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小咸鱼》
1. 道士下山
“小兔崽子挺能跑的。”
“跑啊,再跑啊!”
“怎么不跑了?”
中年男人带着愤怒的拳脚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尽数落在小乞丐单薄的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体渐渐蜷缩在一起,时不时还从喉咙里溢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正在施暴的中年男子恍若未闻,连续对她拳打脚踢十来分钟后,他心中的那股怒气这才散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钱包,打开来看了眼,见里面的钱财都还在,他又对着她啐了一口痰才转身离开。
他刚离开不久,地上的小乞丐突然捂住胸口吐了一口鲜血。
这一口鲜血吐完,小乞丐浑身的气力好像一下被抽干了似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的身前。
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来人是谁,身体仅存的力气却不允许,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片衣角。
很奇怪的服饰,不似他们这个年代的人穿的。
站在她身前的人是一个小道士,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十六七岁的样子,清隽的脸上还有一丝稚气未脱。
此时,他正苦着脸,愁眉不展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小乞丐,似是在纠结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蹲下身去,将自己的掌心置于小乞丐的胸口,感受到小乞丐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他收回手,闭上眼睛,从自己的心脏处慢慢凝聚出一滴血,没入小乞丐的胸口。
小乞丐身上的伤在那滴血没入她的胸口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连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但这并不算完。
随着那滴血没入心脏,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
原本纤细的血管根根鼓起,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
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昏迷中的小乞丐无意识地发出惨叫。
小道士见此,快速划破自己的手指,置于她口中。
鲜血顺着喉咙进入体内,小乞丐身上的血管开始慢慢变得正常,疼痛感褪去,身体也慢慢不再扭曲,只脸色又变得苍白异常,和唇上沾染的血渍形成鲜明的对比。
月上中天,夜色渐浓。
山风拂过大地,裹挟着草木的香气,树叶沙沙,偶有虫鸣鸟叫。
昏迷中的小乞丐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棵参天大树,树下端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双目紧闭,像是在打坐。
看到这一幕,小乞丐整个人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待看清楚小道士的衣角,她昏迷前的记忆才逐渐回笼。
想到自己昏迷前遭遇的一切,小乞丐并没有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她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信人死后,不会有灵魂一说。
她还有意识,就说明她没有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眼前的小道士救了她。
刚想仔细打量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方就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蓦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小道士松了一口气,道:“你终于醒了。”
“是你救了我。”小乞丐的声音几乎和他同时响起,沙哑异常,像是久未饮水。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在救你。”小道士想到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忍不住蹙起眉头。
他不知道,小乞丐知道。
她还活得好好的,昏迷前身体上的疼痛也消失了,连知觉都没有了。
等等,连知觉都没有了?
她试着动一下自己的手指,谢天谢地,还能动,但当她想抬起自己的胳膊时,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如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双腿也是,像被灌了铅。
这种情况,她能联想到的病症只有一种,那就是,她瘫了。
再联想到小道士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晴天霹雳不外乎如此。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时候,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一股难耐的饥饿感占据了她的心头,她无心再想自己瘫了的事情,只想饱餐一顿。
于是,她用一种渴望中又带了几分讨好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小道士。
小道士没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但她肚子叫的声音,他听得真切,收到她投来的目光后,他很自觉地在自己的箱笼里翻找起来,最后从箱底里拿出几包他师兄给他压箱底的方便面。
“我只有这个,你吃吗?”其实还有些小鱼干,但那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拿出来。
所幸小乞丐并不挑食,一声“吃”说得又快又响亮,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般。
他也好像生怕她反悔一般,迅速把手里拿着的两包方便面递给她。
小乞丐没接,因为胳膊抬不起来。
“我起不来,你能帮我煮一下吗?”
小道士点头,表示能。
然后,把原本递给她的两包方便面丢进他身前的火堆里。
目睹这一幕的小乞丐先是目眦欲裂,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垂死病中惊坐起,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火堆旁,不顾烈火灼烧,硬是徒手把他丢进火堆里的两包方便面扒拉出来。
好在她的速度够快,手并没有被火烧伤,方便面也成功解救出来了。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身旁的小道士问她:“不煮了吗?”
小乞丐看着他澄澈又无辜的双眼,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心在询问,还是讽刺她矫情,吃个方便面还要煮。
犹豫了下,她到底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会煮方便面?”
小道士抿唇,不是很想承认自己不会。
小乞丐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
她自己其实也不会,但她见别人泡过,很简单,只要把面和调料包放进碗里,再往碗里倒入开水,盖上盖子闷上个几分钟就能吃了。
他们现在看着像是在荒郊野外,开水肯定没有,但小道士的行囊里有一口小铝锅,可以烧。
找小道士借来小铝锅,又要来水,小乞丐自己搭了个简易灶台开始烧水。
等锅里的水开了,再把面和调料包放进去。
面和调料包刚入锅没多久,一股独属于方便面霸道的香气就在周围弥漫开来。
小乞丐闻着味,嘴里一直忍不住分泌口水,煮了没两分钟,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刚出锅的面烫得很,她还没尝出味,先被烫得龇牙咧嘴。
但哪怕被烫得龇牙咧嘴,她也舍不得把嘴里的面吐出来,微微张着嘴一边哈气,一边咀嚼。
吃第二口的时候,她长教训了,没有立马往嘴里送,先吹几下,再送进嘴里。
因为着急,进嘴的面还是有点烫,所以,在小道士眼里,她全程都是微微张着嘴一边哈气,一边咀嚼,看不出是在享受,还是受罪。
吃完一锅面,小乞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不仅浑身暖洋洋的,还有了力气,胳膊和腿想抬就抬,一点负担都没有。
之前抬不起来,估计是太饿了,没有力气。
“你吃饱了吗?”小道士见她一锅面全吃完了,面上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担心她没吃饱。
“饱了。”小乞丐说着,还打了个饱嗝。
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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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饱的一顿饭,也是唯一吃饱的一顿饭。
她很感谢请她吃这顿饭的人,她的救命恩人,想要恩将……呸!想要以身相许。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
“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我。”小道士打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小乞丐:“……”
小乞丐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有下辈子。
“这辈子不行吗?”
“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行。”小道士说。
小乞丐不想当牛做马,她想以身相许,但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他只想她当牛做马,估计是觉得她的样貌以身相许不是在报恩,是在恩将仇报,就像她想以身相许,而非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他,也是因为他的样貌一样。
“管饭吗?”她问。
嗯,无论是以身相许,还是当牛做马,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五脏庙。
“管。”
“管饱吗?”
“不管。”小道士自己都吃不饱。
当牛做马还不管饱,这买卖一听就亏本,但小乞丐摸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嗅着空气中还没有散尽的方便面香味,觉得这样的大餐,不用天天,偶尔吃上一顿,她这辈子也值了。
罢了,当牛做马就当牛做马吧!
她这辈子活得还不如牛马。
“成交。”
“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小道士说。
“徒弟?”小乞丐显然没料到他会收她为徒,不由地面露惊讶,但转念一想,徒弟可不就是给师父当牛做马的存在,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自己多了个师父的事情,还起身欲要给他行个大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小道士伸手阻止了她,没让她真给他行跪拜之礼。
“有心即可,不需要这些虚礼。”
小乞丐见他穿着一身道袍,端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还以为他兴的是旧社会拜师那一套,想投其所好,才会给他行跪拜之礼。
既然他不兴这一套,她也没勉强,叫上一声师父,两人的师徒关系就这么草率地确立了。
“为师名唤林尽水,《桃花源记》里‘林尽水源’的林尽水,徒儿怎么称呼?”
“我没有名字。”小乞丐没有说谎,她确实没有名字,从前她的家里人和大队里的人都么叫她小杂种,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承认这是她的名字。
林尽水听说她没有名字,也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们师门里的人被捡回去之前,大多都没有名字,包括他自己也是。
“姓什么知道吗?”
小乞丐摇头。
她是她妈给人戴绿帽子生的孩子,她爸姓甚名谁,她并不知道,至于那个被她妈戴绿帽子的人,他压根没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她也不愿跟他姓。
当然,她也不愿跟她爸姓,只当自己是个无名无姓的人。
“那就随为师姓林,叫什么好呢?”林尽水想了下说,“叫见渔怎么样?林见渔,取自《桃花源记》里的‘见渔人’。”
小乞丐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意见,不过……
“师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压根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
林尽水觉得可能性挺大的,因为他刚被他师父捡回去的时候,也不认识字。
“以后我教你。”
“好。”
“那从今往后,你就叫林见渔。”
“好。”
两人三言两语间,就这么定下了小乞丐的名字。
自此,小乞丐不再是小乞丐,有了师父,也有了名字,叫林见渔。
2. 观名无涯
林见渔出生在齐鲁农村某个大队,她妈是下乡插队的知青,未婚先孕有的她,她爸据她妈临死前所说,也是个知青。
1973年,她爸家里平反,他在他家人的运作下,抛弃她妈,独自回城。
离开的时候,她妈还不知道自己怀孕。
等她妈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她爸早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写信不回,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不远千里去找人又不太现实,更悲催的是,那会儿正在严抓严打,生活作风问题管得非常严,未婚先孕,就跟在作死边缘蹦跶没什么区别,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为了不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地径,她妈果断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接盘侠。
这个接盘侠就是她后来的丈夫。
对方是她下乡那个大队,大队长的小儿子,从她到他们大队插队那天起,就对她青睐有加。
她找了个由头把对方单独约出来,精心策划了一场酒后乱性,不仅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还让对方误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那男人是真心喜欢她,婚后,对她予取予求,哪怕她不肯跟他同床,他也毫无怨言,知道她怀孕后,更是把她宠上天。
在那男人的万般宠爱下,她妈度过了她一生中最享受的几个月。
临盆将至,她又给自己策划了一场“早产”。
刚开始还挺顺利的,那男人和他家里人对她早产的事情毫不怀疑,偏生她怀相不好,难产了。
那男人担心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第一时间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
到医院后,孩子倒是顺利生下来了,但早产,生下了个足月的孩子,懂的都懂。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她妈被送去医院的时候,队里好些人跟过去帮忙,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天时间都不到,这件事情就在大队里传得沸沸扬扬。
那男人和他家里人的面子里子全没了,尤其是那男人。
从前大队里的人提到他,都说他是个勤劳能干还疼媳妇的,出了这档子事儿后,大队里的人再提到他,都说他是乌龟王八。
他家里人劝他和她妈离婚,再找一个,但他哪怕被欺骗,也还爱着她妈,不愿和她妈离婚,只再像从前那般宠着她妈是不可能的,他开始终日酗酒,不顾她妈的意愿和她妈发生关系。
她妈在他们家的日子也从天堂一下落入了地狱,之前几个月对那男人生出的好感,在那男人第一次和她强行发生关系后,烟消云散,但要她和那男人离婚,她也没底气。
1977年,高考恢复,她妈看到了回城的希望,想要参加高考,那男人知道她要是考上大学,决计不会再回来,就利用他爸的职务之便,阻止她参加高考。
好不容易盼来的回城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她妈承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就再也没好。
弥留之际,她妈跟她说了很多,其中就包括她爸的一些事情,她让她去帝都找她爸,却没有告诉她,她爸在帝都的地址,甚至连她爸的名字叫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她也没有提醒她,因为她压根不想去找她爸,也不想知道她爸具体姓甚名谁,只当这个人不存在。
她妈走的时候,她无悲无喜,可能是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生死离别,也可能是生性凉薄。
对于她妈,她的感情其实挺复杂的。
她妈对于她,应该也是,又爱又恨。
爱她的时候,对她非常好,这也是她出生后,没被丢掉,甚至是溺死的主要原因,恨她的时候,恨不得亲手结果了她,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掐着她的脖子要她死时那副狰狞扭曲的面孔,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窒息的痛苦,也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1978年,改革开放,他们大队几个终日游手好闲的懒汉扒火车去南越讨生活,赚得盆满钵满后,衣锦还乡。
大队里很多人见了都眼馋,想学他们扒火车去南越,其中就包括她,那一年,她年仅七岁。
七岁的她对赚大钱还没什么概念,只是为了吃饱饭,听人说南越遍地是黄金,只要肯干,人人都能赚大钱,她就动了心思。
她妈走后,那男人家更容不下她了,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她从出生便是如此,已经习惯了,他们也没有义务养她,她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家的人动不动就打她,大人打,小孩打,连那男人喝醉了也打她,说都是她毁了他和她妈原本幸福的生活。
她何其无辜,又不能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只能有多远躲多远。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过他,也躲不过他家里人,她有预感,她要是继续留在那个家里,下场一定很惨。
为了活命,也为了吃饱穿暖,年仅七岁的她,偷了那男人家里几块红薯,孤身一人,毅然决然地踏上去南越的路。
一路上有多艰辛不提,到了南越之后,她才知道,大队里的人口中的遍地是黄金的南越,对于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并没有比乡下地方好多少。
从家里偷的红薯吃完后,她为了活命不得不过上乞讨,甚至是偷鸡摸狗的生活。
两年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1982年。
今年九岁的她,还没有寻常人家六岁的孩子大,整个人瘦瘦小小,还脏兮兮的,就像一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
林尽水得知她九岁的时候,还不信,觉得她顶多六岁,又问她哪一年生的,她跟他说,她是1974年生的,他算了下,1974年生的,虚岁,还真是九岁。
相比于她的坎坷,长她七岁的林尽水要幸运很多。
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他师父捡回道观,之后的十几年,一直生活在道观里,虽然远离俗世,日子过得有点枯燥,但师兄们都很疼他,基本没让他吃过什么苦。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山,一路从南诏到南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连躺在犄角旮旯里奄奄一息的小乞丐都让他有捡尸的冲动,偏生他到的时候,这小乞丐还没死绝,救不救成了问题。
最后他还是救了,用的禁术。
说完各自的身世,林尽水又说起他们的师门。
他们的师门名为无涯观,坐落于南诏沧山的某个犄角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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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处偏僻和受早些年的国家政策影响,香火早已凋零,师门上下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奔波。
现如今还留在观内的只余五人,分别是他大师兄和他大师兄的四名弟子。
在外的,除了他们师徒二人,还有他二师兄和三师兄,以及他们各自的四名弟子。
师门上下全是神棍,皆以坑蒙拐骗为生。
这是林见渔自己理解的。
林尽水的原话其实是:“师门上下皆精通阴阳术数,以驱鬼捉妖看风水为生。”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林见渔不信一切牛鬼蛇神,自然也不信什么阴阳术数,驱鬼捉妖看风水,权当他们是一群骗子。
她这两年为了活命,早就误入歧途,小偷小摸的事情没少干,倒也无所谓与一群骗子为伍,只要有口饭吃,别说是当骗子,就是当傻子她也乐意。
还在齐鲁农村的时候,她就很羡慕他们大队的一个傻子,傻子虽然傻,但他家里人都很疼他,每天什么活都不用干,还能吃饱穿暖,对于每天累死累活,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闲话说完,林尽水从他的行囊里拿出个小盒子,小盒子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里面装的是他最爱的小鱼干。
一旁的林见渔见他拿了个贴着符纸的小盒子出来,还以为他要给她看什么宝贝,结果里面装的是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她小小的脑袋上瞬间多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说你吃饱了的。”林尽水见她一直盯着他盒子里的小鱼干看,忍不住蹙起眉头,语气听起来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见渔原本就被他在装小鱼干的盒子上贴符纸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听到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愈发迷茫,但这并不妨碍她盯着盒子里的小鱼干看,倒不是饿了,主要是馋。
任谁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冷不防看到一盒子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都会忍不住分泌口水。
林尽水见她的目光像是黏在盒子里的小鱼干上一样,抠都抠不下来,忍痛从盒子里挑了两只他认为最小的小鱼干递给她。
等她接过后,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把装小鱼干的盒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拿起小鱼干数着条吃了起来。
林见渔直到他背过身去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多了两条小鱼干。
看着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她不再管林尽水的迷惑行为,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条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咸香酥脆,比她这辈子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好吃,连不久前让她饱餐一顿的方便面都稍显逊色,这大概就是独属于油炸食物的魅力。
吃完一只后,她飞快地把另一只也放进嘴里咀嚼。
虽然心中有些许不舍,想要留下来慢慢品尝,但多年被抢食物的经验告诉她,食物只有吃进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事实上要不是林尽水的两包方便面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早在林尽水把小鱼干放在她手心里的那一瞬间,她就会飞快地往嘴里塞。
吃完小鱼干,再看林尽水,她突然理解他为什么要背过身去吃。
3. 这卦不准
清晨的山林里,处处都挂满了白露。
林见渔跟着林尽水,听着虫鸣鸟叫声,踏着晨曦,一边打哈欠,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山林不知处走去。
走至一处小溪边,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林尽水端坐在树下,听着潺潺流水声打坐修炼。
林见渔起初学着他的样子,端坐在他身旁,后来觉得腹中饥饿,就跑去小溪边蹲着,看看溪水里有没有鱼虾。
盯了一会儿,还真让她看到零星几只小鱼小虾。
直接伸手去抓,十次能中个三五次。
刚开始抓到的都是虾,小小一只,颜色接近透明,她抓到后,直接往嘴里送,只能尝个味,连塞牙缝都不够。
等抓到鱼后,她才屁颠屁颠地跑回林尽水身边,找他要来小铝锅装。
抓了近两个小时,除去被她直接吃掉的虾不论,锅里还有七八只鱼和十几只虾,觉得够煮一锅汤了,她没再抓,跑去捡柴火,让林尽水给她生火。
生起火,架起锅,一锅简陋的河鲜汤很快就煮好了,味道和直接喝白水最大的区别只在于多了点腥味。
“要是有盐就好了。”林见渔一边喝着寡淡的汤,一边喃喃自语道。
话音刚落,她的面前就多了一包盐。
林尽水给她的。
林见渔见了,眼前一亮,火速在锅里放了点,有了咸味,汤的味道一下子提高了几个档次。
她呼哧呼哧地吃掉一半,剩一半给林尽水。
没办法,林尽水只有一口小铝锅,没有碗,只能这么分着吃。
林尽水也没跟她客气,更没嫌弃这是她吃剩下的,三下五除二把锅里的河鲜汤吃完。
吃完后,他问林见渔:“你吃饱了吗?”
