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晨曦》 第1章 第一章:白隼与玉兔 云巅主域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精雕的窗棂将天光切割成细碎的金斑,落在叶知临骤然睁开的眼眸中。 那双锐利的翠色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 他仍陷在前世梦魇的余韵里——掌心空落,鼻尖萦绕着血腥与焦土的腐朽气息。 | 常暗之地的岩穴深处,阴暗浓稠得几乎化作实质。他蜷缩在角落,破损的啸天族戎装沾满污迹,满身伤痕传来的剧痛早已麻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 |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 他身体猛地僵住,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走。” | 那双清澈的赤瞳还是映入了他的余光。白阮阮无视他的驱逐,一步步走近,在他身后停下。她取出一个莹白的玉瓶,递到他眼前。 | “这是……”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能治好你的药。” | 他猛地转身,眼中赤红未退,带着自嘲与痛苦:“治好?像我这样……”他目光扫过自己残缺的左翼,声音里满是灰烬,“还有什么治好的必要?” |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安慰,只是固执地举着药瓶,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 在她的目光下,他所有坚硬的外壳都在寸寸碎裂。最终,他几乎是夺过药瓶,仰头一饮而尽。 | 药力如烈火般在体内奔涌,左肩胛骨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带着奇异的生机。他能感觉到沉寂多年的翅根经脉在剧烈跳动,血肉蠕动间,似乎有什么在艰难地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虽然最终只是微微隆起,但那久违的刺痛感却让他心头一震——而后迅速黯淡了下来。 | 母亲染血的面容、养父倒下的身影、族人绝望的哀嚎......就算这药真能让他慢慢恢复又如何?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 他眼中的微光迅速消逝,声音冷得像冰: | “……我喝了。你满意了?你可以走了。” |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试图将她独自留在黑暗中。 |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 "放手!"他试图甩开,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与痛苦。 | 可她不言不语,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他固执地加大力量往前,将她拖得一个踉跄,她却更加坚定地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攥住。 | 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不是委屈,是铺天盖地的心疼与恐惧。 | 她不再试图用力量对抗,而是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向前,直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紧绷的、微微颤抖的背上。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破损的衣袍。 | "叶知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他心上,"别走......" | 他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热与轻微的颤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他僵在原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向往光明的本能与深陷泥沼的自卑猛烈地冲撞着。 | 最终,他颓然放弃抵抗,低垂下头,紧闭双眼。 | 寝殿内,叶知临猛地坐起身,深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呼吸微促。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他沉默片刻,反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背后收敛的羽翼内侧。那银白色的羽翅完美无瑕,强健华美,细看之下每一片翎羽都流转着温润的微光。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与梦中那新生羽翼的稚嫩脆弱、以及最后背脊感受到的滚烫泪痕,形成尖锐的对比。他眼底翻涌的复杂神色缓缓沉淀,最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静默。 当值侍卫听到内间响动,轻声禀报时辰。 他的回应已是平日的沉稳。待他走出寝殿,身着玄色鹰纹劲装,长发利落束起时,那个片刻前还被前世记忆纠缠的少年已消失不见。立在廊下的,是鹰族的少主,姿态挺拔,眉目深邃,寻不出一丝破绽。 砺鹰台上罡风凛冽。族长叶擎负手而立,看着场中与多名精锐护卫交手的叶知临。 场中叶知临的身法如电,攻势刚猛凌厉,却又在触及对手要害前精准收势。那些至少是刚柔境的鹰族精锐,在他手下竟走不过十招,每一次格挡都被那纯粹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仿佛在与一座山岳抗衡。 场边年轻的族人们屏息望着那对收拢的银白羽翼——不同于族中常见的羽色,那流转着金属冷光的纯白,正是上古白隼血脉的象征。一位刚被震退的护卫揉着发麻的手腕,低声对同伴道:“少主的境界……不愧是武极,方才那一下,我连动作都未看清,只觉得像被整片天穹压了下来。” 叶擎目光如炬,偶尔出声提点,语气严厉。一次身法转换的细微滞涩,他便会亲自上前,宽厚的手掌按住叶知临的肩肘,略微调整其发力角度。 “发力在于腰马合一,而非仅凭翅翼。”叶擎沉声道,随即抛过一枚莹润的丹药,“气息浮了,调息。” 叶知临接过,依言服下,感受到一股温和药力化开,滋养着略有损耗的经脉。他垂首:“谢师父指点。” 叶擎目光掠过他,望向北方隐约可见的连绵山影,那是望北川的方向。“厉战近来动作频频,扰我边境,掠我资源。北境不安,族内日后还需你多费心。”话语简洁,却将一份沉重的期许与责任,无声地放在了年轻少主的肩上。 叶知临只是微微颔首,他本将这一切都看作分内之事。视线所及之处,鹰族战士正在云端巡逻,幼鹰在长辈的指导下练习俯冲。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前世他身消魂灭前,鹰族已在连年灾难和神族的阴谋中凋零,故土化作焦土,族人十不存一。而今生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里,处处可见曾经“她”的影子——浮空岛上灵芝丛生,灵气充沛的矿脉重新焕发光泽,千草药阁收藏着三界医典、培育着无数灵药,一切都带着久远的,独属于她的痕迹。 “叶知临!我来鹰族许久,早想领教叶少主高招,可敢与我一战?” 砺鹰台上的罡风似乎都因这声挑战而凝滞了一瞬。 玄岢大步踏入场中,金色的短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强健的豹尾在身后不耐地扫动着,在地面划出浅痕。他仰头看着台上那道玄色身影,眼中燃烧着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锐气与不驯。 场边训练的鹰族战士们纷纷停下动作,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谁都知道这位来自豹族的玄岢天赋异禀,性子桀骜,作为两族交好的象征,他被派来鹰族进行武技修行与交流。而他们的少主…… 叶知临缓缓转过身,深褐色的发丝被风拂动。他看着台下那双充满野性的金瞳,神色平静无波,只吐出一个字: “可。” 话音未落,玄岢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他并未化作兽形,但双手已覆上一层淡金色的虚影,利爪破空,带起尖锐的嘶鸣,赫然已摸到了化形境的门槛。这一扑之势,快、狠、准,足以让同辈绝大多数人严阵以待。 叶知临动了。 他并未展开那对闻名遐迩的银白羽翼,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就在玄岢的利爪即将触及他胸前衣襟的刹那,他身形微侧,玄色衣袂如流云般拂动,以一种恰到好处的角度,让那凌厉的爪风贴着他的胸膛掠过。 玄岢一击落空,反应极快,腰身一拧,豹尾如铁鞭般横扫下盘,同时另一爪已刁钻地探向叶知临肋下。 叶知临依旧未动用任何招式。只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半步,精准地让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豹尾扫在空处。面对紧随而至的利爪,他仅仅抬起了右手。 没有罡风呼啸,没有气劲勃发,只有他修长的指尖,凝聚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就在玄岢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妙瞬间,那根手指已如穿透薄纱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玄岢喉结之前寸许之地。 指尖传来的细微寒意,让玄岢浑身汗毛倒竖,所有动作瞬间僵住。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缕凝而不发的罡风,正抵着自己最脆弱的命门。 速度并不算极致。甚至没有感受到力量的冲击。 这是一种更令人绝望的差距——对方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动作轨迹,预判了他每一个发力节点,仅凭最简单的步法和最精准的时机把握,便将他所有的攻势化于无形,并将胜负掌控于一指之间。 