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0章 微微泛红 阿脂第一次真实地触摸到了风。 不再是隔着那层无形花瓣屏障,而是真真切切的风。 风带着阳光烘烤过的暖意,她微微扬起头,闭着眼,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混杂着咖啡香味道。 “怎么样?” 泷川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甜筒,嘴角还沾着一点绿色,声音里带着雀跃。 “阳光的味道,是不是比冥界那冷飕飕的死气好闻一万倍?” 零三九的光球在她头顶兴奋地打着旋儿,蓝光闪烁得像个失控的迪斯科球,叽叽喳喳。 “阿脂阿脂,快看那个穿条纹衫的帅哥,哇哦,意大利男人果然名不虚传!” 阿脂缓缓睁开眼,那双凤眸里,第一次映照出毫无阴霾的笑意,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旁边一根历经千年的粗糙石柱,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带来一种令人战栗的真实感。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三天,大概是阿脂记忆中色彩最为浓烈绚烂的片段。 她们穿梭在永恒之城的大街小巷,在许愿池前背对着抛下硬币,咬着冰淇淋,看街头艺人拉着手风琴,她们租了一辆小小的菲亚特500,沿着海岸线飞驰,蔚蓝的海水在悬崖下铺展,零三九的光球贴在车窗上,模拟着海鸥的鸣叫。 她们并排坐在台阶上,俯瞰着教堂在暮色中闪耀。 阿脂安静得出奇,只是望着远方,深紫色的纱裙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谢谢你,泷川。”她忽然说,没有转头,声音融在晚风里,“这三天像偷来的美梦。” 泷川心头微微一酸,刚想说什么。 零三九却抢先飞过来,绕着阿脂打转。 “偷什么偷,我们光明正大玩的,阿脂开心就好。” 阿脂终于转过头,对着泷川和零三九,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在落日熔金的光辉里,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泷川知道,梦,该醒了。 第四天的午后,阳光正好。 泷川的小院天竺葵开得如火如荼,藤编小桌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柠檬气泡水,杯壁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 毫无预兆。 温暖明亮的空气骤然凝结,仿佛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零三九的光球猛地一缩,蓝光变得极其微弱,嗖地 一下钻进了泷川外套口袋里,瑟瑟发抖。 泷川正拿着一顶新买的宽檐草帽在阿脂头上比划,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指尖瞬间冰凉。 她知道谁来了。 谢玄的身影如同从空间的褶皱中直接步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庭院中央。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衬衫,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他的脸色比三天前更加苍白,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扫过泷川,最后沉沉地落在阿脂身上。 阿脂脸上的笑意和光彩,在谢玄出现的刹那狠狠抹去。她挺直了背脊,下颌微扬,恢复了那副带着刺的疏离姿态。 “三日之期已到。” 谢玄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看来,你毫无进展。”他的目光刺向泷川。 那带着不满的目光激起了泷川心底压抑许久的火气。 此刻看着阿脂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勇气冲了上来。 她上前一步,几乎是无意识地挡在了阿脂身前一点的位置,梗着脖子迎上谢玄冰冷的视线。 “什么叫毫无进展?” 泷川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拔高,却异常清晰。 “你自己都不跟阿脂说清楚,你根本就是爱你自己那点放不下的执念和愧疚?” 她豁出去了,语速飞快。 “你自己心里都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凭什么指望我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给你理清楚?我又不是月老。” 她喘了口气,顶着谢玄那几乎能将她冻结成冰的阴沉目光,硬着头皮补充道。 “你有本事别瞪我,我说错了吗?” 谢玄的目光在泷川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冰封般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波动,像是冰层下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随即,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 “泷川,你似乎也被她带坏了。”那语气听不出是陈述还是讽刺。 “什么带坏?你在胡说什么?”泷川下意识地反驳,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1章 几乎不成句的回应。 就在这时,阿脂的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如同冰珠坠地。 “你不许威胁泷川,谢玄。” 光芒微微一闪,阿脂的身影清晰了几分,她目光锐利地直视着谢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厌憎依旧从她紧绷的声线里透出来。 “我厌恶你,” 她清晰地吐出这个词。 “这是无法改变的,谢玄。我没有办法原谅一个剥夺了我自由的男人。永远不能。”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这洒满阳光的小院,又回到谢玄那张脸上。 “你要我解开心结?可以。除非放我自由。让我像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真正的灵魂一样,去经历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去爱,去恨,去生,去死。而不是像一只鸟,永远关在你精心打造的笼子里。”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否则,我永、不、原、谅。”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谢玄的脸色,在阿脂说出“永不原谅”时,彻底阴沉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庭院里所有植物都仿佛蒙上了冰霜。 零三九在泷川口袋里抖得像筛糠。 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最终又被强行压回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我不会,”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偏执的固执。 “永远不会。” 他向前伸出手,那只冷白如玉的手掌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阿脂,” 他看着阿脂,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掌控,有执拗,或许还有一丝被拒绝后的狼狈。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 随着他话音落下,阿脂的身影在那光芒中剧烈地挣扎,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全然的抗拒和绝望。 她似乎想对泷川说什么,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下一秒,光芒猛地收敛。 阿脂的气息,连同她最后那个无声的口型,彻底消失了。 阳光重新变得温暖,天竺葵也恢复了鲜艳。 她眼睁睁看着那朵承载着阿脂的花,被谢玄的手掌握住,然后,连同他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意大 利灿烂的午后阳光里。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甜香,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泷川像被抽干了力气,扶住了旁边的藤编小桌。 柠檬气泡水的杯子被她碰倒,金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浸湿了桌面,滴落在石板地上。 “泷川宝贝儿。” 零三九怯怯地从口袋里探出一点微弱的蓝光,声音带着哭腔,“阿脂姐姐。” 泷川用力闭了闭眼,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泷川眼角的余光瞥见藤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那只是一块薄薄的东西。材质非金非玉没有任何装饰,只在中心位置,在阳光下折射出幽暗难辨的、仿佛蕴藏着星云流转的光泽。 泷川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 她怔怔地看着这面小小的“镜子”,这是谢玄留下的“报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死寂,也拉回了泷川飘远的思绪。 她有些木然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首先跳入眼帘的是沈独光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孤零零地躺在列表顶端: 沈独光:出去玩了? 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 紧接着是武叙一连串的信息轰炸: 武叙:泷川?在吗? 武叙:意大利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武叙:看到你朋友圈定位了!罗马好玩不? 武叙:怎么不回消息?没事吧? 武叙:???看到回个信啊! 看着武叙那带着关切和一点点焦虑的询问,再对比沈独光那简洁到近乎冷漠的四个字,泷川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盯着沈独光那条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沈独光的名字,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泷川这才猛地想起时差,她有些懊恼地想挂断。 “嘟。”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挂断键的前一秒,电话被接通了。 听筒里先是一片沉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过了几秒,一个低沉、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和慵懒,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半个地球的距离,落入泷川的耳中。 “喂?” 是沈独光。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泷川紧绷的神经。背景是深夜特有的寂静,更衬得他那声“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泷川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最终出口的,却是一个几乎不成句的回应。 “嗯。”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2章 缩回了口袋 听筒里只有沈独光平稳清浅的呼吸声,这段沉默的时间,泷川也在思考。 说什么?无数念头在泷川脑海里冲撞,最终却都堵在喉咙口,化作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甚至能感觉到零三九都屏住了呼吸似的。 电话那头的沈独光似乎很有耐心,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这份沉默的等待,在泷川此刻纷乱的心绪里,却比任何追问都更让人心慌意乱。 “对不起,”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急于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安静,语速飞快,带着一种刻意的生硬/ “我不小心打错了。你挂了吧。” 说完,她甚至不敢等对方的回应,指尖下意识地就要去按那个红色的挂断图标。 “呵。” 一声极轻的笑声,晰地传了过来。那笑声很短促,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和一丝纵容。 “泷川,” 沈独光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低沉的尾音在深夜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磁性。 “你都不更新朋友圈,” 他的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控诉。 “我都不知道你玩得开不开心。” 这意料之外的,近乎家常的抱怨,】打破了泷川强装的镇定和刻意营造的距离感。 紧绷的神经像是被这带着温度的抱怨轻轻拨了一下。 “噗嗤”。 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一个短促的笑声就毫无预兆地从她唇边溢了出来。 这声笑来得太突兀,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沈独光似乎也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动静,听筒里传来他一声极轻微的被取悦了的鼻音。 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那个盘桓在泷川心底已久、几乎成了某种执念的问题,像是挣脱了理智的缰绳,脱口而出。 “沈独光,”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莽撞。 “你为什么叫我莲莲?” “......”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长久的令人心头发沉的死寂。 刚才那点轻松甚至带着点暧昧的气息荡然无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泷川甚至能想象出沈独光此刻的样子,他可能正靠在床头,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眯起,所有的情绪都被敛藏在那片沉静之下。 这沉默像无形的压力,一寸寸挤压着泷川的 呼吸。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她后悔了,无比后悔。为什么要问?这答案重要吗?它只会把她拖进更深的、她此刻根本无力面对的迷雾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她压垮的临界点。 “你回来,” 沈独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泷川耳膜上。 “我们当面说。” “当面说”三个字,瞬间点燃了泷川心头那股压抑许久的无名火和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掌控的恐慌。 “嘟——嘟——嘟——” 回应沈独光的,是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凶狠意味的忙音。 泷川盯着那个名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斗。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但那一刻,她就是笃定,笃定沈独光不会立刻打回来,笃定他会顺着她这近乎无理取闹的“挂断”。 “哇哦。” 零三九小心翼翼地,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叹。 “泷川宝贝儿,你刚才好像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她似乎在努力搜索词库。 “哦,恃宠生娇的那个妃子,对,就是那种,‘哼,本宫不高兴了,你退下吧!’的感觉。” 泷川被她这离谱的比喻噎了一下,她没好气地白了光球一眼,指尖泄愤似的戳了它一下。 “恃宠生娇?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恃宠生娇是什么样的。” 语气里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虚张声势。 零三九的光球被她戳得晃了晃,发出委屈的“滋啦”声。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凶什么凶。” 她小声嘀咕着,缩回了口袋里。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3章 隐秘的悸动 庭院里重新安静下来。泷川盯着手机屏幕,沈独光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下方是那条孤零零的 “出去玩了?”。 没有新的消息弹出来,没有质问,没有要求回拨。 果然,如她所“笃定”的那样。 这无声的顺从,反而让泷川心里那点刚升腾起来的虚张声势迅速冷却,变成一种更加空落落的不安。 她烦躁地划开屏幕,点开了武叙那被挤到下面的一长串消息。 武叙:施姐在吗?意大利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泷川指尖顿了顿,点开回复框,敲下几个字: 泷川:没事,刚在忙。玩得还行。 几乎是秒回。 武叙:玩得还行是几个意思?开心吗?有没有去吃超好吃的冰淇淋?我跟你说,有家百年老店的提拉米苏绝了,叫Pompi,一定要去试试,还有,Trastevere区晚上氛围超棒,小酒馆的意面绝了!记得更新朋友圈啊!我要第一时间给你点赞! 文字间跳跃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和分享欲,热情洋溢,恨不得把攻略一股脑塞给你。 泷川看着那一长串推荐,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泷川:好,知道了。谢谢推荐。 武叙:客气啥,玩得开心最重要!多发点照片让我云旅游一下。 “啧啧啧。” 零三九又忍不住从口袋里飘出来一点,蓝光带着点促狭。 “泷川宝贝儿,你回武叙消息的样子好像那个在哄小孩子的幼儿园老师哦,‘好,知道了’,‘乖,听话’,噗!” “闭嘴。”泷川耳根有点发热,再次把它按回口袋。 “再吵把你塞进行李箱托运!” 零三九在她口袋里不满地“滋啦”了两声,过了几秒,她闷闷的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泷川,等我们有时间了,再去偷偷看看阿脂姐姐好不好?” 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泷川整理桌面的动作顿住了。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将倒掉的柠檬气泡水杯子扶正,擦干桌上残留的水渍。 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零三九等了等,没等到回应,也识趣地不再出声,光球彻底安静了下去。 傍晚时分,按照武叙的推荐,泷川坐在Tra stevere区一家热闹小酒馆的露天座位上。 桌上摆着香气浓郁的肉酱意面和一杯冰镇白葡萄酒。 暖黄色的灯光和喧闹的人声包裹着她,暂时驱散了心底的阴霾。她拿出手机,对着食物和背后爬满藤蔓的古老墙壁拍了一张。 配文很简单: 武叙推荐,果然不错。Trastevere的夜。 点击发送。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就震动起来。 武叙 赞了你的朋友圈。 紧接着,又一条通知弹出。 沈独光 赞了你的朋友圈。 泷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刷新了一下,没有新的评论。 正当她准备放下手机,装作没看见时,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单独响了一声。 她点开。 发信人:沈独光。 内容只有一句话: 沈独光:好好玩,我等你回来。 简洁,直接。像他这个人。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追问“莲莲”,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知道她看到了,他在等她。 泷川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一种被看穿的窘迫和被等待的复杂情绪交织着涌上来。 她咬了咬下唇,决定假装没看到这条消息,把手机屏幕按灭,塞进包里,拿起叉子用力卷起一团意面。 然而,手机屏幕在包里又微弱地震动了一下,固执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泷川动作僵住。几秒后,她还是认命地重新拿出手机。 屏幕上,依旧是沈独光的名字。新消息: 沈独光:我知道你看到了。不用回我。 泷川的呼吸微微一窒。紧接着,下一条消息紧随而至。 沈独光:等你回来,我会当面告诉你的。 沈独光:莲莲。 “咳咳咳。” 