林见渔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肚子里基本都是水,鱼虾只塞了个牙缝。
林尽水像是料到她会摇头一般,她刚摇完头,他就从箱笼里拿了两包方便面递给她。
林见渔见了,又是眼前一亮。
下一秒,她人已经拿着锅跑去小溪边打水回来煮方便面吃。
煮完方便面,她像昨晚一样,全程都是微微张着嘴一边哈气,一边咀嚼。
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没有全吃完,给林尽水剩了一半。
林尽水没吃,让她自己吃,把她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包括她已经死去的亲妈。
吃完一整锅方便面,她的小肚子撑得滚圆,瘫在地上连动都不想动。
林尽水再问她吃饱了吗?
她什么也没说,回了他一声荡气回肠的饱嗝。
林尽水不是很相信她的饱嗝,因为昨晚她也打了。
“真的吃饱了?”
“真的。”林见渔说完,怕他不信,又用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脖子,说,“已经顶到这了,饱得不能再饱。”
林尽水信了,拿出自己装小鱼干的盒子。
林见渔看到熟悉的盒子,想到昨晚吃进嘴里的美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和昨晚一样,不饿,只是单纯的馋。
林尽水见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盒子看,就差没把垂涎欲滴写在脸上,感觉自己又上当了,连忙背过身去,挡住小鱼干的同时,眼不见为净。
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林见渔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那就是他之所以一再跟她确认,她吃饱了没有,是怕她没有吃饱,惦记他的小鱼干。
“师父。”她叫了一声,想跟他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荒谬。
林尽水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她叫他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连吃小鱼干的动作都停了。
很好,她确定了,他之所以那么在意她吃饱了没有,就是怕她惦记他的小鱼干。
她承认小鱼干是比方便面好吃,但真要她在方便面和小鱼干之间选一个,她肯定果断选择方便面,因为方便面管饱,而小鱼干只能尝尝味。
在温饱面前,口腹之欲真没那么重要。
南越这边就有句方言,翻译成大白话的意思大概是,吃好吃坏,喉咙享受,肚子没差。
她这两年一直是靠着这句话安慰自己捡垃圾吃。
夜里,林尽水又给了林见渔两包方便面,先把她喂饱了,再拿出自己装小鱼干的盒子,熟练地转过身去吃独食。
林见渔算是看出来了,她师父非常喜欢吃小鱼干,喜欢到不愿意跟人分享的地步,相反,他并不喜欢吃方便面,不喜欢到连一口都不愿意吃,而且,他的胃口很小,一顿就吃十来条小鱼干,不像她,要吃两包方便面,虽然有点撑……好吧,是非常撑。
下次还是只煮一包好了,反正她师父又不吃,省下来都是她自己的。
越往山林深处,路越难走。
林尽水还好,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已经习惯了走山路,体力也杠杠的,仿佛永远不知疲惫一般。
林见渔就不行了,体力不支还能停下来休息,但山路崎岖,原谅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暂时还驾驭不了。
她驾驭不了的路,林尽水就把她放在他背着的箱笼里,背着她走。
背着她,林尽水走起山路来,还是如履平地。
林见渔起初还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坐着坐着……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始昏昏欲睡。
一觉醒来,变的只有周围的景色,林尽水还在继续往山林深处走。
林见渔干坐着觉得无聊,就没话找话和他闲聊。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山林深处,灵气浓郁的地方。”林尽水说。
林见渔不相信山林深处有灵气,亦如她不相信这世间存在牛鬼蛇神一样,但她并没有对林尽水的话提出质疑,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问:“去灵气浓郁的地方做什么?”
“修炼,斩妖。”
“师父背上背的是用来斩妖的剑吗?”林见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背上背的用布包裹着的从外形上看很像是剑的东西。
“是。”林尽水说,“这两把剑是师父的本命剑,一把名为鲸起,一把名为鲸落。”
“鲸起,鲸落。”林见渔念了一遍这两把剑的名字,觉得还蛮好听的,“为什么叫鲸起和鲸落?”
“因为……”林尽水说着,顿了下,似是在思考,片刻后,他才继续道,“因为鲸起是一把杀伐的剑,用于斩妖,鲸起,万物灭,而鲸落则相反,它是一把救赎的剑,用于超度,鲸落,万物生。”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吗?”林见渔会问这个问题,倒不是信念受到动摇,只是单纯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有的,只是和民间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不太一样。”
“那是什么样?”林见渔有点好奇。
“什么样的都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甚至是为师这样的,他们大多来自于上古时期的山海界,所以,我们一般统称他们为山海族。”
“山海族是比人类更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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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这颗星球上的生物,他们生性凶残,同类相食,世间万物皆是他们的食物。”
“上古时期,灵气枯竭,部分山海族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但还有部分山海族陷入沉睡,这一部分山海族有至今还在沉睡的,还有在某种契机下苏醒的和在沉睡中死亡的。”
“死亡的山海族有部分会化为亡灵祸害人间,亡灵基本都丧失理智,只保留凶残的本性,有理智的亡灵都很强大,是个非常难缠的存在。”
“已经苏醒的山海族,也就是大部分人口中的妖,他们同样会祸害人间,而且,极善隐藏,他们不主动露出破绽的话,人类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
林尽水说了很多,林见渔权当是听故事,没太往心里去。
“师父见过山海族吗?”
“见过。”
“什么样的?”
“为师这样的。”
“和人类一模一样?”
“从外表上看,是的。”
“那师父是怎么区分人类和山海族的?”
“狩猎本能。”
“什么是狩猎本能?”
“就跟你看到食物一样。”
这个比方打的,林见渔很难不懂。
只是她并没有去深究为什么林尽水看到山海族会跟她看到食物一样。
“山海族都生活在山林里吗?”
“也有生活在海里的。”林尽水说。
“那师父为什么要来山林里,不去海里?”
“因为为师的师父,也就是你师祖,在捡到为师的时候,给为师算了一卦,说为师将来会死在海水里。这也是他给为师取的名字的另一层意思,生于林,尽于水,生在林中,死在水里。”
“所以,为师轻易不往海边走。”林尽水解释道。
“这卦不准。”林见渔本能地不希望他和死字沾边,想也未想,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收不回来了。
所幸林尽水并没有反感她质疑他师父给他算的卦。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卦象这玩意儿没有绝对的准与不准,信不信全看各人,只是事关生死,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也是,那师父还是别往海边走。”她虽然不相信她师祖算的卦,但也怕他是个乌鸦嘴!
“嗯,不往。”林尽水点头。
“山林里的山海族多吗?”林见渔问。
“挺多的。”林尽水说,“不只是山林里,陆地上很多地方都可能有山海族存在,其中海族居多,因为我们现在看到的陆地,在上古时期,很多都是海洋。”
“为师之所以往山林里走,是因为山林里的灵气更加浓郁,而山海族能苏醒的主要契机就是灵气,灵气越浓郁的地方,越可能有山海族从沉睡中醒来。”
“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山海族,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灵气匮乏,实力会大减,通常情况下,他们都会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吸收该地方的灵气,或者,去往深海。”
“那我们去灵气浓郁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林见渔随口问道。
“会,但为师会用生命保护你。”他既然收她为徒,就有义务护她周全。
林见渔被他这话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旋即又问道:“那师父你能给我两条小鱼干吗?”她有点饿了。
“不能。”林尽水抱紧手里装小鱼干的盒子,无情拒绝。
林见渔:“……”
终究还是错付了。
4. 剑锈死了
师徒俩在林中走了四五天,林尽水他师兄给他准备的压箱底的方便面,终于还是在林见渔的霍霍下告罄了,她也自此陷入了无粮可吃的地径。
“好饿。”林见渔发出她今天下午第无数声叹息。
林尽水也饿,更准确地说,他下山后,就没有一刻觉得是饱的,只是平常还能忍,今天一直听林见渔在他耳边念叨有点忍不下去了。
“你在这里待着,为师去找点食物。”
“好的。”林见渔一听他要去找食物,瞬间坐直了身体,就差没自己从箱笼里跳出来,让他速度地去。
林尽水找了个相对平坦的位置把她连带箱笼一起放下来,然后,拿着装小鱼干的盒子准备去找食物。
林见渔看着他手中拿着的装小鱼干的盒子,突然怀疑他出去找食物是假,背着她吃小鱼干是真,毕竟这种事情他几乎每天都干。
“师父,你真的是去找食物的,对吧?”
“当然。”林尽水回答得毫不犹豫,完了,见她一脸担忧,他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我有一点害怕。”林见渔说。
林尽水不知道她所谓的害怕,是怕他出去吃独食,还以为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这深山老林里,害怕,就解下自己背上背着的其中一把剑递给她,说:“不用怕,有危险的话,这把剑会保护你。”
“这是鲸起,还是鲸落?”林见渔接过快赶上她人高的剑,好奇地打量。
“鲸落。”
“师父不是说鲸落是一把救赎的剑。”
“是啊,所以,你遇到危险的话,它能救你。”林尽水说。
林见渔对他这话持怀疑态度,但也没再说什么,左右她也不是害怕遇到危险。
目送林尽水走远后,她将目光转而落在林尽水留给她的那把剑上。
鲸落是一把整体呈现银白色的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料所制,拿在手上的感觉很轻便,剑鞘上刻着复杂的纹路,隐隐透着些许寒芒,凶险异常,不像是一把救赎的剑,更像是为杀而生。
她试着将剑从剑鞘内拔一出来,纹丝不动。
一定是她用的力气太小了。
用上吃奶的劲,还是纹丝不动。
这就尴尬了。
“破剑。”试了几次,仍没能把剑从剑鞘里拔一出来,林见渔不再浪费力气,把剑丢到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片刻,她又把剑捡回来继续拔。
等林尽水找到食物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那把剑还是纹丝不动地待在剑鞘里。
见林尽水回来,她都顾不上问他找到什么食物,先半是抱怨,半是吐槽道:“师父,你这把破剑可以丢了,已经锈死了,根本拔不出来。”
“没有锈死,这是为师的本命剑,只有为师拔得出来。”林尽水解释。
“不信。”林见渔把剑递给他,示意他证明给她看。
林尽水还算配合地把剑拔一出来给她看,轻轻松松,和之前用上吃奶的劲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机关对不对?这把剑有机关。”所以,她用上吃奶的劲都拔不出来,他轻轻松松就拔一出来了。
“没有。”
林见渔不信,把剑要回来继续研究。
林尽水随她玩去,把路上顺手拾回来的柴火点燃,烤他抓到的兔子。
林见渔起初只顾着和剑较劲,都没注意到他在生火烤肉,等闻到肉香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出去一趟抓了只……嗯,不知道什么动物回来,但这并不妨碍她馋它的肉。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丢掉手中的剑,屁颠屁颠地跑到林尽水身旁蹲着,一边看着烤得滋滋冒油的兔子肉疯狂咽口水,一边问他:“师父,这是什么肉?”
“兔子肉。”
兔子,林见渔还是知道的,但没见过,也没吃过,只听说过。
“好吃吗?”
“不好吃。”林尽水实话实说。
林见渔不信,因为闻起来实在太香了。
“还有多久能吃?”
“三刻钟。”林尽水不假思索道。
林见渔对三刻钟没什么概念,只能蹲在他身旁等,时不时问上一句,好了没有,问了不知道多少遍后,她腿都蹲麻了,兔子还没烤好。
“差不多了吧?表面都焦了,再烤下去就成碳了。”
“还要一会儿,放心,为师有经验。”林尽水说。
林见渔看着表面越来越焦的兔子,不是很放心,奈何她自己没经验,只能相信林尽水的经验。
终于,在三刻钟整的时候,林尽水把凭借他的经验烤得外焦里没熟只有中间能吃的兔子递给林见渔。
林见渔撕下一只兔腿,看着烤得三层分明的肌理,最外层焦了,中间那层看着还好,最里面那层夹生,对林尽水所谓的经验表示怀疑。
“那个……虽然……”
“乖,吃肉。”林尽水开口打断了她吞吞吐吐没有说完的话。
“好的。”林见渔咬了一口,呸,一嘴碳。
把外面那层焦成碳的撕掉,再咬里面的,总算是正常肉的味道,就是……
“师父,你是不是忘放盐了?”
“为师故意不放的。”林尽水说。
“为什么?”林见渔不解。
“因为要面子。”绝不承认自己忘了。
林见渔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自己动手撒点盐再吃,味道好极了,饥肠辘辘的她,吃得喷香。
见林尽水光看着她吃,自己不吃,她还不忘招呼他一起吃。
林尽水拒绝了,理由是:“不好吃。”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不好吃。”她吃着觉得挺好吃的,味道在她这辈子吃过的东西里紧次于小鱼干和方便面。
“看出来了。”这兔子烤得他一眼就很没有食欲。
林见渔:“……”
虽然她很想拍师父的马屁,但这兔子的卖相真不怎么滴,尤其是只看表面,烤得跟碳似的。
“你别吃表面这层,吃中间这层,肉特别嫩,里面这层也不错,有嚼劲。”
“为师吃过。”林尽水说,“别想骗为师,你自己吃。”
天地良心,林见渔真觉得挺好吃的。
“师父不吃,该不会是在外面偷偷吃了小鱼干吧?”她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疑问句,看到林尽水的表情后,她觉得她不该用疑问句,该用肯定句,这货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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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吃饱了才回来。
“咳……”林尽水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就吃了两条。”他的小鱼干没剩多少了,得省着点吃。
吃了几条都改变不了他吃独食的事实,林见渔决定不再搭理他,自己吃烤兔子,反正他有小鱼干,饿不死。
最后,这只烤兔子除了表面烧焦的部分外,几乎全进了她的肚子里,连兔子骨头她都没放过,全都收集在小铝锅里,晚点加些水炖煮一下,就是一锅骨头汤。
她吃得满嘴流油,十分之满足,但不出一个时辰,她就悲剧了。
起先,只是微微有些腹痛,然后,胃里一阵翻涌,再然后,就是上吐下泻,等胃里的东西全都倒腾干净才消停,消停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跟一条死鱼没什么区别了,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兔子肉……有毒。”
“没毒。”兔子肉是他们观里的常备菜,三不五时就吃一次,绝对没毒。
“没毒,你为什么不吃?”林见渔不相信,怀疑他要毒害她,刚刚建立没多久的师徒情谊说塌就塌。
“因为不好吃。”林尽水是真不喜欢吃兔子肉,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一般宁愿饿着也不吃,除非饿得受不了。
林见渔想到前几天的方便面,他不喜欢吃,也是一口都不吃,全都给她吃,突然就信了他只是单纯的挑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没有毒害她的必要。
至于她为什么吃完兔子肉后会上吐下泻……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没怎么沾过荤腥,一下吃这么多兔肉,肠胃受不了,第二种是她吃了夹生的肉导致的。
不管是哪种,她这顿兔肉都算是白吃了。
“好饿。”
林尽水听她又开始喊饿,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打开自己装小鱼干的盒子,从里面挑了一只最小的递给她。
林见渔接过后,二话不说,直接往嘴里塞,边咀嚼边道:“还要。”
“没了。”林尽水盖上盖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一条还不够塞牙缝。”她可是能吃下一整只烤兔子的人。
“我自己才吃了两条。”林尽水说。
“那你也给我两条,这样才公平。”
林尽水不知道自己作为她的师父,还是小鱼干的拥有者,为什么要跟她讲公平,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再次打开装小鱼干的盒子从里面挑了一条……可恶,没最小的了,都差不多大。
林见渔心满意足地吃下他给的第二条小鱼干,饥饿感丝毫没有缓解。
于是,她让林尽水帮她煮了一锅骨头汤。
经过一个小时的炖煮,骨头汤慢慢呈现乳白色,再往里加一点盐调味……
“一点就好。”林见渔看见林尽水随手抓了一把盐要把里面丢,吓得差点欺师灭祖。
林尽水很听话地把手里的盐放回去,用手指捻了一点撒进去。
林见渔目测,最多也就十来颗,是真的一点。
尝了下味道,不出所料,几乎没有味道,于是,她又自己加了一点盐,比林尽水加的一点多一点。
有了味道,汤好喝多了,她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地喝着,一锅汤下肚,再把汤里的骨头嚼吧嚼吧,勉强混了个水饱。
5. 饥不择食
没有储备粮的日子,林尽水怕林见渔惦记他的小鱼干,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去给她找食物。
去之前,他都会把鲸落留下来保护她。
林见渔也因此跟鲸落混得很熟,几乎抚摸过它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至今没有找到让剑出鞘的机关。
山林里的猎物不好抓,再加上林尽水的狩猎技术着实一般,所以,并不是每次出去都有收获。
他没有收获就意味着林见渔要饿肚子。
偏生现在这个季节,偌大的山林里连棵野菜都没有,野果倒是有不少。
林尽水出去狩猎的时候,要是没有抓到猎物,会给她带一些野果回来,让她先充充饥。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出去狩猎,在山林里穿梭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猎到,只找到几串红彤彤的果子。
林见渔见他没带回猎物,失望肯定是有的,但不多,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他并不是每次都能带回猎物的事情,接过他递过来的几串红彤彤的果子,打算先充充饥。
果子的个头不大,每一颗都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林见渔摘下一颗,问林尽水:“这是什么果子?”