场边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清了,玄岢甚至未能逼出少主的羽翼。 叶知临缓缓收回手,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并无半分得色。 玄岢仍僵在原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叶知临向他伸出了手。 “力道尚可,”他的语气平稳,如同师长在点评晚辈的功课,“速度需再快三分。攻势衔接间的转换,滞涩了。” 玄岢怔怔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骨节分明,稳健有力。他下意识地握住,借力站起身,之前所有的不服与傲气,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汹涌的折服与一种更为灼热的情绪。 “叶少主……我……”他一时语塞,只觉心潮澎湃,满腹话语都堵在喉间,最终化作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和眼中燃起的、比之前更为明亮的光。 叶知临向叶擎告退,言明需往沧澜集采买些修炼所需杂物。他并未立刻动身,玄色身影掠过廊檐,在一处可俯瞰砺鹰台的偏殿外驻足。殿内传来的,是苍戎教官浑厚而略带沙哑的嗓音,正为族中幼鹰们讲授着启蒙之课。 “……收起你们的翅膀,今天我们用这里飞翔。”殿内,苍戎拄着他那柄旧战刀,立于巨大的浮空墨石板前。他深灰色的羽翼收拢在身后,虽不似年轻鹰族那般光彩流溢,却自有一股历经风霜的沉浑气度。 叶知临静立窗外,目光掠过殿内那些满眼憧憬与好奇的稚嫩面孔。 “尔等需知,天地万法,殊途同归,然我鹰族立足之根,在于武道!” 苍戎声如金石,刀鞘“铛”地点在墨石板上,其上文字随之亮起: 武道凡尘十境:锻体 -> 凝气 -> 通脉 -> 刚柔 -> 真元 -> 武魂 -> 化形 -> 领域 -> 破虚 -> 武极 “从打熬筋骨的【锻体境】,到你们许多父兄所在的【刚柔境】,再到凝聚【真元】,觉醒【武魂】……直至凡尘顶点——【武极境】!” 苍戎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叶知临少主,便已屹立于此境之巅!”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声,所有幼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话音一顿,刀鞘向上移动,指向凡尘十境上方那两个散发着朦胧光辉、仿佛遥不可及的大字: 武圣 -> 战神 “而超越凡尘,便是传说之中的圣境!” 他的语气带着无比的敬畏,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了某个至高的存在,“【武圣】之尊,已能触摸天地法则,举手投足间,可引动天地之力!至于【战神】……” 他刻意停顿,满意地看着台下瞬间屏住的呼吸,和那些不自觉张大的嘴巴。 “那是只存在于上古神话中的至高存在,是我等武者毕生追寻的终极!” 他收回目光,声音沉缓而有力,如同在每一个幼小的心灵中敲下一枚烙印,“而你们的族长,叶擎大人——便是一位真正的【武圣】!” 这一次,连惊呼声都没有了,只有一片绝对的寂静和无数双瞪得滚圆的眼睛。族长,在他们心中本就是如同山岳般的存在,此刻更被镀上了一层传奇的光辉。 紧接着,他的刀鞘快速划过旁边另外两列文字。 术法凡尘十境:感灵 -> 启铭 -> 织法 -> 心转 -> 法域 -> 言灵 -> 法则 -> 天象 -> 轮回 -> 天师 术法圣境:法圣 -> 道祖 奇学凡尘十境:学徒 -> 匠人 -> 巧匠 -> 名匠 -> 灵匠 -> 巨匠 -> 鬼匠 -> 神工 -> 造化 -> 天工 奇学圣境:造物主 -> 源初匠神 [ * 为了方便小伙伴们畅快阅读,不用特意记忆上面这些实力等级哦~后续剧情提到不多,万一将来有疑惑,记得随时回来翻翻这本“说明书”就好啦!( ̄▽ ̄)~* ] “此二者,乃是灵狐族与他族擅长的道路。”苍戎总结道,声如洪钟,“譬如灵狐族的苏玉衡长老,便是三界闻名的【法圣】,术法通玄!尔等需知晓其名,明其大略,方可知己知彼!” “但尔等需牢记!”他的刀鞘重重落回“武道”二字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于我鹰族,武道即是贯穿苍穹的脊梁!力量之路,需一步一个脚印,唯有血汗铸就的根基,方能支撑尔等翱翔于九天之上!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震耳的童声齐刷刷地回应。 课程临近尾声,叶知临不再停留。他转身,玄色衣袂在廊下划过利落的弧线,悄然离去。 沧澜集位于天界与陆上界交汇之处,各族往来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彩绘的屋檐。叶知临隐去羽翼,玄色常服在拥挤的人潮中并不起眼。他刻意避开主干道,拐进一条僻静的侧巷——这里的青石板路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总算隔绝了集市中心的鼎沸人声。 他此行本为散心,试图摆脱那萦绕不去的梦魇阴影。然而就在转过巷角的刹那,一阵粗鲁的呵斥声混着清苦的药香扑面而来,硬生生截住了他的脚步。 巷尾那间不起眼的药铺前,几名狼族壮汉堵住了门口。他们皮甲陈旧,带着北境风沙磨砺出的粗粝,腰间佩刃虽未出鞘,却散发着血腥气。为首的那个,脸上横亘一道旧疤,正恶狠狠地盯着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月兔族老丈。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霜骨草’这等好药材,是你这破店配留的?”狼族头目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瓶罐叮当乱响,“要么拿出来,要么……老子拆了你这铺子!” 老丈脸色惨白,枯瘦的手死死护着身后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声音发颤:“各位大人……那、那是别人订下的,实在不能……” “找死!”头目眼神一狞,伸手便要揪那老丈的衣领。 “何事喧哗?”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像一道冷泉,瞬间浇灭了现场的躁动。 狼族们齐齐回头。一道玄色身影立在巷口,日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轮廓,深褐长发简单束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容。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翠色眼瞳如同雪原上的孤狼,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哪来的小子,”狼族头目松开老丈,上下打量着他朴素的衣着,狞笑一声,“滚远点,少管闲事。” 叶知临并未动怒,目光淡淡扫过他们腰间的弯刀和皮甲上尚未化尽的冰碴。“望北川的风雪,”他语气依旧平淡,“看来还未教会你们,在别人的地界上收敛。” 头目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你!” 话音未落,叶知临已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仿佛只是玄色的衣角在空气中掠过一道残影,伴随着几声沉闷的击打声,那几个彪悍的狼族便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接二连三地踉跄跌出,重重摔在巷心的青石板上,一时竟挣扎难起。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拔出腰间的刀。 叶知临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他甚至连呼吸都未曾乱上一分。 狼族头目捂着剧痛的胸口抬头,撞上那双俯视着他的翠绿眼眸。那里面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胆寒的东西——那是居于上位者,看待不懂事蝼蚁的漠然。 “滚。”依旧只有一个字,却带着山岳般的威压,不容置疑。 头目咬了咬牙,深知今日踢到了铁板,只得忍下这口气,低吼一声:“我们走!”带着手下狼狈不堪地互相搀扶着,迅速消失在巷口。 叶知临这才将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老丈。他未等对方那感激涕零的道谢说出口,视线便落在了被狼族踢翻在地的药篓上。几株品相极好的“凝露花”散落出来,沾了些尘土。 他沉默地走过去,俯下身,极其细致地将那些娇嫩的灵草一株株拾起,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动作专注而小心,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将它们整齐地放回柜台。 “日后若有麻烦,”他直起身,对那看呆了的老丈道,“可去云巅主域寻执事堂。” 恰在此时,几名鹰族侍从匆匆寻来,低声禀报玄岢少主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叶知临微微颔首,不再停留,玄色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远处集市的人流中。 他并不知道,在他俯身拾药的那一刻,那厚重的药柜后方阴影里,一双清澈的赤瞳,正透过木板的缝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白阮阮紧紧捂着嘴,大气不敢出。她看着那玄衣青年如天神般降临,三言两语便道破了那些凶徒的来历,未见他如何动作,便将那些她看来无比可怕的狼族打得溃不成军。最后,他沉默地、细致地拾起那些被践踏的草药…… 惊魂未定的怯意尚未散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好奇却已悄然滋生。她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觉得他像是划破阴霾的一道天光,明亮,却又那么遥远。 “阮阮,没事了,”老丈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对着柜后低语,“是鹰族的大人帮了我们……” 白阮阮轻轻“嗯”了一声,莹白的兔耳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侧影和那双深邃如古潭的翠色眼眸,却再也挥之不去。 