零三九再也忍不住,猛地从泷川的帆布包里窜出来,爆发出极其欢快响亮的笑声。 “噗哈哈哈,莲莲,哎呀呀,莲莲,当面告诉你哦,莲莲。” 那一声声“莲莲”被它模仿得惟妙惟肖,充满了幸灾乐祸。 泷川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把将笑得打颤的光球捞回来,死死捂住,咬牙切齿地低吼。 “我回去一定要给沈独光一巴掌!狠狠的一 巴掌!” “哈哈哈。” 零三九在她手掌的桎梏下艰难地发出闷笑。 “我、我怀疑,他可能会抓着你的手腕,然后闻一下你打他的那只手,再然后特别高兴地说。”她 模仿着沈独光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惟妙惟肖。 “‘嗯,莲莲真香。’” “好了,闭嘴。”泷川恼羞成怒,把零三九整个塞进包里最深的角落,用一件外套盖住。 “吃饭!” 她拿起叉子,恶狠狠地戳向盘子里的意面,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碎尸万段。 脸颊依旧滚烫,心绪被搅得天翻地覆。 但零三九知道,那句“闭嘴,吃饭”里,已经包含了某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和纵容。 她识相地在衣服堆里彻底安静下来,只留下一点微弱的蓝光。 泷川低头,用力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试图驱散那个名字带来的滚烫涟漪和心底深处,那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4章 撞在身上 回国的机票订在后天傍晚。 泷川将最后一件叠好的衬衫压进行李箱,拉链合拢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零三九的光球百无聊赖地在摊开的旅游地图上滚来滚去,模拟着飞机引擎的嗡嗡声。 “回去先住酒店,然后找个带小院的房子租下来,” 泷川拍了拍箱子。 “继续开咖啡店,这次要种很多茉莉。” “好哦好哦。” 零三九立刻来了精神,蓝光雀跃。 “我们这一次也要做奶茶好不好。” 泷川刚想应和,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味,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甜腻,是那茉莉的香气,但这一次,香气里混杂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泷川和零三九同时僵住,光球的蓝光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零三九发出混乱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 房间中央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口子。 影扭曲,一个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重重摔在泷川脚边的地板上。 是阿脂! 不再是虚影,而是切切实实的,拥有血肉之躯的存在。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深紫色的薄纱长裙,只是此刻裙摆被撕裂了好几处,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血迹。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刺目的鲜红,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嗬嗬声,仿佛破损的风箱。 那双总是流转着慵懒魅惑光芒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濒死的痛楚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挣扎着抬起头,散乱的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目光死死抓住泷川,里面是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哀求,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我趁他分神刺伤了他,逃出来了。” 她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缕血沫,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泷川,救救我,求你收留我。” 没有一丝犹豫。泷川甚至没有思考这背后的巨大风险,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蹲下身,用力抓住阿脂冰冷颤抖的手,声音斩钉截铁。 “好!” 一个字,重逾千斤。 阿脂涣散的瞳孔里似乎亮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光,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给泷川一个笑容,那笑容却破碎得让人心碎。 泷川立刻起身,手忙脚乱地要去 翻找医药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止血!包扎!必须立刻处理她的伤!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柜门把手。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狂暴,带着滔天血腥气的威压,如同极地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房间。 窗户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的水杯“啪”地一声碎裂。 空间再次扭曲撕裂。 谢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是阎王那身象征着至高权柄与森严秩序的玄黑官服,宽大的袍袖上,用暗金丝线绣着狰狞的冥府图腾。 只是此刻,那华贵的官服左胸位置,赫然被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血液正从裂口处不断渗出,浸染了暗金的纹路,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比官服还要阴沉,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此刻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濒临失控的疯狂。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瞬间钉在了泷川身后的阿脂身上。 杀意,足以碾碎一切的杀意。 泷川的心脏被那目光狠狠攫住,几乎停止跳动。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她猛地转身,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死死地将气息奄奄的阿脂挡在自己身后。 尽管她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尽管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脊椎。 “不许动她。” 泷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形,却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 这画面太熟悉了。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冲进泷川的脑海。 似乎也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张开双臂,将她死死护在身后,面对着无法战胜的恐怖。 泷川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 原来,从被保护者变成保护者,结局都是一样的无力。 谢玄的目光终于从阿脂身上,缓缓移到了泷川那张写满恐惧却不肯退让的脸上。 那眼神里的暴怒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阿脂,”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们回去。” “她厌恶你!她恨你入骨!” 泷川不顾一切地嘶喊出来,试图用言语刺穿他的执念。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把她逼上绝路你才甘心吗。” 谢玄的目光猛地转向泷川,那 双翻涌着暴戾和血腥的寒眸,瞬间锁定了她。 “泷川,”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机。 “你若再敢多言一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谁都护不住你。” “谁?” 泷川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有什么靠山? 没等她细想,谢玄宽大的玄黑袍袖只是随意地一挥。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如同无形的狠狠撞在泷川和零三九身上。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5章 如同凝固的血 泷川只觉胸口剧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又滑落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咳得撕心裂肺。 零三九的光球发出一声凄厉的电子尖叫,蓝光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像颗被拍扁的弹力球一样滚落在墙角,彻底没了声息。 “泷川。” 阿脂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谢玄看也没看倒下的泷川和零三九,他的目光只锁定在阿脂身上,一步步向她走去。 沉重的官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脂看着逼近的谢玄,又看向墙角咳得蜷缩成一团的泷川,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不再挣扎,甚至不再看谢玄。 她微微侧过头,沾血的唇瓣轻轻开合,似乎对着谢玄说了什么。 声音太轻,太微弱,被泷川痛苦的咳嗽声掩盖。 但谢玄的脚步,却在那几个字出口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恐慌的裂痕。 阿脂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解脱,有嘲弄,还有一丝深藏的悲悯,她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此刻终于缓缓摊开。 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 那晶体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紫色光点在疯狂流转、碰撞! 就在谢玄瞳孔骤缩、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 阿脂对着泷川的方向,极其轻微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 那是一个诀别的笑容。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捏碎了掌心的紫色晶体。 一声极其轻微的灵魂深处的碎裂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强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泷川咳得泪眼模糊,却无比清晰地看到,阿脂的身体,从捏碎晶体的那只手开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一点点地碎裂开来。 不是血肉横飞,而是一种更彻底,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消融。 她的指尖化作点点细碎的、闪烁着微弱紫芒的光尘,飘散在空气中,如同春日融雪,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无声地飘零、消散。 魂飞魄散! 这是最彻底的消亡,连一丝残魂都不会留下 ,比死亡更决绝,更不可挽回。 泷川忘记了咳嗽,忘记了疼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她没想到阿脂竟然还藏着如此惨烈决绝的后手。 她宁愿彻底湮灭于天地间,也绝不重回那个囚笼。 谢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正在消散的光尘。 他脸上的惊愕和恐慌凝固了,仿佛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的空白所取代。 他眼睁睁看着阿脂的身体在他面前,如同流沙般彻底消散,连一丝气息,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空气中,只剩下一丝丝甜香,浓烈到令人作呕,却又在迅速变得稀薄,仿佛阿脂最后存在过的证明也在随风逝去。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 谢玄僵立在那里,伸出的手还保持着抓取的姿势,指尖却空空如也。 他的身影前所未有的佝偻和孤寂。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的眼眸,死死地钉在了蜷缩在墙角刚刚止住咳嗽的泷川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暴怒,没有了杀机,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扭曲的质问。 “你。”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片,“为什么要给她‘碎魂晶’?” “碎魂晶?” 泷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懵了。 、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你疯了,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给她。”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 谢玄死死地盯着她,。 几秒钟的死寂。 忽然,谢玄的脸上,扭曲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比哭更难看的表情。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终于看清了某个残酷的真相。 他没有再说话。 他用一种泷川无法解读的,混合着无尽悲怆和自嘲的眼神,最后看了泷川一眼。 然后,他的身影,连同那身染血的玄黑官服,消失在空气中。 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除了地板上阿脂留下的那几滴早已干涸变暗的血迹,和空气中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消散的甜香。 一切都结束了。以一种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 “滋,滋” 墙角,零三九的光球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发出细微 的电子音,像是刚从重击中艰难地恢复一丝意识。 她晃晃悠悠飘了起来,飞到泷川面前。 “泷川宝贝儿?” 零三九的声音极其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不确定,“我好像收集到恶的情绪。” 她的电子音充满了困惑,“是阿脂姐姐的吗?” 泷川依旧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怔怔地看着零三九,又缓缓移开目光,望向阿脂消失的地方,望向谢玄消失的门口,最后落到地板上那几滴暗红的血迹上。 她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很久很久,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吐出几个字。 “不知道。”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阿脂,她不会再回来了。” 零三九的光球静静地悬浮在她面前,她感受到了泷川身上弥漫开来的巨大空洞和悲伤,不再追问。 光球轻柔地靠近泷川冰凉的脸颊,蹭了蹭,发出极其细微的低鸣。 泷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靠着墙壁,望着空无一物的房间,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 窗外的夕阳,正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异国的天际,如同凝固的血。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6章 我又不是小娇妻 泷川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又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小院里滞留了半个月。 身体上的淤青和脏腑的隐痛早已消退,阎王那袍袖一挥带来的物理创伤,远不如亲眼目睹魂飞魄散带来的精神震荡持久。 她每日只是机械地起床,看着零三九发呆。 零三九变得异常安静,连电子音都放得又轻又软。 泷川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或者说,是欺骗自己。 阎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谢玄那样的人,掌控欲强到偏执,他怎么会允许阿脂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彻底脱离他的掌心? 他一定有办法就像他能从轮回里把人硬生生拽出来一样,他一定也有办法把消散的魂魄重新聚拢,哪怕代价巨大。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订下回国机票的唯一动力。离开这片发生过惨剧的土地,回到那个计划好的地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正常生活的沙堆里,然后等待?或者,遗忘?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机场,泷川推着行李车,混杂在嘈杂的人流中走出到达口。 长途飞行的疲惫和心底沉甸甸的阴霾让她脚步虚浮,只想尽快钻进出租车,消失在人群里。 怀里的零三九突然爆发出极其尖锐混乱的声音。 “泷川宝贝儿,快,快跑,十点钟方向,高危,高危目标出现,重复,高危目标出现。” 泷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顺着它指示的方向望去。 汹涌的人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的那一头,接机的人群边缘,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 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冷白的手腕和腕骨。 他微微垂着眼,似乎在看着手机屏幕,侧脸的线条在机场顶灯下干净利落,下颌线绷得有些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是沈独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她今天回来? 泷川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迎面而来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在此刻被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转身。 “跑啊泷川,还愣着干嘛。” 零三九在她怀里急得直蹦。 “霸道总裁都追到机场了,小娇妻不跑难道等着被逮住然后这样那样吗,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快跑。” 零三九这不着调的比喻,简直是荒谬无比。 跑?为什么要跑?她又不是什么“小娇妻”。 她和沈独光之间顶多就是一笔糊涂账。 这股荒谬感带来的微弱勇气,让她钉在了原地,没有转身,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指紧紧攥住了行李车的推杆。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沈独光缓缓抬起了头。 隔着喧嚣的人流,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的目光精准地穿透了所有障碍,牢牢地锁定了她。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里面没有了电话里那种慵懒的试探,也没有了朋友圈点赞时的隔岸观火,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专注。 