“不知道。”林尽水虽然认识很多种野果,但也不是每一种都认识,今天带回来的这一种,刚好是他不认识的。
林见渔就随口一问,听他说不知道,也没太在意,直接把手里的果子送进嘴里嚼吧,味道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仅不甜,还有点苦。
所幸她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吃得了甜,也吃得了苦。
就是这果子实在太小了,吃了大半串下去,饥饿感丝毫没有得到缓解不说,胸口还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
起初,她并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是太饿了,直到她身上的肌肉突然开始挛缩,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伴随着疼痛,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师父,救……”她倒在地上,看着林尽水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他求救。
见正在打坐的林尽水睁开眼朝她看了过来,她才闭上眼陷入昏迷。
林尽水睁开眼见她倒在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朝她跑了过去。
到她跟前的时候,她人已经没有意识,生命力也在快速流失,他想也未想,第一时间划破自己的手指,置于她口中。
随着鲜血进入她的体内,她原本微弱的呼吸慢慢变得正常,身体的肌肉也不再痉挛。
林尽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叫了她两声,试图叫醒她,结果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有点不放心,又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林见渔是被痛醒的,林尽水掐她人中的时候,一点也没手下留情,那酸爽……她直接痛呼出声。
“嘶,疼疼疼。”
听到她的声音,林尽水这才收回手,一脸关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林见渔感觉……人中有点疼。
“我怎么了?”她没忘了自己昏迷前经历的痛苦,虽然现在已经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应该是为师上次给你治伤留下来的后遗症。”林尽水说。
“严重吗?”林见渔皱眉问。
“挺严重的。”林尽水说着,也皱起眉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见渔看他的样子,心里莫名一咯噔,颤抖着声音问道:“会,会死吗?”
从前的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怕,包括死,甚至有时候还会有轻生的念头,但现在的她有名字,有师父,她想活着,想永远陪在师父身边。
“有为师在的话,不会。”林尽水说,“但为师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为什么不可能?”刚想永远陪在他身边的林见渔不满地眯起双眼。
“这还用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要吃饭,为师得去给你找食物。”林尽水说,“像今天这种情况,为师要是刚好去给你找食物,回来的时候,你尸体都凉透了。”
这个理由,林见渔无法反驳。
“那师父之后再去找食物带上我一起。”
“带上你一起要是能找到够填饱你肚子的食物,为师就不用自己特意再去找一趟。”他们一路上找到的食物根本填不饱她的肚子。
林见渔想想也是。
“那就不去找食物了。”饿肚子总好过横死,反正她这些年已经饿习惯了,只要饿不死就行。
“再说。”林尽水倒是想不去找食物,但她没食物吃就会惦记他的小鱼干,他的小鱼干自己都不够吃,得想想办法才行。
他想办法的时候,林见渔拿起刚才没吃完的果子继续吃,吃着吃着……那种熟悉的胸闷感又开始了。
她看着手中的果子,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师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果子有毒?”
林尽水的思绪被她这话打断,目光下意识落在她手里的果子上,从果子的外表看,他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毒。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又感觉到呼吸困难。”林见渔说着,身上的肌肉还抽搐了一下,很好,和刚才的感觉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林尽水见她又抽起来,赶忙划破手指再给她喂点血喝。
这是林见渔第一次清醒着喝他的血,意外的发现,还挺好喝的。
等等,他给她喝了什么?
后知后觉自己被喂了一嘴血的林见渔,一脸震惊。
“师父,你刚才往我嘴里塞了什么?”
“手指。”林尽水说。
林见渔知道他往她嘴里塞了手指:“手指上有什么?”
“血。”
“你给我喝你的血!”林见渔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惊恐。
相比于她的大惊小怪,林尽水则显得淡定多了,只是抿着唇“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给我喝你的血?”
“为了救你。”林尽水说。
他不说这话,林见渔都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没事了。
“师父的血能解毒?”
“不能。”
“那为什么我喝了你的血,人就没事了?我刚刚应该是中毒吧?”林见渔不是很肯定,看着手里的果子,犹豫着要不要再吃几颗试试。
“不知道。”林尽水不懂医术,只能通过感受她的生命力,判断她是否健康。
“那我再吃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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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林见渔自己拿不定主意,索性就把决定权给他。
“可以。”林尽水说完这话,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像是要认真观察她吃下果子后的反应。
林见渔很配合地吃了,一颗两颗三颗……吃到第十三颗的时候,那种熟悉的胸闷感又开始了。
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林尽水已经再次划破手指,置于她口中。
林见渔以为自己知道他喂她喝的是他的血后,再喝起来会有心理负担,但是并没有,她不仅喝得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下意识吮吸了一口。
她师父的血是真的好喝。
这个近乎变态的认知,被她归为饥不择食。
饿到一定程度,连血都是好喝的。
喝完血后,她身体的不适感很快就褪去。
“这果子果然有毒,师父是在哪里摘的?”
“回来的路上,一株灌木上。”林尽水说。
“下次别摘了。”
“为师又不傻。”明知有毒还摘,是嫌她命太长,还是嫌自己血太多。
“做男人要有鸡鸡之明。”林见渔说。
“是自知之明。”林尽水纠正道。
“意思一样就行。”林见渔不甚在意道,“师父不是说,你的血不能解毒吗?”她刚才几次明显都是中毒。
“是不能解毒,但能救你。我的血从某种角度来讲,是你的救命良药,也只是你的救命良药。解不了毒,也救不了别人。”林尽水解释道。
林见渔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大概意思她懂,就是他的血能救她。
“师父一开始就是用你的血救的我吗?”所以,她的伤才好得那么快。
“对。”林尽水点头,“当时你的情况已经回天乏术,为师不得不用自己的血救你。”
“师父的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效?”在她的认知里,血是没有这样的功效的,当然,不排除她孤陋寡闻的可能性,并且这个可能性还挺大的。
“有功效的不是为师的血,为师的血只是媒介,具体是什么,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为师的血能救你就行,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为师就能救你。”
“但用这种方式救你也有弊端,弊端就是为师跟你说的后遗症,你这辈子很可能离不开为师的血,并且随时都可能会生命垂危,情况就跟你刚才中毒的样子类似,必须要喝为师的血。”
“所以,你一开始问为师,是不是为师救了你的时候,为师才会说,为师也不知道为师算不算是在救你。”林尽水说。
“怎么不算,如果没有师父的话,我早就死了。”哪怕之后她永远离不开他的血,她也认了,“而且,师父说的这后遗症,也不全是坏处,就好比刚刚,如果没有这后遗症,我已经被师父毒死了。”
“是被果子毒死的。”林尽水纠正道。
“意思一样就行,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林见渔说,“想想以后,我要是生病,或者,受伤,只要喝点师父的血就好了,简直不要太爽。”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想什么生病,受伤。
“好的用不上师父的血。”
“用不上最好。”
……
6. 装神弄鬼
林尽水苦思冥想了一晚上,如何短暂离开林见渔,但又能确保她不会在他离开期间横死的办法,终于在破晓时分,想到一个理论上可行,但具体可不可行还得看实践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让林见渔随身携带他的血。
严格上来说,林见渔离不开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血。
只要他取一些血装在容器里,让林见渔随身携带着,感觉不适的时候,自己服下,他就可以短暂离开她,去给她找食物。
这个办法可不可行取决于他的血离开他的身体后,多久会对林见渔失去治疗效果。
如果时间足够他去给她找食物,那就是可行的,反之,那就是不可行的,他得再想办法延长时间才行。
办法有了,下一步就是实践。
他先从自己的行囊里找了一个小瓷瓶,把小瓷瓶里原本装的东西倒到别的地方去,然后,划破自己的手指往里面滴血,滴了小半瓶才停,盖上盖子,先静置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他叫醒睡得香甜的林见渔,让她吃昨天的小红果。
刚睡醒的林见渔一脸懵逼,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
于是,她又闭上了眼。
林尽水以为她又要睡过去,赶忙又摇晃了几下她的身体。
“别睡了,起来把果子吃了。”
“师父,你是不是想我死?”被迫再次以错误方式睁开眼的林见渔,看着他递到她面前的毒果子板着一张死鱼脸。
“为什么这么问?”林尽水面露疑惑。
“都把毒果子递到我面前了,还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林见渔有点无语。
“你误会了,为师让你吃果子并不是要毒害你,是要试血。”林尽水把他想了一夜才想到的办法说给她听。
林见渔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后,很配合地接过果子吃了起来。
随着果子一颗一颗下肚,熟悉的胸闷感又开始了,她没再继续吃,拿过林尽水用来装血的小瓷瓶,仰头一口闷。
静置了一个小时的血有点粘稠,但味道丝毫不受影响,还是那么好喝,只不过喝完之后,她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好转,不仅呼吸愈发困难,肌肉也开始痉挛。
林尽水见她喝完瓶子里的血,身体还一抽一抽的,赶忙划破手指又喂她喝了点新鲜的血。
新鲜的血一下肚,林见渔的身体情况就迅速好转。
“半个时辰都不行,看来还得想办法延长时间。”他出去找食物,快的话,一个多小时能往返,慢的话,两个多小时都未必回得来,也就是说,血的有效时间至少要在三个小时以上,他才能放心离开。
“能有什么办法?”林见渔反正是想不到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
“办法还是有的,但成不成不知道。”林尽水道。
“什么办法?”林见渔问。
“画符。”林尽水说着,已经在他的行囊里翻找起来,很快,他就从他的行囊里拿出一打黄裱纸和一罐朱砂,以及一根毛笔。
林见渔看到这些东西后,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现了,神棍的绝技,装神弄鬼,坑蒙拐骗。
她师父这是要向她展示他们师门的看家本领吗?
林尽水拿出黄裱纸、朱砂和毛笔后,又拿出他装小鱼干的盒子,然后,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把东西放在上面。
打开装朱砂的小瓷罐,用毛笔尖沾上一点朱砂,看着贴在装小鱼干的盒子上面的符纸,在另外一张符纸上写写画画,试图复刻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纸。
为什么说试图呢?
因为他画出来的符纸和贴在装小鱼干的盒子上面的符纸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师父,你是不是不会画符?”
“不会画这种符。”其他符,他还是会画那么几种的,虽然画得不怎么好。
“这种符是什么符?为什么要把它贴在装小鱼干的盒子上?”这个问题,林见渔早在他第一次拿出装小鱼干的盒子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问。
“这种符叫作……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防止食物变质,是为师的二师侄,你的二师兄,云淡淡画的。”林尽水说道。
林见渔不相信一张小小的符纸能防止食物变质,只当他们师门的神棍狠起来连自己都骗:“只要画得和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就行了吗?”
“这是符文,是字,不是图案。”林尽水纠正道。
“完全看不出来。”符纸上的符文是真真的鬼画符,尤其是林尽水复刻的那张,完全看不出来是字。
林尽水也看不出来,所以,依葫芦画连瓢都画不好。
“一模一样倒是不必,只要符文画对就行,画的时候还要运用灵力加持。”
“所以,师父连符文是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为师就不用照着他的画,他画的真的是有够抽象的,完全看不出来用的是什么符文。”林尽水一边吐槽,一边拿出一张新的黄裱纸,继续在上面写写画画。
画出来的符纸还是四不像。
于是,他又拿了一张新的黄裱纸重复之前的动作。
就这样,浪费了半打黄裱纸,终于画出一张神似的。
“应该成了,先试试看。”
说试试就试试。
他先划破手指将血滴入小瓷瓶里,再用符纸把小瓷瓶一整个包裹起来。
“这符纸有点大了。”和小瓷瓶明显不是一个型号的。
“将就着用吧!”大的他都画了半天,小的没个三五天,根本画不好。
一个小时后,林见渔认命地拿起小红果,一颗接着一颗吃了起来,权当是充饥,等熟悉的胸闷感再次袭来,她才拿起被符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瓷瓶,打开瓶盖,仰头一口闷。
血一如既往的好喝,也一如既往的没效果。
没效果除了意味着符纸制作失败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符纸只对食物有保鲜效果,对他的血没效果。
为了验证符纸是不是只对食物有保鲜效果,他拿出一条小鱼干来做实验。
又一个小时后,他吃下那条小鱼干,味道没太大变化,但口感变了,没有刚从盒子里拿出来时那么酥脆,也就是说,他画的那张符纸是失败的。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林见渔,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享受地吃下小鱼干,突然怀疑他所谓的实验是他为自己吃独食找的由头。
“师父,你做这个劳什子实验,该不会是为了吃独食吧?”
林尽水做这个实验,虽然不尽是为了吃独食,但确实存了吃独食的心思。
是以,听她这么问,他的面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心虚。
把他的心虚看在眼里的林见渔,顿时像是斗胜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昂道:“被我尿到了吧!你就是为了吃独食。”
“是料到,不是尿到。”林尽水纠正道。
“意思一样就行。”
“意思完全不一样。”
“我不管,我也要吃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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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再做实验再给你吃。”
他的待会儿是四个小时后。
这四个小时里,他先是画符,再是放血,最后才是实验。
是的,他第二次画的符纸也没成功。
整个过程中,除了画符纸花去的时间外,其他时间,他们并没有再坐着干等,而是又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寻找灵气浓郁的地方的同时,也找找看有没有食物。
四个小时后,林见渔在林尽水眼巴巴的目光下,吃下那条用来做实验的小鱼干。
“怎么样?有没有变化?”林尽水问。
林见渔一边嚼吧小鱼干,一边摇头。
“没有变化吗?”