而此刻的叶知临,已回到云巅主域,面对玄岢那混合着崇拜与急切的脸庞,将沧澜集的那段小插曲,连同那药柜后可能存在的目光,一并抛在了脑后。只有夜深人静时,梦中那心碎的赤瞳与那个洁白的身影,才会在模糊的思绪中,短暂地交织,又迅速被更深的孤寂与愧疚淹没。 带竖线的就是前世回忆啦 作者的话 这篇故事的诞生,源于一场未完成的冒险——它是我正在独立制作的RPG游戏的续集番外。 游戏剧本里,叶知临与白阮阮的前世终局满是遗憾,他们在绝境中相互守望,却没能等到一个圆满的句号。写完那个结局后,我迟迟走不出来,总想着给这两个饱经创伤的灵魂一次重新相遇的机会,想让他们跨越生死轮回的鸿沟,把前世没说出口的温柔、没来得及完成的守护,一一兑现。于是便有了这篇《永夜晨曦》,既是为角色补全遗憾,也是给自己一场迟到的治愈。 故事里的世界观、核心设定与人物羁绊,均延续自游戏原作,所有情节与文字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属本人所有,未经授权,禁止任何形式的转载、改编、商用及衍生创作。 如果你在阅读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与共鸣,或许未来也会喜欢那款承载着他们前世冒险的游戏——后续我会在个人主页同步游戏开发进度,期待能与大家在更完整的奇幻世界里重逢,一起见证这场跨越两世的救赎与相守。 感谢每一位愿意驻足阅读的朋友,愿这个关于爱与治愈的故事,能为你带来片刻的触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白隼与玉兔 第2章 第二章:洪流与微光 第二章:洪流与微光 | 天武军帐内,烛火摇曳。叶澄远将玄铁令牌放在案上,耳后啸天族特有的白色鬃毛微微垂落:"凤君有令,命你与月兔族那位...戴罪之身的白阮阮,同往沧山探查鹤仙失踪一事。"他的目光掠过叶知临空荡的左肩处,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养子肩头,"临儿,此去小心。"那声音里的温度,比任何褒奖都更厚重。 | 三日后,天都启程广场。他在纷扬的晨光里第一次见到她——素衣罪服,兔耳低垂,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那双清澈的赤瞳抬起时,带着与他相似的、被命运刻印的痕迹。那一刻,素来冷硬的少将军心中莫名一动。 | 萦思泽的噩耗,是随着一只羽翼染血的传讯鹰隼,在一个阴沉的午后抵达云巅主域的。 当叶知临展开那卷浸着水汽的羊皮纸时,擎云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声音。地脉异动,山洪倾泻,千里泽国已成一片浑国。他指尖在“生灵涂炭”四字上停顿一瞬,随即抬眼看向座上的叶擎。 “弟子请命。” 不过半日,一支由叶知临亲自率领的鹰族精锐已掠过云层,疾驰南下。 眼前的景象比战报上的文字更为触目惊心。 昔日水草丰茂的萦思泽,如今只剩浑浊的汪洋。浊浪裹挟着断木与残骸翻滚,偶尔能看见漂浮的屋脊,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哭喊声与水流咆哮撕扯着空气,幸存者们蜷缩在高处的泥泞中,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叶知临悬立于半空,银白羽翼在铅灰色天幕下舒展,流光内蕴,却仿佛承载着整个天地的重量。他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锐利的翠绿眼眸,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一寸寸扫过下方惨状。 “兄长,情况紧急,请立即下令!”一道深蓝色的身影掠下,是叶擎的侄女叶青岚,此次作为副手与叶知临随行。 “第一队,巡查东南丘陵,搜寻被困民众。” “第二队,疏通北侧河道淤塞,引水分流。” “第三队,于西面高地筑堤,建立临时营地。” 指令清晰冷静,不带一丝冗余。鹰族战士们依令而动,玄色身影如利剑般刺破雨幕。他们或振翅低飞,从摇摇欲坠的树梢、屋顶救下瑟瑟发抖的孩童;或合力催动罡风,将堵塞河道的巨石树木推开;或搬运沙石,在泥泞中迅速垒起屏障。 几乎在同一时刻,灾区外围,陆上界各族组成的医师队伍也刚刚抵达。 泥泞不堪的临时营地里,人头攒动。鹿族医师鹿鸣正指挥学徒分拣药材,灵狐族的术士则在检查伤者被水毒侵蚀的灵脉。在这群经验丰富的医者中,一个身影显得格外不起眼。 白阮阮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衣裙,银白长发简单绾在脑后,沾了些许泥点。她背着一个比寻常药箱大上不少的背篓,安静地跟在队伍末尾,并未因眼前的混乱景象显露丝毫怯懦。 她清澈的赤瞳缓缓扫过四周,掠过那些躺在简易担架上呻吟的伤者,掠过被洪水泡得肿胀发白的伤口,掠过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血腥、淤泥与草药的气味。她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先默默观察着地形、伤情的分布,以及各族医师处理伤势的手法。 然后,她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空地,放下背篓,取出自带的药杵和玉臼,开始默默地捣药。动作不疾不徐,神情专注沉静,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需要救助的生命。 救灾进行到第三日,连日的暴雨终于有了渐弱的趋势。人们刚松了半口气,变故却在此时发生。 萦思泽北侧,一片被洪水浸泡多日的山崖发出不祥的呻吟。伴随着岩石开裂的巨响,半片山体猛地崩塌,无数巨石裹挟着泥流轰然滚落,直冲向下方一片临时搭建的避难窝棚! "山崩了!快跑——!" 惊呼声中,一道金色的身影比声音更快。玄岢如同真正的猎豹般窜出,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将窝棚旁几个吓呆了的灵猫族幼崽奋力推开。孩子们惊叫着滚到安全地带,而玄岢自己却因这全力一推,身形迟滞了半瞬。 就是这半瞬,一块棱角尖锐的巨石边缘狠狠刮过他的后背。 "噗——" 利刃撕裂皮革般的声音响起。玄岢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砸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泞中。他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瞬间浸透了破碎的衣衫。 "玄岢!"附近的鹰族战士目眦欲裂。 叶知临的身影几乎在下一秒就出现在现场。当他看清玄岢背上那可怕的伤势,以及那张因剧痛而扭曲苍白的脸时,那双总是沉静的翠绿眼眸骤然结冰。 随军的鹰族医官快步上前,指尖刚触到玄岢的脉搏,脸色就变了。他翻看了一下伤口,沉重地摇头:"少主,伤势太重,脏腑被震伤,出血不止……这地方,缺医少药,怕是……" 后面的话不必说尽。周围所有战士的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叶青岚快步穿过人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兄长,支援的医师队伍已到前方山道,正在分流伤患。"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浓雾。 叶知临蓦然抬头,眼中锐光乍现。他甚至来不及吩咐一句,身形已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撕裂雨幕直扑山道方向。 山道上挤满了刚从洪水中救出的伤患。泥泞中到处是或坐或卧的身影,各族医师忙碌地穿梭其间。叶知临骤然落地,带起的劲风让近处几个伤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医师何在?"他的声音因压抑着焦灼而异常低沉,在这混乱的环境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个手臂受伤的鹰族士兵挣扎着抬手指向不远处:"那边……鹿族医师旁边,有个兔子医师,手法……特别快……" 叶知临循着方向望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他无暇细辨,径直拨开人群。目光瞬间锁定那个蹲在地上的娇小身影——银发简单绾起,露出一对莹白的兔耳,正专注地为一名伤者包扎手臂,动作又快又稳。 救人心切,他未及思索,上前一步,手臂已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将人整个带离地面。 "啊!"白阮阮猝不及防,惊呼声刚出口就被风灌了回去。她只觉天旋地转,吓得紧紧闭了眼。 叶知临揽着她正要振翅,怀中人因惊惧而微微的颤抖,以及那随风拂过他鼻尖的、带着清苦药香的银发,让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恰在此时,白阮阮强压下惊慌,惶然抬眸。 四目相对。 是他…… 白阮阮的心跳骤然失衡。这张迫近的、棱角分明的脸,这双深邃如古潭的翠色眼眸……正是沧澜集巷口,那道为她驱散阴霾、又沉默拾起草药的“光”。此刻被他揽在怀中,一种陌生的、悸动的感觉,混着未散的惊惶,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忘了挣扎。 而对叶知临而言,那张脸——褪去了血污与绝望,带着惊惶与稚嫩,却与他梦中刻骨铭心的容颜彻底重合!前世记忆的碎片裹挟着巨大的愧疚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手臂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抱不住她。 "玄岢……"心底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嘶吼,提醒着他属下正命悬一线。 理智与情感猛烈撕扯,喉头涌上腥甜。他强行压下几乎失控的心神,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银白羽翼全力一震,以更快的速度冲破雨幕,朝着营地疾掠而去。 落地时,叶知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才将怀中人轻轻放下。那动作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谨慎,仿佛放下的是易碎的琉璃。 "救他。"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 白阮阮踉跄半步才站稳,脸色还带着受惊后的苍白。