话登时被堵在嗓子里,他一口气喘不过来,不禁咳嗽起来。
往日温柔体贴的丽莎,此刻也顾不上给贺安道拍背递水了。
她一双妙目睁得极大,难以置信地道:“这些石头罐子这么小,怎么装得下活尸?你、你把那具活尸分、分尸了?”
原衡从桌上拿了一只空茶杯,自己倒了茶,然后举杯向丽莎一笑,说道:“聪明的姑娘。”
丽莎脸上一红,见贺安道已经停下咳嗽,在用手帕擦拭嘴角,并没有因为自己和原衡说话而感到不悦,便大着胆子道:“你干吗要把它分成这么多块啊?该不会是你每见到一个人,都要送上一份……这种……土特产吧?”
原衡就笑:“如果你想要,以后送你一份也行。不过现在还不行。”
他喝了口茶,又道:“这种活尸非常奇特,我把它砍成两半,它很快就会自己复原,就像是泥巴捏成的身体,但我用刀砍它,它会流出尸血来,身体里面也有骨头和牙齿。我怀疑它也是权杖影响下的产物。”
贺安道心中一紧,问道:“原先生,你是说,研究所那些人,最后都会变成这种模样?”
“那倒不是。”原衡一口否决,“那些研究员在异变前都是活人,而这具活尸,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在异变前,就已经是一具发生尸变的妖尸了。他们只是受到权杖影响以后,有了相同的行为。”
贺安道问道:“是什么行为?”
原衡便将自己这一路查到的事情跟贺安道说了,又道:“我把这具活尸装进石罐以后,在墓室里转了一圈,发现墓室有一面墙壁坑坑洼洼,上面有长期遭受撞击的痕迹。
这面墙壁,就是墓室的西墙。
研究所那些研究员,在他们还能活动的时候,都是往研究所的西南方向聚集的。
楚哥那一伙人,以及后面那六个吃了他们的尸体的人,也都是拿着权杖往西走。
这些人在受到权杖影响后,行为如此一致,肯定不是偶然。
所以我想,也许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黄金蛇权杖的故乡。黄金蛇权杖是在操控这些人送它回家。
楚哥等人死后尸体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吸引过路人吃掉他们,应该是因为权杖能力有限,没法持续对周围的活人施加影响,只能通过这种消化道传递的方式,寻找新的仆人送它回家。”
9. 第009章
贺安道的心跳得很快,他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偷走了船长的海图,自己划船找到了海图上的那片海域,在那里找到了几个放着珠宝的箱子。
没有那张海图,他现在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家业。
如今幸运女神,似乎又回来找他了。
他看着原衡,目光中流露出势在必得:“原先生,你有把握找到这个地方吗?”
原衡拿起一个石罐,放到桌上。
丽莎想到石罐里装的是活尸的碎块,登时头皮发麻,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贺安道胳膊上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原衡。
原衡笑笑,拉开背包,取出一个黑色袋子包着的东西,放在石罐旁边。然后道:“袋子里装的是黄金蛇权杖曾经的持有者的日记。线索到他这里就断了,我怀疑黄金蛇权杖就是他带出来的。”
贺安道伸手去拿黑色袋子,却被原衡按住手背。
原衡道:“这本日记在悬崖下面待了六十年,那里空气湿度极大,旁边还经常会有从上面掉下来的尸体发酵腐烂,已经到了极限。而且如果任棠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这上面的文字应该是一种加密文字,直接看是看不懂的,我建议把它交给专业机构来研究。”
贺安道没想到这本日记的损毁程度居然这么严重,不由心一沉,说道:“那这条路基本是堵上了?”
“那也未必。”原衡拿开了手,“任棠说他们在这人的背包里找到的装备都是上等货。假如这是真的,那无外乎两种可能:这人自己很有钱,这人跟的团队很有钱。
如果是前者,看他知道买上等的装备,写探险日志,我想他应该是一个懂行的人,极有可能自己组了一个团队。
这样财力雄厚的团队,应该不会默默无闻。找找六十年前符合这些条件,最后全军覆没,或者只回来了几个人的团队,说不定能够找到他们,这样就能确定他们大概去过什么地方了。”
“这真是个好办法。”贺安道笑了起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立刻安排人去做。”
原衡微笑,说道:“您的那位助理很厉害,我相信她一定能够查到。”
贺安道知道原衡指的是曼迪先前挖出了研究员和原衡的朋友的关系,并以此说服原衡接下自己这单生意的事,哈哈一笑,说道:“她确实是位厉害小姐。”
原衡道:“这具活尸被我劈开以后,很快就恢复了原貌,甚至在我把它剁成一百多块以后,也还在试图合在一起。我想它就是上天留给咱们的指南针,它要去的地方,就是黄金蛇权杖的故乡。
我对这种活尸不太了解,不过我看它体内都是污血,在变异之前,极有可能是一具血尸。血尸一般能在太阳底下坚持三分钟,晚上好点,大概能坚持十七到十八分钟。若能得到御灵琴家和赶尸姜家的帮助,应该还能再延长十分钟。”
贺安道对姜家没有了解,和琴家倒是打过交道,说道:“我听说两年前,琴家封印在禁地中的非天试图破开封印,引得无数魔族灵族强攻琴家玄界,想要救出非天。最后琴家任由魔族灵族在玄界肆意屠戮,所有御灵师死守禁地,才终于将非天重新封印。琴家经此一役死伤无数,连家主都惨死在非天手中。自那以后,虽然不能说是一蹶不振,但也几乎不和外人来往了。”
御灵琴家在修真界威名极盛,据说无论煞气多重的凶灵,在他们手里都会变得服服帖帖。而且他们这一族的寿命都很长,外人不知原因,都说他们会一门采灵补命的手段,所以比别人多一条命。
贺安道开始砸钱研究那些神秘的东西以后,和修真界的交集越来越深,后来听说琴家人的寿命都格外的长,就专门去琴家拜访,一连几十次都吃了闭门羹。此刻听原衡提起琴家,他想起往事,不免有些讪讪的。
原衡道:“琴家确实在两年前伤亡惨重,到现在也没恢复过来,就是因为能够独自出门的御灵师太少了,现在的家主才决定暂时闭门谢客,休养生息。”
贺安道奇道:“他们大多数人都不能自己出门吗?”
原衡道:“仇人太多了啊。假如有人把你的孩子的灵魂从身体里抽了出来,抹去他的记忆,然后把他制成了一柄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剑,你心里难道乐意?”
贺安道还以为琴家是中了什么诅咒,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能自己出门,听到这话,方知自己想错了,不由庆幸还好自己没急着说出来,否则不是闹了笑话,苦笑道:“我当然不愿意。”
原衡道:“是了,没有人会愿意。那些妖族、魔族和灵族当然也不愿意。
修真界那些有名的门派家族,基本都是靠斩妖、伏魔、降灵发家的,名气越大,仇家越多。加上他们从小吃天材地宝,身上又有修为,在妖族和魔族眼中,他们本身就是珍馐美味。实力不够的人自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独自出门的人,必然都是门派家族中的佼佼者。”
贺安道听到最后,方知自己在修真界真的只是摸到了个边,心想:“难怪我扔进去了这么多钱,就只听到了几声响。他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也不懂,随便几句话就被哄得掏钱的冤大头了吧!”
原衡又道:“琴家这两年几乎不在外面走动,不过也有例外。这柄黄金双头蛇权杖,我想他们应该会感兴趣的。”
贺安道没想到这柄黄金蛇权杖不仅自己非同一般,还能帮他打开琴家的门,不由大喜。又担心自己什么都不懂,和琴家人打起交道来难免露怯,最后也会被他们当成好骗的外行人,就道:“原先生,我从前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就怕我找过去了,他们也不理我。你若是方便,不如给我写封推荐信,我拿着你的信去琴家,心里也有底气。”
原衡就笑:“推荐信在修真界也是互相推荐弟子用的,这种事用不到推荐信。一会儿我写份调查结果,你拿着这份调查结果给他们看,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贺老板,除了琴家和姜家之外,你最好再找几个能够延长物体状态的高手,到时请他们在旁边辅助,多延长一秒也是赚的。”
贺安道连声道好,忽然想起当时中间人跟他说起原衡的时候,曾说这位爷是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主,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回不了几次家。
中间人一直怀疑他哪天要是失忆了,别人送他回家,他都得把人带去佣兵大楼而不是他自己家。
贺安道心想,他接过这么多单生意,每次都是和别人组队,认识的人肯定很多,总比自己去找容易,就问:“原先生,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原衡耸了耸肩,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太关注这些。”
他这句话语调十分平淡,平淡的贺安道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了,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此后数天,原衡都没联系贺安道,但也没闲着,一直待在图书馆里查阅西方古国的资料。
这天中午,原衡去图书馆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等待上餐的时候,想着很久没有关心过佣兵联盟的事了,就打开佣兵联盟的app,点到论坛版块,一眼就瞧见一个红字热帖:
“韩香闻阴险卑鄙狠毒无耻利用移动仓库吃掉了所有人,家人们千万不要跟我一样上了这小子的当!”
发帖人的名字还挺眼熟,“岑青岱移动仓库Z90185”。
要储存的东西多了,就会有仓库。
需要仓库的人多了,就会有人专门做这样的生意。
能出现在佣兵联盟app里的仓库,里面存放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东西,大多都是些稀奇古怪,不方便放在外面或自己家里的东西。
移动仓库也是存放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仓库,不过更特别一些。
这种仓库大多是用居暨兽的皮炼制而成,核桃大小的口袋,里面就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走到哪,跟到哪,一直很受探险团队的欢迎。
不过居暨兽灭绝已久,现存的居暨袋都在岑家手中,而且岑家先祖炼制居暨袋的时候,就在炉里放了自己的血,让它们认了主,以致现存的居暨袋,全都只听岑家人驱使,因此这门生意一直被岑家把持着,价格一翻再翻,原衡时不时就会在论坛里见到吐槽岑家的帖子,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岑家人发帖控诉。
原衡点开这个挂人帖,扫了一眼主楼。
发帖人慷慨激昂地在主楼打了一百二三十行字,大意是说,他几个月前跟队去塔塔亚山,出发前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行李放进仓库里,一路上都很正常,直到他们找到一个石窟,并在石窟深处发现了许多宝物。
韩香闻见大家忙着搬出行李,给那些宝物腾地方,趁机从他自己的行李里取出一块黑褐色的肉块。那肉块一遇到水就迅速变大,把所有人都包裹起来,同时分泌消化液,开始消化他们的血肉。除了韩香闻和他的三个同伴以外,只有发帖人躲进仓库,得以逃过一劫。
见财起意,杀人越货,这在佣兵世界实在太常见了,一般一个月至少能听说两三起。
佣兵联盟能做的就是核实真伪以后,把名字挂在联盟的永久黑名单上。只有受害者是佣兵联盟的注册佣兵,佣兵联盟才会发出追杀令,并用受害者生前的酬劳抽成当复仇资金。
原衡见这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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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这样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热度居然这么高,不免有些惊讶。
他又往下翻了翻,发现前面的楼层要不讨论韩香闻拿出来的那块肉是什么东西,要不追悼那些惨死在韩香闻手中的人,要不跟着发帖人一起痛骂韩香闻阴险卑鄙狠毒无耻,用移动仓库来藏害人的东西,自己以后不敢跟别人组队了,反正都很正常。
直到有人发问:“挂人贴怎么不发照片?”
这个帖子的画风忽然变了。
先是有几个人在后面发了“+1”表示支持,然后有人回答:“因为楼主知道现在的人都看脸决定自己的三观,他要是把韩香闻的照片放出来,这楼里一大半人都不忍心骂了。”
随后众人展开对韩香闻的长相的讨论。
这楼里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韩香闻,表示自己刚正不阿绝不为美色动摇,楼上不要污蔑自己清清白白的名声除非把照片放上来。
还有很多人表示不屑,这种阴险卑鄙狠毒无耻的小人,长得再漂亮也是垃圾,因为漂亮就不舍得骂他的人,以后被他抓来喂那块烂肉,可千万不要骂人。
也有人忍不住感慨:“他是真的漂亮,是那种见到他,就忍不住问他,他有没有姐姐妹妹的那种漂亮。”
“+1。别说姐姐妹妹了,我当时都想问他,咱爸还在世么。”
众人见这两个人说的如此肉麻,有人好奇,有人不信,有人嫌弃,有人辱骂,都纷纷催促这两人多说几句。
这时又有第三个见过韩香闻的人回复:“你们别催了,没见过本人,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到底有多好看。这么说吧,只要他把脖子遮住,他往我面前一站,我立马束手就擒,他愿意在我身上捅几刀,就捅几刀,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众人看了如此痴狂的一番话,都纷纷感慨,叹息,然后好奇的继续好奇,不信的继续不信。
直到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要把脖子遮上?”
上面那个色狼立刻回复:“因为他是男的啊,脖子上有喉结。”
这句话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沸腾了。
众人纷纷谴责这些人太没有男人的操守了,韩香闻长得再好看,那也是男人,他们同为男人,怎么能为男人的外貌动容。他们用这么多肉麻的言语来称赞韩香闻长得好看,导致帖子里的兄弟们都开始心生期待,这是对兄弟们纯洁的心灵的践踏,实在罪无可恕。
还有人哀叹自己误闯基佬楼了,已经被楼里的基佬吓死。
一番谴责哀叹以后,好奇的继续好奇,不信的继续不信。
原衡看着无聊,正要把帖子关上,随意瞥了一眼页数楼,发现后面居然还有四十二页,心想:“这些人不会这么无聊,讨论一个人的长相,讨论了这么多页吧。”
他索性跳到最后一页,就见最新的回复是:“在线见证翻车。@管理员,怎么还不过来给这帖子上打假标签?”
上打假标签是论坛管理员的特权,像这种挂人贴,管理员看到以后,都会核实事情真伪。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管理员就会在首页挂上写着“假消息”的标签,并在发帖人的名称后面加上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表示此人发布过造谣的假消息。
原衡扬了扬眉毛,心想:“这么快就反转了?”
他又往上翻了翻,见楼层实在太高,不知道反转的消息在第几页。
他索性退出这个帖子,在论坛首页扫了一眼,果然下面第三个帖子,就是针对韩香闻谋财害命,杀人越货事件的澄清帖,不过名字起的是:“岑青岱那sb的脸被打肿了吧,购买记录都被翻出来了。”
原衡正要点开帖子,忽听得脚步声响,抬头一看,服务员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他点的午餐。
原衡立马歇了看帖子的心思,退出app,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筷子,正要享受他的山楂排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见电话号码有点眼熟,微一沉吟,想起是曼迪的手机号。于是拿起手机,调到静音,放到对面,然后继续在一片祥和中,享受他的山楂排骨。
直到午饭吃完,原衡才把手机拿了过来。解锁后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全是曼迪打来的,
他打了回去,曼迪很快接通,声音中没有任何打不通电话的不悦,说道:“原先生,琴家和姜家我们都联系好了,他们看过那份调查结果以后,都表示愿意加入。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个高手,他可以让任何东西在三十秒内保持初始状态,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方便见个面,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10. 第010章
原衡听到最后,来了兴趣,问道:“任何东西?包括法阵吗?”
曼迪笑了一下,说道:“包括。”
“这能力真不错,”原衡微笑,“如果这三十秒可以分开使用,‘指南针’至少还能多坚持三十分钟,运气好点的话,四十分钟也不成问题。能找到这样的帮手,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能干。”
曼迪一笑:“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我讨厌你挖我的私生活和我肯定你的业务能力,这是两码事。时间地点你来定吧,我都可以。”
曼迪笑道:“那咱们还是在我老板的家里见面,怎么样?我老板很想见见各位。至于时间,今天下午两点,你方便吗?”