“没吃出来。”林见渔的嘴巴没他那么刁钻,吃不出来小鱼干有没有变化是一点,还有一点是,她忘了刚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小鱼干是什么味道,“你从盒子里再拿一条给我吃,我对比一下。”
林尽水看着盒子里所剩无几的小鱼干,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拿了一条给她吃,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条吃。
“师父为什么也吃?”林见渔随口问道。
“为了公平。”林尽水答。
林见渔懂了,意思是,她吃两条,他也要吃两条。
“两条有区别吗?”林尽水问。
“我要是说没吃出来,师父会不会再给我一条?”林见渔反问。
“不会,想都不要想。”林尽水抱紧装小鱼干的盒子,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确定没有下一条,林见渔这才仔细回忆起自己前后吃的两条小鱼干的区别。
区别其实不大,一样的好吃,硬要做比较的话……
“后面那条比较酥脆。”
很好,又失败了。
这次失败后,林尽水没有再画符纸,因为他带的黄裱纸所剩无几,造不起。
“要不把瓶子放在装小鱼干的盒子里试试?”林见渔提议道。
林尽水看了眼手里的小瓷瓶,又看了眼装小鱼干的盒子,说:“还是等小鱼干吃完了再试吧!”反正也没剩多少了。
“你在嫌弃你自己的血。”林见渔说。
“有吗?”林尽水装傻。
“很明显。”林见渔拆穿道。
林尽水:“……”
最终林尽水也没有把小瓷瓶放在装小鱼干的盒子里。
血的保存问题自然没有解决。
这就意味着他没办法离开林见渔去找食物,也意味着林见渔接下来每天都要饿肚子。
现在还好,路上时不时能找到野果吃,等过段时间入冬了,野果也没得吃,那就不是饿肚子那么简单了,是随时可能饿死,得离开山林去附近的城镇屯一点吃的才行,还有过冬的衣物。
山林里的温度本就比较低,前两天下了一场雨后,温度又骤降了不少,他自己的衣物倒是够,也不怕冷,但林见渔只有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这两天夜里和早晨,她都是裹着他的衣服御寒的。
这天师徒俩的运气不错,路上遇到一棵栗子树。
白露过后,大部分的栗子基本都已经成熟,掉落了一地。
林尽水和林见渔花了近一个小时,把地上的栗子捡个七七八八,方才重新上路。
这一次,师徒俩没再往山林深处走,而是往附近的城镇走。
走了四天,在箱笼里的栗子即将被林见渔霍霍完的时候,他们终于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再走不远,便是一座村庄。
7. 坑蒙拐骗
改革开放后,国家放松了对封建迷信的管制,旧社会那些靠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神棍逐渐又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起初,还有人会指指点点,后面慢慢就习惯了,尤其是农村。
农村人封建迷信思想根深蒂固,不是短短几年的打压就能瓦解,国家一放松对封建迷信的管制,这些旧思想就钻空子重新冒头。
几年时间过去,已经隐隐有泛滥的趋势。
是以,当林尽水穿着一身道袍和林见渔走进村子的时候,非但没有被赶出去,还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要不是林尽水年龄不大,一看就是个刚初出茅庐的小道士,没什么本事,好些人都想拉着他们往自个家中走。
林尽水一路从南诏到南越,路过了不少村子,其中不乏类似的,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林见渔生在农村,知道农村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摒弃封建迷信的旧思想,特别是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她没想到神棍现在在农村这么受欢迎,不知道是这个村子例外,还是她见识少。
总之,在林尽水用一张符纸换来她时隔不知道多少天的又一顿饱餐后,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能让她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铁饭碗。
离开村子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对林尽水道:“师父,你教我画符吧!我也想骗人。”
“骗人是不对的。”林尽水皱眉。
林见渔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但骗人有饭吃啊!在温饱面前,对错于她并不是特别重要。
不过,看林尽水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不赞成她骗人的模样,她很识趣地改口道:“我说错了,不是骗人,是混口饭吃。”
“为了一口吃的骗人也不行。”林尽水说。
“那两口呢?”林见渔试探性地问道。
“多少口都不行,不准骗人。”
“好的。”林见渔敷衍地点了下头,旋即转移话题道,“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画符?”
“先教你识字。”大字都不识几个还画符,不知道符文有多难学,他学了那么多年,拢共也才会画十几种符纸,还不是每次都能画成功。
“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识字?”
“等找到灵气浓郁的地方就教你。”找到灵气浓郁的地方,他们就不用再东奔西走了。
“师父,你不想教就直说,找什么借口。”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灵气浓郁的地方。
“没有不想教,你着急的话,为师也可以先教你一些,你有什么想学的字吗?”
“想学师父的名字。”
“不该先学你自己的名字吗?”
“先有的师父,才有的我,理应先学师父的名字,这叫尊师重道。”
“还挺懂的。”
“我其实有个不懂的地方。”
“哦,说来为师听听。”
“尊师为什么要种稻?种小麦不行吗?”
林尽水:“……”
是该把识字提上日程了。
师徒俩一路闲谈,没过多久就到了镇上。
小镇隶属于港城,面积不算大,但受改革开放影响,做买卖的比比皆是,街道上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
这样的热闹,林见渔已经看了整整两年,她之前待的地方,甚至比这个地方要热闹上好几倍,本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但今日她却格外的兴奋,因为她有了一个给她各种买买买的师父。
吃的,穿的,用的,只要她想要,林尽水就眼也不眨地买下来给她。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师兄给他准备的钱和票很快就见底了,而他们过冬的粮食还没有买。
为了买过冬的粮食,林尽水不得不摆摊卖起符纸。
南越人的宗族观念很强,宗祠文化盛行,因此大多都非常崇尚风水学,是一座受封建迷信思想荼毒十分严重的城市,国内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大概也就它隔壁的闽越。
所以,哪怕是小镇上,也不乏封建迷信的人。
他们一路走过来,光是算命先生和风水大师就看到好几个,单卖符纸的,倒是只有林尽水一个。
但没有竞争,不代表生意兴荣。
没办法,林尽水的年龄摆在那里,有先生和大师在旁,谁也不会去找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买符纸。
枯坐了一个小时无人问津,林尽水决定学习不远处的算命先生主动招揽生意,连台词都是抄他的。
“这位同志,贫道观你印堂发黑,近日必将有血光之灾,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生命垂危,贫道手中恰好有一张符,可挡灾、去邪,保你逢凶化吉,不知你可有意向购买?”
他把算命先生招揽生意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台词也没有出错,偏生遇到的是一个和林见渔一样的唯物主义者。
那男人听完他的话后,非但没有购买符纸的意向,还骂了他一通,说他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江湖骗子那套,到处坑蒙拐骗,宣传封建迷信,迟早有一天会被拉去批一斗。
骂完还啐了他和林见渔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见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想回头安慰出师不利的林尽水两句,就见他突然左脚绊右脚,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扑倒在地,倒地的时候,好巧不巧额头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流血了。
伤口不大,但是真真切切的头破血流。
同样目送他离开的林尽水,看到这一幕,自言自语般地开口道:“说了他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他还不信,吃苦头了吧!”
他跟那男人说这些的时候,林见渔也是不信的,只当他是现学现卖,没想到他居然是个乌鸦嘴。
这技能,配上他唬人的那一套,只要遇到的不是像她一样的唯物主义者,还怕没有生意。
瞧瞧,生意这不就上门了嘛!
上门的并不是刚才那男人。
作为一个和林见渔一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男人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不相信林尽水说的那一套,只当自己倒霉,从地上爬起来后,就捂着脑袋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不信林尽水,有的是人信林尽水。
刚才他骂林尽水是神棍的声音可不小,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或多或少都听了一耳朵。
这些人一开始也都是持怀疑态度,毕竟林尽水的年龄摆在那里,但见那个男人真的摔得头破血流后,他们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个个争着抢着让林尽水给他们看面相。
林尽水一一给他们看了,说的有好有坏,头头是道,信了又不差钱和票的人会跟他买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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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的符纸,差钱和票的,不信的就凑个热闹。
没过多久,他从师门带出来的符纸就销售一空,赚得盆满钵满倒不至于,一来是因为他卖得便宜,二来是因为他带的不多,想现场画,还没有黄裱纸,但也够他们买过冬的粮食。
符纸卖完后,林尽水就收摊带林见渔去买过冬的粮食,顺便买点黄裱纸。
买完东西,时间已经不早了,师徒俩就近找了家招待所暂住一晚。
夜里,林见渔拿上林尽水给她买的新衣服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她整个人意外的白净,五官长得也不错,就是有点瘦。
林尽水看习惯了她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冷不防看到她换上新衣服白白净净的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你洗干净后,挺像个女娃娃的。”
林见渔想说她本来就是个女娃娃,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道:“咱们师门收女娃娃吗?”
“倒是没说不收,但是没人收过。”他们师门上下清一色都是男的,没有一个女娃娃。
“没说不收就好。”林见渔松了一口气,旋即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恭喜师父成为师门第一个收女娃娃为徒的人。”
“什么意思?”林尽水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女娃娃,没有小鸡鸡。”林见渔指着自己说。
林尽水:“……”
林尽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震惊她是个女娃娃好,还是该震惊她没有小鸡鸡好,虽然这好像是一码事。
“女娃娃……”
“嗯。”
“为什么要选男娃娃的衣服?”林尽水怀疑她在演他。
“因为好看。”林见渔选衣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只管选自己喜欢的,不管衣服是男娃娃的,还是女娃娃的。
“怎么证明?”林尽水还是不相信她是个女娃娃。
林见渔想了下,选了个最简单粗暴的证明方式:“我可以脱裤子给你看。”说着,她还作势要脱自己的裤子。
林尽水见了,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开口喝道:“你给我住手。”
林见渔还算配合地停下脱裤子的动作,问他:“信了?”
“信不信你都不准脱裤子。”林尽水也是服了这个熊孩子。
“万一我裤子里有小鸡鸡呢?”
“有小……有没有都不准脱。”
“没劲。”林见渔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爬上床,“我困了,师父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不要。”林尽水想也没想地拒绝。
“你变了,你之前都是跟我一起睡的。”
“我之前又不知道你是个女娃娃。”林尽水说,“而且,我们之前只是一起睡,没有睡一起。”他睡觉都么是打坐,她则在一旁躺得四仰八叉。
“女娃娃就不能一起睡了吗?”林见渔问。
“不能。”林尽水摇头。
“你这是气死女娃娃。”
“是歧视,不是气死。”林尽水下意识纠正她的话。
“承认了吧!”
林尽水承认个屁。
“你给我盖好被子,老老实实地睡觉。”
“哦。”
……
8. 她的神明
自从知道林见渔是个女娃娃后,林尽水就时不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倒不是林见渔长得不像女娃娃,主要是他先入为主把她当成男娃娃,她突然说自己是女娃娃,还没办法证明,他难免会怀疑。
林见渔理解他,但实在受不了他时不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于是,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出言威胁道:“你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就脱裤子给你看。”
林尽水:“……”
林尽水担心她一言不合真的把裤子脱了,只能换一种方式质疑她。
很快,林见渔就发现他没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改用怀疑的语气说“女娃娃”这三个字,神神叨叨的,不像是在对她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我怀疑。
林见渔被他一系列骚操作搞得身心俱疲,都后悔告诉他自己是女娃娃的事情。
“我到底哪里不像女娃娃了?”
林尽水看着留着一头狗啃似的短发,穿着男娃娃的衣服和鞋子,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一手拿着烧饼,一手拿着大葱蘸酱吃的她,很难不把她当成男娃娃。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是为师一直把你当成男娃娃,有点接受不了,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你是好了,但我疯了。”林见渔冷漠脸。
“那不用几天,一天就好了。”
“你确定?”
林尽水不是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林见渔姑且信了他的邪。
饭后,两人先去昨天卖符纸的集市把林尽水昨晚加班加点画的符纸卖了,再去买衣服。
“为什么还要买衣服?”林见渔不理解。
他昨天已经给她买了两套了,完全够她换着穿,又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有那个钱留着买吃的它不香吗?
“你穿着这身行头,为师很难把你当女娃娃看。”
“那就别把我当女娃娃看。”
“这个也很难。”他知道她是女娃娃后,很难不把她当女娃娃看,但她看起来又不像是个女娃娃,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陷入怀疑,“来吧,挑一套。”
“不喜欢这些娘们唧唧的衣服。”林见渔说。
林尽水:“……”
林尽水又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个女娃娃了。
“那为师帮你挑。”说完,他直接上手挑了起来,全捡着小裙子挑。
林见渔见了,赶忙阻止:“我自己挑。”她给自己挑了一套店里最朴实无华的,最关键的是,便宜。
自从知道他们并不富裕后,她花钱就节俭了很多。
倒不是她有多贴心,主要是她师父基本不花钱,又没有二徒弟,省下来都是自己的。
这个年代的衣服本就没什么华点,最朴实无华的穿在身上,就跟她之前穿的那身乞丐装一样,不伦不类,不分性别。
“这套不行,换一套,要小裙子。”
“不要小裙子。”
“要小裙子。”
“不要。”
……
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在老板的劝说下,各退了一步,买了一条时下流行的背带裤配羊毛衣。
换上后,总算有点女娃娃的样子了。
就是……
林尽水看着她那一头狗啃似的短发,又给她挑了一顶针织帽。
戴上后,不用脱裤子,林尽水也能看出来她是个女娃娃。
很好,穿成这样看上一天,他就能接受她是女娃娃的事实了。
他是好了,但林见渔不好了。
因为这套衣服,连带帽子,花了他们近一半的积蓄。
“今天早上的符纸白卖了。”
“没事,为师晚点再画一些,明日一早卖了符纸,再进山。”他们原本计划是今日一早卖完符纸就进山,但计划没赶上变化,她是女娃娃的事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昨天晚上符纸没画几张不说,今天还要花时间适应她的新性别。
“多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又不是做正经生意,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事情,在这个科学盛行的年代,随时都有被拆穿的风险。
“能有什么危险?”这镇子灵气稀薄,别说有山海族从沉睡中醒来,连亡灵都没有。
林见渔想说骗人有被拆穿的风险,又想到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骗,一点也没有身为神棍的自觉,避免和他发生分歧,就另外找了个理由:“万一有人见我们生意红火眼馋,给我们使绊子怎么办?”
“不至于吧?”昨天那场意外后,他们的生意是挺红火的,但因为他画符纸的效率太低,拢共其实没卖多少,应该不至于让人眼馋。
“不怕一万,就怕一百万。”
“是万一,不是一百万。”
“意思一样就行。”
“意思不一样,算了,不重要,以后再慢慢教你。”对于一个文盲,不能要求太多。
因为要再画些符纸卖,师徒俩吃完午饭后,又去了一趟香烛店买黄裱纸。
买完黄裱纸,两人没有再在街上闲逛,直接回了招待所画符纸。
画符纸是门技术活,林见渔不会,林尽水怕她无聊,就教她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让她在一旁练习。
林见渔很小的时候其实有跟着她妈零零碎碎认过一些字,也握过笔,写过字,但因为她妈教得不认真,再加上她那会儿年龄太小了,现在基本都忘光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妈教她握的是铅笔,认的,写的都是简体字,拿着毛笔写繁体字,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林尽水只写了两遍给她看,连握笔的姿势都没教她,看见她握笔的姿势错了,也没有纠正,就差没把“不靠谱”三个字写在脸上。
所幸林见渔有一定的自学能力,发现自己握笔的姿势和他的不一样后,她就学着他的姿势慢慢调整,最后也有模有样。
刚开始用毛笔写字,力道很难控制,有时重了,有时轻了,写出来的字丑得不忍直视。
林见渔看了眼林尽水写的两个名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再看一眼自己写的两个名字,跟狗爬似的,稍微抽象一点,就是鬼画符。
想到鬼画符,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一旁画符的林尽水身上。
林尽水字写得很好看,但符画得着实不怎么样,慢吞吞不说,还时常画错,得亏是私底下画,这要是当着别人的面画,哪怕他的乌鸦嘴再逆天,也没几个人会买他的符纸。
林见渔看他画得认真,没忍住也跟着画了起来,起初,她也画得磕磕绊绊,但随着画的次数增加,她画得越发熟练,画出来的符文,渐渐赶超林尽水。
等画得行云流水的时候,她没忍住跟林尽水炫耀道:“师父,你看,我学会画符了。”
林尽水画符的动作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又画废了一张。
他倒也没生气,先把废掉的符纸拿到一旁,再将目光落在她用来练字的宣纸上,见宣纸上画满了符文,他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只当她是跟着他瞎画,等看到她后面画的几个符后,他这才一脸震惊。
“这是你画的?”他指着其中一个符文问林见渔。
林见渔点头。
“想不到你字写得不怎么样,符画得倒是挺溜的。”林尽水看着她写得跟狗爬似的字说。
“刚好和师父互补。”林见渔道。
“挺好。”林尽水在画符一道着实没有天赋,也不喜欢画符。
“我帮师父一起画。”林见渔撸了撸衣袖,跃跃欲试。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林见渔不解,“我画得还不够好吗?”
“不是画的问题,是你还不会将灵气转化为灵力,没有灵力加持,符画得再好,也只是画,成不了符,就像你画在宣纸上的一样,没有任何作用。”林尽水解释。
压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气的林见渔:“……”
她是拆穿他好呢?还是和他一起自鸡鸡人好?
“怎么将灵气转化为灵力?”