但当她看清玄岢背上那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其中萦绕的、阻碍愈合的紊乱水灵之气时,医者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所有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莹白的兔耳因专注而微微竖起,眼神迅速沉静下来。 她没有立刻使用药物,而是先伸出双手,虚按在伤口上方。掌心之间,柔和而纯净的月华之力如薄雾般流淌而出,带着清冷安宁的气息,轻轻笼罩住狰狞的伤口。那原本肆虐的、属于洪水的暴戾水灵,在这至柔之力的抚慰下,竟如同被驯服般,渐渐平息、剥离。 这时,她才拈起银针。针尖凝聚着细微的月白光晕,精准地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每一针落下,都带着一股温和的净化之力,进一步驱散深层的邪秽,并温和地刺激着生机。随后,她取出药膏,那药膏在月华之力的微微浸染下,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清冽气息更盛。她仔细地将药膏涂抹上去,月华之力如同最灵巧的引子,引导着药力温和而深入地渗透进受损的脏腑与经脉,而非粗暴地冲击。 叶知临站在三步之外,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恍惚间,眼前的景象与久远记忆重叠——同样是月辉般的力量,同样专注的侧脸。他看着她指尖流淌的温润光华,看着她因引导力量而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牵动着他震颤的心弦。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出青白。 叶青岚快步赶到,蹲下身仔细查看。她清晰地感受玄岢体内紊乱的气息在一种柔和而坚韧的力量引导下正归于平缓,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她抬眼看向兄长,却见他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眼神凝视着那位月兔族医师——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沉重得让人心惊。 鹿鸣与其他医师这时也围拢过来。老医师原本对叶知临鲁莽"掳人"的举动颇为不满,但在感知到那精纯的月华之力和其精妙的运用后,花白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眼中流露出赞叹。"以月华之柔,克水灵之暴,融药石之效……妙啊。"他低声对身旁的学徒感叹。 "淤血与异气已疏,脏腑震荡暂平。"白阮阮收回力量,直起身,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需静养三日,不可挪动。" 周围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动。 叶知临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她带着倦意、灵力消耗后更显苍白的脸上。那双因他的注视而略带羞怯与探究的赤瞳清楚地告诉他: 她并不记得。 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极其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辛苦了。"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与他平日冷硬的形象判若两人。 从这一刻起,某些东西悄然改变。 萦思泽的雨幕里,叶知临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 他站在溃堤处指挥加固,在滑坡体前调度人手,羽翼掠过洪水时救起一个个被困的百姓。但若有人留心观察,会发现这位少主巡视的路线,总会不经意间经过临时医棚所在的高地。 有一次白阮阮正在为伤者换药,忽然察觉一道目光。她抬头望去,叶知临站在不远处的坡岸上正在听取汇报,暮色将他玄色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当他转身时,目光似乎从她这边掠过,却又很快移开,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第一个发现变化的是鹿鸣。老医师某次想要找个玉臼捣药,却看见白阮阮的药箱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套完整的灵玉器皿——玉白的质地温润,隐隐流动着月华般的光泽,正是最适合引导月兔族力量的材质。 "这可是好东西啊。"鹿鸣拈起玉杵轻轻敲击,听着那清越的回响,"看这纹路,像是鹰族库藏里的月纹玉。" 白阮阮正在整理银针的手微微一顿。 每个深夜。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医棚,总能在帐外石台上找到一盏温着的茶。茶盏上萦绕着淡淡的火灵气息,既不灼人又能长久保温。茶汤里漂浮着几瓣淡粉色的宁神花,正是最能缓解灵力消耗的药材。 起初她以为是鹿鸣或者哪个细心的医师放的,直到某个雨天,她因为照顾一个突发高热的孩童一夜未眠,走出医棚已是近晨时分。远远地,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帐外停留了片刻,银白色的羽翼在即将破开天际的晨色中泛着微光。当他转身离去时,石台上已经多了一盏温热的茶。 她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银发,却浑然不觉。 连日的雨水让从医棚到伤员帐篷的小路泥泞不堪,她每天都要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回数十趟。可是某天清晨,当她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踏上小路时,却发现不知谁连夜铺上了厚厚的干草。干草铺得极其细致,连最容易打滑的斜坡处都贴心地垫了碎石。 她蹲下身,轻轻抚过那些干燥的草茎。在这个人人自顾不暇的灾后营地,是谁会注意到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 "是叶少主吩咐人铺的。"一个正在附近清理淤泥的鹰族士兵见她疑惑,主动解释道,"今天天没亮就带着亲卫来弄的。" 士兵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这不过是少主日常调度中的一件小事。 白阮阮轻轻“嗯”了一声,蹲下身,指尖拂过干燥的草茎。这细致到连斜坡都垫了碎石的铺法,当真……只是少主对每一位医师的寻常照拂么?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自己按了下去。不愿,也不敢深想。 不错俺就是要让他们在第二章就心心相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洪流与微光 第3章 第三章:灾难与众志 萦思泽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砸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就在众人以为灾情稍缓之际,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苏醒。 "不对......"叶知临猛然抬头,翠绿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展开羽翼腾空而起,雨水顺着银白的翎羽滑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山体撕裂的巨响—— "轰隆!" 北侧的山崖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开始崩塌,巨石裹挟着泥沙滚滚而下。更可怕的是,原本已经趋于平稳的水位突然暴涨,浑浊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营地扑来。 "所有人!撤离高地,向东北方山脊转移!"叶知临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冷静,"飞行队升空,巡查崩塌基点,引导疏散!" 整个营地瞬间行动起来。鹰族战士们展现出惊人的素养,空中队伍迅速分成数个小组,有的在崩塌区上空盘旋警戒,有的引导着地面队伍有序撤离。 "快!往这边走!" "小心落石!" 混乱中,玄岢咬着牙试图从担架上撑起身子。他后背的伤口虽然经过白阮阮的精心处理已经止血,但稍一用力还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想伤口崩裂,就老实待着。" 一只纤细却坚定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白阮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她的脸色因连日劳累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刚刚为一个被落石擦伤的民众包扎完毕,目光却始终留意着这个不省心的伤患。 玄岢龇牙咧嘴地倒回担架上,忍不住嘟囔:"叶大小姐盯着我也就罢了,怎么白医师你也......"话说到一半,瞥见白阮阮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远处正在指挥加固堤坝的叶青岚闻言回头,冷冷扫了玄岢一眼。她深蓝色的羽翼边缘沾满了泥水,甲胄的缝隙里嵌着沙石,清丽的面庞上溅满了泥点。即便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依然精准利落,指挥若定。 在组织防御的同时,叶青岚锐利的目光始终在观察着山体崩塌的轨迹。她的羽翼几次低空掠过汹涌的水面,险险避过翻滚的断木和巨石。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突然振翅冲向一处特别汹涌的漩涡。 在距离水面仅有数丈的高度,她敏锐地捕捉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那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狂暴力量,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她立即转身,羽翼全力振动,径直飞向叶知临所在的方位。 "兄长!"叶青岚降落在断壁上,雨水顺着她沾湿的发丝滑落,"崩塌基点已查明,并非山体本身,而是其下有一处地脉断裂,地水正不断涌出,冲击山基!" 她的语速极快,却每个字都清晰可辨,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知临眸光一凛。地脉断裂——这已非寻常人力可及。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玄色衣袂在雨中猎猎作响,整个人如一道撕裂雨幕的流光,瞬息间便射至那崩塌最为剧烈、水势最猛的核心区域。 "掩护少主!"叶青岚厉声下令,沾满泥泞的羽翼全力展开,与数名鹰族精锐紧随其后,在空中结成严密的护卫阵型。罡风鼓荡,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不断坠落的巨石与断木悍然击飞。碎石砸在凝聚的罡风屏障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飞溅的水沫混着沙石扑打在战士们坚毅的面庞上,却无一人后退半步。 下方疏散的人群被迫再次后退,惊恐地望着那片天灾肆虐的中心。玄岢在担架上攥紧了拳,牙关紧咬;白阮阮被人群裹挟着,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仰头望去。 山洪在峡谷间咆哮,浊浪裹挟着断木碎石奔腾而下。叶知临展开双翼悬在洪流上方,玄色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白阮阮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她看着他逆着狂风向前飞去。水珠不断从他额发间滚落,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洪流中央那道不断扩大的裂口。 手臂开始凝聚力量——那不是寻常的罡风,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光晕越来越亮,渐渐凝聚成一柄长枪的形状。枪身透明如水晶,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连远处的白阮阮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压迫感。 长枪破空而去时没有声音,只在经过的路径上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当它没入洪流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地底传来,整个山谷都在颤抖。洪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猛地停滞不前。浪花飞溅到半空,化作细密的水雾,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起诡异的虹彩。 叶知临仍悬在原处,羽翼微微震颤。他双手维持着发力的姿势,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透过朦胧的水雾,白阮阮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 洪水开始缓缓倒退,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吸纳。裂口处传来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地脉深处沉闷的呜咽。那陡峭巍峨的大地断口竟在被缓缓地推平回去。 这就是......鹰族少主真正的力量吗? 白阮阮怔怔地望着那个在天地之威面前依然挺立的身影。她自幼学习医道,深知生命的脆弱,也见过太多在灾难面前无能为力的时刻。可此刻,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以凡躯直面天灾,以意志抗衡自然。 最终,在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过后,那处致命的裂口被暂时强行弥合。天地间狂暴的能量渐渐平息,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劫后余生的喘息。 叶知临缓缓收回力量,落在泥泞的地面上。他的脸色微微泛白,气息亦有些紊乱,但那双翠绿的眼眸依旧沉静,身姿挺拔如初。 "兄长。"叶青岚立刻上前护卫。 叶知临略作调息,便沉声吩咐:"传信雨族,说明此地情况,请他们协助平复水患后续气候;另,派人持我印信,前往灵狐族青桑原,恳请苏玉衡长老派遣精通地脉术法的术士前来,修复根基裂隙。" 命令随着平稳的声音一道道传出,混乱的场面逐渐被控制。 雨水顺着白阮阮的银发滑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水珠。 隔着朦胧的雨幕,她望着那个正在指挥若定的身影。玄色衣袍紧贴着他挺拔的身形,湿透的银白羽翼在灰暗天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她忽然想起那些悄无声息出现在药箱旁的灵玉器皿,那些铺在泥泞小路上的干草,那些深夜里始终温着的茶。 此刻,滔天洪流前这道身影,与记忆中那些细碎的温柔渐渐重叠。 雨声淅沥,将她的目光也染得湿润。 雨势渐歇,萦思泽的灾后重整在泥泞中缓慢推进。 "东南坡需要担架——" "这批药材要立即送去西侧营地——" 白阮阮正弯腰为伤者换药,连日劳累让她眼前忽然一黑。就在她身形微晃的刹那,一名鹰族战士适时伸手虚扶了一下,递来一个温热的玉壶。 "白医师,喝点水。"年轻的战士语气恭敬,"少主吩咐过,要确保各位医师不会劳累过度。" 她接过玉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叶知临正在不远处的断墙边与叶青岚交谈,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全然不曾留意这边。 可这样恰好的关怀,近日已非初次。 昨日她蹲着捣药太久,起身时发现不知谁在身后放了块平整的石头;前夜她在灯下整理医案,帐外便多了一盏更明亮的风灯。每一次,都与那个玄衣身影有着若有似无的关联。 她垂下眼帘,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玉壶。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春水浸透的冻土,正悄然松动。 此后每当羽翼破空的声音掠过,她总会不自觉抬头。看着他在废墟间俯身倾听老者的诉说,看着他在属下面前沉稳指挥,看着他在无人注意时微微蹙眉按着左肩——那是昨日强行疏通河道时留下的伤。 某日黄昏,叶青岚来医棚取金疮药。白阮阮将药瓶递过去时,状似随意地问了句:"叶少主肩上的伤......可还要紧?" 叶青岚清点药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她:"兄长无碍,劳白医师挂心。" 直到白阮阮转身去照料伤患,叶青岚才若有所思地望向营地另一端。她那个素来冷硬的兄长,此刻正站在高处巡视,目光却又一次掠过医棚方向。 深蓝色的羽翼在暮色中轻轻一振,叶青岚唇角掠过极淡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神色。 作者没啥话说,让亲儿子耍帅,亲女儿花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灾难与众志 第4章 第四章:圆月与骄阳 萦思泽的洪水退去第十日,叶知临踏着晨露回到云巅主域。他未及更换沾染风尘的戎装,便先往擎云殿呈上救灾禀报。 深夜的偏殿里,叶擎将一只玉瓶放在案头:"莫要仗着年轻就透支身体。" 叶知临停下笔,目光在那瓶丹药上停留片刻。殿内灯火将师父鬓边的霜色勾勒得格外清晰,有那么一瞬,那严厉而关切的面容,竟与他记忆深处两张截然不同、却同样为他付出一切的面孔——前世因他长眠不醒的养父叶澄远,与为他殒身的生母海箐——无声地重合。他们都曾这样看着他,将沉甸甸的期望与爱意无声交付。 他没有立即收起玉瓶。"多谢师父。"他抬眼望向叶擎,声音比平日更沉,"您旧伤未愈,更需保重。" 老族长冷哼一声,转身时玄色大氅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只是在踏出门槛前,他的余光扫过弟子略显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背,眼神不着痕迹地柔和了几分。 次日清晨,叶知临再次求见。这次他带来两份文书:一份是萦思泽灾后重建的详细方案,另一份则薄得多。 "玄岢重伤那日,"他的声音在殿内平稳响起,"若非一位月兔族医师及时施救,恐怕凶多吉少。" 叶擎接过文书,目光在"白阮阮"三字上稍作停留。他记得这个名字——萦思泽传回的密报里多次提及这位医术精湛的月兔族医师。 "族内医师储备确实不足。"叶知临继续陈述,语气如同在分析军务,"白医师医术精湛,尤擅外伤救治。若能邀其入住千草药阁,对族群大有裨益。" 叶擎抬起眼,仔细端详着弟子。这个自幼被他带在身边教导的孩子,此刻正以汇报军情的姿态,为一个外族医师费心安排去处。老族长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最终只淡淡道:"既于族内有益,你自行安排便是。" 三日后黄昏,叶知临在沧澜集的药铺外等到白阮阮。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白医师。"他声音比平日温和些许,"萦思泽之事,叶某感激不尽。" 白阮阮停下脚步,怀里还抱着刚采摘的草药。银发在夕照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鹰族千草药阁正在广纳贤才。"他措辞谨慎,"不知白医师可愿屈就?" 见她睁着清澈的赤瞳一时未答,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望向廊外渐沉的暮色。晚风拂过竹叶,带来沙沙轻响。 "云巅主域......很安全。"他声音渐低,像是自语,"药材也齐全......" 最后几个字几乎融在风里: "我......希望你能来。" 话语里带着与他身份不符的笨拙,却比任何正式的邀请都更恳切。廊下的影子渐渐模糊,唯有他等待答案时微绷的肩线,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白阮阮闻言微微一怔。入住云巅主域,于陆上界任何族裔都是难得的机缘。 她抬起眼帘,恰巧撞进他望回来的目光里。暮色在他深邃的翠眸里沉淀,映着几分她看不分明的幽深,却有一份小心翼翼的真挚,清晰可见。 