原衡“嗯”了一声,说道:“我把位置发给你,你给我寄张地标卡过来。”
曼迪笑道:“没问题。”
原衡挂断电话,把自己的位置发给曼迪,十五分钟后,曼迪发来一串英文和数字随意组合的密码和一张二维码。
图书馆门前就有幻翼网入口,原衡来到入口旁边的地标卡自动贩卖机前面。扫过二维码以后,屏幕上出现一个表格,原衡在上面填上密码,姓名,目的地,邀请人和乘客人数,然后点了“发送”。
一分钟后贩卖机出口弹出一张薄薄的魔晶卡,这就是地标卡了。
原衡将地标卡放进怀里,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十二点刚过五分钟,距离见面时间还早。
他又去图书馆找了一些资料,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他把借的书放到还书区,然后下楼来到幻翼网入口。
幻翼网的入口和出口大多都建成了电话亭模样,这里也不例外。
这个点是出行的高峰期,虽然图书馆外面建了七个幻翼亭,外面仍然有人排队。
原衡在外面等了三十秒钟,见排在他前面的那三个人都已被传送离开,这才拉开玻璃门,走进幻翼亭。
幻翼亭的墙壁上悬着一个公用电话,不过没有话筒,这当然也是故意做成这副模样的。电话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着幻翼网的使用教程。
原衡从怀里拿出地标卡,在电话上面刷了一下,突然眼前一黑,置身之所已变成一条漆黑的通道。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的旅程马上开始,请乘客不要在通道中走动。”声音柔和,悦耳动听。
跟着通道中出现许多五颜六色的光斑,光斑形状不一,好似一个个水洼,在眼前飞速闪过。
一分钟后,女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已经到达目的地,请等待主人验证身份……身份验证完毕。旅程结束,感谢您的使用,祝您接下来的旅程愉快。”
随着这句话结束,原衡眼前渐渐明亮,他眼前不再是那条通道,而是一扇玻璃门,曼迪就站在门外,伸手把门拉开,笑道:“原先生,好久不见。”
原衡上次来贺安道这座别墅,就注意到他在别墅里铺设了幻翼网。
如今在家里铺设幻翼网早就不是稀罕事,像图书馆这种公共场合的幻翼网的权限都是公开的,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幻翼网进入图书馆。
要在家里铺设幻翼网,只要把权限设置成私密,也就是只有主人邀请的客人才能进入这里,并在进入之前设置一道人脸验证程序,就足以杜绝99.99%的非法入侵。
贺安道设置的就是私密权限加人脸验证,所以原衡让曼迪给他寄来地标卡,此刻见曼迪在门外等他,他自是一点不意外,也是一笑:“寒暄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人都到齐了吗?今天晚上没风没云,天气很好,错过就可惜了。”
曼迪有些为难,说道:“大家都到了,不过我们老板的午休时间还没结束,现在还不到两点嘛。我先带你去见那三位朋友,然后联系丽莎,问问老板是否醒了。”
原衡一笑,走出幻翼厅。曼迪在前面引路,带他来到会客厅。
会客厅大门开着,桌上摆着下午茶,有三人坐在桌旁喝茶聊天。
原衡一到门口,就看见斜对面坐着的那个青年。
他年纪很轻,不会超过二十岁,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西服,西服上衣没有系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和一条系的松松的深紫色领带。
他身材修长,又很清瘦,即使坐在沙发上,衣服在他身上还是十分服帖。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杯,里面盛着深紫色的葡萄汁,屋顶上的灯光照过来,透过葡萄汁,一半映在他雪白的手上,一半随着他转过头看向门口,映在了他乌黑的睫毛下面。
这人长得真的非常漂亮,漂亮到原衡一下就想起中午看到的那个帖子。
他从没见过韩香闻,不知韩香闻是什么模样,一时只觉韩香闻若是和眼前这人一样漂亮,帖子里那些形容才不会显得肉麻了。
他的目光从青年身上移开,去看坐在青年对面的女人。那人身形消瘦,脸色枯黄,头发高高挽起,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蓝袍蓝裤蓝鞋,手上戴着一双蓝色手套。手套薄而轻柔,紧贴在皮肤上,没有一丝皱褶,简直像是手上生了一层蓝色皮肤。
这是赶尸姜家一惯的做派,他们常年与尸体为伍,为了不将自己体内活人的生气泄露出来,就只穿这种裹魂布制成的衣服,将布料染成青花瓷似的青蓝色,并且在上面绣满了符咒,也是为了更好的隔绝体内生气。
这两人都看完了,就只剩下坐在中间的那个青年,也是会客厅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人了。
这青年二十三四岁年纪,眉目俊朗,身材高大,小麦色皮肤,身穿灰绿色的夹克和牛仔裤。
其实他的相貌也算出众,走在街上,回头率决不会低了,只是他身旁的两个人,一个容貌太过逆天,一个打扮太过逆天,生生把他衬托成了平淡无奇的路人甲。
原衡看见这青年的打扮,微微一怔,反而笑了,说道:“琴家终于抛弃道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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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也是一怔,然后道:“是。家主一年前废除了一些规矩,其中就包括外出服饰。”他和原衡素不相识,这时见原衡提起自己家族,语气如此熟稔,疑心原衡和上一任家主是熟人,所以语气格外恭敬。
原衡笑笑,也在桌旁坐下。
曼迪也走了过来,从原衡左手边开始介绍:“这位是姜徽芷女士,是姜家笼星馆馆主姜万嗔老爷子的弟子,也是姜家数一数二的高手。”
原衡知道姜家从来不和外人握手,只是点了点头,笑道:“你好。”
姜徽芷也点头示意。
曼迪又道:“琴朝澈先生是专门研究法阵的专家。我们去琴家说明来意以后,家主就给我们推荐了琴先生。”
琴朝澈就没有这些顾忌了,伸手过来,和原衡握了一下手。他还在怀疑原衡和上一任家主是熟人,所以手也握得格外客气。
最后曼迪介绍到那个穿着休闲西服的青年:“这位韩香闻先生,就是我先前在电话里跟你提到的那位高手。韩先生也在佣兵联盟注册过的,他还有一个佣兵团,或许你们认识?”
原衡见这人真是韩香闻,虽然是在情理之中,但仍不免有点惊讶,心想:“这地界真是够邪门的,中午刚刚看到挂他的帖子,下午就见到他本人了。”又有些遗憾没把后面那个帖子点开看看,以致他对韩香闻的印象,还是他偷偷放出一块黑褐色的肉状怪物,把他那些同伴全都吃了。
原衡一笑,说道:“从前不认识,现在就认识了。”便伸手到韩香闻面前。
韩香闻把玻璃杯放下,也伸手过来。
他手指修长,掌心莹润,无一处不美,只在手背虎口下方,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陈年疤痕。因为时间太久了,已经看不出是怎么受伤的了。
这样一双漂亮的堪称艺术品的手上,有这样一个明显的疤痕,好似美玉有瑕,实在是一种遗憾。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说了一声“你好”,然后原衡从包里取出一卷地图,放在桌上,侧头看向曼迪,说道:“你老板起来了没有?我要开始了。”
曼迪道:“给我一分钟。”
她走出会客厅,打了个电话。半分钟后走了回来,说道:“老板临时有事,说不用管他了。”
原衡将地图展开,说道:“那么我开始说今天晚上的计划了。这是我这两天在图书馆查的所有符合标准的小国的位置。
我挑选的标准是:在那片荒野西边;国家已经灭亡至少两百年;和中原那些大国来往很少,历史上几乎没有相关记载,或者记载非常的少;有过充满神秘色彩的传说,最好是和眼睛有关的传说,和双头蛇之类的动物有关的传说也可以;有祭祀习惯,这个可以是明确记载或是相关传说,也可以是看起来就像会做这种事;可能有自己的语言……”
他快速地把这些标准说完,然后道:“最后我一共找到了七十九个这样的国家。”
11. 第011章
在场的都是高手,不至于听了原衡这一番话就两眼发直作文盲状,都是在心里默默记下原衡说的这些标准,再和自己心里的标准对照。
韩香闻反应最快,几乎是原衡话音刚落,他就笑道:“准备的很周全啊。”
原衡就笑:“总得对得起人家出的钱嘛。”
韩香闻看向桌上那张地图,那七十九个小国好似星罗棋布一般,分散在地图的左半部分:“但是尸体只有一具,应该不能重复利用吧。要想用它来指路,只能是尽可能选一个中心位置了。”
原衡“嗯”了一声,说道:“这个中心位置很不好找,毕竟这些国家在地图上只是小小的黑点,实际占地面积其实非常大。如果不能把这些符合标准的国家去掉一半,即使活尸的存活时间可以延长到两个小时,最后也只能确定一个大概方向,这个方向可能同时指向三到七个国家。”说着看向曼迪。
曼迪摊了摊手,说道:“虽然我很想说我们已经找到六十年前那个探险团队了,但实际上我们排查了六十到六十五年前的所有能找到的探险队的信息,以及五十七到六十三年前的失踪人口和救援信息,都没找到任何线索。我想假如这个探险团队真的存在,那它要么是个私下组的熟人团队,要么是个保密等级很高的团队。”
探险活动一般都会公开招募人手,牵头人通过佣兵联盟或者佣兵中介,向心仪的佣兵发出邀请,这些信息都是可以查到的。
但也有些探险活动会避开这些明面上的组织,牵头人通过一些私人渠道向心仪的佣兵发出邀请,还会要求佣兵签署保密条约。
这样的探险活动因为缺乏官方保障,风险极大,佣兵的要价往往比平时高出三到四倍,给地下中介的费用也是很大一笔开支。
通常是因为牵头人要去特殊地方,办不下来签证,或是要去的地方不对外开放,只能非法进入,只得偷偷招募佣兵,组建团队。
当然也有些人是因为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动向,又不在乎成本,才选择私下招募佣兵。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原衡赞同,“那么那本日记呢?你们这几天有没有破解出什么来?”
“那本日记损坏的太严重了,上面的文字我们还没有破解出来,只复原出了两幅图画。”
曼迪一边说话,一边打开手机相册,找出那几张图片,通过屋顶上的投影仪,将那几张图的投影,投映在众人面前。
第一张图画的是一片树林,旁边没有参照物,看不出这些树是高是矮。整片树林都没有叶子,只有一具具人的身体缠在树枝上,扭曲臃肿,好似巨蟒。
这幅图画虽然已经经过修复,看起来仍然十分模糊,实在看不出这些“人”是天生就长在树枝上,还是后来才到树枝上的。五官头发俱全,有的睁眼,有的闭眼,和活人一模一样。
第二张图画的更为奇怪,那是一团灰色的云雾,云雾中又有一团黑色的阴影。阴影上面还有文字标注,不过这标注也是用加密文字写的。
曼迪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这张图上,说道:“我们怀疑这团黑色的阴影,是一种藏在雾里的怪物。探险队遇到这种怪物以后,可能很快就找到了避开它的办法,因为日志后面再也没有出现类似的图画。我们也没在日志里看到能用来当地标的图,基本都和这两幅图一样,只是某个景物的特写。”
“我倒有个办法,或许能够找到那个地方。”姜徽芷突然开口,“如果那具活尸真如你们所说,在权杖影响下生出了他自己的意识,一心想要前往权杖的故乡。”
曼迪先前听原衡说这件事要找赶尸姜家,是因为姜家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知道怎么隔绝活人气息,不被尸体发现。到时活尸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跟着,就需要隔绝身上的气息,免得活尸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肉香气,就直奔他们来了。真没想到姜徽芷还有办法帮他们找到目的地,忙道:“您请说。”
原衡道:“你要用‘定魂术’?”
姜徽芷也有些惊讶,仔细看了原衡一眼,说道:“现在外面知道‘定魂术’的人,可不多了。”
原衡道:“也不会太少,琴家人肯定也知道。”说着看向琴朝澈。
琴朝澈本来还想在旁边多听几句,好摸清原衡的底细,见原衡把话抛给自己,只好道:“略有耳闻。听说这是一种让亡者的残魂上自己的身,灵魂与亡者连在一起,以此来看见亡者生前记忆最为深刻的事情的法术。”
姜徽芷道:“不错。既然这具活尸在权杖影响下生出了意识,我想他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情,应该都是权杖想让他看见的。”
原衡道:“这么做的效率确实比现在这种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的办法要高出许多,但是那具活尸不是普通的尸体,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可能会死。”
姜徽芷知道原衡这句话决不是危言耸听,姜家自古以来就有很多人因为低估了被施术尸体的厉害,死在了“定魂术”上,但这是姜家从不外传的秘密,眼前这少年并不姓姜,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姜徽芷微笑,说道:“我既然敢提出这个办法,自然有把握全身而退。不过我要施这‘定魂术’,就没法跟大家一起追那具活尸了,到时我会带我的师弟师妹一起行动,一个在我身边护法,一个跟各位一起追那具活尸。”
曼迪道:“这样会不会不方便?或者咱们先去那具活尸原先待的墓室,你在墓室里施展这‘定魂术’,然后咱们再安排活尸找路。”
“这不可能。”姜徽芷道,“‘定魂术’其实是与尸体夺魂,完成以后,尸体就会变为一具不能动弹的普通尸体,魂魄皆会归于天地。如果尸体还会动弹,那只能说明施术失败,施术人的三魂七魄都都被这具尸体吞噬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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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们还想用这具活尸指路,这两件事就只能同时进行。”
曼迪道:“那要辛苦您了。今天晚上施术来得及吗?”
“来得及。‘定魂术’要提前四个小时准备,最好在凌晨动手。我现在就给师弟师妹传个简讯,让他们把东西备齐。”
原衡看着姜徽芷,心里生出异样之感。他不太清楚姜家的近况,但他非常了解姜家的“定魂术”。
其实“定魂术”并不像琴朝澈说的那样,会使施术者的灵魂与尸体的灵魂连在一起,真正连在一起的,是施术者的身体和那具被施术的尸体。
创造这门法术的人,最初就是想要和一具尸体交换身体。只是没能成功,只得到了这样一个半成品。
施术时施术者的灵魂会和尸体的残魂交换身体,正是因为尸体的残魂进入施术者的身体里,记忆中最为深刻的片段不断在施术者的大脑中来回闪现,所以施术者回到自己的身体以后,能够看到亡者生前记忆深刻的事情。
施术者进入普通的尸体还好,一旦进入那种因为外力发生尸变,滋生了自己意识的尸体,外力也会同样影响施术者的意识,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种外力同化,最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只是一具活尸。“定魂术”的风险皆在于此。
原衡便是深知此事的危险,和那柄黄金蛇权杖的厉害,所以从没想过找姜家人用“定魂术”来探查那具活尸的记忆,没想到姜徽芷不仅主动提出用“定魂术”,态度还这么积极。
原衡的目光在姜徽芷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笑着对曼迪说:“如果这次咱们成功找到地方了,你家老板可要好好谢谢姜女士才是。”
曼迪笑道:“那是一定的。无论这次能不能找到地方,各位的辛苦,我家老板都是记在心里的。”
原衡看向韩香闻,问道:“韩先生,你那三十秒钟是可以分开用的吗?”
“当然。”韩香闻不紧不慢地把玻璃杯放下,“随意拆分。我先前已经问过琴灵师了,他这个法阵持续时间是八分二十一秒,换阵需要七秒,我会定一个八分二十秒的计时,每次用八秒钟,可以用三次。如果没有意外,最后延长的时间就是三十三分二十秒。”
他这句话说得快速清晰,一点停顿都没有,琴朝澈想起自己为了将不同时间的法阵组合在一起,计算时间计算到崩溃的事情,忍不住赞叹道:“你这是早就算好的,还是现算的?”
“这还用得着算吗?”韩香闻反问。
琴朝澈干笑一声,有些胃疼。
曼迪道:“这样算还剩下六秒,如果前面的时间再减一减,还可以凑出一个八秒来。”
“是这样。”韩香闻点了点头,“不过大家是第一次合作,我认为有必要留出一点时间缓冲。而且我还没有见过那种法阵,不知道掐着最后一秒延长,还会不会有效。”
12. 第012章
“我还带了两个简易版的法阵,每个法阵的持续时间是两秒钟,除了时间长短之外,和正式的法阵没有区别。晚上咱们可以先用这两个法阵演习一下。”琴朝澈说。
他今晚要用的法阵叫作“万物荣生”,是一种可以延缓死亡的法阵,究其原理,其实是将法阵中的能量源注入即将死亡或者消失的个体之中,填补个体不断流逝的生命,最后能量源耗尽,个体没有能量填补,只能走向死亡。
他带的这两个简易版的法阵,里面的能量源非常的小,所以只能持续两秒钟。
几人商量好动手地点,又将所需物资写了下来,交给曼迪准备,便各自离开。
下午六点,原衡收到曼迪电话,知道一切准备就绪,便返回贺安道的别墅。他没有走远,就在附近闲转,所以是众人中第一个回来的。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另外三人也陆续回来。
琴朝澈仍是独自一人,姜徽芷身后就跟着一对青年兄妹,这两人本就长得很像,又都留着短发,穿一样的蓝色印花衣服,乍一看倒像是一个人复制粘贴。这是她先前提到的师弟师妹,哥哥叫姜百泽,妹妹叫姜百灵。
韩香闻身边站着一个大美女,穿着红色皮衣,黑色皮裤,头发蓬松,眉毛浓密,细细长长的,修剪的非常精致,清炯炯的大眼睛,嘴角天然上翘,有种充满攻击性的美,不过她此刻正站在韩香闻旁边,这种美丽就被衬得黯然失色了。
所以她一走进来,最令人瞩目的,反倒是她背后那柄将近一米六长的巨剑。
尤其她身材娇小,那剑却又宽又厚,黑黝黝的没有光亮,人和剑在一起,人更显娇小,剑更显沉重,让人不禁担心她走上几步,就会被这柄剑压倒在地。
但看她脚步轻盈,动作敏捷,显然丝毫不受这柄巨剑影响。
曼迪在旁边介绍:“周琦小姐是韩先生佣兵团的成员,她的剑阵非常厉害。我担心今天晚上会发生意外,专门请她在路上保护那具活尸。”
原衡忍不住笑了,问道:“你打算怎么请周小姐保护它?不会是一有东西靠近它,吸引它的注意,就要请周小姐把那东西斩草除根吧。”
周琦非常不屑:“你这是头脑简单的莽夫思维。我已经想好了,到时你们在那具活尸后面飞,我在那具活尸上面飞,一有活物靠近,我立马飞出一剑,刺在那活物面前,当然就把它赶跑了。”
原衡称赞道:“好办法!”说完,还拍了两下手。
周琦向他投以赞许的目光,就听他说:“可惜那具活尸不是傻瓜。虽然它那时已经被姜女士施以‘定魂术’,但只要它的本能还在,就不可能对飞来飞去的剑无动于衷,只一门心思往前跑。”
其实周琦也知道这法子很不靠谱,她甚至根本没想用这法子。
只不过是曼迪觉得活尸需要一个保镖,在路上给它开道,以防它跑到一半就被别的活物吸引走了,韩香闻又帮周琦争取来了这个保镖名额,周琦为了让曼迪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值,就编了这样一个非她不可的法子。
她把这法子说给曼迪的时候,曼迪还觉得非常可行呢,谁知转眼就被原衡戳穿了。
周琦大感尴尬,只好去看韩香闻。
“这当然只是后备计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韩香闻却很泰然自若,他从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瓶子,“拉环式烟雾弹,轻轻一拉,就能喷出大量红色烟雾,每瓶持续使用,大概可以使用十分钟。对行人和动物都有很强的示警作用,而且这种烟雾弹味道很轻,近乎于无,我想那具活尸的视力,应该不会这么好吧。”
原衡看着韩香闻,笑了笑:“当然不会。”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西亚克山和戈隆麦湖之间,与此处相距三千多公里。
众人先通过幻翼网来到戈隆麦湖附近的一个小镇,曼迪下午已经联系过当地的车行,租了两辆飞车,车行一早就把车停在幻翼网的出口外面。他们从幻翼网出来,就直接坐上飞车,开往目的地。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韩香闻和琴朝澈去前面用简易版法阵演练,姜徽芷看了看今晚的月亮,然后在附近选了一片空地,带着师弟师妹用毛笔在这片空地上描绘法阵。
他们用的颜料颜色乌黑,稠稠黏黏的好似糖浆,笔尖在颜料上轻轻一蘸,这种颜料便像是活了一般,自己向上一窜,裹满整个毛笔尖。
每画完一部分图案,他们就会在上面放上一盏铜灯。那铜灯模样古朴,碧莹莹的非常漂亮,上面虽没生锈,仍能看出是年代悠久的古物。
四个小时后法阵画完,地上已经放了七盏铜灯。
这七盏铜灯在地上蜿蜒排列,配上遍地奇诡繁复的花纹,森森鬼气扑面而来。
姜徽芷盘腿坐在铜灯之间,先前那身蓝色印花衣服已经变成一身白衣。
她脸上也用那种乌黑的墨汁,画满了奇诡繁复的花纹,将她的五官完全遮住。只在双眼下面三指宽的地方,各用朱砂点了一个红点。
曼迪见姜徽芷双目紧闭,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似已入定,不敢轻易打扰,低声道:“可以开始了吗?”