“先用心感受周围的灵气,再将它们吸收进你的身体里,被吸收进你的身体里的灵气会自动转换成供你使用的灵力。”
林见渔心肝脾肺肾都用上了,还是没感受到他说的灵气存在。
于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假装自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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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了。
天生就能感受到灵气存在的林尽水,丝毫没有怀疑她在说谎,把他画符的笔和黄裱纸给她,让她画画看。
林见渔接过后,都不用看他画好的符纸,直接提笔在黄裱纸上画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画出来的符,和他画的一般无二,可惜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只是画而已。
“画得很好,可惜没有灵力加持。”
林见渔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没有灵力加持的,怀疑他在诓她,但他又没有理由这么做。
总不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她看不见的灵气存在吧?
不可能的。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灵气也是,压根就不存在,他一定是在诓她,或者说,自鸡鸡人。
她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嘴上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道:“那师父帮我用灵力加持一下。”
“不行。”林尽水摇头,“灵力只有在画的时候注入才有效。”
“那我画,师父在一旁注入灵力?”
“也不行。”林尽水还是摇头,“必须画的人自己注入灵力。”
林见渔:“……”
林见渔突然很想反驳他,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牛鬼蛇神和他所谓的灵气,只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对方是她的师父,她自己将来也很可能要吃这碗饭,不管心里相不相信这些东西存在,至少面上要是信的,这一点上,她师父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看见灵气?”
“灵气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用心去感受,用身体吸收。”
“那不就得了,别人又看不出来我画的符纸没有用灵力加持过。”林见渔说。
“没有用灵力加持过的符纸是无效的,起不了任何作用,卖这样的符纸给人就是在骗人,骗人是不对的。”林尽水义正词严道。
林见渔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站起身来,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摇晃了两下他的身体。
“你干什么?”林尽水被她这个迷惑行为搞得满头问号。
“没干什么。”林见渔咽下到了嘴边那句让他有点当神棍的自觉的话,收回手,坐回椅子上,随口胡诌道,“帮师父提提神。”
“你是不是想让为师清醒一点?”林尽水问。
“这么明显的吗?”林见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就差没用笔写在脸上。”林尽水说。
林见渔:“……”
林见渔试图狡辩,但林尽水抢先她一步开了口,他用前所未有地严肃语气对她说:“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但你既然拜了我为师,我就有义务引你归正途,那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做。”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饿肚子。”说最后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但语气还是十分严肃,信誓旦旦的,像是在跟她做保证。
听到的那一瞬间,林见渔莫名有落泪的冲动,眼眶随即变得湿润。
她并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她妈死的时候,她没有哭,在那男人家备受欺凌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独自一人在外流浪,受尽磨难,吃尽苦头的时候,她同样没有哭,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她的眼泪也没有人会在乎。
但是这一刻,她想哭,非常想哭,因为她有了在乎她的人。
这个人与她萍水相逢,却救她于水火之中。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他一定是她的神明。
“师父,我能抱抱你吗?”
“不能,男女授受不亲。”
“不亲,就抱抱。”
“抱抱也不能。”
“那我哭给你看。”
“不看……唉,你怎么说哭就哭?给你抱抱还不行嘛!”
“哇……”
“不是给你抱了,你怎么还哭出声了。”
“……”
“你哭就哭,眼泪、鼻涕别蹭为师衣服上。”
“……”
“不准用为师的衣服擤鼻涕!”
……
9. 为师不配
半个小时后,换了一件道袍的林尽水继续画符纸。
眼眶红红的林见渔,乖乖坐在他的身旁练习两个人的名字。
她不仅在画符方面很有天赋,在写字方面其实也有,只是初握毛笔,掌握不了发力的要点,写出来的字总是差强人意,但写得多了,慢慢也掌握了一点技巧,写出来的字,和林尽水写给她看的字也越来越像。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她学会了画符,也学会了写她和林尽水的名字。
相比之下,林尽水的进度可以说非常缓慢,一下午的时间,他就画成十来张符纸,比她宣纸上画的还少。
“师父,你画符的速度真的有够慢的。”
“画符这种事,讲究的是慢工出细活,欲速则不达。”林尽水说。
“我们师门其他人画符也这么慢吗?”林见渔看他这两天符纸卖得好,还想着他们师门能靠此术发家致富,但如果其他人画符也像他这么慢,那别说发家致富了,温饱都成问题。
毕竟符纸不是硬通货,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昨天那样的巧合,大多数时候,还是被人当成神棍骗钱的。
“那倒没有。”林尽水答。
“不会就你一个人画得这么慢吧?”林见渔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林尽水在说谎和说实话之间犹豫了下,最终选择沉默。
嗯,说谎是不对的,说实话又有点丢师。
林见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他们师门是个例外。
“画符最快的是谁?”她问。
“你二师伯。”
“多快。”
“看不清。”
林见渔:“……”
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尽水本人并没有被伤害到,他向来都是他强任他强,更何况他也不弱,只是在符术一道上稍微逊色一些,好吧,不止一些。
“为师是剑修,修的是剑术,战斗主要是靠剑,基本用不上符,不精通符术一道很正常。”
“我二师伯修的是符术一道吗?”林见渔问。
“不是,他是个特例,样样精通,别拿为师跟他比,为师不配。”他二师兄是他们门内,除他师父外,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精通各种阴阳术数不说,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也颇深,他反正打不过他。
“那师父配和谁比?”
林尽水想到他另外两个师兄,一个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多,一个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多,觉得自己配钥匙,配个几把。
“为师不和别人比,为师只和自己比,和昨日的自己比。”
“你这画的也没比昨日快啊!”林见渔吐槽道。
林尽水:“……”
林尽水突然就不喜欢这个小孩。
“你还有什么想学的字吗?”
林见渔想学的字没有,但有想学的……嗯,不知道是诗词,还是文章:“想学《桃花源记》。”他说过,他们俩的名字都是出自《桃花源记》,名字学完了,可以学《桃花源记》了。
林尽水作为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她想学什么,他便教她什么,也不管这对她一个初学者来说,困难与否。
他先将《桃花源记》的译文当作故事讲给她听,让她对《桃花源记》有个概念,再在宣纸上写上“桃花源记”四个字,让她学。
林见渔没急着动笔,因为她正在吸溜方便面。
为了多画点符,他们今晚没出去吃,就在招待所里随便对付两口,她吃方便面,林尽水吃虾干。
虾干是港城的特色美食,小小一只,色泽诱人,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咸香鲜甜,让人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海味十足,根本停不下来。
林尽水尝过之后就喜欢上了,买了一大袋当他们过冬的储备粮,有事没事和林见渔一起嚼上两只。
林见渔被林尽水养了一段时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得了什么食物都火速往嘴里塞的小乞丐了,现在她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不少,还能边吃,边和林尽水唠嗑。
“师祖为什么要用《桃花源记》给师父取名?”
“两个原因,一个为师已经告诉过你,他捡到为师的时候,给为师算了一卦,卦象的意思是生于林,尽于水,生在林中,死在水里,另一个是,为师是他误入桃林,在桃林深处捡到的。”林尽水解释。
林见渔第二次听他提起他师父给他算的卦,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怕他师父和他一样也是个乌鸦嘴。
“师门里的人都是捡的吗?”
“嗯。”林尽水点头,“除了你之外,都是为师的师父捡的。”
林见渔算了下他们师门的总人数,很好,她师祖别的本事有没有,她不知道,捡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强。
“那他之后还会不会捡?”她三个师伯都有四个徒弟,她怕他之后还会再收徒弟,怕自己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钱便宜了别人。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他已经仙逝了。”
仙逝就是去世的意思,谢天谢地。
“为师的师父仙逝了,你这么高兴?”林尽水看着她疯狂往上扬的嘴角,一脸冷漠。
“没有的事。”林见渔不承认。
“你说这话时,能不能把你嘴角的笑意收一下。”
林见渔手动把自己上扬的嘴角往下拉了拉。
“我真没高兴。”
“那你笑什么?”林尽水问。
“笑……一笑,年轻十岁。”林见渔胡扯。
“别人笑一笑,是十年少,你笑一笑,是回娘胎重造。”小屁孩一个。
“那我不笑了,我哭行了吧!”说着,她还瘪了瘪小嘴,一副马上就要嚎啕大哭的架势。
吓得林尽水赶忙出言制止。
“不准哭。”他不久前刚洗的道袍还没有干呢!
林见渔也就装装样子,没有真要哭的意思,听他说不准哭,她就收了演技,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师父之后还会再收徒弟吗?”
“不会。”林尽水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会?我几个师伯不都有四个徒弟?”她以为每个人收四个徒弟是他们师门的传统,毕竟她师祖,包括她的三个师伯都是四个徒弟。
“别问,问就是你吃得太多了,为师养不起。”嗯,绝对不承认他比他三个师兄没本事。
林见渔看了眼碗里的泡面和手里的虾干,以及他辛苦了一个下午画成的十几张符,觉得她吃得多,她师父赚得少,也不尽是一件坏事。
“我还是个孩子。”
“长大了就不吃这么多了吗?”林尽水问。
“不。”林见渔摇头,“长大了吃得更多。”所以,别想发展二三四,她已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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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啃他一辈子的准备了。
林尽水:“……”
林尽水无Fuck说。
吃饱喝足,林见渔继续学字,林尽水继续画符。
学到九点多,林见渔有点困了,先上床去睡觉,林尽水继续画符,画到翌日天明,林见渔起床,他才停下。
师徒俩在招待所内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带上符纸去他们之前卖符纸的集市,继续卖符纸。
林见渔原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符纸生意会越来越惨淡,甚至有被人找上门来退符的风险,没想到又过了一天,他们的符纸生意非但没越来越惨淡,还更加红火。
红火到他们人还没到,就有人等在他们前两天卖符纸的地方了。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林尽水的乌鸦嘴,他给人看面相,好的灵不灵不知道,坏的特别灵,好些人都被他忽悠了,这些人再人传人,生意不就上门了。
另一个是他只卖符纸,给人看面相是免费的。
“免费”这两个字对很多人,尤其是老年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封建迷信思想对这个地方的人,尤其是老年人同样如此,两相结合,就算不至于跋山涉水,也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还有一些就住这附近的,或者刚好要来这附近的,本着“来都来了”和“不要白不要”精神,也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总而言之,林尽水辛苦大半天画的几十张符纸,不出一个上午就全卖完了,其中大部分时间还都是用来给人看面相。
卖完符纸,师徒俩先在附近吃了点东西,再回招待所收拾行李。
因为囤了过冬的粮食,两人的行李成倍增加,林尽水的箱笼已然装不下全部,只能又买了个背篓来装。
背篓是给林见渔背的,她力气小,所以,装的都是一些轻便的东西,重的都装在林尽水背的箱笼里,由他背着,必要的时候,他还要连林见渔和她背着的背篓一起背着。
行李主要是林尽水在收拾,林见渔给他打下手。
没有下手打的时候,她就拿出他们的积蓄一张一张算了起来。
算了三次,得出三个不同的数字。
不信邪的她,又算起了第四次。
林尽水收拾完行李,见她还在数钱和票玩,随口道:“这么喜欢钱和票,那都放你那好了。”
“你就不怕我拿着钱和票跑了?”小偷小摸的事情,她以前可没少干,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呸,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本……算了,不重要,反正没那么容易改就对了。
“你有这么蠢吗?”林尽水不答反问。
“没有。”像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做不出来,更何况,这芝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几乎等于是她的。
“那不就得了。”她又不蠢,他有什么可怕的,退一万步讲,即便她蠢,吃亏的也是她。
林见渔想想也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算数?”她算了四次,得出来的答案完全不一样。
“进山后,你什么时候想学,随时都可以。”林尽水背起箱笼,示意她可以走了。
“好的。”林见渔把钱和票小心收好放在背篓里,背上背篓和他一起离开了招待所。
离开小镇前,两人又买了一大袋虾干,然后,边吃,边往山林走去。
10. 身体异变
进山后,师徒俩又过起了风餐露宿的日子。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储备粮充足,林见渔不用再饥一顿,饱一顿,林尽水也不用再为她的三餐发愁,能专心寻找灵气浓郁的地方。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立冬的前一天,他终于找到了一处灵气浓郁的地方。
先将周围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山海族后,他才找了一处山洞,和林见渔一起在此定居。
林见渔感受不到灵气存在,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气存在,但她挺喜欢林尽水找的这个地方的,因为这里动物特别多,林尽水知道她喜欢吃肉,就在附近设了几个陷阱,时不时抓一只给她打牙祭。
自从上次吃林尽水烤的兔子肉上吐下泻后,她就不相信他的烤肉技术,都是自己烤,或者,煮汤喝,大部分都是煮汤喝,因为明火烤肉是门技术活,她掌握得还不是很到位,像林尽水一样烤得外焦里没熟是常有的事。
但哪怕是吃了夹生的肉,她也没有再上吐下泻过,倒不是她的体质变好了,主要是她有包治她百病的药。
每次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舒服,就会让林尽水划破手指让她吸一口血。
时间久了,她总有一种自己是僵尸的错觉。
这日是冬至,距离他们初遇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
除了一开始方便面告罄,饿过一段时间外,之后的日子,林见渔每天都吃好喝好,原本瘦骨嶙峋的身体总算长了一点肉。
身体膨胀了,心也跟着膨胀了。
就好比现在,深山老林里,她居然想吃饺子。
齐鲁人冬至有吃饺子的习惯,每年冬至,无论贫富,家家户户都会做上些饺子,当节日饭。
几年前的冬至,她妈还在世的时候,她曾有幸吃过一只,猪肉大葱馅的,那味道……说实话,现在的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她吃完饺子后的感受,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跟她刚吃到方便面的时候是一个意思,恨不得吃一辈子。
林尽水跟她说今天是冬至的时候,她莫名的就很想吃饺子,然后,她就开始念叨。
“想吃饺子。”
“你就不能想点这里有的东西吗?”这深山老林的,他上哪去给她整饺子吃。
“这里有的东西,我想吃就一句话的事情。”他总能给她整过来,“你算算,我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念叨多少遍了。”
“你也知道你已经念叨了一个早上了。”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根本没办法专心修炼。
“吃不到还不让念念了。”
“你是念念吗?你是念念念念……”
“闲着也是闲着。”
“睡午觉去,梦里什么都有。”
“哦。”
林见渔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盖上他的道袍,躺平,打算做个吃饺子的白日梦。
林尽水见她乖乖去睡午觉了,还想着自己的耳根子总算可以清净一会儿了,结果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又开始念叨饺子了。
起初,他以为她是睡不着又开始念叨,等她翻了个身,发出磨牙的声音,他才知道她睡着了也不忘念叨饺子。
真的是……
败给她了。
南方人年节大多没有吃饺子的习惯,林尽水长这么大吃过的饺子次数屈指可数,做那就更不用说了,从未有过,但他见云淡做过。
他的这个二师侄有着过人的修炼天赋,偏生不喜修行,就喜欢捣鼓一些吃食。
几年前,他三师兄带了些鲜虾饺子回道观给他们尝尝鲜,他二师侄尝过之后,就喜欢上了,他也一样。
和他不一样的是,他二师侄是个行动派,喜欢吃什么,就捣鼓着自己做。
做饺子,首先要有面粉,好巧不巧的是,那时候,他们观里刚好没有面粉,但这并没有难倒他,很快,他就找到了面粉的替代物,挂面。
他把挂面捣成粉末状,再加水和成面团,擀成皮,包上包括虾在内,但不限于虾的各种馅料,饺子就成了。
第一次做饺子,材料还受限,味道比起他三师兄带回来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那会儿食物稀缺,馅料里又有他爱吃的虾肉,鱼肉……他吃起来也挺满足的。
后面他再做,经验有了,材料也没有再受限,做出来的饺子,一次比一次好吃,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第一次做饺子的经过。
因为只有那一次他全程观摩。
第不知道多少次听林见渔念叨饺子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复刻他二师侄第一次做饺子的过程。
首先是先把挂面捣成粉末状,挂面他们囤的过冬的粮食里有,捣成粉末状也不难,再来加水和成面团,这个也不难……才怪。
第一次水加多了,他不得已又捣了些挂面,然后,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等面团终于和好的时候,比他想做的份量翻了N倍。
他原本就想做两个给林见渔尝尝鲜的,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的两个,但现在能煮一大锅让她吃到撑。
面团和好了,就是擀皮了。
擀皮是门比和面更难的技术活,很明显,他不会。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后,他就放弃了,直接手动把面剂子捏成皮的形状,然后,在里面包上他们在小镇上买的虾干、鱼干……甚至是方便面,把万物皆可包饺子的精神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奇形怪状……那是不存在的,他全部给搓成圆了。
所以,当林见渔闻到香味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师父蹲在火堆旁煮“汤圆”。
林见渔在南越待了两年,知道南方人冬至有吃汤圆的习惯,看到锅里煮的一颗颗圆鼓鼓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他在煮汤圆。
但是……
“哪里来的汤圆?”他们囤的粮食都有些什么,她心里门清着,绝对没有汤圆。
“这是饺子。”林尽水纠正道。
“你确定?”林见渔虽然吃过的饺子不多,但见过的饺子不少,第一次见到做成丸子的饺子。
“确定。”除了形状,他全程都是按照做饺子的方式做的,“饺子不能做成圆形吗?”