一抹淡绯色悄悄漫上她的耳尖。她微微垂下头,莹白的兔耳随之温顺地贴伏在银发间。 “承蒙少主看重,”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玉珠落在银盘上,“我愿意。” 听竹苑的日子静谧如流水。叶知临指来的两名侍女很是妥帖。名唤云珠的少女活泼伶俐,总爱用新奇的目光打量她;朱实则沉稳细致,总能在她需要前就备好药材。 这日清晨,云珠为她梳理长发,忍不住轻声赞叹:“医师的头发真好看,像月光织成的一般。” 见她没有回应,云珠又雀跃地补充:“少主对您可真上心呀,这套玉杵,听说他亲自在库房选了好久呢。” 白阮阮望着镜中,没有接话,只是原本自然交叠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她想起昨日朱实默默将几味性寒的药材换入玉屉的举动。这些细微处的关照,如同春雨浸润枯草,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 鹰族藏书阁的珍本对她敞开了大门,她随口提过的古籍总会适时出现在案头。这日,她抚着一卷失传已久的医典,心头涌起的不仅是欣喜,更有一丝茫然。她之于鹰族,最大的价值莫过于这身医术。少主如此厚待,想必是希望她能竭尽所能,回报族群吧。 她开始试着回报他的好意。例如在他议事归来时,递上一盏温热的宁神茶。 第一次她这么做时,将茶盏放在书案离他最远的角落,在他看过来时,迅速垂下眼睫,轻声说:“……少主连日辛劳。” 茶方是她精心调配的,用的都是安神静气的药材。起初他有些怔忡,后来便会很自然地接过,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 有时他批阅文书至深夜,她会让朱实送一碟清淡的点心过去。次数多了,他书房里竟常备着她爱用的那种蜂蜜。 这些细碎的关怀像月光般无声洒落,渐渐抚平他眉宇间不经意的蹙起。而她不曾看见的是,每当她转身离去,他总会望着那盏温热的茶出神,仿佛从氤氲的水汽里,窥见了某种不敢奢求的温暖。 暮春时节,灵狐族长老苏玉衡携女云瑾儿造访云巅主域。擎云殿侧厅内,香霭袅袅,众人围坐商议萦思泽地脉修复之事。 当谈及灾后瘴气疏导时,苏玉衡捻须沉吟:"赤阳芝确是祛瘴良药,只是其性燥烈,恐伤及受损的灵脉。" 一直静坐末席的白阮阮微微抬眼,恰对上叶知临投来的目光。他几不可察地颔首,翠眸中含着淡淡的鼓励。 她沉吟片刻,声音清柔似玉磬轻击:"苏长老所言极是。晚辈曾见古籍记载,若以月华露先行浸润灵脉,再佐以云纹苔为引,或可兼顾祛瘴与滋养之效。" 苏玉衡抚须的手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良久。这位狐族长老忽然抚掌轻笑:"融月之柔、风之畅以克阳之燥...妙极!" 会谈散去后,云瑾儿像只欢快的小狐般凑到白阮阮身边,娇声唤着"阮阮姐",非要讨教方才提到的药理。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站在廊下细语,春日的暖阳为她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是夜星子初现时,叶知临带着白阮阮登上星陨坪。此处是云巅最高处,伸手可摘星辰,俯首可见云海翻涌。 "这里的视野很好。若是累了,随时可以来这里走走。"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格外温和,"苏长老向来严苛,能得他一句赞赏,很不容易。" 她正要开口,却见他转过身来。星辉落进他深邃的眸子里,也清晰地映出她的轮廓。 "在我这里,"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夜色,"你不必觉得低人一等。" 夜风拂过她的银发,远处云海无声翻涌。她望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句话里藏着比星辰更深的温柔。 流光川的灯会,是春日里最旖旎的梦。 叶知临来邀她时,暮色正浓。他立在听竹苑外,玄色常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云纹。 "今夜流光川有灯会。"他的声音比平日温和,"可愿同往?" 白阮阮颔首应下,耳尖微微发热。 他们抵达时,正遇上玄岢陪着叶青岚在猜灯谜。豹族少年抓耳挠腮地对着一则字谜发愁,叶青岚无奈地摇头,抬眼看见他们,唇角泛起了然的笑意。 "兄长,白医师。"她微微颔首,顺手将玄岢拽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叶知临带着白阮阮缓步而行。途经金砚台的摊位时,这位胖乎乎的集市管理者正摇着算盘招呼客人,见到他们立即堆起笑容:"少主今日得闲?这套鲛绡灯最适合赠与佳人。"他指着一排流光溢彩的花灯,朝叶知临使了个眼色。 白阮阮被一盏月兔捣药灯吸引,驻足细看。叶知临默默付了银钱,将灯递到她手中。灯火映着她专注的侧脸,让他忽然想起那个久远的曾经。那时她还是个刚脱下罪链的医女,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初到沧山,她总时不时盯着路边小石子或者某株杂草蹙眉沉思。有次他深夜巡查,看见她对着母亲留下的笔记比划,不小心打翻了药杵,慌慌张张去捡的模样,让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沉静的姑娘也有如此跳脱的一面。 "尝尝这个。"他领她到糖画摊前,请老翁画了个活灵活现的兔儿糖。糖浆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她小心接过,眼里漾开浅浅的笑意。 这笑意让他想起些更鲜活的往事。 | 他为护她受了轻伤,她执意要为他治疗。他却下意识侧身避开:"不必。"她只得作罢,转身与那只狡黠的狐狸求教:"季公子,《万物四质论》里明确记载......" | "古老的经验主义概括。你该不会真信书上写的每句话?" | "可是元素结构确实在逆向分解......" | "所以呢?"紫衣灵狐轻笑,"就算看出异常,你能逆转这个过程?" | 他沉默地擦拭着长枪,看着她在争论时发亮的眼睛。那些关于"规则覆盖""本源力量"的讨论在夜色里飘散,像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 “相思如火,燃尽成灰。” 她仰头念谜面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猜灯谜的摊子前,他看到那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影子。 “谜底是‘百合’!” 当猜中一个关于药材的谜底时,她转头对他浅浅一笑,眸中流光溢彩,竟比满川灯火更动人。 远处忽然传来悠扬的歌声。是鲛人乐师澜歌在岸边抚琴,许多情侣驻足聆听。叶知临带着她走到一株垂柳下,隔着粼粼波光遥望对岸的歌舞。 最后他们停在放河灯的渡口。他买来一盏素绢河灯,看着她俯身将灯轻轻推入水中。灯影摇曳,载着说不出口的心愿顺流远去。 起身时,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两人俱是一怔。 流光川的灯火在此时最盛,漫天星子都黯然失色。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他的手缓缓覆了上来,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 白阮阮垂眸,颊边飞起薄红,却没有挣开。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走在缀满光影的长街上。夜风拂过,带来澜歌清越的歌声,还有他袖间清冽的气息。 而对岸的柳荫下,叶青岚轻轻拽住想要近前偷听八卦的玄岢,摇了摇头。云瑾儿不知何时也来了,正踮着脚朝这边张望,被叶青岚一个眼神制止。三位旁观者隐在暗处,望着灯影里那双依偎的身影,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微笑。 而在千里之外的萦思泽,最后一道修复阵法刚刚完成。灵狐族术士望着重新泛起绿意的山野,眉头却微微蹙起。 "如何?"同伴问道。 术士缓缓收回施法的手,目光仍停留在新生的草木上:"生机是回来了,但这地脉深处……总透着一股子''虚浮''。" 暮色渐深,新栽的树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印证着他的担忧。 你俩快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圆月与骄阳 第5章 第五章:北境风雪与掌心温度 晨光熹微,尚未能驱散擎云殿玉阶上凝结的夜露,叶知临已肃立殿中,从叶擎手中接过那卷染着北境寒气的军报。羊皮纸上的墨迹透着紧迫——狼族少主厉战半月内七次率部越过望北川,三个精锐巡逻小队音讯全无,两处供给全族三成兵器的精铁矿脉惨遭洗劫。 殿外玄岢整顿近卫队的金戈交击之声隐约传来,叶知临垂眸凝视沙盘上被朱砂标红的边境线,深褐发丝间那几缕与羽翼同源的银白,在破晓的天光中流转着冷冽的光泽。 就在这紧绷的气氛中,一阵沉稳而沙哑的讲学声,自毗邻擎云殿的启明堂中传来,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寂静。 “看这里!”苍戎教官的刀鞘重重敲在浮空墨石板上,点向那片被标注为灰白色的辽阔区域——“葬骨荒原,狼族巢穴!” 叶知临的目光从沙盘上抬起,落向启明堂的方向。苍戎的声音带着淬炼过的冷硬: “万年前,此地尚算丰饶。然在历史长河的流逝中,灵脉枯竭,终成不毛之地。”他的刀鞘在荒原与望北川之间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资源殆尽,强邻环伺——这便是刀兵之祸的根源!尔等记住,狼族今日挥师南下,为的便是夺我疆土,占我矿脉,绝我族生机!” 最后,他总结道,声如洪钟,仿佛也是在说给殿外所有能听到的人听:“今日授尔等此课,就是要你们牢记——鹰族的荣耀,需用双翼守护!北境烽烟已起,望尔等勤修不辍,早日成为擎云之柱,护我河山!” 课堂的喧嚣声渐渐响起,而擎云殿内,气氛却愈发凝滞。 叶知临的指尖在北境线上缓缓划过,最终定格。他抬起眼,看向叶擎,眸中翠色深寒,已无半分犹豫。 “师父,”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北境纷扰,弟子请往平靖。” "早去早回。"叶擎将一只触手生温的暖玉瓶推至案前,瓶身还带着药阁特有的清苦气息,"阮阮那孩子前日送来的新方,用月华草蕊心露调和了赤阳参,比军中的御寒丹药性更温润持久。" 他修长的指尖在温润的瓶身上停留片刻,玉质的微凉渐渐被体温焐热,终究还是将药瓶纳入怀中,转身走向千草药阁。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药田,白阮阮正踮着脚,指尖轻柔地拂过月华草舒展的叶片,凝神感知着药草的生机。 