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钉住了泷川所有的动作,让她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看到了她脸上未褪尽的苍白和眼底深藏的疲惫,看到了她僵硬的身体和攥得发白的指节。 沈独光动了。 他收起手机,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穿过人群,一步步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皮鞋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敲在泷川紧绷的神经上。 零三九在她怀里发出“滋啦”声,蓝光微弱地闪烁。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7章 复杂的光影 泷川看着他越走越近,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看着他微抿的薄唇和那双墨色眼底翻涌的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下,下午好。” 沈独光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下午好,泷川。” 简单的问候之后,是直接到近乎强硬的安排。 “现在住哪里?”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行李箱。 “我送你过去。” 没等泷川回答,他似乎又觉得不妥,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给她选择的余地,紧接着补充道。 “或者,去我那里。”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泷川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反正,我们得聊聊。”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无比熟捻地接过了泷川手中行李车的推杆。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哎?” 泷川的手还维持着推车的姿势,掌心骤然一空,温热干燥的触感在她手背上一擦而过,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她猛地回神,一种被安排的恼怒瞬间涌上心头。 “不对!谁跟你去你那里?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 沈独光微微俯身,靠近她。 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性。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低沉磁性的嗓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莲莲,听话。” “莲莲”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击溃了泷川所有的反抗意志。 她浑身一僵,耳朵尖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又迅速褪去血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拿捏的无力感。她死死咬住下唇,所有反驳的话语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沈独光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直起身,推着行李车,示意泷川跟上。 泷川像个被下了指令的提线木偶,脚步虚浮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几步,她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沙哑,对着他挺拔的背影说道。 “行。我跟你去。” 她顿了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划清界限。 “听完你的解释,我就走。” 沈独光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好。都听你的。”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掠过,在泷川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车内空间宽敞,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零三九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蓝光,在泷川膝盖上方无声地转着圈,似乎在观察她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用极其细微的电子音,带着点困惑和感叹,悄悄说。 “泷川宝贝儿,他好像真的好了解你啊,连你会说什么都猜到了。” 泷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肩膀微微垮塌下来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驾驶座上,沈独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怎么了?叹什么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戏谑。 “那个小光球又跟你嘀咕我什么坏话了?” 泷川的身体猛地僵住。 她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转过头,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驾驶座上的沈独光。 他刚才说什么?小光球? 他能看到零三九?他还能听到零三九的电子音! 这怎么可能?零三九的存在,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察觉。 沈独光似乎察觉到了她充满惊骇的视线。 他微微侧过头,透过后视镜,精准地对上了泷川那双写满震惊和疑问的眼睛。 后视镜里,沈独光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不安,反而极其自然地轻松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冲淡了他身上惯有的冷冽感,露出几分真实。 “很惊讶?” 他挑了挑眉,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我能看见她。” 泷川的心脏狂跳,喉咙发干:“你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声音干涩得厉害。 沈独光重新看向前方道路,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似乎在回忆。 “武叙那个洋房。” 他声音平静,“那个女鬼投胎之前。那道很亮的光。” 他微微眯了下眼。 那道光扫到了我。” 他侧过头,又看了泷川一眼,唇角微 勾。 “从那天起,我就能看见她了。” “那,那你。” 泷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 “你还挺有灵气的?” 她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评价,带着点试探。 沈独光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他透过后视镜,给了泷川一个带着点玩味的眼神。 “多谢夸奖。” 他承认了,他不仅能看到零三九,还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甚至还在调侃她? 她猛地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飞逝的夜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沈独光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他到底是什么人?那个“莲莲”的答案又会是什么?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比之前的沉默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零三九也彻底噤声,蓝光缩成一点,躲在泷川外套的褶皱里,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坏了。 沈独光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下了中控台上的一个按钮。 一阵温柔舒缓的钢琴旋律,如同潺潺溪流般,瞬间流淌出来,轻柔地填满了车内令人窒息的寂静空间。 泷川依旧死死盯着窗外,指尖冰凉。 那温柔的琴声落在她耳中,却像隔着厚厚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切。 沈独光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侧脸轮廓,墨色的眼底深处,有什么复杂的光影,一闪而过。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8章 水流的声音格外清晰 车子滑入一个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 引擎熄灭,沈独光率先下车,绕到后备箱,动作利落地取出了泷川的行李箱。 他推着箱子走到副驾旁,替泷川拉开车门。 泷川抱着零三九,动作有些僵硬地下了车。零三九的光球紧紧贴着她的心口,蓝光微弱地一闪一闪。 沈独光推着行李箱,目光落在泷川怀里那点微弱的蓝光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他伸出手指,不是对着泷川,而是对着她怀里的零三九。 “要不,落在行李箱上面?” 他的指尖点了点光滑的行李箱拉杆。 “省点力气,不用一直飞着。”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零三九的光球猛地一缩。 下一秒,她像颗被弹弓射出的弹珠,“嗖”地一下从泷川怀里窜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到了泷川身后,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她的衣服里。 泷川被零三九这过激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她下意识地侧过身,伸手轻轻拍了拍紧贴着自己后背的光球,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好了,好了,没事。” 她低声安抚,随即抬起头,看向推着行李箱一脸无辜的沈独光,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警告。 “沈独光,你不许吓她。” 沈独光看着泷川护犊子般的姿态和她脸上那点鲜活的嗔怪,眼底掠过一丝纵容。他嘴角微微上扬,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好。”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顺从,“我听你的。” 说完,他不再看零三九,推着行李箱,转身走向电梯间。 那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泷川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电梯上行,数字无声跳动。零三九依旧死死贴在泷川背上,蓝光微弱。 沈独光打开公寓门,侧身让泷川先进。 入眼是极简而雅致的装潢。大面积的米白与原木色打底,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是沈独光身上惯有的味道。 泷川站在玄关,目光缓缓扫过客厅,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宁静雅致的空间抚平了一丝。 她下意识地,带着点真心实意的感叹。 “装修得真不错。”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沈独光。他随手将行李 箱靠墙放好,转过身,目光落在泷川脸上,唇角勾起一抹真实的笑意。 “喜欢吗?” 他问,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泷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下一秒,沈独光用最平淡的语气,抛出了最石破天惊的话。 “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噗——咳咳咳。” 泷川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缩在她背后的零三九猛地爆发出极其剧烈的咳嗽声。 泷川一把捞住还在咳嗽打转的零三九,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独光,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干啥?换赛道了?” 她试图用玩笑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沈独光却只是微微挑眉,神情自若,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没有换赛道。” 他走近一步,那双墨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泷川,带着一种奇异的认真。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都这样?泷川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住了。她脱口而出。 “那之前是谁一直想要我的咖啡店的?” 沈独光闻言,脸上并无半分尴尬或恼怒。他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 “泷川,” 他看着她。 “经营和情感,我一直都分得很开。” 咖啡店是生意场上的目标,而这套房子似乎成了他情感表达的工具?或者说,一种更强势的掌控? 泷川沉默了。她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玄关的感应灯因为长时间无人移动,悄然熄灭。 客厅里只留下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城市灯火,在沈独光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沉默而危险的雕塑。 泷川深吸一口气,抱着零三九,走进了客厅。 她随手将零三九放在柔软的沙发扶手上,自己则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沈独光。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距离。 沈独光没有跟过来。他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接了一杯清水。 水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99章 全在这一刻哭出来 泷川看着脚下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城市灯火。 思虑反倒是越来越乱,不仅仅是因为在意大利时,阎王那些不合时宜的话,还又沈独光突然改变的态度,之前的沈独光像个商人,现在的沈独光反而更像是一个故人。 目前,泷川身边出现了很多故人,还有敌人。 不能再拖了。她必须知道答案。 泷川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正端着水朝自己走来的沈独光。 “沈独光,”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沈独光在她面前站定,将那杯清水递给她。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眸深邃得像要把她吸进去。 “你是听谁说的,” 泷川没有接水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执着,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的问题。 “‘莲莲’这个名字?” 沈独光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收回,也没有强迫泷川接。 他只是看着泷川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里面倒映出的自己。 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深藏的苦涩。 “泷川,”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你认为,我叫你莲莲,只是因为我听说了什么吗?” 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紧紧锁住泷川,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和自欺欺人。 “你为什么不觉得。”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我认识你呢?” 仿佛一道惊雷在泷川的脑海中炸开。 认识我?他认识我?他知道我是谁?他知道“莲莲”意味着什么吗? 泷川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沈独光那张俊美却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 “你认识我?我是长生者!你怎么会认识我?”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试图否定这可怕猜想的疯狂。 沈独光看着她瞬间失态的样子,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深藏的恐惧,他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加深了。那笑容不再有之前的轻松,反而带上了一种怜爱。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玻璃杯底触碰岛台大理石的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如同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尘埃,带着一种深重的怀念。 “我当然认识你。”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泷川的心上。 “你之前都是叫我。” 他顿了顿,唇齿间清晰地吐出两个如同淬了寒冰的字眼。 “公子。” 紧接着,是那个让泷川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名字。 “公子慎。” 泷川一直紧攥着的拳头骤然放开,她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泷川就那么盯着沈独光,方才冷得像冰湖的眼尾先红了,水汽一点点漫上来,在眼眶里积成薄薄一层,颤巍巍的,偏就是不肯掉下来。 她的声音发着抖,一字一顿往出挤。 “公子慎,你说真的吗?” 指尖蜷得发白,她又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贴到沈独光跟前,眼里的水汽晃得更凶了。 “沈独光,你是公子慎?” 没等沈独光再开口,他忽然往前一倾,伸手将人牢牢圈进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暖意。 “莲莲,” 他把脸埋在她发顶,声音闷在发丝里,又哑又沉,却带着烫人的真切。 “是我,我回来了。” 泷川眼眶里的泪终于兜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沈独光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抬手抵在他胸口,却没推开,反倒是指尖攥着他的衣料抖个不停。 “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的声音里裹着哭腔。 “为什么,我明明都快忘了,你们一个个都回来了。就连,就连那个人也是。” 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那些被她压在记忆最深处的碎片,全被这一句 “我回来了” 掀了起来,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 沈独光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慢得像哄受惊的孩子。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暖得人鼻尖更酸。 “没事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哄,“都过去了。我回来了,莲莲,这次不走了。” 怀里的人却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掉得更凶,像是要把攒了千百年的委屈,全在这一刻哭出来。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0章 我在这里等你问 零三九急促地闪烁着。 “不对,泷川宝贝儿,你就这样信。” 她的声音尖带着难以置信的焦虑。 “他随便说个名字你就信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从哪儿打听到了什么孤魂野鬼。” 零三九的提醒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泷川心头翻涌的悲恸。 她猛地从沈独光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力气大得惊人,攥着他衣料的手指骨节泛白。 “你。” 泷川踉跄后退一步,抬起脸。方才还泫然欲泣的眸子,此刻被一层冰冷的警惕和羞怒取代,像是蒙尘的琉璃。 泪珠还挂在纤长的睫毛上,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脆弱,却又透着一股倔强的决绝。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却又带着刺。 “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竟敢冒充故人,骗到我头上来了。” 愤怒之下,是更深的不敢置信和恐惧。若他真是公子慎,这重逢的冲击太大,大到她本能地想否认。 沈独光眼底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掠过一丝更深沉的怜惜与怀念。 她的眼泪,她此刻警惕又脆弱的样子,都让他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莲莲,” 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别怕。”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挂着泪珠的脸颊,却又在看到她戒备的眼神时,停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转向她怀里依旧闪烁警告蓝光的光球,唇边勾起一个笑容, “你这个光球,”他对着零三九,语气熟稔得如同谈论一位故交,“还真是像极了郑女。” 泷川和零三九同时一怔。 沈独光的目光重新落回泷川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 “在边上护着你,提醒你,我们每次相会,她都会守在你身边。” 他顿了顿。 “还不让我和你靠得太近,说是。” “说是,‘我是异国贡女,身份卑微,不该与公子您这等贵人纠缠不清,徒惹非议,误了我的清白。’” 泷川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了下半句。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泷川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独光。不需要再问任何问题了。 在那个在她尚未成为长生者,作为异邦贡女被献入 宫廷的短暂岁月里,这段对话,只有姐姐和公子慎才知道。连零三九都不知道这段过往。 这句话的出现,如同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泷川紧闭的心门,也粉碎了她所有的怀疑。 沈独光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一种温柔。 他看着泷川眼中翻涌的震惊轻轻颔首。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转向零三九。 零三九的光球此刻蓝光明亮而稳定,不再闪烁警告,反而像通了电的小灯泡,欢快地闪动着,在空中飞快地划出两个清晰的光影大字:恭喜! 泷川的目光也落在了零三九身上,看着那两个活泼跳动的“恭喜”,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深邃却带着温柔的男人。积压了太久的情绪,被这戏剧性的转折和零三九的“恭喜”一激,竟化开了一丝。 她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发出一声极轻、带着浓浓鼻音的笑。 “噗嗤。” 这笑声很轻,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瞬间打破了房间内沉重的氛围。 沈独光看到了她脸上那抹终于露出的带着泪痕的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对着零三九,充满感激地微微颔首致意。 “好了,” 泷川抬手,有些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语气却已恢复了平日的几分爽利,只是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娇憨。 “沈独光。”她故意顿了一下,带着点嗔怪。 “我要去洗脸。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动。等我回来,再好好问你。” “好。”沈独光没有丝毫犹豫,答得干脆利落,眼神专注地锁着她,“我就在这里,等你问。”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1章 只为等她这一声来了 泷川转身,脚步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浮,却又透着一丝轻快,走向洗手间。 零三九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嗖”地跟了上去。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了外面的寂静。 泷川掬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发烫的脸颊和混乱的思绪都冷静下来。 镜子里映出她眼圈红红、鼻尖也红红的模样。 零三九悬浮在洗漱台上方,蓝光柔和地笼罩着她。 “泷川宝贝儿,” 零三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 “你没事了吧?那个男人,他真的是你的。” 她似乎在努力搜索合适的词。 “老相好?” 泷川用纸巾擦着脸的动作顿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热。 她看着镜子里零三九闪烁的光球,摇了摇头,声音闷在手掌里。 “不是相好那么简单。他是很重要的人。在我成为长生者之前,在我还只是个异国他乡小贡女时,他是唯一给过我庇护和温暖的人。” 她放下手,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回来了,要是姐姐回来了,就更好了。” 泷川喃喃自语。 “怪不得。” 零三九突然恍然大悟,光球兴奋地上下跳动。 “他身上那股‘欲’那么重。原来都是冲着你来的啊,是那种那种想把你藏起来,捧在手心里的欲望。又浓又纯。” 泷川被她直白的形容弄得脸更红了,嗔道。 “别瞎说。” 随即,她微微蹙起眉,露出一丝困惑。 “不过你说得对,感觉有点怪。之前在咖啡店,他身上虽然也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但并没有给我这么强烈的属于公子慎的感觉。就像他之前把自己很好地藏在了‘沈独光’这个壳子下面,今天才彻底撕开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 零三九立刻附和。 “所以等下一定要好好审问他,他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之前装不认识?怎么变成沈独光的?有没有骗财骗色,呃,骗色目前好像没有?” 她自顾自地分析着,蓝光闪烁着正义的光芒。 “泷川宝贝儿你放心,我来给你测谎,等下他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 她模拟出“滋滋”的电流声。 “电死他。” 泷川看着零三 九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底最后一点阴霾也被驱散了。她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光球的边缘。 “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意,“你最好了,我的小卫士。” 零三九立刻骄傲地闪了闪,如同最璀璨的星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三声不轻不重、带着十足耐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紧接着,是沈独光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莲莲,洗好了吗?出来吃饭。” 声音平静,自然,这汹涌澎湃的情感波涛,最终都要落回这最寻常的人间烟火里。 泷川和零三九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好奇、期待。 “来了。” 泷川扬声应道,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她理了理微湿的鬓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洗手间的门。零三九紧随其后,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小跟班。 门外,沈独光长身玉立,背对着客厅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而他站在那里,目光沉静而专注地望过来,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长河,只为等她这一声来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2章 完全理解的困惑 暖黄的灯光下,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沈独光拉开一把椅子,示意泷川坐下。他的动作自然而熟稔。 “坐吧,莲莲。” 他的声音温和。 “这些都是我来之前点的外卖,掐着时间送到的,正好当夜宵。看看还合胃口吗?” 泷川的目光扫过桌面。她轻轻“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 “还挺不错。” 零三九的光球也安静地落在桌角,蓝光柔和地闪烁着,倒是有些一些审视的味道。 沈独光在泷川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开动。 他看向泷川,眼神沉静而深邃。 “吃吧,”他温声道,拿起公筷先给泷川夹了一块鱼肉,“我们边吃边说。” 泷川拿起筷子,却没有动。 零三九的光球微微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探测蓝光,锁定了沈独光。 沈独光放下公筷,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寂静的餐厅里: “那次在武叙的洋房,净化女鬼时,那道强光有一部分扫到了我。” 他回忆着,眉心微蹙。 “当时只觉得一阵眩晕,脑子里闪过一些完全不属于‘沈独光’的碎片画面,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他抬眼,目光专注地落在泷川脸上。 “后来,越靠近你,那些碎片就越清晰,出现的频率也越高。看到你的咖啡店,看到你处理事情的样子,甚至只是听到你的声音,那些画面就变得越来越连贯。像是一部被遗忘的电影,正一帧帧地在我脑海里重映。直到你在小吃街打架前的几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一个叫范少伯的男人找到了我。” 沈独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能精准地找到我。他只说了一句‘物归原主。’然后,他给了我一面镜子。” “镜子?”泷川下意识地追问,心头猛地一跳。 “嗯。” 沈独光点头。 “一面很古朴的铜镜,边缘似乎有残缺的痕迹。就在我触碰到它的瞬间。”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沉淀着千年的风霜与温柔,“公子慎所有的记忆情感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沈独光这个身份构筑的堤坝。它们不是覆盖,而是融合。我是沈 独光,拥有他三十多年人生的全部记忆和经历,但我更是公子慎。。”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泷川,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清晰地重复道。 “莲莲,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零三九的光球内部蓝光极其平稳地流转着,没有一丝异常的波动。 她立刻飞起来一点,凑到泷川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快速汇报。 “是真的,泷川宝贝儿,所有生理指标都稳得可怕,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没有撒谎。” 泷川听完零三九的专业鉴定,心头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看着沈独光,眼神复杂难言,。 “是轮回镜。”泷川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恍然。 她放下筷子,伸手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块材质非金非玉的薄片。 “这是轮回镜的碎片?”沈独光看着那小块薄片,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嗯。” 泷川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浓重的讽刺。 “我从阎王谢玄手里拿来的,呵。”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冰冷。 “我早该想到的。范少伯,除了他,还有谁,天道还真是偏爱他,像他那样自私冷酷,居然没在历史里遗臭万年,后世名声好像还不错?更恶心的是。” 泷川的声音陡然拔高,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她眼底燃烧,握着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我竟然还和他绑在一起,这该死的。” 一声脆响,那双坚硬的乌木筷子,竟硬生生在她手中被捏断了。 “哎呀,泷川宝贝儿,冷静,冷静啊。” 零三九吓得蓝光乱闪,赶紧飞到她手边,模拟出“呼呼”的吹气声,“疼吗?” 沈独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了一下。他立刻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泷川身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她那只还攥着半截筷子、微微颤抖的手包裹进自己宽厚温热的掌心。 “对不起。”他沉声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心疼。 泷川猛地抬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怒火和泪水,恨声道。 “你说什么对不起,你早就死了,而且还是被他,被范少伯那个混蛋算计死的,你的死是他的错。” 沈独光握紧了她的手,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早已看透了千年的恩怨纠葛。 “莲莲,”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的死,是我自己的选择。在当时的立场下,我是那个计划的最大阻碍,范少伯作为你的母国最优秀的谋士,他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的君王谋划,除掉政敌,天经地义。战场之上,庙堂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擦去泷川眼角溢出的泪珠。 “我不怪他。更不希望你因此背负着对我的愧疚和对他的怨恨活下去。那太沉重了,莲莲。” 泷川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汹涌的泪水,声音哽咽。 “我知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我就是忘不了。你倒在我面前的样子,血那么多血,我怎么能不去怪罪,我其实我其实是恨我自己的!恨我当时那么弱小,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说不下去了,肩膀微微耸动。 沈独光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安慰。 过了许久,泷川才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从他怀里抬起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平复着。 “算了,阿慎,我不说了。” 她抽回手,自嘲地笑了笑。 “先吃饭吧。” 沈独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也顺从地没有再提。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汤勺,为泷川盛了一碗菌菇汤,稳稳地放在她面前。 “喝点汤,暖暖胃。” 泷川看着眼前那碗白雾袅袅的热汤,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 零三九静静地悬浮在桌角,光球内部,那些属于情绪精粹收集模块的细微光点,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极其复杂的波动,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困惑。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3章 走了出来 餐后的碗碟被收拾干净。 泷川和沈独光并肩站在水槽边,水流哗哗,配合着擦拭碗碟的细微声响,竟有种寻常人家的安宁感。 跨越千年的重逢,最终落回这最朴素的烟火日常里。 收拾停当,两人回到客厅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零三九却异常安静。她悬浮在沙发旁的边几上,蓝光稳定,却不再像往常那样活泼地闪烁或说话,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索。 泷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沉默。她侧过头,看着光球。 “零三九?怎么了?从刚才吃饭时就感觉你不太对劲。” 光球轻微地上下浮动了一下,发出一点犹豫的声音。 “泷川宝贝儿,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脑子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的声音带着困惑。 “不是信息处理那种,是感觉有点乱糟糟的?” 泷川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光球的边缘,温热的触感传递过去。 “你本来就有脑子,有思考呀啊,而且是很聪明很厉害的那种。”她的语气带着安抚和肯定。 “不是不是,”零三九的光晕波动着,像是在摇头。 “不是那种逻辑运算的脑子。是有点像你们说的,情感的脑子?” 她似乎对这个形容也不太确定。 “就是看到沈独光抱着你,我竟然是想电他,而是觉得点点暖暖的?但又有点点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 泷川闻言,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又带着惊喜的笑容。 她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零三九。 “傻球球,这是好事啊!这说明你离化形更近了,我们不是只差最后一份欲的情绪,你就能变成真正的人类了吗?提前感受到一点人类的情感波动,这太正常了!就像种子发芽前,泥土里也会有动静一样。” “真的吗?” 零三九的光球瞬间明亮了许多,之前的困惑被兴奋取代。 “我真的快要变成大美人了吗?” “当然是真的。”泷川用力点头,眉眼弯弯。 “我的零三九,一定会是个迷倒众生的大美人。” “嘿嘿。”零三九立刻开心地绕着泷川飞了一圈。 “那好吧,我就不纠结这怪怪的感觉了。反正泷川宝贝儿说没事就没事。” 她顿了顿,又飞回到泷川身边。 “不过沈独光既然是你的 故人,那最后一份‘欲’的情绪怎么办?总不能从他身上收集吧?”光球的蓝光带着点促狭的闪烁。 泷川被她问得一噎,随即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安啦安啦,大不了我们就回我的咖啡店去,守株待兔嘛,我就不信,守着那么大一个欲望都市,还收集不到一份纯粹的‘欲’?” “好姐妹。”零三九模拟出“啪”的击掌声。 “一言为定。我就知道你不会重色轻友。”光球得意地晃动着。 泷川被她逗得“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小得意。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推开,带着氤氲水汽的沈独光走了出来。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4章 在喊救命 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湿意,几缕不羁地垂在额前,柔和了平日的冷峻。 他正好看到泷川对着零三九傻笑的样子,那双墨色的眼眸里瞬间盈满了温柔的笑意,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的莲莲在亲近信任的人面前,依旧是那个会露出毫无防备的可爱笑容的小女孩。 零三九立刻“咳咳”两声,带着明显的提醒。 “泷川宝贝儿,你的男人出来了。