姜百泽道:“可以开始了。”
他站起身来,说道:“一会儿我会和各位一起行动,留我妹妹在这里为师姐护法。”
“原先生,”他看向原衡,“请你将那具活尸放在这三盏铜灯之间,最好让他从石罐中出来以后,能够头朝师姐,脚朝阵外。”
原衡笑笑,说道:“这我可没法保证。”
他将那一百多个石罐拎了过来,整整齐齐地堆在那三盏铜灯之间,下面多,上面少,看着像是一座小山。
姜百灵从怀中拿出一只乌黑的瓷瓶,拔出瓶塞,又用一根长长的金黄色细杆在瓶中一蘸,逐一在众人额头上轻轻一点,嘴中不住念咒。
姜百泽等她点完,取出数支蜡烛,递给众人。这蜡烛颜色淡黄,和普通蜡烛几无差别,只是烛身上刻着许多古怪的花纹和文字。
姜百泽道:“在原先生将那具活尸放出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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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将各位的蜡烛点着。这种蜡烛能够燃烧一个小时,遇风不灭,只要用滴下来的蜡油在额头、眼皮、鼻尖、嘴巴和耳朵上各涂一次,就可以隔绝自己的气息,不被活尸发现。各位追赶活尸的时候,也不必管它,它会自己跟在各位身边的。”
众人点了点头,各自踩在飞行板上。这种飞行板和滑板很像,不过比滑板短上一截,可以低空飞行,虽然飞行速度很慢,用来追尸还是绰绰有余了。
姜百灵看了看时间,见现在差两分钟十二点,便向姜百泽点了点头。
姜百泽划亮火柴,众人登时眼前一亮,手中的蜡烛都自己着了。但这些火光不是寻常的橙黄色,反而碧油油的,宛如山鬼的眼睛。
他们依照姜百泽所说,将手抵在烛身上,接住滴下来的蜡油。
这蜡油一点也不烫,凉腻腻的,好似冷掉的血液,还隐隐有股腥臭味。
大伙儿强忍恶心,将这蜡油分别抹在自己的额头、眼皮、鼻尖、嘴巴和耳朵上。等到耳朵上的皮肤也涂过蜡油,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噤,仿佛当头淋了一盆冰水,寒气从头直透到脚。
原衡见大家都抹完蜡油了,便道:“我把它放出来了。”见众人点头,便抬脚在石罐上一点。
那些石罐登时从中间破裂,卷在一起,变成一块块石头滚了出去。石罐裂开,现出一百多个黑色肉块,这些黑色肉块一碰到空气,便活了过来,在地上蠕蠕而动,很快合在一起,紧接着一个人形怪物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见他全身漆黑,双肩塌陷,胳膊和脖子格外的长。
一张脸又长又扁,眼睛细长,眼角斜向上挑,几乎与眉毛平齐,眼白极多,瞳仁被挤成两个小小的黑点。嘴角向左右两边裂开,露出的两排牙齿泛着森森白光,不断有腥臭的血液自齿缝中流出来。
还是原衡当日在墓中看到的模样。
就在这怪物站起来的一瞬之间,姜徽芷突然全身不住颤抖,双眼翻起了白眼,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
同时地上那七盏铜灯自己亮了起来,每盏灯都是绿油油的,明明没有风,火光却在灯盏上跳来跳去。
姜百泽向大家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谁知就在这时,那具活尸身子一晃,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跟着地面上出现一大团黑色阴影,像是一滩石油,又像是某种在地下生活的怪物,转眼间就向西游出二三百米。
原衡忙道:“快跟上那团黑影,那就是那具活尸!”当先踩着飞行板追了过去。众人连忙跟上,转眼间人去了大半,只剩下姜徽芷和姜百灵留在那繁复奇诡的花纹之中。
姜百灵拿着手表,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屏幕上显示二十九分二十秒的时候,她来到其中一盏铜灯前面,伸手去拿铜灯。
就在手指要碰到铜灯之时,突然间眼前一花,只见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从右边伸了过来,挡在那盏铜灯面前,同时一条藤蔓从地上无声无息的爬了过来,缠住了那盏铜灯。
13. 第013章
姜百灵吓一大跳,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衣男人蹲在面前,微笑着看着她,竟是本该去追那具活尸的原衡。
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短发少女站在她的身后,细细的眉毛,小小的鼻子,眼睛很大,眼角和耳前都有黄绿相间的繁复彩绘,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在月光下散发着珍珠白色的淡淡微光。
姜百灵虽没见过眼前这少女,但看她美丽中带着几分怪异的五官,脸上这些彩绘,还有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皮肤,便已猜到她的身份,说道:“你是琴家的御灵,是琴朝澈让你出手阻拦我的?”又看向原衡:“咱们不是一伙的吗?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为什么要假装自己去追那具活尸了?”
原衡笑了笑:“姜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从前姜若望为了得到丹穴山上的那具金玉尸,设下的可是连各门各派那些老家伙都信以为真的骗局,现在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外行人能被你们蒙混过去,所有人就都能被你们蒙混过去了?”
姜百灵听到姜若望这个名字,不由脸色一变,姜若望是姜家不世出的奇才,却也一度让姜家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公敌,给姜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正色道:“别把我们和姜若望相提并论,他是要害人,我们从没想要害你们,我们是在帮你们,只是顺带给自己赚点好处。”
原衡笑道:“我们要找的是黄金蛇权杖的故乡,不是安全无害的度假胜地。本来依靠那具活尸,还是有希望找到地方的,现在被你们一搅合,那具活尸马上就要报废了,权杖的故乡却连影子都看不见,甚至可能离的越来越远。你们这样也叫帮忙?
顺带一提,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一分二十七秒了,你确定要跟我在这里争论这些事情?如果我没有记错,三十五分钟内,姜徽芷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就永远没法回来了吧。”
那短发少女忽然开口:“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姜徽芷必须将她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不能有半点隐瞒。如果你不肯答应,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姜百灵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不甘之色,随即点了点头:“可以。”
原衡转头看向藤蔓爬来的地方,笑道:“那边的女士,你意下如何?”
但见黑影一闪,一个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双方相距太远,黑暗中看不清这人的相貌,但见她瘦瘦高高,清风中长发和裙子一起飘动,带着一种轻柔的韵律,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藤蔓。
这女人向前走了几步,身后又出现一个人影,短头发,比前面的女人要高一些,见大家都看了过来,还抬起右手挥了挥,像是在打招呼。
很快这两人走到法阵附近,众人已经看得清楚,那女人皮肤苍白,神色淡漠,穿着一条高开叉的深绿色裙子,一条绿色的藤蔓在她的腿上缠绕一圈,顺着她的脚背爬到地上。
站在她身后的短头发是个年轻男人,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也很秀气。
他看着姜百灵,微笑道:“我们也没有意见,但是姜女士在我们这里的信用已经透支,你只用嘴向我们承诺她会跟我们说实话,抱歉,我们实在没法相信。”
“你们不肯相信,我也没办法。”姜百灵在短暂的局促之后,变得很无所谓,“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我师姐死了,你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她甚至不再看面前几人,低着头看地上的铜灯。
原衡道:“你真的没有办法?”
姜百灵眼角也不瞧原衡一眼,淡淡地道:“没办法!”语气虽淡,却非常的坚定。
原衡笑了笑,说道:“既然你没办法,那就用我的办法好了。”话音未落,双手已如惊雷闪电般抓起两盏铜灯,放在法阵的西北角,跟着又拿起一盏铜灯,放在东南角。
他将这七盏铜灯如此移动数十次,地上那种乌黑的颜料突然像是活了一般,爬到那七盏铜灯上,乍一看去,好似万千黑蛇在地上舞动。
旁人看得一知半解,姜百灵见他手法如此熟练,一时惊得忘记阻拦,只想:“这收魂的手段是姜家立足之本,自古以来,从不外传,他怎会知道?”惊骇之余,脸上神色越来越愤怒,心想:“这人必是曾有祖辈姓姜,偷学了姜家的本事,如今后辈更是吃里扒外,数典忘祖,竟然勾结外人来对付姜家了!”
那些黑色颜料很快就被铜灯上的七丛绿火吞噬干净,火焰嘭的一声胀大数倍,同时火焰底部变为橙黄色,那橙黄色渐渐往上蔓延,不一会儿大半个火焰都变成橙黄色,只有最上面还是绿油油的。
姜百灵知道再过三秒钟,这火焰就会彻底恢复正常颜色,姜徽芷的魂魄也会回到身体里,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只恨不能直接跳到三秒以后。
忽见原衡侧头向她一笑,姜百灵心头一沉,心想:“不好!”跟着就见原衡抓起西北角的一盏铜灯,猛地倒扣在原本画着一张鬼面的地方。
姜百灵脸色惨白,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忍不住骂道:“你好卑鄙!”
同时那盏倒扣在地上的铜灯开始剧烈颤抖,不断传出豆子在油锅中炸裂的脆响。
这时三秒钟已经过去,余下那六盏铜灯的火焰都已变为橙黄色,突然“啊”的一声女人惨叫,从那盏被倒扣在地上的铜灯下面传了出来。
那短发少女忍不住道:“是谁在里面惨叫?”
姜百灵满脸愤恨,狠狠瞪着原衡,说道:“还能是谁?是我师姐!”
原衡先前施展的收魂手段只是让姜百灵怀疑他也是姜家后人,并没有十足把握,此刻见他连如此恶毒的困魂手段都知道,这怀疑立刻就变成了笃定不疑。
“定魂术”施展时魂魄离体,这期间无论是魂魄还是身体受损,施术人都会元气大伤,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如果魂魄在回到身体前被困了起来,施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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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如吊线木偶般受人操控。
所以姜家除了少数几个重要人物之外,其余人一辈子都不会接触那些困住魂魄的手段。
姜百灵若非从小就被姜徽芷带在身边,曾帮她对付过十分厉害的对头,也不可能知道这些手段。
此刻见原衡轻而易举就使出这手段来,姜百灵震惊之余,愈发笃定原衡的祖上不仅是姜家的人,而且在姜家的地位绝不会低。他明明应该对姜家忠心耿耿,如今却用从姜家学来的手段对付他们,她生吃了原衡的心都有了。
原衡迎着姜百灵吃人的目光,只是笑了笑,说道:“你没有办法让别人相信你,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吗?这年头果然好人当不得。”
姜百灵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骂道:“你、你无耻!”若非手腕仍被短发少女紧紧抓着,她根本挣脱不开,她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原衡就笑:“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牙齿吧。”然后低头看向那盏倒扣在地上的铜灯,问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那盏铜灯在地上颤了两下,姜徽芷忽然说道:“瀼泽有民,名曰泰瀼,形貌若人,两颊生腮,以骁勇善战闻名。捕之,以熬鹰之法熬之……”她声音僵硬,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冷冷道来,好似地狱中的厉鬼在诉说自己的生平,但仔细听上一会儿,就会发现她说的其实是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应该是那具活尸的生平。他本来是生活在瀼泽附近的山民,他们这一族虽然是人的模样,但两颊生有鱼鳃,可以在水底换气,而且一入水底,身体表面就会生成一种黏膜,好似鱼鳞一样,既能在水下保护他们,又能减少水的阻力,所以附近的人并不把他们当作同类,而是叫他们“泰缫”。
瀼泽中有很多吃人的怪物,泰缫祖祖辈辈在水底讨生活,练了一身骁勇善战的本事。后来他们名气越来越大,就被当地一个官员当作宝物,献给了当时的国君。
那时中原各国战乱不休,国君正愁国力不强,见泰缫有如此本事,就将他们通通抓了起来,用熬鹰的办法训练他们中的年轻男人,最后全族活下来的年轻男人不到四成,全都是以一敌百的战士。
国君让这些战士组成了一支特殊的军队,战时作为奇兵在战场上突袭,平时就为国君四处深入险地掘坟挖宝。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国君手中,所以从来不敢反抗。
那具活尸生前就是这支军队中的一个士兵,有一次他们进入一处险地,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被援军救了回去,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从此变成非人非鬼的怪物。到了这里,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第二个故事是那具活尸被封进棺材里以后的经历。他被国君封进棺材,并没有死,但也不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意识清醒。有一天,他于朦朦胧胧中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然后看到一团黑泥从棺材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14. 第014章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团黑泥已经在消化他的血肉,但不知为什么,最后黑泥没能将他彻底消化,他反而借着这消化的过程,看到了黑泥的过去。
那团黑泥本来是一个人,沙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身形有些瘦弱。
他被几个人从悬崖上扔了下来,重重地落在草地上,但身体并没有摔碎。他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突然有黑泥从他的皮肤底下渗了出来,渐渐覆盖了他整个身体。
黑泥消化了他的身体,仍然觉得非常饥饿,只能四处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尸体,血液,骨架……最后谷底已经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于是他钻进地底,爬进棺材里,想要将这具活尸也消化掉。第二个故事到这里也结束了。
第三个故事应该是那具活尸和黑泥融合以后,受黑泥影响看到的东西,但他这时的神智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姜徽芷看到的记忆也变得非常混乱,往往上一个画面还在一个地方,下一个画面就跳到另一个地方,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女王……阴谋……婴儿……降神……眼睛……谎言……”
她说的都是单个词语,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组不起来,在场众人都听得莫名其妙。
原衡打断姜徽芷的话,问道:“什么女王?”
姜徽芷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睁开的眼睛里已经完全看不见眼珠,颤声道:“契约……谎言……血偶……傀儡……眼睛……吊线……”
原衡见她说的仍然是单个词语,知道她看到的画面太过混乱,她根本不懂这些画面是什么意思,现在说出来的这些词语,可能也都是记忆原主人对这些画面的印象,自己这样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就道:“你是在哪里见到的女王?”
姜徽芷道:“雨林……地下……宫殿……血……到处都是血……囚禁……阴谋……”
原衡又道:“女王叫什么名字?”
姜徽芷道:“‘魔鬼’。他们都叫她‘魔鬼’。”
原衡道:“那片雨林叫什么名字?”
姜徽芷沉默不语,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突然间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咯咯”的声音,像是身体里的骨头在互相碰撞,整个人似乎都要散架了。
原衡知道她已经快到极限,忙问:“女王的国家叫什么名字?”
姜徽芷又发出“咯咯咯”,“咯咯咯”的声音,身体抖如筛糠,眼角青筋暴起,眼珠几乎要从下面翻出来,这般“咯咯咯”了几声,她忽然张开了嘴,从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涿桑。”
原衡手腕一翻,将铜灯正过来,铜灯上的火焰本来下橙上绿,灯盏朝上以后,那点绿色便即变为橙黄色。
姜徽芷身子一抖,便不再抽搐,翻着白眼的眼睛也已闭上,同时脸上那些乌黑的花纹变得漆黑无比,颜色暗淡没有半点光彩。
突然“嗡”的一声,姜百灵放在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有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姜百灵一怔,回头去看那短发女孩。
那短发女孩松开了手,同时身体变淡,顷刻间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姜百灵走到背包前面,取出手机。
手机屏幕随着她的动作亮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一条短信:“一切顺利,就是原衡中途不见了。你那边怎么样?”发信人是姜百泽。
姜百灵咬了咬嘴唇,正要回复,就听身后铃声响起,原衡接起电话,曼迪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那具活尸提前腐烂了,琴先生的‘万物荣生’对它也没用。你现在在哪里?”
原衡一笑,说道:“不用担心,姜女士已经把一切搞定了。那具活尸腐烂以后,有没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爬了出来?”
“如果你指的是一团黑泥,那么答案是‘Yes’。”曼迪说,“那具活尸腐烂以后,就有一团黑泥从他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先是盘踞在他的骨架上,然后向我们扑了过来。我们把这团黑泥暂时封印起来了,但这封印能撑多长时间就不知道了。”
原衡道:“厉害。既然黑泥已经被你们抓住了,你们也可以回来了。剩下的事情见面再谈。对了,那团黑泥厉害得很,要是沾到皮肤上,一会儿就会把人消化干净。需要我去接你们吗?”
“不需要,我们能搞定。”
原衡一笑,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曼迪一行人赶了回来。他们这次不用照顾活尸的速度,大概也是担心那团黑泥随时会破开封印,想要尽快回来加固封印,用的是飞行板的最快速度,头发和衣服都被风吹得十分凌乱。
曼迪从飞行板上下来,见原衡坐在地上玩手机,就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姜百泽跟在曼迪身后,偷偷瞧着原衡,又去看姜百灵,脸上神色十分阴郁。他在发现原衡没有待在活尸身边,偷偷回到了这里以后,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却已感到不安。
原衡就笑:“飞了一半肚子疼,回来休息。”转头看向坐在旁边休息的姜徽芷,说道:“反正那么多人在那具活尸旁边保驾护航,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在不在都耽误不了正事。不过你若不趁着姜女士记忆正深刻的时候,问她刚才都看见了什么,可就真要耽误正事了。”
曼迪一笑,走到姜徽芷旁边,客套几句后,就问她刚刚看见了什么。
先前原衡扣住姜徽芷的命魂,将她看到的东西都问了出来。此刻大家表面虽然一团和气,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但也不可能真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姜徽芷就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当然刚刚没提过的事情,现在也绝不提起。
原衡并没留意他们这边的交谈,兀自坐在地上看涿桑的资料,忽然感到眼前一暗,一片阴影投了下来。抬头看时,就见韩香闻站在面前,手里拿着瓶矿泉水,伸手递了过来,说道:“多谢你帮忙解围。”
原衡知道韩香闻指的是什么,先前从树后出来的一男一女,其实是韩香闻安排的。
当时娃娃脸说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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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只是口头承诺,姜徽芷会把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他们没法相信姜徽芷真的会这么做,姜百灵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他们若是不肯相信自己,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是原衡用自己的办法让姜徽芷不得不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向他们和盘托出。
如果没有原衡插手,韩香闻还真没有多大把握,能逼姜百灵使出困魂的手段来。
原衡笑笑,接过那瓶矿泉水,说道:“不客气,就当是烟雾弹的回礼。”
若非韩香闻提出用烟雾弹来警示周围的行人和动物,一路上浓烟缭绕,姜百泽也不可能跟了活尸一路,到最后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
韩香闻顺势坐到原衡旁边,说道:“问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会在这里安排人的?他们两个应该不会藏得那么明显,你中途回来,都能发现他们吧。”微微歪头,看着原衡:“我拿出烟雾弹的时候?”