“没见过,但也不是不能。”吃进嘴里反正都一样,“熟了吗?”她有点饿了。
“熟了吧?”林尽水也不是很肯定,“你吃一个看看。”
“好。”林见渔用勺子舀了一颗起来,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
“吹凉了再吃,又没人跟你抢。”林尽水有些无奈道。
林见渔听话的吹凉了再吃,皮有点厚,没熟,又煮了一会儿再吃,熟是熟了,就是这个馅……
“饺子里面包红糖,你确定这真的不是汤圆?”
“不止包了红糖。”能包的,他都包了。
林见渔又尝了几个,方便面、虾干、鱼干、葡萄干……馅料虽然离谱了一点,但味道还不错,大冬天吃上一碗,整个人暖洋洋的,好不享受。
吃饱喝足,她总算消停了,没再一个劲地念叨着想吃饺子,林尽水也终于可以安静地打坐修炼。
他打坐修炼的时候,林见渔先是瘫坐在他身旁,后又起来走几步消消食,刚准备拿出笔墨纸砚练字,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
这种感觉哪怕时隔几个月,她也依然熟悉,是中毒的反应。
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后,她连忙跑到林尽水跟前道:“师父,救命,饺子有毒。”
林尽水闻言,睁开了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她一手捂住胸口,朝他吐了一口血。
他早上刚换的衣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吐完血的林见渔身上原本纤细的血管又根根鼓起,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痛苦的惨叫声。
见过一次世面的林尽水知道,这不是中毒了,是她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
异变远比中毒凶险,他将划破的手指置于她口中,等了约莫一刻钟,她的身体才恢复正常。
他试着叫醒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于是,他又用手去掐她的人中。
林见渔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的时候,瞳孔有一瞬间是蓝色的,像是藏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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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大海,只很快便恢复如常。
刚醒过来,她整个人有些恍惚,记不清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浑身无力,仿佛饿了许久,喉咙也干得很。
正想问面前的林尽水,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瞥见他胸前的血渍,瞳孔蓦地一缩,下一秒,她便垂死病中惊坐起。
“师父,你受伤了。”
“没有。”林尽水下意识否认,见她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胸前的血渍,他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忙解释道,“这不是为师的血,是你的血。”
“哦。”林见渔松了一口气,刚想躺回原地,突然意识到什么,“谁的血?”
“你的。”林尽水回道。
“我受伤了!”难怪觉得浑身无力,肯定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但是……“伤口呢?”她上下扫了自己一眼,没发现任何伤口,甚至连血渍都没有,总不能伤在背上吧?她扭头去看自己的后背,什么都没看到。
“不用找了,没有伤口,这血是从你口中吐出来的,你刚才身体发生异变了,就是为师跟你说的那个后遗症。”林尽水说。
“异变?”林见渔仔细回想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先是吃了顿他亲手做的饺子,再就是吃饱了撑着,散散步,消消食,然后,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很明显是食物中毒了,再然后,她跑去找他求救,再再然后……完全想不起来了,应该是毒发,意识混乱了,也可能是他说的异变。
她虽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一切牛鬼蛇神,但她师父的血对她确有奇效,不像是正常人的血,没准真能让她发生异变。
但是,哪里变了?
手是手,脚是脚,身体也没什么变化,她还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五官正常,头上没有长犄角,身后也没有长尾巴。
“你干什么呢?”林尽水见她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摸摸头,有点疑惑。
“我哪里变了?”林见渔不答反问。
“身体。”林尽水答。
“没有啊!”她都检查过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肉眼看不出来。”林尽水说,“你试着感受一下周围的灵气。”
林见渔真试了,什么都没感受到。
很好,又信了他的邪。
什么异变,什么灵气,都是他说来唬人的,根本不存在。
不然,灵气她感受不到就算了,自己的身体发生改变,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额,好像感受到了。
肚子空空,浑身无力。
“我饿了。”
“这么快就饿了?”不久前,不才吃饱了撑着。
“醒来就饿了,应该是身体发生异变。”林见渔胡说八道。
林尽水信了。
“那为师再给你煮点饺子吃?”之前包太多了,唯一的小铝锅又太小了,一锅根本就煮不下,还剩了一些,原本打算晚点再煮给她当夜宵吃的。
“可以。”林见渔点头,拿起一旁的水壶,先灌了一口水,她醒过来后,不仅肚子饿,嘴巴也干得很,像是久未喝水,和她几个月前刚被他救时,醒过来的感觉一样,应该真是什么后遗症,但是不是他说的异变,目前还存疑。
她喝水的工夫,林尽水已经烧上水,正在等水开。
看着一颗颗圆润的饺子,林见渔突然问道:“这饺子确定没毒?”
“没吧!”他也吃了,要是有毒的话,好像……也影响不到他,所以,“应该没吧?”
这不确定的语气,林见渔真的很难相信饺子没毒。
众所周知……好吧,没有众,就她自己知道,没有危险的时候,她师父就是最大的危险。
上吐下泻那都是轻的,中毒差点身亡的感觉,她都反复体验过好几次。
但要她不吃这锅饺子是不可能的,美食面前,别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就是见了棺材,她也不带怕的,反正有她师父在,她决计死不了,顶多吃点苦头。
饺子煮好后,她吃得毫无压力,全程都是享受状态,吃完后,无事发生。
看来这次真的是她师父说的后遗症,不是中毒。
11. 富到流油
南越是一个四季不怎么分明的城市,冬天很少下雪,也不怎么寒冷,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白日也有二十几度。
一直到小寒后,天气才渐渐冷起来。
今早下了一场山雨,林见渔出去尿尿差点被冷死。
回来裹上林尽水的道袍还瑟瑟发抖。
被扒了道袍的林尽水:“……”
他虽然不惧严寒,但……
“不是给你一件当被子了。”
“那件凉了,你身上的暖和。”林见渔坐在火堆旁,牙齿忍不住直打颤。
林尽水能怎么办,只能捡起她不要的那件套在身上,免得待会儿她裹着的那件凉了,来扒他的里衣。
“晚点收拾一下,明日一早离开这里。”
“去哪?”这里虽然冷,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离开这里只会更冷。
“下山。”林尽水说,“带你去找你二师伯和三师伯他们一起过年。”
林见渔以为他所谓的离开这里,只是离开他们现在待的地方,不是离开这片山林,听他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我二师伯和三师伯在哪里?”
“也在南越,鹏城。”
“离我们远吗?”
“坐车去的话不算太远。”
“我们要坐车去?”
“你想走路?”
“没有的事。”
这么冷的天,谁爱走路谁走去,她反正不走。
决定明日一早离开后,林见渔很积极地收拾行李。
在山林里待了三个多月,他们进山前囤的过冬粮食,其实已经霍霍得差不多了,这也是林尽水想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
此外,还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这里的灵气被他吸收了两个月,已经稀薄了不少,再吸收下去,就该枯竭了,另一个是接下来的天气会越来越冷,尤其是入春后。
南越的春天多雨,湿气特别重,温度也比冬天低,最低的时候,能达到零下,待在城市里都冷得受不了,更何况是山林里,他自己倒没什么,但林见渔不行。
她的身体情况哪怕是发生异变后,也算不上好,大冷天待在山林里,很容易生病。
虽然喝点他的血就好了,但他目前还没办法确定,他的血喝多了,对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敢给她多喝,怕物极必反。
离开山林的路,他们总共走了七天,大部分的路,林见渔都是被林尽水背着走的,倒不是她懒,主要是下山的路不好走,还有就是,林尽水背着她走起来,比她自己走要快很多。
离开山林后,他们先在附近的镇上小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坐车去找林尽水的两位师兄。
林见渔扒过火车,但坐班车还是第一次,刚开始挺稀奇的,后面被颠得差点吐了,下车的时候,小命都去了半条。
林尽水跟她说,还要转公交车的时候,她差点哭了。
看着她小脸煞白,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到底没狠下心来拉着她去坐车,背上她徒步走去他两位师兄在鹏城的住处。
所幸此处距离他两位师兄在鹏城的住处已经不远了,徒步过去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几天的山路,他都背着她走下来了,不差这几个小时的马路。
到的时候,天色已经近黄昏。
林见渔看着面前自带花园的小洋房,怀疑她师父走错路了。
“我们师门这么富的吗?”这个年代,在南越能住得起这种小洋房的,非富即贵,已知,他们师门里的人全都是神棍,和贵没什么关系,那就只能是富了,富到流油那种。
“改革开放后,你三师伯是赚了不少钱。”林尽水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按门铃。
“靠卖符纸?还是你说的驱鬼捉妖看风水?”
“都不是,靠下海经商。”
“我三师伯还有这本事!”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两人正说着,有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从屋里出来给他们开门。
看到林尽水,少年面上一喜,笑着叫了声:“掌门小师叔。”
“掌门?”林见渔转头看向林尽水,面露疑惑。
“为师没有告诉过你,为师是掌门吗?”
林见渔摇头。
她起初以为掌门是她师祖,后来知道她师祖仙逝了,就以为是她的哪个师伯,大师伯、二师伯、三师伯都有可能,反正不可能是他就对了。
结果大师伯、二师伯、三师伯都不是,最不可能的他成了掌门。
“那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反正不重要。”林尽水说。
林见渔看出来了,重要的话,也不能让他当。
“这位是小师弟吗?”少年听着他们师徒俩的对话,对林见渔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询问了一句。
“不是小师弟,是小师妹。”林尽水说完,还转头对林见渔道,“让你穿女娃娃的衣服,你不听。”
林见渔哪里知道他们师门的人都和他一样眼拙。
嗯,绝对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穿了男娃娃的衣服。
“小师妹!”少年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直接瞪大双眼,仿佛知道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小师妹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林尽水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几个月前刚知道林见渔是女娃娃的自己有多大惊小怪。
“怎么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少年上下打量着林见渔,像是打量什么珍稀物种,一边打量,还一边道,“小师妹欸,师门独一个,师祖、师伯、师父、师叔都没有。”
“我徒弟,我的。”炫耀个屁。
林尽水拉着林见渔直接进屋,不再跟他逼逼。
“你徒弟就你徒弟,走什么?”他还没看够呢!
“你自己爱在门口待着,自己待着。”
少年不爱在门口待着,听他这话,立马关上门,小跑着跟了上去。
家中除了少年外,还有四个人在,分别是林尽水的七师侄玄溯、八师侄玄洌、十师侄逐津、十二师侄逐流,少年则排十一,名唤逐江。
玄字开头的都是林尽水二师兄的弟子,逐字开头的则都是他三师兄的弟子。
此时,他们都正用打量珍惜物种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师门独一个的小师妹。
林尽水受不了他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把林见渔藏在自己身后,问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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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呢?”
“我师父和九师兄前日去海市谈生意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二师伯和五师兄、六师兄去香江了,我师父给他们接了个活,好像挺棘手的,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回答他的是比他还年长一岁的逐津。
“哦。”林尽水知道其他人的去向后,没有再多问,转移话题道,“你们晚饭做了吗?我徒弟饿了。”
林见渔中午晕车,午饭就吃了一点,一个小时前就开始喊饿了,他要给她买吃的,她还不要,说是要留着肚子到这里吃。
“这就去做。”逐津叫上玄溯和玄洌去了厨房,留下逐江和逐流继续用打量珍稀物种的目光打量林见渔。
“你们差不多得了。”把她一个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人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师妹,你今年几岁?”逐流问。
“九岁,过了年十岁。”林见渔如是道。
“不可能。”逐流不相信,“你都没我高,怎么可能九岁了。”
“你几岁了?”林见渔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两公分的小男孩,猜测他估计比她小上个一两岁。
“六岁,过了年七岁。”逐流说完,又问道,“你没有九岁对不对?”
“不对,我就是九岁。”林见渔很遗憾地说。
逐流小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了。
他以为他终于不是师门里最小的了,结果看着比他小的林见渔,居然比他大了三岁。
三岁啊,不是三个月,也不是一两岁,是一代沟。
“好险。”一旁十岁的逐江,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没关系的,就算你比我大,你也是我小师妹。”逐流强行自我安慰道。
“嗯,小师兄。”林见渔很配合地叫了声。
逐流听罢,顿时就忘了自己比她小三岁的事情,彻底迷失在这一声“小师兄”里,他也是当师兄的人了,开心。
“还有我,我是你十一师兄。”逐江也想迷失在她的一声师兄里,虽然他已经有师弟了,但这是师妹,师门独一个。
“十一师兄。”林见渔同样配合地叫了他一声。
“诶。”
说话间,去厨房做饭的三个人一起回来了。
“这么快就做好了?”林尽水见他们仨一起回来,有些惊讶道。
“怎么可能。”这才多久的工夫,别说做好了,他们都还没开始,“忘了今天没买菜,做不了,你们想吃什么,我们去外面买。”
“你们师父不在,你们这么懈怠的吗?”菜都不买。
“不是,我们昨天接了个驱鬼的活,今天忙了一天,没时间买菜。”逐津解释道。
“什么鬼要你们忙一天?”林尽水问。
“不知道,挺厉害的,我们仨联手都没打过。”说这话的是玄溯。
“明日带我去会会。”林尽水来了兴致。
“就等你这话了。”逐津说。
“我也要去。”林见渔举手,她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坑蒙拐骗的。
“还有我。”
“和我。”
逐江和逐流也跟着举起手。
“都去。”林尽水拍板。
12. 法医法师
翌日一早,几人整装待发。
林见渔看了眼统一道袍的其他人,又看了眼穿着背带裤羊毛衣的自己,对林尽水道:“师父,我觉得我也应该拥有一件道袍。”
“可以有。”林尽水说,“等你三师伯从海市回来,让他请人给你做,一件够吗?”
“两件。”可以换着穿。
“不用等我师父回来,小师妹想要的话,晚点我就可以带她去定做。”逐津说。
“谢谢逐津师兄。”
“不客气。”
委托他们驱鬼的人家离得不远,走路过去,也就半个多小时,坐公交车去更快,因为林见渔会晕车,他们没有坐公交车过去,而是走路,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
对方住的同样是中西糅合的花园洋房,附带水景园林,面积十分庞大,目测比他们住的那栋花园洋房大了三四倍不止,住在这里的人家,已经不只是富了,还很贵。
这样的人家居然也信牛鬼蛇神,林见渔有点惊讶。
但转念一想,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容易迷信,就像她师父跟她讲的千古一帝,都统一六国了,不还是沉迷于寻找长生不死药。
而且,这户人家也不尽迷信,除了请他们这群道士外,他们还请了法医和法师。
这个差事和林见渔想象的有所不同,它不仅涉及封建迷信,还涉及两条人命。
两名死者分别死于前天夜里和昨天夜里。
第一名死者,经过法医尸检和目击者们的证词,基本可以确定死因是自杀。
但因为死者死状极其惨烈,自杀原因不明,这家的主人觉得事情邪乎,为求心安,托人去找了在业内颇有声名的沈司命和霍沉胤,也就是林尽水的二师兄和三师兄。
偏生沈司命和霍沉胤,一个去了香江,一个去了海市,连他们的得意门生也跟着一起,家里就剩几个毛头小子。
不过,这家的主人起初只是为了求心安,倒没真的认定有邪祟在作怪,就让逐津他们蛮过来看一下。
结果这一看,还真看出邪祟来。
逐津联合玄溯和玄洌与之缠斗不敌,只能先归家去商讨对策。
这家的主人看不见邪祟,其实有怀疑过他们在装神弄鬼,但昨日夜里又死了一个人,死状比之前一个,从视觉上看,更加惨烈,也可怖。
死者浑身上下遍布抓痕,深浅不一,有些只是浅浅的一道,有些深可见骨,指甲内有血肉,看似全都是她自己抓出来的。
今早叫来法医尸检,死因是失血过多,初步判定为自杀。
一个自杀,可以是他一时想不开,但两个自杀,死状还都这么惨烈,而且,自杀原因不明,就让人不得不往科学无法解释的方向想。
再加上昨日逐津他们来看过后,说他们家确有邪祟作怪。
这家的主人哪怕一开始怀疑他们在装神弄鬼,在又死了一个人之后,也信了七八分。
担心再有人自杀,或者,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他们连继续在这宅子里住下去都不敢,火速搬到别的地方去,还找来了三名法师。
三名法师皆身着黄色道袍,样式和林尽水他们身上穿的不太一样,经这家主人介绍才知道他们是闽越闽南一带的师公,也是道教中的道士。
两边的道士一对比,怎么说呢?