好像还在偷看你。” 泷川这才回过神,循声望去。撞上沈独光含笑凝视的目光,她脸颊微热,下意识地掩饰般问道。 “洗澡这么快?洗干净了吗?”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这问题听着怎么有点暧昧? 沈独光倒是大大方方地朝她走近几步,甚至微微敞开双臂,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要不莲莲亲自来检查一下?”他的眼神坦荡,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撩拨。 泷川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她咳嗽一声,强装镇定地瞪了他一眼。 “你,你怎么变得这般不知羞,我记得当年初见时,我不过对你笑一笑,你都要脸红到耳根子,躲着不敢看我。” 沈独光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微微凹陷。 他侧过身,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追忆。 “因为那时,你还是我兄长的姬妾。”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礼法森严,告诉我,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你的笑容再美,于我亦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兄长。”泷川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红晕褪去,眼神瞬间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威严又冷酷的男人。 沈独光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声问。 “是想到了郑女吗?” 泷川缓缓点头,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浮上心头。 “嗯。阿慎,你说命运是不是很可笑?当年我们四人。”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最想活下去的,拼命挣扎着活着的郑女,死得最早。明明只想能活几日是几日的我。”她的目光落在沈独光脸上,带着苍凉。 “却成了活得最久的怪物。故人死的死,散的散,转眼竟已千年了。” 泷川的肩膀微微垮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灯火。 沈独光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臂,将泷川轻轻地揽入怀 中。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紧紧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用自己胸膛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无声地熨帖着她心中那千年堆积的、难以言说的凄凉。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依偎的剪影和窗外城市的低鸣。 零三九也安静下来。 “滋啦——!!!” 零三九的光球毫无征兆地爆发,蓝光疯狂闪烁,亮度瞬间提升到刺眼的程度,如同警报被拉响。 “泷川!!”零三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急促,尖锐地划破寂静。 “孟婆!是孟婆!她在喊救命!”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5章 时间过去了一瞬 “什么!” 泷川猛地从沈独光温暖的怀抱中弹出来,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孟婆! 沈独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神色一凛。 泷川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转身,对上沈独光深邃担忧的眼眸,语速飞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慎,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一趟冥界看看孟婆,很快回来。” 沈独光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地想抓住她的手腕,想阻止她涉险,但看到她眼中那份对故友的焦急与不容退缩的决心,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叮嘱。 “好。但你一定要小心,万事不可强求,平安回来。” “放心。”泷川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她与零三九的身影便在原地一阵模糊,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 沈独光站在原地,望着她们消失的地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与深深的自责。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却似乎显得无力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低沉的自语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莲莲我何时才能真正护你周全?” 踏入冥界的瞬间,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的肃杀与死寂之气扑面而来,几乎让泷川窒息。 天空不再是昏暗的灰,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属于阎王谢玄失控的毁灭性的力量气息。 脚下原本流淌的忘川水似乎都凝固了,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四周静得可怕,连游荡的低阶鬼魂都消失无踪,仿佛整个冥界都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只剩下令人战栗的死寂。 “泷川,我,我好难受。”零三九的光球紧紧贴在泷川颈边,原本明亮的蓝光此刻变成了极其不稳定的深红,忽明忽暗地闪烁,传递着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这里的气息好可怕,像要把一切都撕碎。” 泷川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强压下翻涌的不安,将零三九护得更紧,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这片如同末日废土的黄泉路。 阿脂的魂飞魄散,终究是彻底点燃了谢玄这座沉寂万年的火山,将整个冥界都拖入了他的怒火与疯狂之中。 就在这时,前方扭曲的空间一阵波动,两道高大魁梧气息却带着明显狼狈的身影破空而来,正是牛头马面。 他们身 上厚重的铠甲布满了裂痕和焦黑的印记,牛头一只角甚至断裂了大半,马面的长鬃也显得凌乱不堪,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焦急。 更让泷川瞳孔骤缩的是,牛头那大手中,小心翼翼地拎着一个几乎快要彻底消散的灵魂光团。 那光团微弱地闪烁着,勉强能辨认出人形,正是孟婆。 只是此刻的她,灵魂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成点点光尘,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泷川,接住。”牛头看到泷川,牛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他不由分说,极其轻柔却又迅捷无比地将那团濒临溃散的灵魂推向泷川怀中。 泷川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光团接住,入手一片冰凉,灵魂的裂痕触目惊心。 她甚至能感觉到孟婆残魂中传来的微弱痛楚和生命力急速流逝的迹象。 “带她走,快走!” 马面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眼神惊惧地扫了一眼冥府深处。 “是孟婆,她拼着最后一点能力,偷偷放走了夫人最后残留的一缕魂丝,被阎王大人发现了,大人他,他彻底疯了,孟婆被打得。” 马面说不下去了,巨大的马眼中竟有浑浊的液体滚动。 “没时间解释了,阎君的怒火随时会蔓延到这里,我们挡不了多久。”牛头急切地催促,他巨大的手掌猛地掐了一个复杂而古朴的法诀。 强大的空间传送之力瞬间发动,泷川甚至来不及惊呼或询问更多,只觉得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拉长,冥界那令人窒息的血色天空和牛头马面焦急绝望的面容飞速远去。 光芒一闪,失重感消失。 泷川踉跄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沈独光公寓的客厅里,怀里依旧抱着那团微弱的孟婆之魂。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6章 好歹避着点伤员 沈独光正对着她们消失的地方,脸上担忧的神色尚未完全褪去,看到泷川突然抱着一个光团回来,他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愕. “莲莲?你,你不是刚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 他的目光落在泷川怀中那脆弱的光团上,神情凝重。 “来不及细说。” 泷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和不容置疑的紧迫。 “阿慎,快,把你的轮回镜给我,借我一用。” 沈独光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个字。 他迅速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面古朴的的铜镜,镜面此刻显得异常温润,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泷川接过轮回镜,镜身流转着一股安抚灵魂的奇异力量。 她毫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团淡薄的灵魂光团,轻轻按向镜面。 轮回镜的镜面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孟婆那濒临溃散的灵魂光团,如同找到了最舒适的温床,毫无阻碍地被镜面吸了进去,稳稳地悬浮在镜中那片混沌而安宁的空间里。 镜面光芒一闪,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镜中深处,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却稳定的灵魂之光在缓缓流转。 “呼。” 泷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这才有精力转向一脸关切的沈独光,快速而清晰地将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讲述出来。 “是孟婆出事了。阎王谢玄,就是我在意大利的时候,阎王就带着一个人来找我,想要我来解开她的心结。但阿脂恨透了他,哦,阿脂就是他强行从轮回里带回来的夫人,最后为了自由魂飞魄散。” 泷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孟婆,她不知为何,偷偷放走了阿脂最后残留的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魂丝,被谢玄发现了。谢玄彻底疯了,把孟婆打成了这样,牛头马面拼死把她残魂送出来交给了我,让我们快逃。” 沈独光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原来如此,所以,他这滔天的怒火,这不顾一切毁灭的架势,竟是因为情劫?”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和一种莫非的感同身受。 “身为冥界之主,掌控生死轮回,却因一己私情,对追随他万年的忠仆下此毒手,这已非偏执,而是彻底的疯狂了。” “什么情劫?什么爱情?” 泷川 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 “他对阿脂,从头到尾都是占有欲和执念。是弥补他当年对那个武林盟主的愧疚。是把阿脂当成了一个承载他千年悔恨和遗憾的容器。那不是爱,是自私到极点的疯狂占有。幸好。” 零三九对着泷川的话表示十分的赞同。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独光,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庆幸和温暖。 “幸好你不是这样的人,阿慎。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独光闻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墨色的眼底流淌着如海般的温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没有接话,只是伸出手,轻轻为他拢了拢散落的鬓发。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但是依旧带着一丝惯有的慵懒调笑意味的女声,幽幽地从泷川手中的轮回镜里传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 “咳,泷川,老身,老身还活着呢,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好歹避着点伤员啊。”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7章 省得他祸害人 孟婆的声音打断了客厅里刚刚升腾起的温情脉脉。 泷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那点被打断好事的不高兴明晃晃地挂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撅起嘴,双手叉腰,对着镜子里那点微弱的光芒哼了一声. “哎呀,您老人家还喘着气儿呢?精神头看着还行嘛,那正好,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了?” 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更多的是后怕。 沈独光看着泷川这副孩子气的模样,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泷川叉腰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镜中的光芒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孟婆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切的悲悯。 “还能怎么回事,看不惯呗。”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气, “谢玄,他疯了。阿脂多可怜啊。从那么天真烂漫的一个姑娘,被他强行带回来,一点点磨成了现在这副满心恨意,宁肯魂飞魄散也不肯低头的模样,老身看着她,心里堵得慌。” 泷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放下叉腰的手,凑近轮回镜,目光锐利地盯着镜面。 “等等,孟婆,你怎么对阿脂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她以前是什么样子都知道?”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泷川的声音陡然拔高。 “上次,上次你带我去阎王的住所,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脂在那里,特意引我去见她?” 轮回镜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零三九的光球在泷川肩头不安地闪烁着微光。 过了好几秒,孟婆那微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坦然和一丝歉疚。 “是。是老身算计了你。” 她似乎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希冀交织的复杂情绪。 “阿脂是个好姑娘,她不该承受这些。可老身,力量低微,又受制于冥界规则,实在无能为力。直到你出现。” 孟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切。 “老身知道你很特别,你身上有种连阎王都忌惮的变数。老身想赌一把,想让你看到阿脂,想让你帮帮她。或许,你能成为她绝望深渊里的一线光?” 泷川听完,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有被利用的微恼,但更多的是对孟婆竟然不对自己言明情况不信任 的不高兴。 她苦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帮帮她?孟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活得久了点,我能帮阿脂什么?我连自己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孟婆急切地打断。 “不,你可以的,泷川。” 镜中的光芒似乎因为激动而亮了一瞬。 “老身亲耳听阎王在极度震怒或是不经意间提起过,他说你背后有一个连他都讳莫如深的靠山。这才是你能跨越漫长岁月安然长生的真正原因。” “靠山?” 这个词如同惊雷,同时在客厅里炸响。 沈独光猛地看向泷川,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莲莲?你还有别的‘靠山’?”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泷川这几千年的过往他从未了解,有一些风筝脱线的不安。如同藤蔓紧紧的缠绕在沈独光的心头。 零三九也惊得蓝光乱闪。 “哇哦,泷川宝贝儿,深藏不露啊。快说快说,是哪路大神罩着你?是不是比阎王还厉害?能把谢玄那疯子按在地上摩擦吗?” 而最懵的,莫过于泷川自己。 她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指向自己鼻尖,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靠山在哪”的懵圈。 “靠,靠山?我?” 她使劲回想,记忆的碎片翻涌,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强大靠山的蛛丝马迹。 “我,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真有那么厉害的靠山,” 她咬牙切齿,带着点恨恨的意味。 “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把谢玄那个偏执狂疯子给收拾了,省得他祸害人。”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8章 笑容带动起来 沈独光看着她那副完全不知情,甚至有点抓狂的样子,眼底的疑虑渐渐被更深的心疼取代。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泷川有些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好了,莲莲,不知道就别想了。你现在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他选择了信任她此刻的反应。 镜中的孟婆似乎也感受到了泷川的茫然并非作伪,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或许吧。是老身多嘴了。这个谜团,或许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开,或者时机未到。” 这个话题显然无法继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泷川甩甩头,暂时把神秘靠山这个天方夜谭抛到脑后,重新看向轮回镜,语气认真起来。 “好了,你就在这镜子里好好休养吧。这镜子有温养魂魄的功效,等你稳定下来,我再想办法放你出来。” 镜中的光芒微弱地闪了闪,孟婆的声音带着释然和淡淡的怅惘。 “谢谢你呀,这份情,老身记下了。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 “经历了这一遭,看着阿脂的结局,老身心也累了,这冥界引渡使的差事,老身也不想继续下去了。等养好了伤,老身也想离开了。” “离开?” 泷川心头猛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活了太久,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能称得上故人的本就没几个。 孟婆算一个。如今听孟婆说要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下。 “我的故人不多了,” 她低声道,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你也要走了?” 长生者的孤独,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沉重。 感受到泷川情绪的低落,镜中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点安抚的笑意。 “傻丫头,老身当然不是现在就走,总得先把这身伤养利索了,魂魄凝实了,才能去逍遥快活啊,说不定。”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点惯有的俏皮。 “老身觉得这镜子住着舒服,赖着不走了呢?”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语气里染上点轻快。 “对了,等我好些了,你得带我好好看看现在这个世界。听说这些年变了不少,肯定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泷川一听这话,刚皱起的眉立刻舒展开,下巴一扬,故意板起脸。 “不行!我可是要 和我男朋友一起逛的,谁有空陪你玩?” 她说着,偷偷往沈独光那边瞥了眼,见他正笑着看自己,脸颊悄悄热了热。 “咳咳,”沈独光适时地轻咳一声,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泷川。 “我提议,等前辈魂魄稳固,可以出来活动了,不如请宋理当向导?宋理可是做事非常稳妥的,让他给前辈安排吃喝玩乐,定能让前辈尽兴。” “噗。” 泷川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前的伤感被冲淡了不少,她嗔怪地瞪了沈独光一眼。 “你还真是敢说,让宋理带着一个,嗯,一个镜子满世界游玩,那画面。”她想象了一下,宋理带着一个镜子游玩又不敢违背上司的命令的样子,竟觉得有点好笑,还真是一个苦闷的打工人。” 她摸着下巴,眼神亮了起来。 “带我去,带我去。”一直安静旁观的零三九立刻兴奋地飞了起来,绕着泷川和轮回镜打转,蓝光雀跃。 “我也要去,我才不要留下来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呢,看你们腻腻歪歪的,我要跟着孟婆和宋理去玩。” 泷川看着零三九那副迫不及待逃离情侣酸臭味的模样,对上沈独光温柔纵容的眼神。 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清脆地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客厅里,众人都被泷川的笑容带动起来。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09章 赖床 清晨,房间里一片静谧,泷川裹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睡得正。 “叩、叩、叩。”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宁静。 门外传来沈独光低沉悦耳的声音。 “莲莲?醒了吗?早餐准备好了,洗漱一下就可以吃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泷川在睡梦中蹙了蹙眉,长睫颤动了几下,勉强睁开一条缝,睡眼惺忪地朝着门的方向含糊应了一声。 “唔,知道了。” 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没睡醒的迷糊。 一直安静悬浮在床头柜上的零三九被这动静唤醒,光球闪了闪柔和的蓝光,飘到泷川枕头边,模拟出轻快的鸟鸣。 “啾啾~泷川宝贝儿,太阳晒屁股啦,早餐的香味都飘进来啦,快起来快起来,再不起来好吃的都要被沈独光吃光啦。” 泷川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不要,困。” 昨晚和孟婆聊得太晚,从阿脂的过往聊到冥界秘辛,又感慨了一番故人凋零,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此刻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只想赖在床上天荒地老。 门外的沈独光似乎能想象出她此刻赖床的可爱模样,低低的笑声隔着门板隐约传来。 他体贴地没有再催,只是温声道。 先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胃,吃完再休息?我订了今晚的机票,我们一起回去,怎么样?” 房间里一片安静,泷川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又睡了过去,再无声响。 沈独光在门外静立了几秒,唇边勾起一个无奈又纵容的弧度,转身走回了餐厅。 他没有强行推门进去,只是任由她多睡一会儿。 餐厅里,丰盛的早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独光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餐桌旁,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复杂界面和不断跳动的曲线图表,他专注地看着,修长的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专注的处理这一些文件。 时间在咖啡的香气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泷川的房间里终于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 似乎是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沈独光几乎在同一时间从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中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卧室门的方向。 门被轻 轻拉开。 泷川穿着一条柔软的藕粉色睡裙走了出来,长长的黑发未经梳理,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披散在肩头后背,衬得小脸愈发白皙精致。 她揉着眼睛,睡意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已经恢复了神采,如同初春被阳光唤醒的湖水,明亮动人,流转间带着一种慵懒又暖融融的春意,让人移不开眼。 沈独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眼底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温柔。 “醒了?”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在泷川听来,沈独光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磁性沙哑,格外好听。 “嗯。” 泷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走到餐桌边,看着桌上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食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是不是都凉了?让你等这么久。” “没关系。” 沈独光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现在天气暖和了,吃太烫的反而不好。温度刚刚好。” 他自然而然地拿起旁边的玻璃杯,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现在天气暖和?” 悬浮在泷川身边的零三九立刻发出凉凉的声音,带着点“拆台”的意味闪烁。 “沈大总裁,睁眼说瞎话哦,现在才早春,外面冷风嗖嗖的,你就宠着她吧,小心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以后天天赖床让你等。” 泷川没好气地瞥了零三九一眼,眼神里写着“小叛徒,待会儿收拾你”。 零三九接收到信号,“滋溜”一下飞到餐桌另一边,假装被平板的内容吸引。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从卧室里飘了出来,是装着孟婆残魂的轮回镜。 镜子稳稳地落在餐桌空位上,孟婆那慵懒带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0章 郑女回来了 “哎呀呀,好香呀,是阳春面的葱油香?还有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老身几千年没闻到过这样活色生香的好东西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可惜啊可惜,老身现在这副样子,只能闻闻味儿,解解眼馋喽。” 沈独光闻言,看向那面古朴的镜子,脸上露出几分认真思索的神情。 他试探性地提议道。 “孟婆前辈,是否需要为您燃一炷香?在下的认知里,凡尘烟火供奉,或可让灵体受飨?” “噗嗤。” 镜子里瞬间传出一阵忍俊不禁的轻笑,孟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 “哎哟哟,好可爱的小后生,这份心意老身领啦,不过呀。” 她语气一转,带着点小得意。 “老身可不是寻常的孤魂野鬼哦。老身乃冥府正神,位列鬼仙,严格来说,算是‘灵体’,是能享用阳间食物的,只不过嘛。”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 “眼下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魂魄都稳不住,这‘享用’嘛,就暂时无能为力喽。” “原来如此。” 沈独光恍然,点了点头,目光多了几分了然和敬重。 “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前辈安心休养便是。” “那是自然。” 孟婆的声音又精神了几分。 “等老身在这宝贝镜子里休养好了,魂魄凝实了,定要大吃特吃,把这几千年落下的都补回来。” 泷川夹起一筷子面条,满足地吸溜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接话。 “放心,等我们回到我的小吃街地盘,保管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吃到扶墙走。” 沈独光看着她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优雅地切着自己盘中的煎蛋,接口道。 “嗯,这倒提醒我了。前辈若能亲临,我那整合升级‘泷川咖啡’周边餐饮生态的商业计划,似乎又可以增添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文化体验’亮点?古法小吃配上古韵‘食评家’,噱头十足。” “喂。” 泷川立刻放下筷子,隔着桌子作势要捏沈独光的手腕。 “沈大总裁,你这算盘可真是打得太响了吧,分成!必须给我分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沈独光不躲不闪,任由她“气势汹汹”的手指碰到自己手腕,反而顺势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笑容里带着点 促狭。 “某人似乎忘了,那间铺面,连同咖啡的招牌,好像已经,嗯,白纸黑字,卖给我了?”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点暧昧的蛊惑。 “现在莲莲想回去,恐怕只能是以我名下产业‘优秀员工’的身份了?放心,待遇从优。” “沈!独!光!” 泷川被他这“资本家”的嘴脸气笑了,反手用力捏住他的手指,佯怒道。 “买店还想压榨老板本人?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就是就是。” 零三九立刻从平板前抬起头,飞到泷川肩头帮腔。 “沈大总裁,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压榨员工是不对的,泷川宝贝儿回去上班可以,但必须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绝对不能让她七点半就开门,晚上九点才关门。” 泷川倒是知道零三九就是在说反话。 “好你个零三九。” 泷川一听这“七点半开门九点关门”的魔鬼排班,立刻调转矛头,作势要去抓那个叛徒。 “你到底是哪边的?看我不打你。” 零三九敏捷地躲开,绕着餐桌飞快逃窜,发出得意的电子笑声。 餐厅里顿时充满了笑闹声,晨光温暖,食物香气弥漫,连镜子里都透出孟婆看热闹的轻笑。 就在这轻松温馨的时刻——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从泷川的房间里面响了起来,打破了晨间的欢闹。 泷川抓零三九的动作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谁会这么早打电话来? 沈独光和零三九也安静下来,目光都投向房间的方向。 泷川松开捏着沈独光的手,起身快步走向房间,打开门,拿出一个背包,从包里翻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储存名字、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瞬,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刚才笑闹的余韵。 听筒里,一个熟悉到让她瞬间屏住呼吸的男声传来,让泷川心头骤然发紧的凝重和恐慌。 只听见那边说: “师妹,郑女回来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1章 回去 泷川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一个低沉含笑,却像毒蛇般钻入她耳膜的熟悉嗓音。 极致的厌恶和突如其来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泷川的手指猛地一颤,仿佛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一声脆响,手机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通话似乎并未中断,里面隐约还传来计谋得逞的低笑。 “莲莲。” 沈独光一直在关注着她,见她神色剧变甚至摔了手机,心中一凛,立刻起身大步冲了过去。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泷川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将她微颤的身形半护在怀中,目光急切地扫过地上还在发出细微声音的手机,沉声问。 “怎么了?电话里是谁?” 他的声音透过尚未完全挂断的听筒传了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调侃。 “呵,公子慎?你们相认了?啧,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苦命鸳鸯啊。” 那语气里的讽刺和某种居高临下的评判,让沈独光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墨色的眼底凝起寒霜。 泷川听到这声音,如同被针刺般猛地回过神,弯腰就想捡起手机彻底挂断这通该死的电话。 “师妹,”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能透视这边的一切,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别着急挂断。师兄我会在小吃街等你的。记得来找我。” 说完,不等泷川有任何反应,电话便被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在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泷川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身体细微的颤抖透过相握的手,清晰地传递给沈独光。 沈独光心中一痛,将她冰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用力握紧,试图传递给她一些力量和温度。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用沉稳坚定的目光看着她,无声地告诉她:我在。 零三九也飞了过来,蓝光变得柔和而担忧,轻轻蹭着泷川的另一只手背,发出安慰般的嗡鸣。 “泷川宝贝儿,没事吧?那个坏蛋又说什么了?别怕别怕,我们都在呢。” 孟婆的声音带着难得的严肃和护犊子的怒 气传出来。 “哪个不开眼的混账东西敢吓唬我们家小泷川!等老身从这镜子里出来,养好了伤,看我不把他揍得魂飞魄散。” 虽然她现在虚弱得只剩一缕残魂,但口气依旧彪悍。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切,泷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缓缓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和旧日阴影。 甚至被孟婆的话逗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你们。” 她的眼神冷了下去,带着清醒的认知。 “没事。我确实非常非常讨厌他。但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死的。”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带着一丝迷茫和挣扎。 “只是,他这次提到了郑女的消息。” 姐姐的名字从她唇间吐出,带着千钧的重量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又一个引我上钩的诱饵,但我,我总是要过去看一看的。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无法忽视关于姐姐的任何线索。 “我陪你一起去。” 沈独光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你分毫。若他再敢对你动手动脚,出言不逊,我定对他不客气。” 泷川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感动,却也有现实的无奈。 “阿慎,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连我都打不过他,你。”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范少伯的可怕,她亲身领教过太多次。 “我陪你一起。” 沈独光重复道,语气更加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打不过,不代表不能护着你。至少,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他。” “还有我,还有我。” 零三九立刻飞到两人中间,蓝光闪烁得异常认真。 “我可以干扰他,可以,可以闪瞎他的眼睛,总之,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咳,虽然老身现在不太中用,” 孟婆的声音也从镜子里传来,努力刷着存在感。 “但摇旗呐喊,出出馊主意,不是,是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看着眼前这两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和范少伯拼命的战友,泷川心头的阴霾和沉重忽然被冲淡了不少。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些的笑容,带着点无奈,又带着 点温暖。 “哎呀,行了行了。” 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 “谁要跟你们一起去打架了?打打杀杀的多不文明。” 她弯腰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看了看时间,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果断。 “我们收拾一下,赶紧回去吧。早点回去,早点去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好。” 沈独光点头。 “没问题。” 零三九雀跃。 “早该回去了。” 孟婆附和。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2章 他该死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A市国际机场。 相较于离开时的心绪不宁。 此次归来,泷川身边多了坚实的依靠,怀里揣着养着孟婆的古镜,连带着看这座熟悉的城市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沈独光自然地推着两人的行李车,泷川则抱着伪装成普通摆件的零三九。 沈独光侧头看向身旁的泷川,低声询问。 “是先回家,还是直接去小吃街?” 他指的是泷川之前住的别墅,武叙还没有把房子卖出去,估计是沈独光的授意。 泷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目光投向机场出口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条烟火缭绕的街道。 “去小吃街。” 她的声音很平静,范少伯的邀约像一根刺扎在心里,而关于姐姐郑女那虚无缥缈的消息,更是让她无法安心等待。 哪怕明知可能是陷阱,她也必须先去探个究竟。 “好。” 沈独光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拿出手机。 “我让司机把车开到3号出口。” “啧,” 泷川忽然想起什么,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差点忘了,沈总现在可是我的‘房东’兼‘老板’了。那我是不是蹭老板的车。” 沈独光被她这副小狐狸般的模样逗笑,十分配合地颔首。 “当然。员工福利还包括专车接送。” 他顿了顿,微微倾身,压低声音,眼中带着促狭的光。 “如果‘优秀员工’表现好,或许还能升级成老板娘专属座驾?” “想得美。” 泷川耳根一热,嗔怪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换来沈独光低沉愉悦的笑声。 两人之间流淌的默契与亲昵,冲淡了因范少伯而起的凝重氛围。 