原衡笑了笑,说道:“我身价可是很高的,一瓶水就想让我说实话?”
韩香闻嗤的一笑,从兜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两块没拆封的巧克力。
他把其中一块放到原衡手里,然后道:“我身上就只有下午买的巧克力了,要是你还不满意,那也没办法了。”
原衡大笑,说道:“你都拿出你的一半身家来收买我了,我再不满意,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然后道:“你那个搭档演技太差了,我说完那具活尸不可能对飞来飞去的剑无动于衷以后,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那个法子只是随便说说。”
“你能看出这一点不奇怪,但你见她连话都差点圆不回来,不会觉得,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多赚一笔保镖的钱吗?毕竟用烟雾弹示警这种事,人人都能做,根本不需要额外雇人。”韩香闻说。
原衡道:“我确实这样想过。”
韩香闻喝了口水,问道:“然后呢?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原衡笑了笑,说道:“这个理由实在不太好意思说。”
韩香闻的眉毛扬了一下,忽然一笑,不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不就是看过论坛上那个白痴帖子,觉得像我这样阴险卑鄙狠毒无耻的人,找的同伴怎么可能是连戏也不会演的傻瓜,所以就把这件事尽量往阴险卑鄙、狠毒无耻的方向想么。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安排周琦当那具活尸的保镖,是为了让周琦吸引你们的注意,让你们觉得我已经带了一个人过来了,如果其他人今天晚上也要来,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一起来,同时周琦还可以在旁边保护我。然后你就开始琢磨另外两个人去哪里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这么阴险卑鄙狠毒无耻的角色,我当然不会错过。”
原衡举了举手中的矿泉水,向韩香闻一笑,说道:“全中。没办法,黄雀这么阴险卑鄙狠毒无耻的角色,我也特别喜欢。所以当时一听到你的烟雾弹计划,我就在心里想,抢角色的来了。”
15. 第015章
韩香闻笑了笑,岑青岱在论坛上挂他的帖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当时就放任岑青岱在论坛上蹦跶了一天半,等岑青岱把气氛炒热了,他再放出证据,坐实了岑青岱才是真正的见财起意、杀害同伴的小人。
他听原衡说不好意思说,就猜到原衡看过岑青岱那个帖子,但没看到后续的帖子,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韩香闻又问:“你既然看过岑青岱那个帖子,还敢喝我拿过来的水?不怕我在水里放什么东西么。”
原衡见韩香闻问得咄咄逼人,不禁纳闷,他什么时候得罪过韩香闻吗?
他仔细地看着韩香闻,过了一会,微笑说:“其实论坛上那个帖子,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记得他们说你长得很英俊了。”
韩香闻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事实嘛。”
原衡啧了一声:“岑青岱不会就是因为受不了你的自恋,才这么针对你的吧?”
韩香闻翻了个白眼:“就算我长得和那白痴一样丑,他杀光了所有人,想把我们一起杀了,但没能得手,为了防止我们揭穿他的真面目,那也只能抢先一步诋毁我们的名声了。”
原衡就笑:“现在换成他臭名昭彰了。”
韩香闻笑道:“是不是很爽?”
“太爽了。”原衡一笑,“不过这件事坐实了岑家可以用移动仓库杀人越货,对他们家的生意打击肯定很大。岑家人现在都靠移动仓库吃饭,你们坏了移动仓库的名声,就是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香闻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原衡道:“调查你们的私生活,往你们身上泼脏水。把这件事的重点,从岑家人利用移动仓库杀人越货,变成岑青岱和你们的私人恩怨,甚至还会拉那些死了的人来当炮灰。”
韩香闻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这很符合这些世家大族一惯的无耻做派。”
原衡见他如此泰然自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岑家会对付他们,就问:“你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韩香闻笑笑:“既然岑家会来找我们麻烦,那只要岑家不存在了,这个问题当然也就解决了。”
原衡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他是真有把握灭掉这样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家族,还是只是年轻人异想天开,无知无畏,就把这样一个大家族当成随便拿捏的蚂蚁了,笑了笑:“你若是成功了,一定要通知我,到时我一定买一车烟花,在岑家门口点燃为你庆祝。”
“那不成功呢?能通知你吗?”韩香闻看着他。
“哦?”
“我本来是要专心对付岑家的,如果没有黄金蛇权杖这件事打扰,我现在可能已经混进岑家了。但是因为黄金蛇权杖,我现在只能坐在这里和你聊天,错过了对付岑家的黄金时间。
贺安道之所以会找我帮忙,是因为你要他找能够延长物体状态的高手。我现在面对岑家这么被动,你就算不是全责,也该负八成的责任。你觉不觉得你应该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过来帮我的忙?”
原衡对他的无耻大为叹服,感慨道:“你从前成功拉拢过哪怕一个人吗?我现在真的非常怀疑,你那个佣兵团的成员,都是被你打晕以后,你抓着他们的手,强行让他们在合同上按下手印的。”
“只是有共同的目标罢了。”韩香闻说。
原衡笑了笑:“你觉得咱们两个也有共同的目标?”
韩香闻晃了晃水瓶,瓶中清水反射月光,映在他的手背上,他虎口处那道疤痕在清光中若隐若现。
“你不也觉得,我们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佣兵团,若能反手灭掉岑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他看着原衡:“只要在一起玩得开心,不就够了吗?”
“是很有趣,但是这世上有趣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原衡说。
“那就让它变成最有趣的。反正我要对付岑家,也是在去过涿桑之后,你慢慢考虑。”韩香闻向原衡举起水瓶,自饮一口。
众人一番折腾,回到贺安道的别墅,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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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安道早就给众人安排好了房间,大概是因为收到曼迪的消息,知道黄金蛇权杖的故乡已经找到了,虽然刚从床上起来,却比平时更加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他热情地邀请众人留下休息,还说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大伙儿今天晚上留下过夜,明天正好举办庆功宴。
原衡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答应,他自己是婉拒了贺安道的邀请,就近找了一家宾馆睡觉。
第二天中午,他吃过午饭,准备去图书馆查涿桑的资料,手机提示收到了一笔汇款,点开一看,汇款人果然是曼迪,比先前说好的报酬,多出了50%。
原衡一笑,正要收起手机,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曼迪的声音传了过来:“钱你已经收到了吧。”
“嗯哼。”原衡随口应了一声。
他知道这额外的50%的酬金意味着什么,这是贺安道对他问出姜徽芷看到的东西的谢礼。
曼迪不是傻瓜,即使她对姜家的了解很少,但在听到原衡说出“定魂术”的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会死以后,再想到姜徽芷主动提出用“定魂术”,她也觉得姜徽芷有些奇怪。
只是她背后的贺安道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一旦她点破了姜家的心思,致使贺安道和姜家结了仇,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所以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事情都有原衡来帮她做了。
曼迪道:“昨晚你离开以后,姜家那三位也离开了。”
原衡道:“正常。‘定魂术’耗费的体力很大,他们需要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
昨晚施展“定魂术”的只有姜徽芷一人,原衡用的却是“他们”,这句话其实是在说,他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交流各自的经历,商量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曼迪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问道:“你觉得他们还会回来吗?”
原衡笑了笑:“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老板找到涿桑。我想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办法进入涿桑,不需要向外人借力。”
16. 第016章
曼迪想起姜家那些奇诡的手段,不免担忧,问道:“那等咱们进入涿桑以后,他们也会想办法阻拦咱们了?”
“或许吧。得看他们对涿桑到底有多执着了。”
“你当时真的没问他们,他们费这么大力气到底为了什么?”
“会很麻烦啊。”
曼迪见原衡兴致缺缺,便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只有你和姜家那三位没在别墅过夜,我本来以为琴朝澈也会离开的,没想到他居然留了下来。
你先前说琴家人看过你的调查结果以后,肯定会对黄金蛇权杖感兴趣,现在看来,他们确实对黄金蛇权杖很感兴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原衡就笑:“总之他们和你老板不会是一个目的,你又何必刨根问底。就算他们和你老板目的一致,你老板难道舍得让他们现在退出吗?”
曼迪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因为我先前挖你的隐私,始终对我心存芥蒂。但我这么做从来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全都是为了工作。
现在也是看琴家和姜家对黄金蛇权杖很感兴趣,我想他们两家对权杖的了解肯定比我多,才想知道他们感兴趣的原因。若能提前搞清楚那柄黄金蛇权杖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咱们接下来的旅途也能安全一些。”她放软语气,显得有些可怜。
原衡笑道:“那你加油,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曼迪正想说话,对面已经显示通话结束。她见原衡说挂电话就挂电话,一点面子都不给,忍不住双蛾蹙起,咬牙切齿地道:“就不信以后没有你这个混蛋求人的时候!”
曼迪当天就向佣兵联盟提交了邀请,有原衡和琴家这样的行业顶尖人物当金字招牌,贺安道开出的报酬足够丰厚,黄金双头蛇权杖也足够神秘,这个探险活动当天就成了佣兵界最热门的话题,论坛上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这次探险的目的地——涿桑王国。
“涿桑王国一直是西部古国中最神秘的一个国家,曾经在西部兴盛过数百年,后来整个国家都沉入地底,所以在史学界被称为‘失落的国家’。
这个国家现存的史料很少,相关的传说都带有非常浓厚的神秘色彩。
据说涿桑王国曾被周围小国围攻,灭国之祸迫在眉睫,涿桑当时的女王破开了古老的封印,找到了封印在地底的恶魔,并与恶魔达成协议,就此获得了恶魔的能力,击退了那几个小国,后来更是依靠恶魔的能力四处征战,周围的国家莫不臣服。
当时人们的平均寿命是五十八岁,女王的父亲死于六十二岁,祖父死于五十九岁,曾祖父死于六十八岁,而女王活了整整一百四十三岁。在她死后,涿桑王国又兴盛了将近一百年,直到整个国家都沉入地底……”
韩香闻打断西蒙——也就是昨晚原衡见到的那个娃娃脸青年——的话,问道:“这上面为什么只提女王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的年龄,女王的继任者的年龄就不提了?”
西蒙点开新的窗口,在浏览器上搜索涿桑女王,看了一会儿搜索结果,总结道:“涿桑王国的历史在这位女王之前都挺清楚的,包括历任国王是什么时候死的。
这位女王上位以后,涿桑王国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似的,完全找不到第一手的史料记载,第二手的史料记载也很少。上面说涿桑王国在女王死后,又兴盛了将近一百年,就是从涿桑附近的一个小国的王子的墓里找到的记载,但涿桑王国具体兴盛了多少年,女王后面有过几个继任者,分别是谁,活了多久,现在都没有答案。”
周琦有些纳闷:“既然他们连女王死后的继任者是谁都不知道,又是怎么知道女王是什么时候死的?没准女王一直没死呢。”
“我看看……”西蒙说着,目光扫过一个个页面,终于停了下来,说道:“考古学家们在涿桑王国周围的几个小国的墓室里发现了有关一场庆典的记载。
这几个国家在之前的年份里,都没在这个日期举办过庆典,从这些记载上看,这场庆典非常隆重,参与庆典的人非常多,但奇怪的是,所有相关记载都没提到这场庆典到底是在庆祝什么。
这更像是很多人自发地凑在一起庆祝一件事,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在庆祝这件事,干脆不写他们举办庆典的原因。
涿桑女王在世之时连年征战,周围小国每次战败,都要献上大量活人给恶魔享用,百姓过得苦不堪言,考古学界因此推测这个庆典极有可能是为了庆祝涿桑女王的离世而举办的。”
几人听到“献上大量活人给恶魔享用”这句话,都想到了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它不就是能将周围活人的意志吞噬干净,把他们都变成自己的傀儡么。
周琦道:“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该不会就是这个女王用来举行吃人大会的工具吧。咱们带着那柄权杖找到涿桑王国的遗址,它故地重游,想起当年是怎么吃人的,就掉头来吃咱们,那可有笑话看了。”
西蒙称赞道:“有道理,看来我应该提前买几套女王的衣服放在行李里。到时候权杖发疯吃‘女王’献给它的活人,我现场兜售女王的衣服,大家肯定抢疯了。”
韩香闻淡定地插进来一句话:“接着读啊。”
“哇,你现在指使人越来越熟练了,我天天身兼数职可是很累的。”
西蒙抱怨了一句,然后回到刚刚打开的那个帖子,继续读道:“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寻找涿桑王国,一百七十八年前,就有一个叫作艾瑞克·金·琼斯的人对它生出过兴趣。
金·琼斯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富豪,而且醉心于探险,在探险界很有名气。当时他也是在联盟公开招募,最后组成了一个七十人的团队,个个都是精英,最后七十人去,无人归。
光是救援队伍就去过十七八回,但是没人敢靠近涿桑王国所在的那片雨林的中心,最后救援队伍只带回来了金·琼斯的队伍在途中留下的东西,一具尸骨也没能带回来。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被称为‘涿桑灾难’,那片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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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被列为SSS级别的禁地。之后再没人敢去那片雨林挑战自我,涿桑王国也就退出了人们的视线……主楼读完了。”
韩香闻点了点头,又问:“底下的回复都说了些什么?”
西蒙一目十行,扫了几眼,然后幸灾乐祸地道:“啧啧啧,贺安道看到下面这些回复,肯定血压升高,心脏病说不定都要发作了。
他们最初都在讨论涿桑王国到底有多危险,后来有人把遇难者的名单贴了出来,包括他们的身价,在佣兵界的排名,旁边还放了一张现在的身价榜单当对比……这图做的真够详细的,也够触目惊心的。
当时佣兵联盟排名前二十的佣兵,除了第一没去,后面这些都跟着金·琼斯去找涿桑王国了。然后,都折在了那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说到最后,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
周琦问道:“这张图放出来以后,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西蒙耸了耸肩,言简意赅地道:“白痴才跟贺安道去找涿桑王国。”
周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道:“他们才是白痴!他们全家都是白痴!”
西蒙继续往下看,忽然道:“哈,有人艾特原衡了。”
周琦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
“精品区有几个他写的干货贴,而且他ID就叫原衡【接单中】,论坛里应该没人狂到敢用他的名字当自己的ID。”西蒙回答,很快又说,“他还真来回复了。”
韩香闻道:“他说什么了?”
西蒙道:“他在第一个说白痴才去找涿桑王国的回复下面回复了个句号。嗯……别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他特别同意这句话。然后有人问他,那他还去么,他就回复了两个字。”
周琦本来对原衡印象挺好,听到原衡说他特别同意去找涿桑王国的人都是白痴,忍不住皱起眉头,嘴边已经是反驳的话了,但听到原衡又回复了两个字,虽然非常不满,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哪两个字?”
“去啊。”西蒙说。
韩香闻本来在喝水,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嘴角都沾上了水珠。
他淡定地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道:“接着说。”
西蒙耸了耸肩,说道:“帖子里那些人看到他的回复都炸了,很多人问他干吗一定要去涿桑王国,还有人问他,他明明要去涿桑王国,干吗还说自己特别认同那句都是白痴的话。不过么,他好像再没出来说过话了。”
韩香闻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昨天原衡离开之前,把他的手机号给了韩香闻,韩香闻回来以后,就把号码存在了手机里。
韩香闻看着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忽然很想打过去,告诉他,自己看到他在论坛上调戏那帮白痴了。
但是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能够互相嘲笑的程度。
他的心跟着目光在号码上来回滚了几遍,终于落回胸腔。
然后他把手机放到桌上,屏幕也已变得漆黑。
17. 第017章
线上因为贺安道这次探险吵的不可开交,线下当然也不可能风平浪静,第二天和佣兵行业有关的几家报纸就报道了这次活动。
贺安道本来想要低调行事,这时见低调不成,还招来了很多诋毁的声音,干脆大手笔联系了几十家媒体追踪报道这件事,还接受了一家媒体的独家采访。
他在采访上说他执意要找到涿桑王国,就是为了将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放回去,不能让研究所的惨案再次上演。
又说这几天大家的意见,他都看过了,他知道这一趟旅程必定无比凶险,非常感谢所有愿意陪他任性的人,他决定将现在的酬金提高一倍,并且增加五百万波尼的奖金,每一个在旅途中做出贡献的人,都可以拿到一部分奖金。
这篇报道一出,真金实银的诱惑立刻压倒了所有劝阻和质疑的声音,报名人数在短短十分钟内就翻了十七八倍。
贺安道将面试工作全权交给曼迪,担心她忙不过来,临时给她派了二十个助手,一伙人仍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足足用了两周才确定了人员名单。
韩香闻的佣兵小队当然也在名单上面,他收到的消息是上午九点在贺安道的私人山庄集合,地标卡提前一天就寄了过来。
等他们一行人走出幻翼网的通道,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出口斜对面就是山庄的停机坪,一架能够载客七十二人的飞船正停在上面,不断有人拉着行李箱走上飞船。
曼迪站在飞船前面和几个人说话,见韩香闻几人过来了,向他们招了招手,跟那几个人交代几句,便快步向他们走来。
她跟韩香闻几人挨个握手问好,然后一脸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咱们的人实在太多了,本来是想租一架能够承载咱们所有人的飞船,结果审批没有通过,只能分成三组出发,分别是九点,九点二十和九点半。现在九点这架飞船还剩下两个座位,你们是四个人,是分开去,还是等九点二十那一架?”
韩香闻知道贺安道这个探险行动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热度居高不下,但真没想到贺安道的胃口这么大,雇佣的人居然三辆飞船才能装走,不免有些惊讶,问道:“你们这次雇佣了多少人?”
曼迪笑了笑,透着几分无奈:“本来不多,我选人就一个标准,一定得是精英,如果能力不够强,人再多也是去送死。后来我把名单定好了,老板跟我说,他也要跟咱们一起去,所以又加了一百二十名保镖,还有一些随行人员。”
韩香闻道:“贺老板干吗放着有钱有闲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己去找涿桑?不怕遇到危险吗?”