他终是不舍,斟酌许久,才问出那句“可愿随行”。 她放下手中的药杵,仔细擦拭着沾满青色药汁的手指,抬眸望向他时,清澈的赤瞳里漾开浅浅涟漪,声音轻柔却坚定:"前线将士若需诊治,我随你去。" 三日后,霜语哨站的玄铁战旗在永无止息的暴风雪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叶知临甫一落地,玄色大氅掠过垛口。他径直踏入中军大帐。"第七队最后传讯方位,雪层下可验出狼爪痕印?"他俯身,从呼啸的风中精准拈起一绺被卷来的灰黑狼毛,在指腹间揉搓,感受着那不同于寻常冰雪的、带着狼族特有腥气的冰晶逐渐融化。 当夜,悬挂多年的巡防图被撤下,新的布防图上,半数哨塔调整了方位与瞭望角度,所有新增的暗哨,都精准标注在狼族最擅长借助风雪掩护发起突袭的背风崖壁之后。 白阮阮在伤兵营一角架起药炉时,听见两个手上缠着厚厚绷带、正相互帮忙涂抹冻疮膏的士兵低声交谈,其中一人咧着嘴笑:"少主今早巡营,不光问了伤情,还真伸手把咱们的靴袜都捏了一遍厚度..."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穿过飘扬的雪沫,恰见那道挺拔的身影在远处弯下腰,从冰面上拾起一截断裂的皮绳,正亲手为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哨兵重新系紧松脱的护膝。那双执掌千军、挥动兵符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在呼啸的寒风中,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绳结动作,却透露出近乎珍重的细致与耐心。 第五日破晓,天色依旧阴沉如暮。伤兵营中,一名被狼族冰棱所伤的年轻斥候情况陡然恶化,伤口处的冰寒之气顽固不化,竟与严重的冻伤交织在一起,阻碍了伤药的吸收,甚至隐隐有向心脉蔓延的趋势。 白阮阮蹙眉探查良久,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寻常药石,难以驱散这等附骨之疽般的寒毒。” 一旁协助的玄岢忍不住急道:“白医师,难道就没办法了?” 她沉吟片刻,抬眸看向始终静立一旁、目光落在伤员身上的叶知临:“若能寻到雪魄莲,以其至纯阳和之力为引,或可化解这冰寒,药效……当能提升数倍。” 帐内一时寂静,只余帐外风雪呜咽。谁都知道,雪魄莲只生长在寂雪冰谷最危险的深处。 叶知临的目光从伤员青白的脸上移开,落在白阮阮写满专注与担忧的侧颜上。他手中擦拭长枪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枪脊寒光映过他沉静的眉眼。 “玄岢,”他将长枪顿于身侧,声音不容置疑:“安排一队人留守哨站。” 随即,他转向白阮阮:“我陪你去。” 寂雪冰谷深处,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巨大的冰棱如利剑倒悬,狂风卷着雪沫,在嶙峋的冰壁间发出凄厉的呼啸,能见度极低。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脚下是万年不化的坚冰,隐藏着深不见底的裂隙。 白阮阮紧跟在叶知临身后,他宽厚的背影如同最可靠的壁垒,为她挡去了大部分凛冽的寒风。他银白的羽翼并未完全展开,只是微微翕张,感知着气流最细微的变化,引领着队伍在迷宫般的冰崖间穿行。 就在白阮阮于一处背风冰壁下,发现那株在冰雪中绽放着莹莹微光、形如冰雕玉琢的雪魄莲时,异变陡生。 四周弥漫的雪雾仿佛拥有了生命,骤然浓稠、旋转。一道银灰色的身影,伴随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自翻涌的雪雾中心一步踏出。 厉战。 他银白的长发与冰原几乎融为一体,冰蓝色的竖瞳如同最寒冷的深渊,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虽仍停留在破虚境巅峰,但那煞气之凝练,几乎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显然已在此境浸淫许久。 “叶知临,”厉战的声音像是冰层相互摩擦,带着残忍的兴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鹰族少主亲自来做采药这等小事?真是……令人感动。” 叶知临翠绿的瞳孔中锐光一闪,并未回应对方的挑衅。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与自己的境界差距,但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仿佛能冻结灵力的极致严寒,极大地压制了他身为鹰族的感知与速度优势,而对方的气息却与这酷寒完美交融,甚至隐隐得到增幅。他只是微微侧身,将白阮阮更严实地挡在身后。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形的气机轰然对撞! “嗡——” 以两人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风雪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排开。叶知临武极境的气场本能地想要碾压过去,却被厉战周身那层与极寒环境共鸣的、凝实如玄冰壁垒的煞气巧妙地分散、导引开来,未能形成绝对压制。空气凝滞,压力骤增,几名修为稍弱的鹰族战士脸色一白,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 厉战冰蓝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他深知正面抗衡绝非敌手,此地环境与那月兔医师,便是他精心为这位天之骄子准备的枷锁。 混战在冰谷狭窄的隘口骤然爆发。狼族死士如阴影中涌出的潮水,他们显然极其适应此地的严寒与复杂冰貌,动作迅捷且无声,借助风雪的掩护与冰凌的折射,从最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 混乱的厮杀中,狼族的攻势陡然变得诡异。几名身着灰白皮甲的狼族精锐,如同暗流般悄然穿透战阵,他们完全无视了鹰族战士劈砍而来的刀锋,眼中只有疯狂的执念,哪怕利刃已切入肩胛,仍猩红着双眼,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悍不畏死地扑向阵型后方——那里,白阮阮正在玄岢等人的掩护下紧急救治伤员。 “保护医师!”玄岢怒吼,豹尾如钢鞭扫倒一名试图靠近的狼族,自己肩头却也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叶知临枪出如龙,每一次突刺横扫都带着撕裂风雪的低啸,枪风所至,必有一名狼族非死即残。但他的攻势屡屡被打断——厉战的战术意图极其明确,他本人并不与叶知临正面硬撼,而是如同幽灵般游走在战局边缘,每一次出手,或是数道凌厉的冰刺,或是阴毒的冻结寒气,目标并非叶知临本身,却总能精准地、刁钻地绕开前方护卫,袭向那道正在全力施救的纤细身影。 这种针对弱点的、近乎无赖的战术,让叶知临空有碾压性的力量却无法尽情施展,如同巨狮被群狼以巧纠缠,不得不分心他顾,一身修为被束缚了七成。 “铛!”他枪杆横扫,刚猛的力量直接将一名偷袭白阮阮的死士连人带武器震飞,重重撞在冰壁上,筋断骨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身后,确认她的安全。这种因牵挂而产生的分心,在高手对决中无疑是致命的破绽。 厉战冰蓝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他佯装与叶知临硬拼一记,借着反震之力向后飘退,声音带着讥讽:“叶少主,如此瞻前顾后,可不像你!” 就在叶知临欲趁势追击,枪尖即将触及厉战后心的刹那……厉战那看似后退的身影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近乎瞬移的速度骤然折返!他根本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枪锋,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的冰矢,目标明确——侧方岩壁下全无防备的白阮阮! 那一瞬,叶知临眼底最后一丝冷静彻底湮灭,被一种近乎原始的恐慌取代。 “阮阮!” 巨大的银白羽翼应念而动,如垂天之云,又似最坚固的盾牌,瞬间超越了空间的距离,在他身形还未完全转过的同时,已然完全展开、合拢,将那道娇小的身影连同她身下的伤员,严严实实地笼罩、庇护其中。翎羽根根竖立,流转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几乎就在羽翼合拢的同一刹那,厉战蓄势已久的凌厉冰刺已至!那冰刺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玄冰煞气,裹挟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狠狠撞上了羽翼最外侧—— “铿——!” 如同万载玄冰撞击神铁,刺耳的金石交击之声炸响,狂暴的气浪将周遭的积雪瞬间清空,露出底下漆黑的冻土。冰刺在触及翎羽的瞬间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冰晶粉末,在暗淡的天光下反射出短暂而凄迷的光晕。 而叶知临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下了所有冲击,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与那些记忆重叠在一起。他闷哼一声,唇角难以抑制地渗出一缕鲜红,在银白羽翼的映衬下,刺目惊心。 厉战瞳孔骤然收缩,他未料到叶知临竟完全不闪不避,用这种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硬接。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 “厉战!” 一声饱含怒火的暴喝自身侧炸响!玄岢不知何时已强行突破了狼族死士的纠缠,他金色的短发根根竖立,豹尾因极致的力量绷得笔直,整个人如同扑击的猎豹,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拳,裹挟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向厉战因攻击而露出的侧腰空档! 厉战察觉时已避无可避,只得仓促间凝聚冰甲护体。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冰甲应声碎裂。