对方年龄最小的,看着都有三四十岁,而他们,最大的才十七岁,最小的六岁,连一个成年的都没有,光是经验这一块就输惨了。
好在这家的主人并不看重经验,也可以说,不差钱,还有就是,逐津他们昨天过来能发现邪祟存在,说明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林尽水还没进这家的门,就感觉到了海族亡灵的气息,而且,气息还不弱,担心林见渔有危险,他第一时间解下自己背上背着的鲸起给她。
林见渔接过后,问:“给我鲸起做什么?”
“可能有危险,以防万一。”林尽水说。
“哦。”他之前每次把鲸落给她,说的话都差不离,林见渔起初没太放在心上,等知道这家两天死了两个人,死状还都特别惨烈后,她才抱紧了剑。
倒不是真觉得有危险的时候,鲸起能保护她,只是出于对死者的敬畏,单纯地想要抱紧些什么。
前天夜里死的那名死者,尸体已经送到宗祠去了,原定今日下葬,因为昨天夜里又死了一个人,担心二者有什么关联,暂时搁置了。
昨天夜里死的那名死者,尸体还没有送到宗祠去,他们到的时候,法医刚对其进行尸检完没多久,法师正在一旁开坛做法事,画面怎么说呢?有点像是科学与玄学的碰撞。
所幸两边相安无事,没有碰撞出火花来。
对于他们的到来,双方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表面都挺平静的,颇有几分各司其职,互不打扰的意思。
林尽水和逐津他们上前去检查昨夜死的那名死者的尸体,林见渔和逐江、逐流三个小的没有跟着一起,站在一旁看法师做法事。
林见渔第一次看法师作法事,觉得挺稀奇的,看得十分专注。
刚开始她还觉得这本事不难学,除了听不太懂他们在吟唱些什么外,其他看着都挺简单的,等他们开始列阵,一个窜过来,一个窜过去,速度之快,看得她眼花缭乱,好几次都怕他们撞到一起的时候,她才知道做法师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至少这走位和配合,就够她练上好几年。
“我们师门的人也会开坛做法吗?”这话她问的是逐江。
逐江摇头:“不会,我们虽然同为修道之人,但驱鬼捉妖的方式截然不同。”
“哦。”林见渔来了兴致,继续问道,“那我们师门的人是怎么驱鬼捉妖的。”
“上就完事了。”逐江说。
林见渔:“???”
林见渔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直接上?不用做准备?”
“什么准备?找到妖邪所在之处?”
“差不多。”
“凭感觉就能找,不需要做准备。”逐江说,“不过,如果对方极善隐藏,或者,实力比自己强的话,还是要准备一些辅助工具的,像罗盘,符箓一类的。”
林见渔:“……”
林见渔觉得相比于对面开坛做法的法师,他们师门的人行骗的手段多少有点不专业,就跟他们的年龄一样,一看就很不靠谱。
“这样真的有人信吗?”
“起初怀疑的人居多,生意不是很好做,后来二师伯的名气打出去了,生意才自己找上门来,眼下这一门生意就是对方自己找上门来的。”要不是一开始生意难做,他师父也不会下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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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虽然他挺乐在其中的。
“看来二师伯真有点本事。”不然,就他们这不靠谱的驱鬼捉妖方式,一般人很难相信。
“何止有点,二师伯可是咱门内第一人,行走的活招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往那里一站,各路牛鬼蛇神都得抖三抖。”逐江昂起脑袋一脸骄傲道。
他身旁的逐流也适时挺直腰杆,与有荣焉。
沈司命驱鬼捉妖的本事如何,林见渔不知道,但看他们俩这副样子,她至少可以知道一点,那就是他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本事,肯定非常强。
“我师父呢?强不强?”
“掌门小师叔也挺强。”逐江说。
“剑法挺强。”逐流补充,“我可以摸摸掌门小师叔的剑吗?”
摸剑在林见渔看来,压根不是个事。
林尽水的两把本命剑,她早摸过不下八百回了。
为了找出让剑出鞘的机关,这两把剑除了藏在剑鞘里的剑刃,其他地方在她这里,已经没一处是清白的了,全被她摸过。
但看着他那期待的小表情,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他师父的剑能不能随便给别人摸。
以防万一,她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先试探性地问道:“我师父不让你摸他的剑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不好意思让他给我摸,毕竟是他的本命剑。”逐流说。
“本命剑不能随便给别人摸?”
“也不是不能,主要看剑的主人,有些特别不喜别人碰他的剑,比如,二师伯,也有无所谓的,比如,我师父,剑放在家里都快积灰了。”逐流举例道。
林见渔从自己和林尽水的日常相处中,不难看出,他挺宝贝他的两把剑的,但他每次把剑给她的时候,又给的十分痛快,不像是不喜别人碰他的剑的样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等等,我去问一下我师父。”说完,她直接朝林尽水小跑过去。
跑到近前,她才想起林尽水在查看尸体。
想到尸体,她的内心是抵触的,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尸体看了过去,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具死相恐怖的女尸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双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对方掉了个头,紧接着,她的耳边便响起林尽水的声音。
“中午还想吃饭就别看。”
“很恐怖吗?”
“还好,就是有点血腥。”
他不说血腥,林见渔都没注意到这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小师兄想摸摸鲸起,给不给摸?”
“你决定就好。”林尽水说,“为师要去一趟这家人的宗祠,看看另一具尸体,你乖乖待在你几个师兄身边,别乱跑。”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能,但是没必要。”
“我想去。”
“那就去。”
宗祠离得很近,走路过去两三分钟,因为林见渔要去,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去。
尸体还没入殓,盖着白布放在灵堂中间,林尽水和玄溯、玄洌上前查看,其他人没跟着。
林见渔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灵堂的方向,隐隐只能看出个轮廓,像是一具男尸。
出于好奇,她转头低声问身旁的逐津:“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13. 讳疾忌医
“被亡灵蛊惑,在众目睽睽下挥刀砍下自己的头颅。”逐津回道。
“嘶~”林见渔听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无亡灵蛊惑,她不知道,但挥刀砍下自己的头颅自杀……她只能说,是个狠人。
“你们刚才检查的那名死者也是吗?”她只知道那名死者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死的。
“不是,那名死者是一指甲一指甲把自己抓到失血过多死的,死相更可怖,也更痛苦。”
“什么仇什么怨?”
“无仇无怨。”逐津说,“亡灵杀人就跟我们进食一样,除非挑食的,不然,都是无差别杀人。”
“这能一样吗?”林见渔感觉自己中午的胃口有被影响到。
“差不多,亡灵主要是以灵气和负面情绪,像痛苦啊,恐惧之类的为食,他们杀人,或者,杀其他生物,都是为了进食,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
林见渔假装信了他的邪。
见林尽水从灵堂里出来,她没再说些什么,直接迎上去喊了声师父。
逐津见了,跟着迎了上去,问:“怎么样?”
“是死于海族亡灵。”林尽水回。
“能对付吗?”
“能。”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照顾好你们小师妹就行。”
“还是让师兄们帮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林见渔怕他演技不过关搞砸了。
“不用,他们只会帮倒忙。”
“这话七师兄和八师兄就不爱听了。”逐津说。
“我是说给你听的。”
逐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回到主家后,林尽水就开始寻找隐藏起来的亡灵。
林见渔感觉他就只是为了走个过场,最后选一个无人的地方开始他的表演。
过程和她想的相差无几,林尽水先是在周围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拔出他背上背着的鲸落,在自己左手的手掌上划了一道。
林见渔看到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在地上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她的药啊,第二反应才是,也不用这么拼,撒点黑狗血啊,公鸡血什么的,不就行了。
她还在齐城的时候,看见过他们大队的神婆装神弄鬼,撒的就是公鸡血,完了,还能吃鸡,那味道,隔了一条街,她都闻得清清楚楚。
撒完血没多久,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吹得人脊背发凉,不得不说,她师父这运气都快赶上他的乌鸦嘴了。
阴风有了,接下来就是装神弄鬼。
她师父很会把握时机,借着这股阴风,直接舞起了剑,剑起,锋芒毕露,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知道的,说他在舞剑,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跟一个无形的人战斗,招招置人于死地,阵仗一点也不输之前在前院做法事的法师,看得她双眼亮晶晶。
有这样一套剑术,也难怪他们师门的人,连骗人都那么敷衍。
结束的时候,林尽水脸不红,气不喘,只有衣服上多了几道血口子,血渍斑斑点点,不似剑伤,任谁见了,不以为他刚结束了一场科学无法解释的战斗。
林见渔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在装神弄鬼,都差一点信了,更何况,原本心里就怀疑家中有鬼的主人家。
“师父,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过会儿就好了。”林尽水不甚在意道。
他身上的伤从视觉上看,确实不是什么大伤,林见渔碍于主人家在场,也没有表现得太在意,打算等事后再跟他说,下次再装神弄鬼没必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林尽水安抚完她后,就走去和主人家说话。
林见渔没有跟过去,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逐江和逐流逼逼。
“刚才那亡灵好可怕。”逐江说。
“看起来好好吃。”逐流回。
林见渔:“???”
好可怕是怎么跟好好吃扯上关系的?
这台词敢不敢再不专业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演戏吗?
“你就知道吃。”
“就是,亡灵我们又不能吃。”逐江附和,“虽然看起来确实挺好吃的。”
林见渔:“……”
林见渔怕他们的对话被不远处的主人家听到,害林尽水刚才那套剑白耍了,决定结束这个丧心病狂的话题。
“好了,别说了,主人家还在呢!”
“哦。”
待林尽水和主人家交代完驱鬼事宜,几人便告辞离开。
主人家想留他们吃完午饭再走,被逐津婉拒了。
他今天一大早就带着玄溯和玄洌去买菜,打算中午,或者,晚上做一顿丰盛的饭菜给林尽水他们师徒俩接风洗尘。
眼下时间还早,可以回去做午饭。
离开主人家后,他和玄溯和玄洌先坐车回去准备午饭,林尽水带着几个小的步行。
回到家,林尽水直接上楼,林见渔跟他一起。
进门的时候,林尽水拦住了林见渔,说:“为师要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在门外等会儿。”
“我看看你身上的伤严不严重。”严重的话,要上药。
“已经好了。”林尽水说。
林见渔不信,硬扒了他的道袍。
“受伤了就要治,不要会鸡鸡医。”
“是讳疾忌医。”神特么会鸡鸡医。
“意思一样就行。”林见渔说,“里衣是要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林尽水拿她没办法,只能脱了里衣给她看。
里衣和道袍一样血渍斑斑,但他的身体却完好无损,别说伤了,连疤都没有。
“真好了?”林见渔有点不敢相信,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身体,仿佛要把他的身体看出一个洞来。
林尽水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拿了件干净的里衣一边穿,一边道:“都跟你说好了。”
“怎么可能好了。”这才过去多久的时间,哪怕他的伤口再小,也不可能痊愈了,顶多结痂,但他的身上又确确实实没有伤口,她反复看了好几遍,不会有错,除非他一开始就没有受伤,身上的血渍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她拉过他正在系衣带的手,检查他的掌心,同样没有伤口。
“是那个什么法吗?就是用来骗人的那个什么法。”
“什么法?”林尽水想了下,问,“变戏法?还是障眼法?”
“有区别吗?”
“区别不大。”
“那就当是变戏法吧!”林见渔说,“你的伤是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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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吗?”
“不是。”林尽水摇头。
“那是障眼法吗?”林见渔问。
“也不是。”
“不是变戏法,也不是障眼法,是什么法?”林见渔皱眉。
“没有法。”林尽水说完,直接把她推到门外去,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迅速把门关上再上锁。
林见渔看着紧闭的房门,没有在外面等着,跑下来去找逐江和逐流。
“十一师兄,你会变戏法,或者,障眼法吗?”
“比如?”逐江问。
“比如假装自己受伤流血了,但其实没有。”林见渔说。
“这个简单,不过,要有演戏用的血浆包。”
“那是什么?”
“一种类似于血的液体,或者直接是血,用袋子包裹着,演戏的时候,含在嘴里,或者藏在身体的其他地方,需要时,咬破,或者刺破血浆包,就能造成受伤吐血,或者流血的假象。”逐江解释道。
林见渔懂了。
原来她师父衣服上的血渍是这么来的,害她白心疼了。
南越是沿海城市,海产十分丰富,逐津今天一早特意去了趟海鲜市场,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海鲜都买了,中午为林尽水他们师徒俩准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海鲜大餐接风洗尘。
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林见渔,吃得肚皮滚圆,林尽水也久违的吃了顿饱饭。
饭后,逐津带着林见渔去他们定做道袍的地方,给她定做了春夏秋冬各两身道袍,附带两把桃木剑。
换上道袍,背上桃木剑,忽略那一头狗啃似的头发,林见渔也有了几分小道士的模样。
道士的生活和平常人的区别不大,除了时不时打个坐,挥个剑,画个符外,基本和平常人没有区别,年龄小的,甚至还要上学。
这里特指逐江。
逐流还没到上学的年龄,逐津他们下山的时候,已经过了上学的年龄了。
林见渔对打坐没什么兴趣,对画符……因为没有林尽水所谓的灵力加持,兴趣也不大,学会了就不会再画,对剑术的兴趣很大,所以,她空闲的时候,几乎都在挥剑。
基础是逐流教她的,林尽水教的太复杂了,有点为难她这个初学者。
等她跟逐流打好基础后,才正式开始跟林尽水学剑。
林尽水的剑术,不管第几次看,她都有被惊艳到,反观她自己,哪怕招式学得再像,桃木剑挥得再虎虎生威,也跟在玩似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她不觉得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觉得是桃木剑的问题,因为林尽水拿着她的桃木剑给她做示范的时候,同样一点气势都没有。
她也想拥有一把属于她的本命剑,但逐流说了,本命剑不是什么人想有就能有,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没办法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是以,她把主意打到了拥有两把本命剑的林尽水身上。
“师父,你的本命剑能不能送我一把?”
“不能。”本命剑这玩意儿可不行送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徒弟,也一样。
“等你死了,也不能吗?”