曼迪道:“我也是这么问老板的,老板就跟我说,他本来没想自己去的,后来他托人和司玄微见了一面。你知道司玄微吧?那位有名的占卜师,一年只占卜一次,每次都极为灵验。”
韩香闻道:“嗯,听说过。”
曼迪道:“司玄微跟老板说,她这一年的占卜次数已经用完了,不过到了七月三号,对她来说,新的一年便开始了,她又可以占卜一次。
她有预感,咱们这次去找涿桑,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她自己也会从中获益,所以答应给咱们占卜一次。
老板见她对咱们这次的行动如此看好,就想他这次若是不跟咱们一起去找涿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涿桑王国了,所以一定要跟咱们一起行动。”
韩香闻的关注点却已经不在贺安道身上了,在他看来,像贺安道这样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SSS级的禁区意味着什么,现在因为雇佣了很多高手给他保驾护航,他底气很足,就觉得自己可以征服涿桑王国,等真到了地方,可能半天不到就打退堂鼓了,没必要现在就担心他会拖大伙儿的后腿。
他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个人身上,问道:“这位占卜大师也要去找涿桑?”
曼迪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你也想要找她给你卜一卦?死心吧。想要找她占卜的人,能从咱们这儿排到塔塔亚山,前年她的占卜不就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三百万的天价,她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韩香闻微笑:“贺老板这次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
曼迪偷偷竖起五根手指,然后放了下来。
这位占卜师的占卜前年就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三百万的价格,贺安道买了她新的一年的占卜,价格肯定不可能低过三百万,至少得是五百万了。
韩香闻微笑:“有钱真好。”
曼迪也笑,声音仍然很轻,像是在跟韩香闻说悄悄话:“我听说老板给她开了这个价以后,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老板对找到涿桑王国竟然这么不惜血本。不过她这价格也不算是漫天要价,她跟老板说,她能用占卜找到涿桑王国的入口。”
韩香闻哪会不明白曼迪说的这么详细,就是为了给他们吃一剂定心丸,让他们放心,即使他们在雨林里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有这位占卜师在,他们也一定能够找到涿桑王国的遗址。他们四个肯定不是第一个听到曼迪这些悄悄话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韩香闻微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涿桑王国所在的那片雨林天气变化非常频繁,经常上一刻还是晴天,下一刻就下起暴雨,飞船不敢直接进入雨林,只能停在雨林外围。
九点的飞船和九点半的飞船根本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的乘客是在雨林外面风吹日晒地等其他人过来,后者的乘客是在停机坪旁边的餐厅里舒舒服服地等飞船过来。
韩香闻没兴趣在雨林外面表演《等待戈多》,跟曼迪说他们坐九点半的飞船,便去旁边餐厅要了咖啡点心,悠悠闲闲地消磨时光。
差五分钟到九点半的时候,一架飞船降落在停机坪,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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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通知他们可以登机了。
韩香闻几人走上飞船,找了座位坐好,陆陆续续又有几十人上来。过了七八分钟,又有九人走了上来,为首的两人赫然是贺安道和他那个年轻漂亮的情人丽莎。
西蒙先前在庆功宴上就见过丽莎,知道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既没有特殊能力,也没有练过身手,别说是去那么危险的雨林,就算只是在郊外遇到了一匹野狼,她也只有坐以待毙的份。
他竖起面前的报纸,遮住自己的脸,低声道:“这老头自己进那片雨林已经勉强,居然还把情人带上。他不会是被那些申请冲昏了头,以为自己雇了这么多高手,完全可以在那片雨林里横着走了,就把这次探险当成蜜月旅行了吧。”
“他不止带了情人。”韩香闻看着贺安道一行人,同样压低了声音,“后面那个棕色卷发的女人是他的私人医生,黑衣服的方脸是他的营养师,绿衬衫的长脸是他的助理,我先前在别墅见过他好几次,大概是那种只负责私人生活的助理。”
周琦一脸难以置信,说道:“他一口气带上这么多没用的人,到底把这次行动当成什么了?”
“蜜月旅行。”西蒙耸了耸肩,“可惜他没把他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带上,这样任谁来看,都会说这是一场温馨的家庭旅行。”
“我认得后面那个穿着长袍的人。”兀兰忽然开口。
几人知道她素来沉默寡言,很少参加大家的讨论,每次说话,必然是有重要事情,都停下来听她说话。
兀兰道:“先前咱们住在贺安道的别墅里,我见过他几次,每次都会在他身上闻到非常浓郁的植物和泥土的味道,也曾见过他翻弄花园里的泥土,或是给那些花草浇水。”
她血脉特殊,天生就可以在体内种植各种植物,这些植物也任她随意操纵。和体外的植物也有特殊感应,轻易就能察觉别人是否刚和植物打过交道。那天晚上她就是用体内的藤蔓缠住了姜百灵想要拿起来的那盏铜灯。
“难道他是贺安道的园丁?”周琦目瞪口呆。贺安道带上情人、私人医生、营养师和生活助理,还可以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保证旅途中的生活质量。可是他带园丁做什么?总不会是要园丁看看,雨林里有哪些植物适合带回家里养吧!
兀兰摇了摇头,她当时也只是因为这人身上的气味,对他有了印象,并没有留意他的事情。
韩香闻看着贺安道几人,忽然呵呵一笑,说道:“你们也别瞎操心了。贺安道钱也花出去了,人也请过来了,而且打了那么多天的广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找涿桑王国了。
如果他这次空手而归,或者死在了雨林里,那他真要成笑话了。他怎么可能花这么多个几百万,就为了让自己变成笑话?咱们这些人中,最不希望这次行动失败的人就是他,他不可能带这么多人只为了自己开心。”
18. 第018章
从贺安道的山庄到涿桑雨林,要用两个多小时。中途西蒙去了一趟洗手间,和坐在他前面的人正好一前一后地回来。两人走了这一趟,算不得陌生人了,旅途无聊,就闲聊起来。
西蒙和这哥们一聊,才知道他是贺安道请的当地向导,叫作李玉寻。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是小时候他们一家被人追杀,被逼得走投无路之际,他父亲想着左右都是死,不能便宜了仇人,干脆带着一家老小逃进了涿桑雨林,在那里住过几年。
李玉寻道:“外面的人都对那地方有些误解,以为那就是一片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其实那片雨林里一直有人住,他们在雨林边缘建了村子,八年前村子里还有不到一百人吧,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人了。”
西蒙奇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干吗一直住在那里?那里的气候出了名的恶劣,他们住在那里,不觉得难受吗?”
“住习惯了呗。”李玉寻一笑,“涿桑王国消失以后,那片雨林里又出现过一个教,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就记得教里的人都很厉害,雨林外面的人都很怕他们。
后来雨林里发生了一场很大的变故,那些人都死了,也有说法是他们和涿桑王国的百姓一样,其实没死,只是消失了。
只有当时没在雨林中心的人活了下来,他们一部分人逃出了雨林,大概再也没回来,另一部分人逃到了雨林边缘,在那里建了一个新的村子。
你想他们祖祖辈辈都在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日复一日地忍受天气折磨,狂风,暴雨,冰雹,闪电,天天轮着来,一点征兆都没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正常的天气是什么样,大概就不觉得在那里生活很苦了吧。
我们一家在那里住了几年,离开以后,去哪里都觉得像是在天堂。”
“他们都没想过搬出来住吗?”西蒙不能理解。
“他们那里的人……观念上也是有点奇怪的。”
李玉寻顿了一顿,琢磨应该怎么形容,很快又道:“咱们这些外面的人,见那片雨林气候恶劣,食物还非常匮乏,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就会想要搬出来住。
他们却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是属于那片雨林的,他们和咱们这些外人不一样,所以他们很多人是坚决不肯离开雨林的。”
西蒙笑道:“看来他们对那片雨林还挺忠诚的。”
李玉寻道:“‘忠诚’倒算不上,他们对那地方也没什么感情。那片雨林实在太危险了,越往里走越危险,平时他们也只在很小的一个区域活动,绝不往里面走。
我九岁那年,村子里有个小孩不知怎么就跑出了村子,大伙儿一起出去找他,找遍了平时活动的那片区域,都没见到他,断定他是跑出去了。他父母哭了一晚上,也没敢去雨林里面找他。”说到最后,声音中也透出几分感慨。
西蒙道:“后来这小孩找到了吗?”
李玉寻摇了摇头,又道:“反正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找到。”
西蒙道:“丢了孩子的那对父母还继续在村子里住吗?”
李玉寻道:“肯定继续住了。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亲戚,他们要离开也难。”
西蒙不再说什么,继续和李玉寻聊当地的风土人情,说着说着,就说起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
李玉寻故作神秘地道:“也就是贺老板没有在研究所死人以后,就把那柄权杖的照片登到报纸上,我不知道这事,才叫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终于查出那柄权杖是从涿桑雨林带出来的。我要能早点看见那柄权杖的照片,他也能一早就知道那柄权杖的来历了。”
西蒙来了兴趣,问道:“你从前在村子里见过那柄黄金蛇权杖?”
“那倒没有。”李玉寻说,“不过我曾经在村子外面见过长着人眼的野兽。它们的人眼也是长在额头上,而且都是左眼,不过不是真的眼睛,而是眼睛形状的花纹。
这种野兽不常见,一般生活在当地人不敢去的地方。我当时问过他们,那些野兽额头上的人眼花纹是怎么回事,结果他们知道的一点也不比我多,只说他们的曾祖活着的时候,这种野兽就存在了。”
他们是九点四十五分出发的,正好赶上饭点,乘务组事先就已准备好午餐,十一点就推着餐车逐一发饭。
李玉寻坐在西蒙前面,本来侧着身子跟西蒙聊天,见餐车过来了,就对西蒙说道:“哥们,一会儿再聊。”然后坐正了身子。
西蒙也换了个姿势,见旁边韩香闻还在看书,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和李玉寻聊的那些事,就问他:“你听了这么久,就没什么感想?”
韩香闻眼角余光都懒得看他,问道:“什么感想?”
他翻了一页纸,这时乘务员推着餐车来到西蒙旁边,韩香闻道:“有感想了,帮我把餐盒接过来,谢谢。”
西蒙强忍揍他的念头,从乘务员手中接过他和韩香闻的餐盒,周琦和兀兰坐在过道另一半,她们的餐盒不用西蒙来接。
西蒙将韩香闻的餐盒和饮料重重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道:“你听我跟他聊了这么多事,想到的只有今天午饭吃什么,‘腹为饭坑,肠为酒囊’,这句话说的就是你吧。”
韩香闻拿起餐盒里的布丁,揭开盖子,放到餐盒上,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个问题简单到刚会说话的小孩都能回答,西蒙当然也能轻松答出,不过韩香闻向来喜欢给别人设套,看别人出糗,然后在旁边挖苦嘲讽,西蒙坚信这个问题绝不可能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一怔,但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答案,迟疑道:“布丁。”
韩香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西蒙已经看懂了他的意思:回答这种问题都要这么长时间,你是白痴吗?
西蒙呵呵笑道:“然后呢?”
韩香闻又拿起盛着蔬菜沙拉的小碗,放到布丁旁边,说道:“假设你在你的箭上装上布丁,然后把箭射在了这碗沙拉上。现在有个人过来,我问他桌上是什么,你觉得他会怎么回答?”
西蒙的能力是一支箭,可以将一样东西变成另一样东西,包括把活物变成死物,死物变成活物,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
他若依照韩香闻所说,把布丁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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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上,然后射在面前这碗蔬菜沙拉上面,这碗蔬菜沙拉在接下来的三十秒内都会变成布丁的样子。
西蒙听他用这个举例,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当然是两个布丁。”
韩香闻道:“但你知道其中一个不是布丁,而是蔬菜沙拉。”
“当然。”西蒙说。
韩香闻道:“你们两个刚刚的聊天,就像是一个只能看见两个布丁的人和一个能看见蔬菜沙拉的人在聊天。他说了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是因为他只能看见布丁,看不见里面真正的蔬菜沙拉。你还没有亲自去过那片雨林,亲眼看过那些村民,就拿他的话当参考,只会越想越偏。当然,不能排除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让你认为,他只能看见两个布丁。”
西蒙笑道:“看来你也觉得那些人世世代代留在雨林里不离开,很奇怪了?”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另一件事。”韩香闻拆开刀叉的包装袋,一边切牛排一边说。
西蒙道:“是什么?”
韩香闻叉起一块牛肉,也不急着送入口中,看着那块牛肉,悠悠道:“‘他们那个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亲戚’,李玉寻刚刚是这么说的吧。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住在雨林里,而且因为雨林气候恶劣,很少有外人愿意搬进去住,那里几乎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
也就是说,这些人世代通婚,以致于到了今天,村子里还有不到一百人,个个都是亲戚,他们可能都是彼此的兄弟姐妹哦。
他们的血缘关系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近,但也不会远了,他们这样世代通婚的结果,就是让祖辈的很多基因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这种世代通婚来保证后代血脉纯粹的做法,在修真界并不少见,越是能力排他性强,靠血脉继承能力的家族,越是青睐于家族内部联姻。
但是这些家族这么做,是为了保证他们的能力能够传给后代,村子里那些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们的血液其实具有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的功能?
他们世世代代守在雨林里,宁可整日提心吊胆,也不肯离开雨林,难道是因为那片雨林需要他们的血液?
西蒙想到最后,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故事:他们的先祖为了守护雨林中的某样东西,自愿决定放弃从前的生活,世世代代留在雨林。这个约定一直延续到今天,只是除了他们这些后代之外,再没人知道这个约定,所以李玉寻只知道他们不肯离开雨林,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离开。
韩香闻啧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想一些很肉麻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来恶心我。”
西蒙听到这种大煞风景的话,立马从自己的想象中脱离出来,反问道:“虽然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和真善美没有关系,但你不觉得我想的这个悲情的守林人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当然不觉得。”韩香闻不屑地说,“我相信这世上偶尔也会有几个舍己为人的圣人,但我不相信那几百人甚至上千人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全都是这样的圣人。”
19. 第019章
众人拿着行李,陆陆续续从飞船中走出来,李玉寻是贺安道请的向导,这会儿正是他在老板面前表现的时候,他当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一下飞船,就艰难地推开人群,挤到贺安道面前。
韩香闻等人懒得去凑这个热闹,在人群中慢悠悠地走着,不一会来到雨林附近,但见前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树木,高大挺拔,苍翠茂密,树藤宛如蛛网一般缠在树枝树干上,大多都有成人手臂那么粗。
树林中有一条明显是最近才清理出的小路,入口附近站着三个保镖,都穿着墨绿色的防水迷彩服,戴着防风镜和雨帽,见众人已经来到面前,忙提起脚边的行李包,一边拉开拉链,一边取出包里的雨帽和防风镜发给大家。
韩香闻见这雨帽笨重难看,有点嫌弃,随手便把雨帽挂在行李箱上。
把雨帽和防风镜发给他的保镖还没有走,见他不戴雨帽,就道:“兄弟,雨帽可不能不戴。这地方的雨水,不是普通的雨水,有时候好好的,有时候腐蚀性突然变得特别强,沾在皮肤上,就能刮掉你身上一层皮。”
韩香闻听到这话,心中却是一动。刚刚西蒙和李玉寻聊天,他虽然在旁边看书,但他们的交谈,他也都听见了。李玉寻只说这片雨林的气候非常恶劣,狂风,暴雨,冰雹,闪电,天天轮着来,可没说这里还会下腐蚀性极强的酸雨。难道这酸雨是近几年才有的?
“这里的雨水这么厉害,人可以用雨具挡雨,动物是怎么活下来的?总不会它们个个都是金刚不坏之身,根本不怕这酸雨吧。”韩香闻笑。
那保镖道:“听村子里的人说,这种酸雨从前只有雨林深处才有,最近几年,这附近偶尔也会下这种酸雨了,附近的动物也饱受这种酸雨的折磨,活下来的都学精了,见到下雨就找地方躲起来。
我是不知道在他们心里,偶尔指的是多久一次,我们兄弟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星期,已经遇到过三次酸雨了,而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有一次甚至是先下了一会普通的雨,然后突然变成那种酸雨。我们一个兄弟也和你一样,嫌这雨帽太大太笨重,影响他的形象,坚决不肯戴,被那雨水一淋,全身皮肤都开始起泡,头发也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等跑回屋里,他身上那些水泡就开始流脓溃烂,到现在还没完全好。”
他看了眼韩香闻的脸,又道:“兄弟你长得这么……嗯……帅气,你要是也被这雨水淋的毁容了,你女朋友不得伤心死……”
韩香闻只是想要打听酸雨的事,哪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唠叨,见他还要继续往下说,打断他的话,说道:“多谢提醒。还有好多人没拿到雨帽和防风镜呢,你先去忙吧。咱们进了雨林再聊。”
那保镖一拍脑袋,说道:“你说的是,我差点忘了正事。”便拎着行李包继续分发雨帽和防风镜去了。
韩香闻拿起雨帽,戴在头上。
这种雨帽的主体和头盔很像,不过帽檐很大,宛如蘑菇的伞面。
六七十人戴着这种雨帽,在雨林中穿梭,简直像是蘑菇家族在搞大迁徙。
周琦却觉得这种雨帽又滑稽,又可爱,趁着没进雨林,转过身来,用手机给自己连着拍了七八张照片,照片上那些“蘑菇”一个个走进雨林。
她看了一眼相册,见拍的还算满意,便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雨林里大概刚下过雨,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踩一脚就能溅起几十点泥浆。
李玉寻在前面说道:“大家都小心了,千万别踩进水里。这地方一直流传着一句古话:‘宁绕万里泥路,不碰面前水洼’。这里的水洼都太危险了,看着又清又浅,但你永远不知道下面可能藏着什么东西。
水洼里最常见的就是一种针尖粗细的线虫子,这种虫子能顺着你鞋子的缝隙钻进你的鞋子,再从你的脚底钻进你的血管里,最后爬进你的大脑,在你的脑腔里交|配繁衍。
不到一年,你的大脑里就全是这种东西,
这时候你的人还是活着的,只是身体越来越瘦,最后瘦成皮包骨头,脑袋却越来越大。
你只要摔上一跤,或者被人推上一把,你的脑袋在脖子上一晃,就会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那种虫子感觉到你的脑袋落到地上了,就会在你的大脑里爬来爬去,最后从脖子里爬了出来,然后钻进附近的水里。”
他这一番描述实在太过恶心,太过恐怖,偏又因为太过详细,而显得活灵活现。大家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见识过多少毒虫恶虫,此刻也不禁变了脸色。
丽莎更是脸色铁青,胸口一阵烦恶,差点吐了出来。
不过她向来爱美,刚刚面前横着一个水洼,她脚上虽然穿着防水皮靴,但因担心里面的水会弄脏自己的靴子,就没往里面踩,现在也不用担心会有虫子钻进她的血管里,这让她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贺安道却是脸色大变,厉声道:“你怎么不早点说?”然后转头看向那三个保镖,喝道:“这里既然有这样的讲究,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他刚刚嫌绕路麻烦,是直接踩着水洼过去的,这时他脚上明明什么感觉也没有,但因李玉寻形容的太过详细,他只觉脚底麻麻痒痒,像是有虫子正在破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里似的。
这条道路开在雨林之中,左右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时不时就有树枝藤蔓伸出来遮挡视线,加上地上到处是水,坑坑洼洼的非常难走,李玉寻根本没有留意贺安道有没有踩到地上的水,还是他自己绕过一个水洼,才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这时见贺安道向他发怒,李玉寻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心中暗暗叫苦:“糟糕,奖金要飞了!”