玄岢这含怒一击力道刚猛无比,厉战身形一个趔趄,喉头一甜,一丝血迹同样自他嘴角溢出。腰间传来的剧痛让他面目瞬间扭曲。 周围的狼族死士在鹰族战士愈发悍勇、近乎以命换命的疯狂反扑下伤亡骤增。厉战冰蓝的眼中闪过一丝权衡利弊后的阴沉与暴怒。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银灰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率着残部疾退入茫茫风雪之中。 战斗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冰谷中只剩下风雪的呜咽。 白阮阮感觉到笼罩着她的巨大羽翼微微一颤,那坚实的庇护松懈了一瞬。她慌忙从羽翼的庇护中挣脱,转身便撞见叶知临向后踉跄了一步,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唇边那抹鲜红刺得她眼睛生疼。 “少主!” 她扑上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染血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他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她身上,冰冷坚硬的甲胄硌得她生疼,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他翠绿的眼眸努力地聚焦,想要看清她,里面的光芒却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别怕……”他试图对她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我……” 后面的话语消散在唇边。他眼睫无力地垂下,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沉甸甸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少主!叶少主——!” | 鬼域烽烟暂歇的夜晚,临时征用的石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叶知临伏在简陋的床榻上,残存的右翼无力垂落,左翼根部早已在幼时萎缩后只剩下扭曲的残痕。腐蚀性的剧痛从肩背蔓延,但比这更难以忍受的,是意识到白阮阮正在解开他的护甲。 | 当内衬衣物被轻柔剥离,背部肌肤暴露在微凉空气中时,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那些纵横交错的旧疤,那仅存翅根处因常年超负荷训练而异常发达的筋肉组织,此刻都无所遁形。作为养子,他始终记得,自己并非生来就是一件完美的兵器,而是一块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勉强合格的残次粗胚。每次训练他都把自己逼到极限,将独翼锤炼得足以同时承担双翼的职能——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养父失望,不让人看见这具躯体背后的残缺与不堪。 | 然而预想中的惊骇并未到来。他只在半昏迷中感受到那双处理伤口的手异常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她低声说着地脉平稳、药材见效之类的话,刻意避开所有可能触及他尊严的探询。在她系好绷带、为他拉好衣物的那个瞬间,门外传来医官的脚步声。 | "他刚睡下。"他听见她用温柔的谎言屏退外人,"别打扰他。" | 那一刻,比腐毒清除更让他战栗的,是被人看穿所有脆弱后,却被小心翼翼守护着的无措。 | 营帐内,篝火跃动,将四壁清霜染上暖色,也将叶知临背上洇开的血迹映成暗红。 白阮阮用剪子小心剪开他后背与伤口黏连的衣物时,呼吸瞬间滞在喉间。古铜色的坚实脊背上,旧伤叠着新伤,而最新那道横贯左右肩胛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周遭翎羽尽折,一片狼藉。 她的指尖刚颤抖着触碰到那狰狞的伤处,温热的泪水便已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他未受伤的肩颈皮肤上,留下灼人的湿痕。 是为了保护她才…… “别哭……”叶知临像是被她的眼泪烫到般突然慌乱起来,染血的手腕抬起,带着轻颤想去拭她脸上的泪痕,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生生停住,僵在半空。 白阮阮抬起朦胧的泪眼,看见他翠绿眼底清晰映着跳动的火光,那里面盛着与她如出一辙的、纯粹的心疼,但更深重的,是一种仿佛连触碰她的泪水都唯恐会玷污什么的、近乎卑微的惶恐。 她心口猛地一揪,忽然伸手,用自己温暖的手掌坚定地覆住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背,继而将自己泪湿的脸颊轻轻贴了上去。 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住了。他的羽翼无意识地向内收拢,形成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庇护所,将她轻轻裹进自己怀中。彼此的心跳隔着厚重的冬衣渐渐交织成同一频率,她听见他压抑而沉重的喘息声,在自己无声的陪伴下,一点点平缓下来,如同历经风暴的倦鸟,终于寻到了可以安心栖息的归处。 此后半月,望北川的天际不再平静。叶知临虽负伤,用兵却愈发奇诡。他摒弃了正面对冲的战法,将鹰族的空袭之利发挥到极致。 数支精锐小队依令而动,借着夜色与云层的掩护,如鬼魅般精准降落在狼族的补给节点与指挥营帐。他们不求占领,只求最快的破坏与最大的混乱。而当狼族愤怒地试图集结反击时,叶知临便会亲率一队高悬于苍穹之上,银白羽翼在稀薄的天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他如同掌控战局的神明,每一次俯冲,凝聚着罡风的利爪便能将狼族刚刚成型的阵势撕裂。狼族引以为傲的野战能力,在这无所不在的空中压制下,竟显得束手束脚。 与此同时,白阮阮带来的改变也在悄然发生。她以雪魄莲为君药,辅以多种温阳灵草,日夜不休地炼制成了一批“烈阳丹”。当这赤红色的丹药配发至前线鹰族战士手中时,效果堪称奇迹。葬骨荒原渗入骨髓的奇寒被药力驱散,战士们气血奔涌,甚至在短时间内战力激增。此消彼长之下,狼族在个体战力上的优势被迅速拉平。 葬骨荒原,狼族王帐。 厉战一拳砸在冰岩桌上,肩胛处被叶知临罡风撕裂的伤口因愤怒而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迹。他并非败于力不如人,而是败于这无所不在的鹰翼,和那该死的、仿佛用不完的御寒灵药。 “少主……”一名老狼骑步履蹒跚地走进来,声音干涩,“存粮……只够十日了。昨夜,营地东角……又没了三只崽。” 厉战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他走出王帐,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他脸上。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白。他曾听银月吟唱过古老的歌谣,诉说这里万年前的丰饶——那时,温暖的星髓矿脉如同大地血管,滋养着万千生灵。而今,只剩下永恒的冻土,和啃噬着灵魂的绝望。 银月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她清冷的眼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沉重:“我试图聆听大地之灵……但它的回应,一次比一次微弱。这片土地,正在死去,生机像沙漏里的流沙,止不住地消逝……” 厉战冰蓝色的竖瞳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着痛苦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退?身后已是族群的坟墓!进?叶知临的鹰翼和那诡异的丹药,已将他短期劫掠的希望彻底掐灭。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南方的地平线,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银月,告诉我……族中古籍里记载的,那个能让我族摆脱困境的‘最后之法’。” 银月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可!少主,那绝非正道!那是……那是用万世根基,去换一时虚妄!代价太大了,我们承受不起!” 厉战猛地甩开她的手,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根基?若连眼下都活不过去,还谈什么万世!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银月被他眼中的疯狂慑住,踉跄后退半步,唇瓣颤抖着,最终化作一声近乎绝望的哀叹:“有……但那是……饮鸩止渴啊,少主!一旦踏出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厉战却仿佛从这确认中获得了某种扭曲的平静,他转身,再次望向那片死寂的荒原,声音低沉而可怖:“回不了头……那就,不必回头了。” 迫于前线节节失利与内部愈发严峻的生存压力,厉战最终做出了痛苦却理智的抉择:全线后撤百里,脱离接触。北境持续数月的紧张局势,终于暂得喘息。 当云舟穿透云层,熟悉的悬浮山峦轮廓映入眼帘时,舱内凝滞的气氛才悄然松动。舷窗外,瑰丽的极光如轻纱漫卷。白阮阮正低头为他更换背上的伤药,指尖缠绕绷带时,不经意勾住了自己一缕垂落的银发。 他察觉了这细微的停滞,转身欲帮忙,银白的羽尖随之轻柔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两人呼吸刹那间近得交融,在寒冷的空气中呵出朦胧的白雾。她赤瞳里倒映着窗外璀璨星河,与他愈发放大的俊朗容颜。就在唇瓣即将相触,能感受到彼此温度的刹那,云舟猛地颠簸,穿入一股强劲的乱流。 他最终只是克制地将额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药草清香的发间,收拢的宽大羽翼如流淌的月华,将她整个人温柔地笼罩。窗外,北境的风雪依旧狂舞,冰冷的舷窗玻璃上,渐渐晕开两道紧密依偎、不分彼此的影子。 小灰狼你想干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北境风雪与掌心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