林尽水:“……”
林尽水怀疑她在咒他死。
“为师死了,你也别想活。”
林见渔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瞬间没了盼头。
14. 桃林深处
腊月二十四,南方的祭灶日,又称作小年。
去海市做生意的霍沉胤,终于带着他的大徒弟回南越了。
他大徒弟名叫逐渊,年龄是他们这一辈最大的,十九岁,比林尽水那个当小师叔的还大上三岁,和他一样,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
师徒俩勤勤恳恳跑生意,养活整个师门。
这是林见渔对他们师徒俩的认知,因为他们简直“壕”无人性。
尤其是霍沉胤。
霍沉胤很会赚钱,也很会花钱,花起钱来一点节制也没有,仿佛钱都不是钱。
回来几天,正事不干,光顾着给林尽水和林见渔各种买买买。
主要是给林见渔买。
倒不是更喜欢林见渔,给林尽水的,他能买的老早就买了,现在就是在查缺补漏。
给林见渔买的,大多是一些小朋友吃的,穿的,用的东西。
甭管是女娃娃的,还是男娃娃的,也甭管她用得上的,还是用不上的,只要是别的小朋友有的,他都会给她买。
林见渔虽然挺喜欢他的“壕”无人性,但有些东西真的没必要买。
就好比衣服。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上了,个头窜得很快,一年一个样,衣服有个两三套换着穿就够了,完全没必要买多,但他给她买的衣服,两三个衣柜都装不下。
哦,他甚至还腾了个房间出来给她当衣帽间,里面专门放他给她买的衣服,还有鞋子、帽子之类的。
她跟他说:“没必要,我用不上。”
他说:“用不用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有。”
然后……
没然后了。
她被说服了。
买都买了,不服不行。
只能说万恶的资本家。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这天。
这天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他们师门也不例外。
一大早,林见渔就从床上爬起来和她几个师兄们一起贴春联,放鞭炮,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年夜饭很丰盛,应有尽有,连饺子都有。
他们师门过年一般是不吃饺子的,饺子是林尽水特意让逐津他们给她做的,他自己没动手,因为逐津他们不让,说他是厨房的灾难。
唯一没有的,大概就是团圆。
和大部分国人不一样,他们师门的人并不注重过年团圆,能在一起过就在一起过,不能在一起也不会特意抽时间聚在一起。
就像沈司命他们,香江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他们过年就直接留在香江过,没有回南诏。
霍沉胤他们也是,明明不缺钱,也有时间,却没有回南诏过年,直接留在南越过。
过完年,林尽水和林见渔就告别霍沉胤他们,准备回南诏。
离开的时候,他们带的东西并不多,年前,霍沉胤给买的东西,大部分都直接邮寄去了南诏,还有一小部分留在小洋房。
不过,霍沉胤给了他们很多钱和票,让他们路上需要什么再自己买。
在鹏城待的这段日子,是林见渔这一生少有的幸福时光,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在离开之前瞻仰一下她那位据说在装神弄鬼,坑蒙拐骗方面手段十分了得的二师伯。
离开鹏城,林尽水带着林见渔时而在城镇里穿梭,时而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大半个月后,抵达与南越相邻的西越,过了西越,便是南诏。
西越多山林,师徒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林里转悠,好在惊蛰后,阳气上升,气温已经回暖,只要雨水不多,在山林里风餐露宿,对于林见渔来说,轻轻松松。
当然,仅限于风餐露宿,一些难走的山路,还是得靠林尽水背她。
她这段时间吃好喝好,身上有肉了,身高也窜了些,整个人重了不少,但林尽水背起她来,还是毫无压力。
他都没压力,林见渔就更没压力了,该吃吃,该喝喝,努力长高高,变强壮,争取早日靠自己征服脚下蜿蜒崎岖的山路。
在山林里转悠了十来天,他们终于进入一座城镇。
这座城镇名为防城,有边海之城的美誉。
刚进城镇,林尽水就说:“为师的师父,当年就是在这里捡的为师。”
“这里吗?”林见渔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不是这里,是这座城镇,还要往前,有一片桃林,桃林深处,靠海的地方。”林尽水说。
“我想去看看。”
“可以。”林尽水点头,“不过,只能看看桃林,不能到桃林深处去。”
“为什么?”林见渔不解。
“因为为师的八字不够硬,不能往水边走。”
他不说这话,林见渔都忘了他师父曾经诅咒过他,将来会死在海水里。
“那就不到海边去,就在桃林里看看。”
“好。”
在镇上简单歇歇脚,补充完物资后,林尽水就带着林见渔往他说的桃花林去。
桃花林外,有一座村庄,叫桃花村。
要进桃花林,必须经过桃花村。
桃花村的村民皆为少数民族,大部分都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林见渔乍一见,莫名联想到了《桃花源记》里的与世隔绝的村民。
和《桃花源记》里的村民一样,这里的村民也十分好客,见他们进村,纷纷邀请他们到家中用饭,被林尽水一一婉拒了。
“桃花林里,有一家卖桃花酥的店,里面卖的桃花酥,特别好吃。”林尽水去年路过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林见渔和他相处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这人非常挑食,除了和海鲜、河鲜沾边,基本不怎么吃,能让他用特别好吃形容的,也就只有他最爱的小鱼干。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用特别好吃形容小鱼干以外的东西,不免好奇。
“桃花酥是什么?跟核桃酥有区别吗?”她记得他对核桃酥一点兴趣也无。
“区别大着呢!”
“什么区别?”林见渔问。
“桃花酥好吃,核桃酥不好吃。”林尽水道。
林见渔:“……”
很好,这区别确实很大。
两人一路说着,没过多久就到了桃花林边上。
眼下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还没走进桃花林,林见渔就闻到一股独属于桃花的清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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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带点甜,十分好闻。
桃花林里,不仅有卖桃花酥的店,还有一座山寺。
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便是山寺香火最鼎盛的时候。
当然,不包括破四旧后到改革开放前的那些年。
今日天气不错,有不少人到山寺上香,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还有一小部分是来这里看桃花的游客。
林见渔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去寺庙上香这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林尽水作为一个小道士,同样如此。
于是,两人直接忽略寺庙,直奔卖桃花酥的店。
卖桃花酥的是一对老夫妻。
老两口建国前,为了躲避战争,变卖所有家当,在桃花林里重新安家,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建国后,全部土地实行社会主义公有制,桃花林也不例外,老两口,连带桃花林一起被并入桃花村。
桃花村的大队长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在桃花林里住习惯了,并没有强制让他们搬到桃花村去,而是让他们继续住在桃花林里当护林员。
改革开放后,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做起了生意。
老两口做桃花酥的手艺不错,便也在桃花林里支起摊子卖桃花酥。
因为桃花林地处偏僻,除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和桃子成熟的季节,少有人会过来,再加上原材料限制,老两口只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卖桃花酥,其他时候还是当护林员。
老两口做的桃花酥,外皮酥脆可口,内陷松软绵密,甜而不腻,就像这满林桃花,清香中带点甜,让人一尝便无法忘却。
也难怪林尽水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好吃。”
“是吧!”林尽水先是笑得眉眼弯弯,后又有些遗憾道,“可惜只有这家店卖的桃花酥好吃。”
桃花酥作为国内传统糕点之一,很多地方都有卖,但没有一个地方卖的,像这里卖的一样,让他觉得好吃。
林见渔也觉得很可惜。
不过,没关系。
“以后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我们都一起来这里吃桃花酥。”
“好。”
吃完桃花酥,林尽水带着林见渔在桃花林里小逛了下,顺便给她指明他被捡的方向,等她长大了,自己过去看看。
小逛完桃花林,师徒俩便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林尽水还不忘去打包一些桃花酥放在他原本用来装小鱼干的盒子里,带着路上吃。
临近清明节,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山林里的路愈发难走,偶尔还有毒蛇猛兽出没。
所幸林尽水运气好,每次都能有惊无险的避开。
但毒蛇猛兽易避,雨水却难避,林见渔好几次都被淋成落汤鸡,好在并没有生病。
因为每次她被淋成落汤鸡,林尽水都会喂她喝点血,确保她不会生病。
林尽水自己也被雨淋,不过,他身体好不会生病,而且,他哪怕被雨淋湿了,也还是一样仙风道骨,和被淋成落汤鸡的林见渔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见渔好几次都怀疑他打伞的时候,只给自己打,没有顾上被他背在背上的她,但始终找不到证据。
就这样,在山林里转悠了个把月,两人总算进入南诏境内。
15. 你中毒了
春雨过后,正是南诏的蘑菇疯狂生长的时候。
山林里到处都是野生蘑菇,五颜六色的,看着十分诱人。
林见渔见了,直接化身采蘑菇的小女孩,提着用藤条编成的小篮子,到处采蘑菇。
齐鲁的山林里也有蘑菇,不过,种类没有南诏这么丰富。
林见渔还在齐鲁时,有跟大队里的其他小孩进山采过蘑菇,能分辨几种没有毒的蘑菇,但南诏的蘑菇,光是她目之所及就不止几种,很多都是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只能看到一种就询问林尽水一句有没有毒。
林尽水从小在南诏的山林里长大,大部分的蘑菇他都识得,林见渔问的,他基本都能回答得上来,就是答案让林见渔有点怀疑。
“这个青色的蘑菇就算了,这个红色的蘑菇,你确定真的能吃?”她认识的蘑菇种类虽然不多,但也知道蘑菇这玩意儿,颜色越鲜艳毒性越大。
“确定,这是红菌,无毒的。”林尽水说。
林见渔还是有点怀疑,又问道:“那这个青色的呢?”
“青色的是青头菌,也是无毒的。”
林见渔怎么看,这些颜色鲜艳的蘑菇都不像是无毒的,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诓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邪。
林尽水看出了他的犹豫,宽慰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喝点为师的血。”
“也是。”这一路下来,她中毒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经验十分丰富,完全不需要怕。
于是,之后她再遇到的蘑菇,甭管颜色多鲜艳,长相多奇怪,只要林尽水说没毒,她都采上一点。
采满一篮子后,师徒俩找了块空地,生火烤蘑菇吃。
形状、颜色各异的蘑菇,用竹子串成一串,架在火上慢慢烤,等表面的水分烤干了,再刷上油,撒上盐巴、孜然、辣椒面,那味道……林见渔已经咽了N多次口水了。
“好了没有?要焦了。”
“快了,别催,没熟的菌子吃了容易中毒。”
林见渔:“???”
说好的她采的这些蘑菇都是无毒的呢?
“你不是说,这些蘑菇都是无毒的。”
“熟了,就都是无毒的。”林尽水说完,递了一串蘑菇给她,“这串熟了,吃的时候别急,有点烫。”
林见渔接过后,先是犹豫了一秒,表示对有毒蘑菇的尊重,紧接着敷衍地吹了两下,表示对温度的尊重,最后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表示对美食的尊重。
“嘶~”烫!
“都让你别急了,又没人跟你抢。”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你手里吃了一半的那串蘑菇放下?”不怕烫了不起啊!
林尽水用行动告诉她,不怕烫就是了不起。
林见渔刚吃完一串,他已经吃了三串了,正准备吃第四串。
“这串吃完你不准吃了!”
“为什么?”
“为了公平。”林见渔说,“总共八串,我们一人四串。”
“行吧!”林尽水吃完属于他的最后一串烤蘑菇后,就捣鼓锅里的蘑菇炖腊肉去了。
嗯,只是几串烤蘑菇,根本填不饱他们师徒俩的肚子,旁边还炖着一锅汤。
汤在烤蘑菇之前,就已经炖上了,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正咕噜咕噜直冒泡,香味没有烤蘑菇那么霸道,但也挺香的。
林尽水试了下味道,觉得还行,就给自己打了一碗。
一旁还在吃烤蘑菇的林见渔见了,便道:“给我也打一碗放凉。”
林尽水听罢,又给她打了一碗,打完,他才端起自己的碗开始喝汤。
吃完焦香的烤蘑菇,又喝上一碗鲜香的蘑菇汤,林尽水终于有种回家的感觉,虽然此处离他们道观还有一段距离。
林见渔吃完烤蘑菇的时候,他已经喝完一碗蘑菇汤,锅里还剩了一些,他没有再盛,怕她吃不饱。
同样是吃完焦香的烤蘑菇,又喝上一碗鲜香的蘑菇汤,林见渔并没有回家的感觉,她感觉这个世界突然玄幻了,因为她看到自己的面前飘着几团火,周围的景象也发生变化,像是置身于万花筒里,五颜六色的,看得她眼花缭乱。
“火,飞起来了,危险,师父,快躲开。”
正在打坐的林尽水,听她这话,蓦地睁开了眼,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山海族的气息,也没有她口中说的飞起来的火,他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刚想问她哪里的火飞起来,就见她突然站起来往后退,手还挥舞着像是在阻止什么东西靠近她,他连忙站起身来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
“有火,蓝色的,朝我飞过来了。”林见渔说。
林尽水一听,蓝色的,还能飞起来的火,第一时间联想到人们口中的鬼火,也就是磷火,但这周围根本没有磷火,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火只有林见渔能看见。
只有林见渔能看见的火,存不存在,他不知道,只能先当她是吃蘑菇中毒,出现幻觉了,先喂她喝点他的血。
喝完他的血,林见渔眼前的一切慢慢恢复正常,半空中飘着的蓝色火焰也消失不见。
“我刚才看到几团蓝色的火,朝我飞过来,周围的景物都是五颜六色的,师父也是五颜六色的。”
“现在呢?”林尽水问。
“现在恢复正常了。”林见渔说,“我撞邪了吗?”
“没有,你中毒了。”
“我就说那些五颜六色的蘑菇有毒吧!”
“没毒。”林尽水说,“是没煮熟,再煮一会儿就好了。”说着,他已经把小铝锅重新放在火上。
林见渔将信将疑地看着锅里的蘑菇汤,问他:“都是吃了四串烤蘑菇,一碗蘑菇汤,为什么我中毒了,师父却没中毒?”
“为师的身体比你好,这一点毒奈何不了为师。”林尽水道。
“酸了。”
“吃颗糖。”林尽水递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给她。
林见渔接过,拆开,放进嘴里,看着锅里的蘑菇汤问:“还要煮多久才能好?”她没吃饱。
林尽水想了下,说:“一刻钟吧!”
“一刻钟后,锅里的蘑菇就没毒了吗?”林见渔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很靠谱。
“嗯。”林尽水点头。
“万一还是有毒呢?”林见渔问。
“那就是没煮熟。”林尽水说,“要不再煮两刻钟?”
林见渔:“……”
果然很不靠谱。
“有没有一种可能,煮再久,蘑菇该有毒,还是有毒?”
“不可能。”林尽水不假思索道,“你采的这些菌子都是无毒的。”
他说得笃定,林见渔没有跟他争。
倒不是信了他的邪,是做好了再中一次毒的准备,反正出血的人是他,她只是出现幻觉并没有其他不适。
吃完剩下的蘑菇汤后,林见渔的眼前果然又出现幻觉。
真的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师父,血。”
林尽水听她这话,立马划破自己的手指给她喂血喝,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就说不是没煮熟吧!”
“应该再多煮一刻钟的。”
“再煮就烂了。”
“那就是锅的问题。”
“锅有什么问题?”这口锅跟了他们这么久,从来没出过问题,质量杠杠的。
“这是铝锅。”林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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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看云淡淡都是用铁锅煮的。”
“铝锅不能煮蘑菇吗?”林见渔问。
“不知道。”林尽水自己吃蘑菇,都是用烤的,更准确地说,他自己吃什么,都是用烤的,这口小铝锅和一开始林见渔吃的那几包方便面,都是他师兄给他压箱底的。
“不知道,你说锅有问题。”
锅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有背锅的一天。
哦,锅不会做梦。
那就更想不到了!
“锅没有问题,那就是你的问题,反正菌子不可能有问题。”林尽水说。
林见渔:“……”
林见渔在自己背锅和锅背锅之间犹豫了下,最终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锅的问题。”
“是吧!我就说是锅的问题。”
林见渔能说不是吗?
能。
但这就是在变相说自己有问题,她又不傻。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师徒俩便再次出发。
林见渔继续提着她用藤条编成的小篮子,边走边采蘑菇。
这一次,她没再看见一种就问林尽水有没有毒,而是挑自己顺眼的,直接采,反正问了林尽水,该中毒,还是会中毒,她已经是老中毒人了,非常淡定。
她没问林尽水,林尽水也没太在意,只当她没打算再认识新的蘑菇,一直到她采了一朵白帽菌,然后,是两朵、三朵、四朵……这已经不是致死量了,是死后鞭尸量。
“都跟你说了,这种菌子叫白帽菌,含有剧毒,不能吃。”
“没事,喝点师父的血就行。”林见渔不以为然道。
“不行,白帽菌的毒性非常强,吃一朵即致命。而且,中毒症状也不是出现幻觉那么简单,你不想吃苦头就别作死。”林尽水说。
“哦。”林见渔不是作死的性格,很听话地把篮子里的白帽菌全丢掉。
“你就采为师上午跟你说的那些无毒的菌子就好,要是再遇到别的无毒的菌子,为师会同你说,没同你说的,或者,上午跟你说有毒的,你都别采。”林尽水交代道。
“上午采的那些蘑菇要是无毒,我中午怎么会中毒!”
“不是说了,锅的问题。”
林见渔:“……”
忘了锅背锅的事情。
算了,上午那些毒蘑菇顶多让她出现幻觉,没有其他影响,就当它们无毒好了。
最重要的是,幻觉看多了,她将来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时候,也有个参照。
话又说回来,他们师门的人之所以能做到人均狠起来连自己都骗,是不是因为常年吃毒蘑菇,幻觉看多了?
“师父,你吃蘑菇中毒过吗?”
“没有。”
“那师门的其他人呢?”
“大部分都中过。”
“什么问题?”
“没煮熟。”
很好,再问下去,锅又要背锅了。
夜里再吃蘑菇,为了证明不是锅的问题,林见渔特意全用烤的,结果吃完后,无事发生。
所以,真是锅的问题?
答案是,不是。
因为第二天再吃烤的,她又中毒了。
这次不是出现幻觉,是腹痛。
所幸她血喝的及时,并没有吃多少苦头。
之后的日子,她基本都是在吃蘑菇,中毒,吃蘑菇,居然没中毒,吃蘑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中毒,吃蘑菇,不知道这次中毒的反应是什么中愉快地度过。
一直到他们的师门前。
看着面前破败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倒塌的道观,林见渔严重怀疑林尽水带错路了,亦如当初,他把她带到鹏城的小洋房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