一个保镖笑道:“老板,你放心吧。这哥们说的那种虫子,平时确实会藏在这些水洼里,但是昨天半夜刚下过一场酸雨,当地人跟我们说,那种虫子很怕酸雨,酸雨一下,它们就会钻进地底,至少一天之内,都不敢露出头来。”
贺安道听说水里没有虫子,忍不住松了口气,兀自心有余悸,叮嘱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你们现在就跟大家说了。不要大家已经做了,你们再提醒,那还有什么用!”
李玉寻忙道:“没了,没了。”
一个保镖也道:“只要戴好雨帽和防风镜,别让自己的皮肤离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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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的保护范围,这条路其实不难走。”
保镖继续在前面带路,大家在后面跟着,没走五分钟,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云密布,雨林中的光线暗了下来,跟着一道长长的闪电自黑云中射出,照得雨林一片明亮。闪电过后,暴雨倾盆,四周看不见一点光亮,显得雨林更加黑沉沉的。
众人见这暴雨说来就来,都觉得新奇。这会儿下的是正常的雨,原本的闷热被这场暴雨一扫而空,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混杂的清香,树叶在雨中摇曳不定,更显翠绿可爱。
那三个保镖却是皱起眉头,打起手电筒,将灯筒朝上,好让周围的人看见他们的位置,大声道:“大家都跟紧了!这会下的是正常的雨,不仅咱们觉得舒服,雨林中的猛兽也都觉得舒服。它们最喜欢在这时候出来换气了,现在乌云一遮,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有东西冷不丁地从树后面钻出来,谁也看不见!”说罢,三人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继续向前赶路。
韩香闻四人本来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中间,这时见前面的人都加快了脚步,也只好跟着加快速度。
四周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靠手电筒的光来指引方向。偏偏道路两旁伸出来的树枝和藤蔓太过密集,时常会挡住那三道手电筒的光,让后面的人失去方向。
他们绕过一个弯道,继续寻找手电筒光,但见一片黑暗中,有数点光亮,周琦数了一数,忍不住“咦”了一声,说道:“怎么有四道手电筒的光?”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一亮,竟又有一道光束自黑暗中射了出来。
这五道束都是淡黄的,大雨中虽然看不清晰,但应该是同一种手电筒的光束,它们从五个不同的地方射出来,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走在周琦后面的人叫作莫谈,他是贺安道带来的厨师,若论如何处理雨林中的动物,如何把这些动物做成美味佳肴,在场众人肯定没人是他对手,但在雨林中行进,他就没什么经验。
他听到周琦的话,不以为意地道:“肯定是有人担心自己被落下,就把手电打开了。这地方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有没有走错路也不知道。”
说完这话,也去摸自己的手电筒,还没把手电筒打开,前方忽然又有一道光自黑暗中射了出来。
“先别急着过去。”韩香闻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那道光皱了皱眉,然后对周琦说:“看到最后亮起来的那盏灯了么,把剑朝那盏灯扔过去试试。”
他们四人走在队伍中间,此时满天黑云遮得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虽然走在他们前面的人,他们看不见,走在他们后面的人,同样也看不见他们,但是大家都走在一条路上,他们四人停了下来,后面的人无路可走,也只好停了下来。
这些人看不见前面的情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不走了,纷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快走啊!”
莫谈倒是听见韩香闻这句话了,大惊之下,也顾不上打开手中的手电筒,叫道:“前面这几个手电筒肯定是咱们自己人打开的,你要这妹子用她的剑去砸手电筒,你是要杀人吗?”
20. 第020章
周琦的耳朵都快被莫谈吵聋了,没好气地道:“就是要杀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韩香闻到底发现了什么,总之不会是突然发疯,在这里大开杀戒。
周琦右手一扬,背上那柄重剑“嗖”的一声飞至她手中,然后被她掷向地下。
剑尖一碰到地面,便破开泥土,沉入地底,如切开豆腐,半点声音也没有。同时前面那道手电筒光晃了一晃,便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莫谈见那道光突然消失,不由脸上变色,心想:“他们居然真的动手!”突然间鼻端闻到一股腥臭气味,直冲上脑,令人直欲作呕。
莫谈知道雨林中突然出现腥臭之气,多半是有猛兽毒物接近,连忙拿起别在腿带上的手电筒,打开开关,向前照去,灯光下只见周琦那柄重剑不知何时竟已回到她的手中,
她将重剑横在身前,黑黝黝的剑身上沾满黑紫色的鲜血,被雨水夹裹着顺着剑身流了一地。那股刺鼻异常的腥臭之气,显然就是这些黑紫色的鲜血散发出来的。
莫谈一看血液颜色,就知道这绝不是人类的鲜血,不由大吃一惊。还没等他细想,韩香闻忽然伸手夺过他的手电筒,将开关关上,说道:“不要开灯!”
莫谈手里的手电筒关上,周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但他们面前那片黑暗中,忽然又射出一道光来,仍是淡黄色的光芒,和手电筒发出来的光一模一样。
很快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一道道淡黄色光束射了出来,连成一条长长的黄光,在黑暗中微微摇曳,最前面那道光束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面那道光束却离他们越来越近。
莫谈后面那些人此时也瞧见了这些诡异的黄光,个个目瞪口呆。
“日啊,这些光是什么东西?怎么有的往前走,有的往后走?”
“前面的人怎么回事?他们不会是被这些东西干掉了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不、不会是恶作剧吧!”有人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兄弟们,愣着干什么?赶快抄家伙啊!无论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们都是朝着咱们来了!”有人开始拿自己的武器。
“这条小道这么窄,站两个人都很勉强。咱们根本打不到它们,拿武器有什么用?快想别的办法!”
莫谈是专职做饭的厨师,除了小时候跟别人打过几架,信奉的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见后面这些专业人士都对这局面一筹莫展,急得浑身冷汗直冒,那道淡黄色的光束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随时都会来到他的面前,他更是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腔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感到左脚下面滑腻腻的,像是踩在了长满了青苔的泥块上。
可是这地方他刚刚走过,他分明记得,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左脚移到前面,然后转过头去,就见一个人影站在他的身后,黑暗中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觉他出奇的高,至少得有三米。
这时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个人影突然弯下腰来,将脸伸到他的面前。
韩香闻早在察觉到这些光束非常古怪以后,就给西蒙几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凝神戒备。
他自己一边观察这些光束的行动规律,一边默默计算这些光束和他们的距离,只等离他们最近的这道光束进入三米的范围,就立刻动手。
眼看这道光束越来越近,七米,六米,五米……还差最后两米,就要进入三米的范围,韩香闻的手已经举了起来,谁知这道光束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转变方向,缓缓向前移动。
这一下变故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西蒙怔了一怔,笑道:“这东西不会是察觉到咱们在这里等它,就故意调转方向,不来自投罗网了吧。”
周琦忽然想起什么:“我都忘了我的剑上还沾着它的同伴的血了,它肯定是闻到这血腥味,知道它已经有同伴伤在我的手上,咱们不是好惹的,就不过来了。过去追吗?”说着看了韩香闻一眼。
韩香闻也没想到这道光束竟会突然改变方向,他看到这些光束一道一道地亮了起来,有些向前移动,有些向后移动,每道光束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便断定这些光束是要将他们所有人包围起来。
在他的设想里,这道光束会径直来到他们面前,光下的东西会先把他们杀死,然后把他们的手电筒拿走,由一道光束变成两道光束。
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看这东西专门打开了这么多只手电筒,便知手电筒的光是这东西在雨中杀人的必要道具,没有光,它极有可能杀不了人。
难道是他想错了?
手电筒的光对这东西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那它们为什么要打开这么多只手电筒,总不会是在搞行为艺术吧。
韩香闻忽然冷笑:“兀兰,后面,缠住!”
兀兰也不回头,立刻放出藤蔓,藤蔓呈螺旋状向后飞射,顷刻间就将后面的东西紧紧缠住。
西蒙和周琦回头看去,见藤蔓缠着的东西有些像是人,但是身体非常的长,至少超过三米,黑暗中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能看出它的身体比例非常奇怪,不像是天生就长的这么高,而像是一个身高正常的人,被抓着头和脚,活生生地拉到了现在这个身高。
周琦吓了一跳:“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刚刚那个嗓门很大的小子呢?”向后望去,四周安静异常,只听得暴雨声连绵不绝,不止莫谈,连莫谈后面那些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突然间眼前一亮,周琦一惊,只道光束下的怪物又回来了,回头看时,却见韩香闻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筒正面朝上,淡黄色的光芒射在他的雨帽上,雨珠小股小股地顺着雨帽的透明防护罩流了下来。
周琦奇道:“你刚刚不是不让我们开手电吗?”
韩香闻没有回答,只是将手电筒移到被藤蔓紧紧捆住的那个东西的上方,手电筒仍然正面朝上。
淡淡的黄光下,只见这东西果然是一个身体被拉得很长的人。
他脸上的五官都被拽的竖了起来,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两条细缝,完全看不见眼珠,脖子细细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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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些打弯,像是一条肉色的蛇。细长的四肢软绵绵的垂在身体两侧,像是四根面条。
他上面穿着深绿色的迷彩服外套,灰色的衬衫,下面赤条条的,什么也没有穿,脚上却穿着袜子,虽然袜子在他的脚上空荡荡的,看着随时都会掉下去,但毕竟还没有掉下去。
“这是……刚刚那个嗓门很大的小子。”周琦有点震惊,但语气非常笃定。
韩香闻“嗯”了一声,说道:“刚刚那道光束突然转变方向,应该就是察觉到这家伙在咱们身边了。”
西蒙向那人形怪物上下打量,见它的身体已经被拽的不成人形,皮肤下面仍然看不见血管,仿佛它的身体已经不是身体,只是一副被掏空的皮囊,说道:“这东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咱们后面,又无声无息地把那哥们变成这副模样,咱们谁也没有察觉,难怪咱们这支队伍都快被它们吃干净了。”
周琦道:“这东西很好对付的,我刚刚那一剑不就把它的同伴重伤了么,它虽然长得奇怪,毕竟也是有血有肉的活物。我现在就把它们全都切碎。”上前一步,挥剑在那东西身上一划,从鼻尖到胸口,划出好长一道剑痕,皮肤破开,转眼间便已愈合,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周琦一怔,忽听兀兰道:“你们看,后面也亮起灯来了。”
几人向后望去,果然又有手电筒亮了起来,射出淡淡黄光,并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向前移动。
韩香闻收回目光,说道:“走。”
西蒙道:“去哪里?”
韩香闻道:“当然是往前走。这条道路是最近才清理出来的,直通那个村子,不用别人带路,咱们也能找到村子。咱们就带上这个东西,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看这些东西究竟要做什么。”
兀兰仍然望着后面那片黑暗,就在韩香闻说话的时候,第二只手电筒也亮了起来。
她脸上闪过担忧之色,说道:“咱们继续在这条路上走,可能还会遇到这种东西。”
韩香闻笑道:“呵呵,不会了。”话音未落,他已经向前走了两步。
“为什么?”众人问。
韩香闻解释:“我本来以为这种东西在雨中需要靠手电筒的光杀人,所以它们打开了这么多只手电筒,但是嗓门很大的小子被这种东西吃掉的时候,他的手电筒在我手里,那东西根本没法先打开手电,再把他吃掉。
所以我想,既然它们不用手电筒,就能把人吃了,为什么还要在路上举着手电筒呢。
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是它们约定好的暗号,它们的同伴看见这里亮着手电筒,就知道这里已经被占了,要吃人请去下一个地方。
第二,它们吃人确实不需要手电筒,但是吃完人以后,是需要手电筒的。周琦一剑见了血,一剑没见血,大概就是手电筒对它们的影响。”
周琦瞥了被藤蔓拖在地上的人形怪物一眼:“你是说,这东西在光下会有实体?”
“这只是一种可能。”韩香闻说,“还有一种可能。”
他不再往下说了,却看了兀兰一眼。
21. 第021章
兀兰点了点头:“它们在光下才能消化被它们吃下去的东西。”
周琦向地上的人形怪物看了一眼,发现兀兰不知何时,已经用藤蔓将他从头到脚紧紧缠住,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啊,”她突然想到一事,有些反胃,“刚才剑身上沾的血,不会是这东西胃里的消化液和它肚子里的人的血液的混合物吧!”
“应该不是。”
兀兰伸出右手,一条藤蔓从她的手臂里面伸了出来,波的一下,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花瓣上沾满了黑紫色的鲜血。
这朵小花在暴雨中摇晃几下,便即被雨水打掉,落到地上。
“我刚刚用藤蔓在他身上划了一道伤口,这次伤口流出了血,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复原。我倾向于这种东西有两个形态,没见到光的时候,或者说没有开始消化身体里的东西的时候,它更像是一个没有内脏和血液的皮套。见到光以后,它开始消化身体里的东西,它就会把它的内脏和血液都放出来。”
“而这时候就可以把它杀掉了。”西蒙总结。
“那还等什么。”周琦轻抚剑身,那柄黑黝黝的重剑在她的手下忽然变成一柄亮闪闪的短剑,“我现在就把它们全都收割了。”
“其他的你随意,这家伙先不要动。”韩香闻踢了一脚旁边的人形怪物。
“怎么?”周琦问。
“这条路上的‘皮套’应该不止咱们看到的这些,别忘了这家伙也是悄无声息出现在咱们身后的。
咱们现在还没有被‘皮套’包围,应该是因为手电筒发出的光和这家伙的存在,让其他‘皮套’认为,咱们几个已经被这家伙包下了,要吃人得去别的地方。如果现在就把这家伙杀了,其他‘皮套’会立刻找上来的。”韩香闻解释。
“但是我把这些打着手电筒的‘皮套’杀了以后,这条路上只剩下咱们这里的手电筒是正面朝上的,其他‘皮套’也会察觉不对,找过来吧。”周琦说。
“难道你怕了?”韩香闻很淡定。
“怎么会!”周琦立马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巴不得它们立刻找过来。”
“等一下,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西蒙忽然说。
“怎么?”周琦看向他。
“咱们这支队伍一共有六七十人。咱们五个人,是那个嗓门很大的小子被‘皮套’吃了,咱们四个没事。那么其他人呢?总不会这六七十人都被‘皮套’吃了,只有咱们四个安然无恙吧。”
“不错嘛,跟我混了这么久,智商总算提高了一点,意识到这点异常了。”韩香闻表示欣慰。
“靠!”三人都受不了了,连兀兰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韩香闻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淡定地说:“咱们走在队伍中间,后面一共有二十七个人。从咱们的经历来看,这‘皮套’不可能是人手一份,只能是几人一份,而且它一次大概只能吞一个人,也就是说,剩下的人是有非常充足的时间发现‘皮套’,然后向其他人示警和求救的。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这个‘皮套’出现之前,后面那些人的说话声,是能传到咱们这里来的,但在‘皮套’出现以后,咱们就再也没有听见过他们的说话声了。”
西蒙虽然刚被韩香闻的不要脸打败,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一番分析,真的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所以其他人可能还活着,他们和咱们一样,也拿着手电筒,混在这些‘皮套’中间。只是咱们感觉不到他们,他们也感觉不到咱们。”
韩香闻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前提是这些人不都是笨蛋。不过六十三个人,总有几个智商在线的吧。”
“那接下来怎么办?咱们现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直接杀过去,很容易误伤吧。”周琦有些为难。
虽然她练的都是杀伤力很强的招式,但也不是不会手下留情。可是手下留情的前提是,她能看见对方。
“直接杀过去就好了。”韩香闻微笑。
“这么暴力?”周琦看他。
“效率高嘛。你也不想一直待在这种随时会有路过的‘皮套’找你跳贴面舞的地方吧。”韩香闻仍然微笑。
周琦见韩香闻打定主意要卖关子,也不再追问,一个箭步便朝前面那道淡黄色光束冲了上去。韩香闻三人自然紧跟在她后面。
四人来到光束附近,相距两米,便见一个三米多高的人影走在前面,它的身体宽度和常人无异,左手垂在身侧,手指几乎碰到小腿,右手弯曲,手中拿着手电筒。
周琦手一扬,短剑倏地向那“皮套”飞去,在空中忽然化为万千剑影,一齐向那“皮套”刺去,顷刻间便将那“皮套”刺穿,那“皮套”身上皮肤片片脱落,好似鱼鳞落了一地,黑紫色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腥臭之气蔓延开来,在雨中徘徊不散。
四人强忍臭味,凝目去看那“皮套”,它身上皮肤都被周琦片了下来,露出身体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个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之间,没穿衣服,全身上下都是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五官几乎都融化了,头顶也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撮头发。
“咚”的一声,那“皮套”落在地上,里面的人跟着从“皮套”中滚了出来,在地上不断痉挛,随即一道金灿灿的火焰掠过他的身体,在他身上燃烧了五秒钟,便即熄灭。
火焰熄灭以后,他身上虽然仍然遍布被强酸腐蚀的痕迹,但状态比先前好了许多。
周琦知道这是韩香闻的能力之一,涅槃,可以让身上伤势快速恢复,就问:“怎么不多给他用一会儿?他伤得好重,真可怜。”
“前面还有更可怜的。”韩香闻淡淡地说,“现在能把命保住就足够了。”
“他怎么办?”西蒙说,“咱们把他留在这里,他肯定会被新的‘皮套’吃掉。可是他身上的伤这么重,咱们把他一起带走,恐怕还没把那些‘皮套’杀光,他就已经死了。”
韩香闻没有回答,游目环顾,忽然用手电筒扫了一下旁边的树林,然后重新竖起手电筒,说道:“把他留在这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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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会有人过来照顾他的。”
西蒙了然,问道:“你看到和他一起的人了?”
“没有看到他们的人,但是看到他们留在地上的字了。”韩香闻解释。
“他们在地上写了什么?”周琦问。
“‘我们是贺安道雇的人。对面有人吗。’”韩香闻面无表情地说,“是用树枝摆出来的。看来我先前猜的没错,这些‘皮套’屏蔽了咱们之间的感知,即使影响他们的‘皮套’已经死了,但因为影响咱们的‘皮套’还活着,所以咱们还是看不见他们。”
“要去找他们吗?”周琦问。
“没必要。”韩香闻说,“继续往前走吧。他们虽然看不见咱们,应该也能猜到咱们在做什么。等到后面那些人走过来了,他们应该会去帮忙的。”
四人继续前行,一路遇到“皮套”就杀,越是靠前,被“皮套”吃掉的人的伤势就越重,最前面的几个人,还没从“皮套”中出来,就已经是尸体了。
韩香闻游目环顾,没看到四周有人留下讯息,心想这几个人只怕都葬身“皮套”腹中了。
正要招呼几人离开,忽见右前方现出两点淡黄色的光芒,和手电筒发出的光芒颜色相近,但决不是同一种光。
这两点光芒直直向他们射来,距离虽远,却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同时藤蔓中“皮套”不住颤抖,连带着藤蔓也轻轻颤动。
兀兰秀眉微蹙,看着那两点淡黄色的光芒,轻声说:“它在害怕。”
“害怕?来的是它的天敌?”
周琦说完,见这两点淡黄色的光芒高度不低,颇有那些“皮套”的风范,又猜测道:“不会是它的长辈吧。这些是小‘皮套’,来的是大‘皮套’。”
“跟我来。”韩香闻关掉手电筒,转身钻进旁边的树林,其余三人跟在他后面钻了进去。
“这两点光芒,应该是某种体型很大的魔兽的眼睛。能让这些‘皮套’战栗不已的魔兽,肯定不是好惹的角色。做好开战的准备吧。”韩香闻说。
“这还用你说。”周琦微笑,“一百年前就做好准备了。”
韩香闻指着对面的树林,对西蒙说:“准备好强光灯,一会儿我说‘放’,你就在这里放上一箭,把这里变成强光灯。这个位置正好能照到那家伙的眼睛,应该能造成三到五秒的短暂失明。”
“没问题。”西蒙拿出来一把弓,右手手指张开,掌心朝上,一支黑红色的箭出现在他手里。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盒子,盒子一共三层,每层都分成六十个格子,每个格子上面都有标号,里面都放着一个小小的立方体。
他取出第二层标着“45”号的格子里的黑色立方体,将它放在箭上,随即拉弓搭箭,对准韩香闻指的那株大树。
韩香闻又对兀兰说:“西蒙放箭的时候,你就把这只‘皮套’撕开,把里面的人掏出来,外面的皮朝那双眼睛扔过去。这些‘皮套’这么害怕这家伙,应该是因为它们是这家伙的零食,平时没少被抓来充饥。”
22. 第022章
兀兰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周琦离开的时候把她的剑留在了原地,此刻人躲在树林里面,双手远程遥控她的剑在地面上刻下剑阵,还一心多用,关心了一下其他人的安危:“要不要给后面的人提个醒?”
“没必要。顺利的话,咱们就把它解决了。”韩香闻说着,走到一株大树前面,利落地攀了上去,拨开面前的树叶,去找那两点淡黄色的光芒。
那两点光芒先前与他们相距甚远,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竟已来到他们附近。
韩香闻站在树枝上,看得清楚,来的果然是个庞然大物,长条形的身体极高极粗,脑袋上面细长,下面忽然变粗,最上面还有个尖,仿佛戴了一顶形状奇特的高脚帽。它的影子好似小山一般映在地上,未见其貌,便已觉得威势慑人。
兀兰钻进树林,选好藏身之所,就催动体内藤蔓疯长,藤蔓转眼间便铺满整条道路,之后不再向前延伸,开始生出锋利的毒刺。
生了一层,又生一层,兀兰仍觉不够,还要再催动第三层毒刺生出来,忽觉头顶风声微动,右手一扬,一条柔软的柳枝自她指尖伸出,缠住一样东西。
她将这样东西递到面前,凝目一看,原来是一块传讯用的灵石。
这种灵石在古代就有,最初是修道者专用的传讯工具,他们将灵力注入灵石中,以此激活灵石,然后把讯息写在灵石上面,灵石就会将讯息永久保存,直到再有人注入灵力,先前的讯息才会被清除。
后来有人发现了将魔晶石中的能源转化为灵力的办法,只要在灵石里面安装一个装置,就可以将魔晶石的能源转化为灵力,注入灵石,普通人也可以用灵石来传讯,灵石才流传开来。
兀兰手指轻抚灵石,随着她的手指拂过表面,灵石泛起黯淡的微光,现出上面的字来:“头上有人,先把他打下来。”是韩香闻的字迹。
兀兰知道他现在站在树上,不方便直接跟他们说,才用灵石传讯,于是压低声音,跟旁边的西蒙和周琦转述了韩香闻的意思。
“我的剑阵是针对那个大家伙的。那一会儿我从地下攻击,把下面那家伙切了,兰兰你从上面攻击,趁上面那家伙的注意力在我身上的时候,把他卷下来。”周琦有些遗憾,她会的剑阵可不止从地下伏击这一种,如果一早就发现上面还有个人,她完全可以布置一个从头顶上方落下来的剑阵。
“你们出手不要太狠了,这说不定也是贺安道的人。”西蒙说。
“千万不要!这种暴雨天不在屋里避雨,踩着魔兽的脑袋出来散步的神经病,是队友比是敌人更可怕。还不如早点把他解决了。”周琦一脸痛苦,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三人弯弓的弯弓,捏剑诀的捏剑诀,就等着韩香闻一声令下,把过来的一人一兽一起干掉。
谁知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韩香闻的声音,偏偏他们站在树林之中,视线被树叶遮挡,根本看不见那一人一兽究竟到哪里了。
周琦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怎么回事?睡着了吗?”
兀兰又觉头顶风声微动,伸手一接,接住一块灵石。凝目一看,上面写着:“安静!——准备!”这是告诉他们做好准备,敌人随时可能会过来,但是现在还没接近的意思。
她将这块灵石递到周琦面前,周琦扫了一眼,然后做了个鬼脸。
三人继续凝神待命,只等韩香闻的那个“放”字,忽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天上亮光一闪,出现四道红色火焰,被狂风大雨吹得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组成了四个字:“嫁给我吧!”随即就被大雨打落,熄灭不见。
众人仰着脖子,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屏息凝神,就等着那一人一兽过来,空气中都蕴藏着莫大的杀气,如此凶险紧迫,一触即发的局势,怎么突然就变成求婚现场了呢?
“靠,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向谁求婚?难道是向那些‘皮套’?”周琦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了脚边的“皮套”一眼。
突然之间,半空中飘下来一阵柔媚宛转的琵琶声,悠悠扬扬,竟然是《结婚进行曲》。虽然是用琵琶演奏,也丝毫不显违和,但觉春日和暖,花团锦簇,一对爱侣在他们面前交换戒指,互诉衷肠,发誓要白头到老。
待得一曲终了,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是在何处,心中的诧异、纳闷、警惕等诸多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淡淡的温馨甜蜜。
很快琵琶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奏的却是今年爆火的一首歌曲,最近这几个月,大街小巷都在放这首歌,众人听到调子,就能跟着哼出几句歌词来。
哗啦一声,韩香闻从树上跳了下来,因为下的雨太大,地上早已积满了水,他一落到地面就溅起无数水珠,与雨水混在一起,重新落回地面。
“不用躲了,可以出去了。”韩香闻不以为意地说。
“就这么出去好吗?”西蒙说,“姜家肯定有人听过这两首歌,也肯定有人会弹琵琶。”
“这我相信,但我相信姜家若要演戏骗咱们出去,肯定不会用求婚的烟花当道具。”韩香闻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
西蒙和周琦看到韩香闻这笑容,都觉头皮发麻。
韩香闻当然不是不会笑,不过他的笑容多是冷笑,嘲讽的笑,鄙夷的笑,挖苦的笑,而不是这么正常的笑。
这样的笑容上次出现在韩香闻的脸上,还是他们去挖岑青岱的底细,韩香闻套岑青岱的合作人的话的时候。后来那两个人,一个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一个可能已经被岑青岱灭口了,虽然那两个人是罪有应得,但不影响他们看到韩香闻露出这种笑容,就忍不住心慌。
他们两个对望一眼,都觉得那个放求婚烟花的人这次是死定了,干笑道:“你老人家先请。”
“兀兰,把‘皮套’里面的人放出来吧。有外面那家伙在,剩下那些‘皮套’应该不敢出来了。”
韩香闻也没急着离开,跟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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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一句,才朝那条道路走去。
一出树林,他就把手电筒打开,拿在手里晃了几下。
来人也许也会受“皮套”影响,看不见他们的人,但既然他们能看见他放的烟花,听见他弹的曲子,他至少也能看见他们的手电筒的光。
四野黑沉沉的,手电筒的光也照不到多远,只有面前的一角天地是明亮的,雨珠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反射灯光,格外显得晶莹剔透。
突然之间,这一角天地也暗了一块,有道影子短短的映在地上,这道影子不断变大,影子上面的人也越来越近。
这人穿着黑色皮衣,戴着防风镜,没戴雨帽,好似摩西分海一般走了过来,身上干燥而清爽,黄豆大的雨珠落到他的身上,便自动跳到旁边。
他在韩香闻面前站定,招了招手,笑道:“中午好。”
周琦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来现在是中午,而不是半夜,恍惚之余,惊讶地对原衡说:“怎么是你?你刚刚是对谁求婚?”又向原衡背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琵琶,也不知刚刚的曲子他是怎么弹出来的。
原衡咯咯笑了起来:“没,这是我一朋友上次求婚,我在旁边帮忙放的。刚刚随手用了。”
他低头看了地上的莫谈一眼,吞了莫谈的那个“皮套”还没来得及分泌消化液,就被兀兰捆了起来,没再照到灯光,就没继续分泌消化液,因此莫谈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有几处骨折。
“这哥们是怎么了?”原衡问。
“被一种长得和‘皮套’很像的怪物吃了。”韩香闻说,“他还算好的,后面一些人皮肤和内脏都被这种怪物的消化液腐蚀了。你带来的那家伙,能充当救护车把他们运走吗?”
“不超过十五人的话应该可以。”原衡借着灯光打量韩香闻,又问:“你们没有受伤?”
“当然。”韩香闻一脸理所当然。
“那咱们边走边说。”原衡吹了一声口哨,后面那只魔兽顷刻间便爬了过来,犹如一座小山一般依偎在原衡身后。
众人看得清楚,这是一条巨蟒,肋下生满红宝石似的菱形斑纹,斑纹旁边生着蜈蚣足似的黑色细足。
那巨蟒将头垂了下来,两只淡黄色巨眼的上方,赫然有道竖瞳花纹,宛如人的左眼,和黄金双头蛇权杖的那只左眼几乎一模一样,相比下面那两只巨眼,这道竖瞳花纹实在太小了。
西蒙忍不住称赞一声:“哥们,这是你从哪里抓到的?”
“村子再往里走一点的地方。”原衡一边走,一边说,“那里有很多这样的魔兽,我专门选了一只个头大的,让它帮忙运些东西,我刚刚就是在村子里见你们一直没到,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把它带上的。这地方有点邪门,平时还好,一下雨,就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几人就把他们的经历简略一说,周琦问道:“你们在雨林里待的这些天,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皮套’吗?”
23. 第023章
“没有哎,这几天树林里挺平静的,上午那两组进来的也很顺利。”原衡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琦:“不过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下雨。”
“你是说遇到这种东西,全怪我们倒霉?”周琦没好气的说。
原衡脸上仍是似笑非笑:“或许吧。”
“你觉得这场雨来的蹊跷?”韩香闻倒是听懂了原衡的意思,他们和前面两组最大的不同,就是贺安道在他们这一组。
这次行动的牵头人是贺安道,如果有人不希望他们继续探索这片雨林,贺安道死了,这次行动多半也就夭折了。
“不好说,这里的雨确实是说下就下,没有任何征兆。之前几天也是这样,突然就乌云密布,暴雨倾盆,有时下着下着,就变成酸雨。今天下的,倒是正常的雨了。”
“这几天都下过酸雨吗?”韩香闻问。
“周三和周二下过,周一没有,据说周日、周六和周五也下过,周四、周三和周二没有。这里下雨是没有规律的。”
原衡知道韩香闻是想要摸清楚这里下雨的规律,看看今天这场雨是不是别人安排的。但是很遗憾,雨水频繁而没有规律,就是这里最大的规律。
“你周一就来了?来的很早嘛。”韩香闻说。
原衡一笑:“你们还记得姜徽芷让那具活尸附身到她身上的时候,说的第二个故事吗?她说那团黑泥本来是一个人,沙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身形有些瘦弱。我们照着这几条外貌特征去找人,最后确认了他的身份。
他叫海登·斯皮瑟,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姨妈生活,二十三岁以前一直是个穷小子,二十三岁那年意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成为名利场的新秀,没过半年,他就厌倦了名利场,据认识他的人回忆,他开始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经常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我们调出了他的病历,上面显示他经常受伤,而且每次受的伤都很严重。
二十七岁那年,他又一次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去。因为他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他失踪以后,一直没人找他。十年后他被判定死亡,遗产由他的侄子继承。然后我们调查了一下他继承的遗产,发现他的一部分遗产,是继承自麦当娜·金·琼斯,她是艾瑞克·金·琼斯的女儿。”
“艾瑞克·金·琼斯?上次寻找涿桑王国的牵头人?”西蒙对这个名字的印象还算深刻。
“对,就是他。”原衡点了点头。
“我们怀疑斯皮瑟就是在整理遗产的时候,发现了金·琼斯留下的关于涿桑王国的一些资料,并对此萌生了兴趣。
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他抛下一切,来到这片雨林,并顺利进入雨林深处,拿到了那柄黄金双头蛇权杖,和那两个玛瑙镶金的瓶子。
斯皮瑟是个普通人,二十三岁之前没有任何探险经历,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能够做成那么多顶尖的雇佣兵做不到的事情。
除了他运气特别好之外,我想他身边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团队,帮他完成他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所以我来到这片雨林之后,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探路,另一件就是找斯皮瑟当时的向导。”
“咦,斯皮瑟的向导不肯承认,他当过斯皮瑟的向导吗?”周琦问。
“斯皮瑟来这里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当时找的向导即使活着,年纪也不小了,雨林深处又很危险,向导不承认,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吧。”韩香闻并不意外。
原衡一笑,说:“她确实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本来是该尊老爱幼,不去麻烦她的,但是斯皮瑟的探险日志,修复到现在,成功修复的内容还不到二十分之一。目前只有这位向导能找到斯皮瑟当时走的那条路。”
“她跟着斯皮瑟走了全程?”韩香闻问。
“没有,她说她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就被一种毒虫在脚上咬了一口,如果不是斯皮瑟带了能够解毒的血清,她早就死在那里了。
但即使注射了血清,她的脚也没法动弹。最后她和她弟弟留在附近的营地养伤,她的丈夫陪着斯皮瑟一行人继续前进。
她的脚在一周后恢复知觉,和弟弟又在营地里等了五天,始终不见斯皮瑟一行人回来。到了第六天,斯皮瑟留在营地里的武器即将告罄,没有武器,他们不仅没有食物,还随时可能成为别的动物的食物。
他们只好在营地里留下简讯,然后返回村子。在路上他们遇到袭击,弟弟受了重伤。他们勉强撑到村子附近,出来打猎的村民将他们接回村子,弟弟伤重不治,当天就死了。
她说她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丈夫,还有斯皮瑟那一伙人,她甚至都不知道,斯皮瑟竟然活着离开了雨林。她以为斯皮瑟和她的丈夫都被这片雨林吞噬了。”
说话间已经看到地上躺着几人,还有几人围在他们身边,对他们进行简单救治。
此时大家身边的“皮套”都已经死了,那些没吃人的“皮套”畏惧原衡身后那条巨蟒,早就四散而去。
没有“皮套”在旁边影响,大家都能清楚看见彼此,在暴雨中也没有闲聊的心情,原衡砍了些树做成担架,众人帮着将伤者抬到担架上,然后将担架固定在蟒蛇身上。
韩香闻走到两个伤势最严重的人身边,用“涅槃”给他们治疗伤势。
这其实不是他自己的能力,和先前那个让任何东西在三十秒内保持初始状态的能力一样,都是卡片的能力。
那个能力叫作“残温”,名字是韩香闻自己起的,每小时恢复一秒钟使用时间,上限是三十秒钟。
“涅槃”不同,它没有上限,往卡片里注入多少能量,就能使用多长时间。
只是这张卡片非常任性,它可能刚吃完冰属性的魔晶石,就要吃人和动物的正面情绪,正面情绪吃完了,它又要吃草莓蛋糕。总之它要什么当能量全凭它的心意。偏偏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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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韩香闻,它要吃什么东西之外,其余时间它都跟死物一样,跟它说话也没反应,连讨价还价都做不到。
韩香闻只能依着它的性子来,上次它就向韩香闻要宝石吃,至今没有改变口味。韩香闻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些宝石,一共攒了545秒,他一路过来,用“涅槃”给众人疗伤,现在就只剩下382秒。
他又用了17秒给这两人,见这两人生命体征平稳,便将卡片收了起来。
转头一看,就见贺安道几乎贴在原衡身上,原衡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偏偏他手臂上还挽着丽莎,相当于原衡走到哪里,他二人就跟在哪里,跟追着小狗的尾巴似的。
这两人也是命大,身边的保镖都被“皮套”吞下去了,他二人除了受到惊吓之外,竟然安然无事。
大概是亲眼目睹了那几个保镖是怎么被“皮套”吃掉的,他二人开始怀疑这些保镖的实力,觉得只有待在原衡身边才算安全,所以寸步不离地跟着原衡。
原衡是真的有点烦了,他一向讨厌别人围在他身边,跟他离得这么近,尤其他现在正忙着搬运伤者。若非贺安道是个老人,又是雇他的老板,这里也确实危险,他早就拎起贺安道的领子,把他扔到一边去了。
原衡回头向贺安道一笑:“你们两位站着不累吗?不如到上面休息一会儿。小朋友很温顺的,不会伤害你们。”他说的上面,当然指的是那条巨蟒的身上。
贺安道爽朗一笑:“没事,我们就在这里转转,你不用管我们。”他说完这话,带着丽莎几乎是在原地转了一小圈,然后又回到原衡身后。
原衡就笑:“你在这里没事,我有事。”
“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那我们站远点儿。”贺安道说着,就带着丽莎往旁边走,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看他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一会儿肯定还会贴上来。
“既然您不想打扰到我,那您还得站远一点。”原衡说。
“怎么?这还不够远?”贺安道问。
原衡没有回答,一瞥眼,见韩香闻在旁边注视着这里,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就像是在看他的热闹,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他就对韩香闻招了招手,说道:“韩香闻,过来过来。”
韩香闻既没动弹,也没说话,就像是没听到原衡叫他似的,但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竖起了两根手指。
原衡抬起的那只手的食指微微翘起,晃了一晃。
韩香闻微微侧头,移开目光。
原衡只好把中指也翘了起来,然后放了下手。
韩香闻便走了过来,原衡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然后看向贺安道,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两个要说些悄悄话,还要麻烦您再站远点了。”
贺安道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不识趣了,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们聊,我们去那边转转。”然后带着丽莎去了人多的地方。
24. 第024章
原衡见贺安道离开了,也没把手放下来,侧头向韩香闻笑:“你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帮这么一个小忙,就要我答应你两件事。”
他比韩香闻高,说话时为了去看韩香闻,稍稍低着头,正好看见他的睫毛好似乌黑的蝶翅,歇在莹白的脸颊上,他那漂亮得极具攻击性的面容,此刻也多了几分静谧的圣洁。
“我真的去做生意了,你现在就会对我说,我不做佣兵可惜了。”韩香闻微笑着说,“你要是觉得自己亏了,不如我帮你把贺安道叫过来?你若肯搂着他的肩膀,他肯定不会要你答应他两件事,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要帮你做两件事。”
他们刚刚比划手势,就是在讨价还价,韩香闻看出原衡要自己配合演戏,于是竖起两根手指,开出要原衡答应自己两件事的条件,原衡竖起食指,表示只答应一件事,韩香闻微微侧头作势要走,原衡只好又竖起中指,表示自己答应他的条件。
原衡咯咯直笑,然后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向来卖艺不卖身的,难怪做生意总是亏本。”
他一只手搂着韩香闻的肩膀,也没耽误他做担架,木头在他的脚下欢快地自己变成担架,然后长出轱辘,在地上隆隆滚过,来到伤员身边。
十几分钟后,这条路上所有的伤员都被抬到巨蟒身上,贺安道本来想要跟在原衡身边,见原衡竟然还搂着韩香闻的肩膀不放,只好带着丽莎爬去大家在巨蟒身上给他留的座位。
那里位置高,视野好,贺安道一坐下,就去找原衡,他离着贺安道五六米远,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非常的不起眼。
原衡见贺安道终于爬到巨蟒身上,知道他暂时不会来打扰自己了,便放开了韩香闻的肩膀。
“你堂堂联盟里身价最高的佣兵,干吗这么怕他?难道你和他的合同里,还写了要做他的保镖,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了?”韩香闻似笑非笑地望着原衡,带着几分嘲笑。
“我从来不接这种活。”原衡不以为意地一笑,“只是这片雨林里可能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当然希望一切顺利。”
韩香闻听到“想要的东西”这五个字,心中一动,脸上却显得若无其事,问道:“你要找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留意吗?”
原衡一笑,正要说话,忽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两人循声看去,原来是贺安道不顾劝阻,又从巨蟒身上爬了下来。他双脚一落地,就笑着说:“这条蟒蛇身上的腥味太重,我受不了这个,还是和你们一起在下面走吧。”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韩香闻就感到肩膀一重,却是原衡又将手放了上来。
韩香闻忽然叹了口气。
原衡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觉得我这笔生意亏大发了。贺安道一定嫉妒死我了,说不定接下来就要对我打击报复了。”韩香闻一脸沉痛。
“他要怎么报复你?把你的肩膀全都削掉,让我再也没法搂你?”原衡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当他是小孩子吗?他要对我打击报复,当然会用更为隐蔽的手段。”
“比如?”
“比如想办法把我变得臭烘烘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或者让我掉进陷阱里。这虽然没法折损我的美貌,但确实会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从我身边离开。而且也不会耽误他去找涿桑王国。”韩香闻说。
原衡呵呵一声干笑,真诚地说:“相信我,你的自恋比臭烘烘的脏水杀伤力大多了。”
韩香闻也不生气,向原衡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贺安道,提高了几分音量:“贺老——”
“我错了,你一点也不自恋。”原衡赶紧打断他的话。
韩香闻转回头来,和颜悦色地看着他:“那你也承认,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了?”
原衡耸了耸肩,没有反驳。
“所以你现在欠我三件事了。”韩香闻和颜悦色地说,同时目光在原衡脸上转了几转,“毕竟你也同意我这笔生意亏大发了嘛。”
“您不去放高利贷真的是屈才了。”原衡真心实意地说。
“高利贷?我可是冒着得罪老板,被穿小鞋,被泼脏水的风险帮你,怎么看都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的亏本生意。我要是放高利贷,你现在欠我的就是三十件事了。”
韩香闻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我现在就帮你把贺安道叫过来。”
“你把贺安道叫过来,不就相当于你答应我的事情没办到,不仅我先前答应你的两件事要收回来,你还应该因为毁约,倒欠我两件事吗?”原衡跟他讨价还价。
“不好意思,那两件事是我把肩膀借给你一次的价格。谁叫你刚刚自己把手放下来了。把肩膀借你两次,当然得是另外的价格。”韩香闻从容说道。
这是什么奸商!
原衡啧啧称奇了一番,还用手捏了捏韩香闻的肩膀:“你的肩膀出场费这么高,我都觉得只是搂一下太可惜了。”
“哦,你还想做什么?”韩香闻扬了扬眉毛。
“当苦力?”原衡不太确定的说。
“那是另外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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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香闻笑着抬起手,很有派头地拍了拍原衡的手臂。
原衡搂着韩香闻的肩膀走到巨蟒面前,三两下就带着韩香闻攀到巨蟒的头顶。
这条巨蟒对别人爱答不理,只听原衡的话,这会儿大家往村子走,也得原衡站在他的头顶上指挥。
先前大家把伤员搬到巨蟒身上的时候,原衡就指挥巨蟒转过身子,面朝他们来的方向。这时也不用再改变方向,两人在巨蟒的头顶坐定,巨蟒就向前游走,只是要照顾在地上走的人的速度,走的很慢。
韩香闻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周,就见贺安道在地上指着他们,像是在说什么。只是距离太远,雨声又太大,根本听不见他说的内容。
韩香闻虽然有点可惜,没法亲耳听到贺安道的抱怨和后悔,但这也妨碍不了他幸灾乐祸,笑道:“哈哈哈,贺安道现在肯定气疯了。他觉得坐在蛇身上,和你离得太远,专门下去找你,谁想到你居然坐到蛇头上来了。”
原衡笑了笑:“早就跟他说给他准备的是VIP座位,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呢。”顿了一顿,又道:“现在VIP座位上只有丽莎一个人,还有一个空位,要不要我送你过去?那里没风,比这里舒服多了。”
“算了吧,我可不想卷进感情纠纷里,尤其主角之一还是一个一百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有这条巨蟒在前面开路,一路上都很平静。到了村子附近,雨也下得小了,打在身上淅沥作响。但因乌云仍未散去,眼前仍是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原衡让那条巨蟒停在村子外面的空地上,他先把韩香闻和丽莎送了下去,又把那些固定在蟒蛇身上的伤员全部搬到地上。
村子里早就有人感应到蟒蛇接近,提着灯出来迎接,见地上都是推车,车上都是伤员,连忙把伤员接进村子医治。
曼迪是跟着第二组过来的,她见村子外面有这么多伤员,而且个个伤势加重,也是吃了一惊,更担心贺安道也受了伤,连忙寻找老板的身影。
贺安道毕竟是出钱的老板,一路上都被众人护在中间,站的位置非常显眼,曼迪一眼就找到了他,见他心事重重,神情甚至有些阴郁,只当他是在路上吓到了,问道:“老板,一路上辛苦了。您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做个全身检查?”
贺安道笑了笑,语气非常平静:“曼迪,你知道《三国》里,刘备为什么要当着诸葛亮的面,对赵云托孤吗?”
曼迪一怔,很快问道:“为什么?”
贺安道却没回答,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25. 第025章
西蒙见韩香闻自己走了过来,向他笑笑:“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们了。我看贺安道一路上都快把你看出洞来了。”
“靠,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韩香闻鄙视。
他随意地瞥了贺安道一眼,见贺安道在跟曼迪说话,神色非常平静,便也收回目光。
西蒙见韩香闻若有所思,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这雨下得太久了,我有点冷。”韩香闻说。
“日,你也会冷?”西蒙回以鄙视。
四人跟着大部队走进村子,黑暗中看不清村子的全貌,但见灯光缓缓流过灰绿色的草地,一汪汪的雨水,布满了霉苔的石路……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才远远瞧见村子的轮廓,只见村子各处的窗里都透出灯光,随着他们渐渐走近,灯光也越来越亮。
曼迪走到一盏大灯下面,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看过来,说道:“没受伤的人都先跟我去宾馆,放好行李,再去一楼泡个三十分钟的热水澡。这地方虫子很多,专爱在下雨的时候,和雨水一起钻进衣服里,趴在皮肤上面吸血,最后留下一个个窟窿似的血泡,得用专门的药草杀虫消毒。”
众人本来以为这片雨林向来与外界隔绝,不可能有专门接待外地人的地方,他们要在村子过夜,估计只能借宿在村民家里,没想到居然还有宾馆,都高兴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曼迪推到了宾馆前面。
曼迪拿着手电筒向前一照,众人只见一片滔滔的白,到处都是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在大楼外部画的一幅画。画上是白茫茫一片雪地,雪地上有几十个堆好的雪人,以及踩的乱七八糟的脚印,画上虽然没有人,仍然显得生机勃勃,衬得这座三层高的吊脚楼像是用雪堆起来的。
西蒙刚刚经过一楼的时候瞄了一眼,一楼没有客房,只有两个公共澡堂,一个门上写着“男”,一个门上写着“女”。
这种澡堂他小时候常去,很多人泡在一个池子里,每过一段时间换一次水,越早去泡,池子里的水就越干净。
这里条件有限,泡的又是药浴,水估计也不会换的勤了。
所以他到了自己房间,把行李一扔,就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楼下。
他推开男澡堂的门,澡堂里果然只有三个人,都在池子里泡澡。
水池很大,里面的水黏黏的有些发黑,原就腥臭不堪,被热气一蒸,更是冲鼻欲呕,但这股腥臭味到了体内,却不觉难受,反而品出了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在更衣室放好衣服,就走进水池,大概是因为离着药草近了,那种腥臭味愈发明显,几乎已经到了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水池里的水非常的热,一坐进去,他的皮肤就被烫的通红,全身骨头都要酥了,整个人昏昏欲睡。
不过因为这药水实在太难闻了,西蒙很怀疑自己现在昏昏欲睡,其实是被药水熏得快昏倒了。
这可不行,他想,要是真的在澡堂里晕倒了,他一定会被韩香闻和周琦笑话一辈子的。
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西蒙环视四周,很快注意到一个人。
这人也坐在池子里,和他大概隔了七八个人的距离,短发长脸,消瘦苍白,模样有点眼熟。
西蒙看了这人几眼,终于想起他是先前在飞船上聊天的李玉寻。
这人很健谈,也很自来熟,是个聊天的好对象,正好可以打发这昏昏欲睡的三十分钟。
西蒙笑着向他搭讪道:“嘿,这药草可真够带劲的。”
李玉寻没吭声,静静地坐在池子里,一动也不动。
他们之间毕竟隔了七八个人的距离,水面上热气蒸腾,西蒙也看不清楚李玉寻的表情,但见李玉寻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怎的,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一丝寒意宛如蛛网般爬上他的后背。
西蒙转头去看池子里另外两人,那两人也坐在池子里一动不动,和李玉寻的模样如出一辙。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
小帅和小美约好在某个地方见面,小帅在预定时间来到这个地方,却没有见到小美,反而发现有人死在了那里。
小帅吓了一跳,连忙找手机报警,但是号码还没拨出去,门口已经站满了警察,还有正义路人在旁边作证,这段时间只有小帅一个人来过这里,凶手只能是他。
韩香闻推开房门,向里面扫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房间实在太小了,只有一间卧室,家具倒还算齐全,但大概因为材料短缺,屋里一面镜子都没有。
韩香闻从行李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忽然听到敲门声响。
门上没有猫眼,没法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情景,韩香闻直接把门打开,就见门外站着一人,却是原衡。
他还是先前那副打扮,黑衣黑裤,像是安顿好伤员,就过来敲门了。
韩香闻放开门把手,拿着水瓶,转身走到床前,等原衡把门关上,才问:“有事?”
“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去我那里洗澡。”原衡的语气非常淡定,仿佛不是在邀请韩香闻去他的房间洗澡,而是去餐厅吃饭一般。
韩香闻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他咳嗽一声,随即很淡定地说:“去你那里?”
“我住的是独栋,有单独的浴室。”原衡向韩香闻露出一个微笑,“算是你刚刚帮我的福利。”
韩香闻有些意动,他不喜欢公共澡堂,更不喜欢洗热水澡,原衡这个邀请,实在太合他心意了。
至于他去别人的屋里洗澡,可能会传出闲话,呵呵,别说他和原衡都是男人,男人借男人的浴室洗澡,再正常不过了,就算原衡是女人,他又什么时候在意过那些流言了?
但他不知怎么回事,还是感到了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然后问:“你只邀请了我?”
“你想带别人也可以。”原衡一脸无所谓,“反正我不用泡那些药草。”
“别人……好像也没别人了。西蒙应该已经下楼了,那两个姑娘,即使她们还没下楼,我也不能叫她们。看来只有我自己跟你去了。”韩香闻见原衡一脸无所谓,自己也显得无所谓起来。
他拿上换洗的衣服,就跟着原衡走出宾馆,在路上听原衡介绍,才知道原衡住的地方,原本是一座荒废的房屋,他把那座房屋拆了,在旧址上建了一座新的小楼,还装了很多家用电器,零件都是通过飞船运过来的。
“你这么中饱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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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安道的人也没意见?”韩香闻笑。
“他们有意见也不会表现出来,贺安道要是在这里多住几天,那肯定就有意见了。”
原衡笑了笑,同时把门打开:“毕竟我一打工的住的屋子,居然是村子里最好的,大老板肯定不乐意。”
这幢小楼只有两层,占地也不大,内部装饰的非常清新,地上有扫地机器人在巡逻,桌上放着咖啡壶,奶壶和方糖,料理台上摆着烤盘、烤箱、破壁机等餐具,前面对着炉子,后面挨着冰箱。
“哟,你真会享受。”韩香闻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走了进去。
他见破壁机旁边放着果篮,里面的水果大多都没有见过,但颜色鲜艳欲滴,还散发着馥郁清香,就问:“不知道我洗澡的时候,能不能喝杯现榨的果汁。”
“为什么不呢?”原衡笑,同时把药包扔给韩香闻,“浴室在左手边,药包我已经帮你搅碎了,冷水热水都可以把它化开。进去洗吧,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韩香闻见他服务这么周到,扬了扬眉毛,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他拧开水管,放的全是冷水,直到浴缸里的水快要溢出来,他才关上水管,然后将药包撕开,倒了进去。
黑色的药粉在水中散开,好似墨汁一般,很快就将浴缸里的水都染成黑色,闻着十分腥臭。
韩香闻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面,最初是在看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影子,后来浴缸里的水变成了黑色,他的影子在水面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的思绪也早跑没影了。
原衡对他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先前这种感觉,只是他因为自恋而产生的错觉。现在也可以确定,这不是错觉,而是事实了。
又是答应他狮子大开口的三件事,又是专门带他来这里洗澡,还要给他调好果汁送过来。
这家伙实在殷勤的过头了。
虽然他确实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完美的无可挑剔,令人发指,周围的人拜服于他的美貌和智慧,对他大献殷勤,也是理所应当。
但看原衡在业界的风评,人人都说他非常难搞,如果不是他要去的地方,花多少钱请他,他也不答应,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打动的人,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铁石心肠。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打动。
难道他是有求于自己?
除了那个近乎玩笑的借肩膀,韩香闻实在看不出来,自己还在什么事情上,对原衡是不可或缺的。
那么他是要算计自己?
这似乎更可信一点。
说不定他已经被岑家收买了,对他示好只是为了毁掉他的形象,来帮岑家挽救岌岌可危的名声。
或者只是单纯嫉妒他的美貌,因妒生恨,所以要算计他。
这样的人,韩香闻见的多了。
不过这猜测放在别人身上,韩香闻还觉得值得检验一下,放在原衡身上,韩香闻这样笃信人性本恶的人,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荒谬过头了。
他不是有求于他,也不是要算计他,那还能是什么?
韩香闻心中转了几转,本来飘忽不定的目光,突然落到水面的影子上,喃喃道:“靠,他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