零三九在泷川怀里无声地闪烁了一下蓝光,传递出“没眼看”的情绪。 轮回镜也微微发热,孟婆懒洋洋的声音直接传入泷川脑海。 “泷川,这小伙子调情的手段可比他那张冷脸有意思多了,有老身当年几分风采。” 泷川:“......” 她决定暂时屏蔽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市中心的小吃街方向驶去。 越靠近目的地,泷川的心绪反而愈发沉静下来。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她像一 头绷紧了神经的猎豹,无声地调整着状态,准备迎接任何可能出现的状况。 沈独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将车内舒缓的音乐声调得更低,无形中为她营造着一个可以专注思考的环境。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她沉静的侧脸,墨色的眼底藏着深深的担忧与毫不动摇的支持。 零三九也安静下来,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警戒状态,如同上膛的枪。 就连话痨的孟婆,也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车子最终在距离小吃街主入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僻静路边停下。 “我陪你进去。” 沈独光解开车锁,语气不容拒绝。 泷川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她知道阻止不了他,而且,有他在身边,确实让她感到安心。 “嗯。不过,一切见机行事。没有我的信号,不要轻易动手。范少伯他很狡猾。” “明白。” 沈独光点头,眼神锐利。 两人下车,如同最寻常的游客或归人,混入傍晚时分渐渐增多的人流,朝着小吃街深处走去。 夕阳的余晖给青石板路和老旧的招牌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开各种食物混合的诱人香气,摊主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此起彼伏,一切都显得那么热闹而充满生机。 然而,泷川的感官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太正常了。 范少伯那样的人,既然说了在这里等她,就绝不会毫无动静。 他喜欢掌控,喜欢玩弄人心于股掌,喜欢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掀起惊涛骇浪。 她放缓了脚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个角落,每一张迎面而来的面孔。 零三九在她口袋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轻声告诉泷川,有异常的能量残余,很淡,却无处不在,与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道格格不入。 沈独光也皱起了眉,他虽然无法像泷川和零三九那样感知能量,但直觉告诉他,这条街的氛围,似乎比记忆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就在这时,泷川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前方不远处。 她曾经的那家店。 店门紧闭着,但就在那紧闭的卷帘门上,有一张字条,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 “师妹,别来无恙。故人备薄 酒,静候芳驾。——兄,少伯。” 那字迹狷狂肆意,在夕阳残照下,字条上的字,红得刺眼,红得令人心寒。 而在那行字的右下角,还画着一个极其细小却让泷川瞳孔骤缩的图案。 那是一个早已失传,属于她和郑女的隐秘标记。 也是郑女生前最喜欢用在手帕上的纹样。 范少伯,他真的找到了郑女吗? 泷川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沈独光一步上前,挡在了她和那扇门之间,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那个恶劣的男人随时会从哪个角落里笑着走出来。 零三九的光芒在口袋里剧烈闪烁。 连轮回镜都微微震动了一下,孟婆的声音带着凝重响起。 “好浓死气?这混账东西,到底在这里搞了什么鬼?” 泷川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徽记,半晌,她才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 “他该死。”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3章 有事喊我 范少伯那家名为渊鱼的观赏鱼店,依旧坐落在小吃街一个相对僻静的转角。 橱窗里,形态各异的鱼儿在幽蓝的水族箱中缓缓游动,灯光将水波投射在昏暗的街道上,光怪陆离,带着一种与周遭烟火气格格不入的静谧和诡异。 店门虚掩着,仿佛早就预料到访客的到来。 泷川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口的电子玩偶发出了欢迎光临的声音,泷川愣了一下,就站在们打量这家店。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射灯聚焦在最大的几个水族箱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和若有似无的檀香气。 无数双鱼眼在暗处漠然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范少伯就站在最大的那个水族箱前,背对着门口,正慢条斯理地向水中投喂鱼食。 他穿着一身改良过的墨色中式长衫,身形清瘦挺拔,听到铃声,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泷川,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称得上真诚的笑容。 “师妹,你终于来了,师兄可是等了你好久。” 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带着一种故人重逢般的熟稔和热络,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算计背叛与伤害。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泷川,看到她身后那个如影随形,面色冷峻的沈独光时/ 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了几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不悦,如同清澈的水面下突然游过一条毒蛇。 “啧,” 他轻轻咂了一下嘴,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遗憾和一丝挑衅。 “师妹出门,怎么还带了护花使者?真是扫兴。我们师兄妹叙旧,一个外人杵在这里,多不合适。”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沈独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 沈独光面沉如水,上前半步,与泷川并肩而立,毫不避讳地迎上范少伯的目光。 他并未动怒,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冷冽讽刺的弧度。 “范先生说笑了。莲莲的事,从不是外人能置喙的。倒是范先生,费尽心思引她前来,若只是为逞口舌之快,未免太过儿戏。”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暗自嘲讽对方手段低劣且别有所图。 泷川没理会两人之间无形的刀光剑影,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另一件事上。 她直接打断这虚伪的寒暄和暗涌的机锋,目光锐利如箭,直射向范少伯。 “少废话 。范少伯,我来了。我姐姐呢?你说有她的消息,消息在哪?”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极力压抑的急切和怒火,甚至连一声虚伪的“师兄”都不愿再叫。 范少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定定地看了泷川几秒,眼神复杂难辨,有惋惜,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 “好吧好吧,师妹还是这般急性子。跟我来吧。” 他转身,走向店铺深处一个更加昏暗的角落,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只见他手指在画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按,油画连同后面的墙壁,竟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楼梯。 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陈腐气息的空气从下方涌出。 “下面才是我的收藏室。” 范少伯侧身,示意泷川跟上,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瞥向沈独光。 “地方狭小,只够师妹一人下来。闲杂人等,就在上面等着吧。” 沈独光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阻止。 下面情况不明,他绝不可能让泷川独自涉险。 泷川却抬手阻止了他。 她看着那条幽深向下、仿佛通往未知深渊的阶梯,咬了咬牙。 “阿慎,你在上面等我。” 她低声道,眼神传递着“放心,我能应付”的讯息。 沈独光与她目光交汇,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决。 他深知她的脾气,最终,他只能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沉声道。 “小心。有事立刻喊我。” 泷川点点头,不再犹豫,跟着范少伯步入了那条阴暗的阶梯。 沈独光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拳头紧握,周身气息冷得吓人。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4章 一线微光 阶梯并不长,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地下室,空气阴冷,四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和奇奇怪怪的瓶罐以及一些用黑布遮盖的物体。 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灯光下,放着一张紫檀木榻。 而木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泷川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她几乎是扑到床上。 那确实是她朝思暮想的姐姐。 她平躺在紫檀木榻上,双目轻阖,眼睫却像蝶翼般颤了颤,投下一小片浅影。 那睫毛本就浓密,根根分明,此刻垂着,倒衬得眼尾那抹天然的绯红更艳了些,像是揉碎了晚霞抹在鬓边。 鼻梁高挺,山根处利落得很,鼻尖却微微翘着,添了点娇憨,可往下看,唇瓣又红得夺目,是熟透的樱桃色,唇线描得天然般清晰,闭着也瞧得出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满是张扬的活气。 身上穿的蓝白战国袍松松垮着,领口滑落些,露出一小片莹白的颈子,像雪落在玉上。那蓝是靛蓝,本是素净的色,穿在她身上却像被泼了春光,衬得她肤色愈发明亮,不是泷川那种近乎透明的白,是晒过太阳的暖白,透着健康的粉晕,连耳尖都泛着点珊瑚色。 若说泷川是雨打后颤巍巍的玉兰,花瓣沾着泪似的叫人疼惜,她便是烈日下开得正好的石榴花,哪怕闭着眼,也瞧得出那股子往骨子里透的明艳。 容颜依旧停留在她们分别时最美好的年华,丝毫未变。 “姐姐。” 泷川的声音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冰凉的脸颊。 然而,指尖传来的触感,却并非温软的肌肤,而是一种冰冷的质感。 泷川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她难以置信地仔细看去,那精致的面容毫无血色,眼睫不会颤动,胸口没有呼吸的起伏。 极致的失望瞬间冲垮了泷川的理智。 她猛地转头,赤红着眼睛死死盯住一旁好整以暇的范少伯,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嘶哑扭曲。 “范!少!伯!你耍我,你说找到姐姐了,只是这一具没有活力的尸体吗。” 范少伯面对她的暴怒,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师妹,何必动怒?师兄何时骗过你?这难道不是郑女?她的身体完完整整,我保存得很好,一丝损伤都没有。” 他走上前,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你看,多美啊,岁月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我找到她时,她就是这样了。至于灵魂嘛。” 他顿了顿,看向泷川,眼神变得幽深难测。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或许早已消散于天地,或许被困在某个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但这身体,是真实的。这难道不是关于她最重要的‘消息’吗?” 泷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撕碎他那张虚伪的脸。 他用一具空壳,再次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这确实是姐姐的身体。 哪怕只是躯壳,她也绝不能让姐姐的身体继续留在这个变态手里。 泷川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深吸一口气。 “好。范少伯,算你狠。这身体,我要带走。” 出乎意料的是,范少伯竟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大方笑容。 “当然可以。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他侧身让开,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需要我帮你吗?” “不必!” 泷川咬牙,厌恶地避开他。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冰冷的身躯扶起,背到了自己背上。 身体的重量和冰冷的触感让她鼻尖发酸,却也更坚定了她要带姐姐离开的决心。 她不再看范少伯一眼,背着姐姐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踏上了返回的阶梯。 推开暗门,重新回到那间光线昏暗的鱼店。 沈独光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焦灼和担忧。 零三九也从口袋里飞出来,蓝光急促闪烁。 连他怀中的轮回镜都微微倾斜,似乎孟婆也在紧张地“看”着。 当看到泷川背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毫无生气的“郑女”时,沈独光的脸色瞬间变了,零三九也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泷川抬起头,对上了沈独光震惊痛惜的目光。 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嘴角却努力向上扬起,扯出一个疲惫却带着某种释然和胜利的笑容,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阿慎,零三九,孟婆,你看,我带着姐姐回来了。” 尽管回来的,只是一具沉睡的躯壳。 但对她而言,这已是漫长黑暗中的一线微光。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5章 空间两人 沈独光看这泷川背着郑女出来,想问什么,但是他深知范少伯的店绝非久留之地,更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迅速护着背着郑女身体的泷川,回到了停在路边的车上。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了依旧喧嚣的小吃街,将那片弥漫着诡异与不安的区域抛在身后,最终回到了泷川的房子。 再次踏入熟悉的客厅,明明只离开了不算太长的时间,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沈独光小心翼翼地从泷川背上接过郑女的身体,动作轻柔地将其平放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昏黄的灯光洒落,郑女依旧保持着沉睡般的容颜,美丽得惊人,却也毫无生气,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精美瓷器,与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格格不入。 零三九绕着沙发飞了一圈,蓝光柔和地闪烁着,充满了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孟婆的声音也从轮回镜中传出,带着唏嘘。 “她还真好看,我看比泷川你还要好看的。” 泷川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空洞。 “范少伯说他只找到了姐姐的身体,不知道灵魂在哪里。或许消散了,或许被困在某处。” 她简单复述了范少伯那番说辞,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让姐姐安顿下来。” 她不能一直让姐姐躺在客厅。 泷川站起身,和沈独光一起,极其小心地将郑女的身体扶起,送到了二楼一间安静客房里。 她们轻轻地将她放在铺着干净床单的床上,为她盖好柔软的薄被,调整好枕头,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位真正安睡的少女。 做完这一切,泷川站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姐姐平静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 找到身体的些许慰藉,很快被灵魂不知所踪的巨大空洞所淹没。 泷川去开了门,宋理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见了泷川,立刻弯了弯腰,笑得客气。 “泷川先生,沈总。” 他把公文包递过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 “这是别墅的备用钥匙,还有沈总落在办公室的文件,都在包里了。” 沈独光接过钥匙,随手扔在旁边的茶几上,刚要说话,却见宋理的目光往泷川身上扫了扫,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补了句。 “夫人好。” “夫人” 两个字一出口,泷川愣了愣,脸颊 “腾” 地就红了。 他偷偷往沈独光那边看,果然见那人靠在沙发上,嘴角勾着点笑,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 “暗爽”。 准是沈独光跟宋理瞎交代了什么。泷川没好气地瞪了沈独光一眼,却没反驳,只是清了清嗓子,让宋理进来坐。 “辛苦你了,宋助理。” 沈独光心情颇佳,甚至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嗯,效率不错。年终奖可以考虑加倍。” 他随即拿起桌上的轮回镜,递给宋理,吩咐道。 “对了,宋理,交给你个新任务。接下来几天,你带着这面镜子,出去‘出差’。” “出差?”宋理接过那面看起来古朴无比的镜子,一脸懵。 “嗯,” 沈独光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集团旗下新成立的‘传统文化体验中心’需要一些宣传素材。你带着它,去几个风景好的地方,拍点‘古镜映今朝’的主题照片,算是为企业文化做贡献。算你带薪出差,行程自己定,预算实报实销。” 宋理虽然觉得这任务有点古怪,但听到“带薪出差”、“预算实报实销”,眼睛瞬间亮了,立刻把疑惑抛到脑后,愉快地接过镜子,保证道。 “没问题沈总,保证完成任务,绝对拍出高大上的宣传大片。”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镜子,仿佛捧着什么重大商业机密,兴高采烈地告辞离开了。 零三九看着宋理欢快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沈独光,光球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表达“资本家套路深”的感慨。 然后非常识趣地“咳”了一声。 “那什么,我突然觉得能量需要补充,我去院子里晒晒月亮。” 说完,“嗖”地一声就从窗户飞了出去,把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6章 人间的岁岁年年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沈独光和泷川。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安静和微妙。 泷川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眉心,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一种重整旗鼓的坚定。 “我明天就去把店重新开起来。我目前就差最后一份‘欲’的情绪了,必须尽快收集到。” 沈独光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温和。 “别着急,慢慢来。你的安全最重要,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刚回来,先休息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满是心疼。 “我知道。”泷川接过水杯,暖意透过杯壁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完,心里不踏实。” 比如,姐姐虽然回来了,但是关于灵魂,还是不清楚,比如,范少伯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把姐姐的身体给自己带回来了。 沈独光没急着应,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急什么,” 他声音放柔了些。 “店里的事让伙计先收拾着,你先歇一晚。郑女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你要是垮了,谁来等她醒?” 泷川垂下眼,指尖攥了攥。 知道沈独光是为他好,可一想到软榻上毫无生气的郑女,心里就跟揣了块石头似的,沉得慌。 两人又低声聊了几句。 而此时,二楼的客房内。 声称去“晒月亮”的零三九,其实悄无声息地飞了进来。 她悬浮在安静沉睡的郑女枕边,柔和的光晕轻轻笼罩着那张绝美的睡颜。 零三九对郑女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明明没有任何灵魂波动,但这张脸,这个存在本身,就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和安心,仿佛曾经无数次这样安静地陪伴过。 她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光球几乎要贴上郑女冰凉的脸颊。 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包裹着她,让她也渐渐感到一丝困倦。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歪,竟靠着床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迷糊之间,零三九的“眼前”仿佛不再是昏暗的客房。 她“看”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 河水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河边的鹅卵石被冲刷得光滑圆润。 然后,她 “看”到了一个穿着简单布裙的少女,正赤着双足,踩在清凉的河水里,弯着腰,专注地在河水里摸索着什么。她的动作轻盈又带着点笨拙的可爱。 零三九努力想“看”清那个少女的样子,觉得那身影异常眼熟,仿佛刻在记忆深处。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前都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抓到啦!” 她忽然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手里捏着只小虾米,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零三九飘过去,心里莫名地觉得亲近。他想看看那少女的脸,看不真切,倒是她的头发,梳得有意思长长的黑发没挽发髻,就那么松松地编了个辫子,垂在背后,发梢还系了根红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俏皮得很。 那辫子在她身后荡起一个充满生机的弧度,散发着无忧无虑的气息。 少女自顾自地把小虾米放进身边的竹筐里,又伸手去水里摸。 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连那根红头绳都闪着光。 零三九觉得她眼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是郑女姐姐吗?郑女姐姐也有这么长的头发,可又不太像。 他急得在少女身边转圈圈,想再看清楚些,可眼前的雾越来越浓,少女的身影也跟着模糊起来。 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只听见那脆生生的笑声越来越远,最后连河边的青草香都淡了。 “喂,你别走啊。” 零三九急得喊出声,猛地睁开了眼。 还是在卧室里,月光依旧落在郑女脸上,软榻边的竹筐不见了,清澈的小河也不见了。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可那梦里的青草香,还有少女辫子上的红发带,都清晰得像是真的。 零三九凑到床边看郑女。 郑女还是闭着眼,没醒。 他在床边盯着郑女看了好一会儿,小声说。 “你是不是也去过那条河呀?” 楼下的客厅里,沈独光不知何时去了厨房,端了杯温牛奶出来,塞到泷川手里。 “喝点东西,别想太多。” 泷川握着温热的玻璃杯,指尖暖了些。 他抬头看向沈独光,见那人眼里没了刚才的戏谑,只剩温和, 沈独光伸手揽住她的肩,往窗外看了眼。 今夜的月光,还是旧时的模样,依旧是那样清清淡淡的亮,照着人间的岁岁年年。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7章 焕然一新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温柔地洒在静谧的小吃街上。 大多数店铺还未开张,街道显得有些冷清,唯有几家早餐铺子升腾着袅袅热气。 泷川雷厉风行,一大早就拉着沈独光出现在了咖啡馆门前。 卷帘门已经被沈独光派人连夜清理更换,此刻崭新的银色门面在晨光下微微反光。 泷川用钥匙打开卷帘门,又将玻璃门的锁打开。 一股长时间密闭的、混合着淡淡灰尘和咖啡豆残余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内景象依旧保持着当初她匆忙离开时的模样,桌椅整齐地堆放在角落,吧台上蒙着一层细白的灰尘,阳光从临街的玻璃窗照进来,光柱中无数微尘飞舞。 “好啦,沈大总裁,” 泷川双手叉腰,环顾了一圈,然后笑吟吟地看向身旁西装革履与周遭环境略显格格不入的沈独光,指了指墙角的清洁工具。 “展现你的价值的时候到了,先把这些桌椅擦干净搬出来吧?记得用清水擦两遍,消毒水擦一遍,最后再用干布擦干哦。” 她语气轻快,分明是故意“刁难”。 沈独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外套,又看了看那堆放着抹布水桶的角落,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为难,反而从眼底漾开一层温柔又纵容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西装外套,仔细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欣然应战, “好,都听老板娘的。” 他拿起抹布,动作一开始还带着点生疏的矜持,但很快就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擦拭桌椅,搬运摆放,甚至主动询问哪些器具需要清洗消毒。 他做起事来极其专注认真,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黑发不听话地垂落,沾了点灰尘,让他平日里的冷峻感淡化了不少,多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和性感。 泷川也没闲着,她负责清理吧台检查咖啡机。 但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忙碌的高大身影。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她“无理”的清洁要求,暖融融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两人忙碌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仿佛都变成了金色的光点,静谧的店里只剩下水流声,擦拭声和偶尔低声交换的几句对话,充满了平凡却温暖的意味。 “这里,对,椅腿下面也要擦到。” “嗯。” “咖啡豆好像受潮了点,得重新订一批。” “好,我让宋理去办。” “哎呀,这块污渍好难擦。” “我来。” 期间,零三九的光球好奇地在店里转了几圈,发现暂时没自己用武之地。 被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小吃街香气吸引,便跟泷川打了个招呼。 “泷川宝贝儿,我出去溜达一圈,看看我的老朋友们还在不在。” 说完便“嗖”地一声从窗户缝隙飞了出去,蓝光雀跃地消失在街角。 她先去隔壁街角的臭豆腐摊子,又去烤鱿鱼摊前,看着铁板上刷满酱料的鱿鱼须,蓝光兴奋地闪烁。 等到零三九心满意足地“逛吃”回来,悬浮在咖啡店窗外时,它惊讶地发现,店里已经焕然一新。 桌椅整齐地摆放着,擦得光可鉴人。 玻璃窗明亮通透,吧台器具闪闪发光,连地板都干净得反光。 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淡淡的柠檬清香和咖啡豆的醇厚香气。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8章 请你帮帮我 泷川,正悠闲地坐在一把高脚椅上,晃荡着小腿,手里端着一杯刚刚用勉强清理好的小型手冲壶做的咖啡,小口品尝着。 至于那位“苦力”沈大总裁。 零三九捕捉到了沈独光此刻的形象。 笔挺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沾着些许水渍和灰尘,额发微湿,有几缕贴在额角,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最显眼的是,他那价值不菲的西装裤膝盖处,竟然蹭上了一块明显的灰印,想必是趴在地上擦拭什么死角时留下的。 “噗,哈哈哈。” 零三九立刻毫不客气地爆发出欢快的笑声,光球在窗外上下跳动。 “沈大总裁,您这形象要是被财经杂志拍到,可是要上头版头条的。标题就叫‘惊,金融巨子为何沦落咖啡馆清洁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爱情的力量?’哈哈哈。” 沈独光正弯腰将最后一袋垃圾收拢,听到零三九的嘲笑. 他直起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抹了一下额角的汗,对着窗外的光球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无奈却又无比坦然的笑容。 “能为老板娘效力,是我的荣幸。头条就算了,内部宣传一下就好。” 他甚至还幽默地回了一句,目光温柔地看向泷川。 泷川也被零三九的调侃和沈独光的样子逗笑了。 她放下咖啡杯,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走到沈独光面前。阳光正好勾勒出他略显狼狈却格外真实动人的侧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带着淡淡香的手绢,踮起脚尖,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额角和脸颊沾上的灰尘与汗珠。 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指尖隔着丝绢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来细微而悸动的触感。 “辛苦了,阿慎。”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沈独光乖乖低下头配合她的动作,感受着她难得的温柔,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只觉得刚才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心底软成一片。 他低声回应。 “不辛苦。” 零三九在窗外看着这幕,光球闪烁的频率都变慢了,竟然产生了一种“牙酸”的滋滋声。 “哎哟哟,没眼看没眼看,光天化日之下,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飘远了,把空间彻底留给这对散发着甜蜜气息的爱人。 店里重新安静下来,阳光温暖,咖啡香醇。 泷川仔细地帮沈独光擦干净脸,看着他那双盛满自己倒影的深邃眼眸,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沈独光也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与满足。 这一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然而,就在泷川的手指即将离开沈独光脸颊的那一刹那。 店内的光线毫无预兆地猛地一暗。 并非阴云遮日,而是连光线本身都被吞噬掉的绝对幽暗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温暖的阳光、窗外街道的嘈杂声、甚至咖啡的香气,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强行隔绝。 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寒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每一寸空气。 泷川擦拭的动作彻底僵住,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冻结。 沈独光反应极快,几乎在异变发生的瞬间,一把将泷川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周身温和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戒备的凌厉。 在那片幽暗中心,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浮现。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玄黑官袍,长及肩下的银发在无形的死气中微微飘动,左耳垂上那枚血泪耳坠红得刺眼。 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万年寒冰,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此刻更是沉得不见一丝光亮,里面翻涌着毁灭性的死寂以及一种仿佛失去了所有,只剩下空茫痛苦的绝望。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弥漫的冰冷死寂与怨怒的气息。 阎王。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泷川死死抓住沈独光背后的衣服,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谢玄那双空洞却可怕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移动,最终,精准地定格在被沈独光护在身后的泷川脸上。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 “泷川。” “请你帮帮我”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19章 青筋 泷川能从阎王的气息中感受到滔天的痛苦和一种濒临彻底疯狂的混乱。 沈独光将她护得更紧,隔绝了大部分直接冲她而来的寒意。 他的肌肉紧绷如铁,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阎王大人,” 泷川的声音从沈独光身后传来,努力维持着镇定,却依旧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这是什么意思?帮您?我如何能帮您?” 谢玄那双空洞的眸子死死锁定她,仿佛透过沈独光的阻挡也能清晰地注视到她。 他向前踏了一步。 “轮回镜。”他吐出这三个字。 “把它给我。” 不是请求,是近乎偏执的索求,那语气里的疯狂暗示着若被拒绝,后果不堪设想。 泷川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 泷川下意识的庆幸,轮回镜正被宋理带着在外“出差拍宣传照”。 “轮回镜不在此处。” 泷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阎王大人,即便镜子在,我也不能给您。孟婆的残魂还在其中温养,离了镜子,她会立刻消散。” 她试图用孟婆的安危来提醒他,哪怕他此刻似乎已全然不顾。 “孟婆。”谢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违背了我的意志,这是她应得的。但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脂。”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切和狂热。 “我找到她了,泷川,我找到阿脂的转世了,就在这个世界,就在这座城市,我能感觉到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捕捉不到的魂丝共鸣,但她太脆弱了,新生儿的魂魄脆弱得像琉璃,需要轮回镜的力量来稳固,来唤醒她前世的记忆,把镜子给我,我必须立刻找到她,带她回家。” 他的话语如同癫狂的呓语,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伸出了手,那只手冷白修长,指尖却萦绕着不祥的黑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强行夺取他想要的一切。 泷川听得心惊肉跳。找到了阿脂的转世,在一个新生儿身上,还要用轮回镜强行唤醒前世记忆,这简直是疯子行径! “你疯了,谢玄!” 泷川失声喊道,也顾不得敬畏与否。 “那只是一个新生儿,她的灵魂是崭新的,强行灌注前世记忆,会毁了她,你怎么确定那就是阿脂?阿脂已经魂飞魄散了。那是彻底的消亡。” “不,你懂什么。” 谢玄猛地低吼,周身的死气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店内的玻璃制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那是她的气息。我不会认错,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绝不会错过。” 他的偏执已然根深蒂固,任何理性的言语都无法穿透他为自己构建的虚妄希望。 他的目光越过沈独光,死死钉在泷川脸上,那只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却不是恐惧,而是极度渴望下的失控 沈独光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刀,斩断了谢玄迫人的气势。 “阎王陛下,请您冷静。镜子不在此处。即便在,我们也不会将它交给您去行此等悖逆天道伤害无辜婴孩之事。” 谢玄的目光终于吝啬地分给了沈独光一丝,那眼神冰冷彻骨,充满了神明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与不耐。 “凡人,滚开。这里没有你置喙的余地。若非看在你是泷川在意之人,此刻你已是一具枯骨。” “阿慎不是你可以威胁的人。” 泷川被他的语气激怒,从沈独光身后探出身,眼中燃起怒火。 “谢玄,你醒醒吧,阿脂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回到你身边,她恨你禁锢她,恨你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的影子,你现在就算找到一个真的像她的人,那也不是她,你爱的根本不是活生生的阿脂。” 他周身狂暴的气息猛地一滞,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茫然。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语,像是被泷川的话烫伤。 “我爱她,我只是想弥补,我想让她回来。” “你弥补的方式就是再次剥夺一个无辜生命的自由和未来吗?” 泷川寸步不让,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个索求不得就要毁灭一切的疯子,阿脂若看到你这般模样,只会更加厌恶你,你口口声声的爱,令人窒息。” “闭嘴。”谢玄猛地抬头,眼中血色弥漫,那瞬间的脆弱被更疯狂的怒意取代。 “把轮回镜给我!否则我不介意让这座城为她陪葬。”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泷川脸色一白,几乎站立不稳。 沈独光闷哼一声,却依旧牢牢将她护在身后,额角青筋隐现。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0章 化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道异常明亮的蓝光猛地从窗外射入,精准地打在谢玄和泷川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道短暂的光幕,让谢玄的动作微微一顿。 是零三九! 她的蓝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激烈闪烁着,充满了惊恐和坚决。 “不准你欺负泷川。” 零三九的声音带着破音般的尖锐,她似乎害怕到了极点,却又鼓足了勇气。 “坏蛋!大坏蛋!阿脂姐姐讨厌你是对的!你快走开!” 谢玄的目光扫过零三九,那眼神如同看一只嗡嗡叫的虫子,满是厌烦。 他只需一个念头,就足以让这弱小的灵体彻底湮灭。 然而,就在他杀意升起的时候。 异变再生。 躺在二楼客房内,本该毫无意识的郑女的身体,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正被宋理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对着某处名胜古迹取景的轮回镜,镜面忽然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 而零三九,在那极致的光芒闪烁和情绪极度紧绷的状态下,仿佛达到了临界点。 她感受到谢玄那毁灭性的充满占有欲的疯狂,也有一种自己挺身而出保护重要之人的强烈冲动。 各种极致的“欲”念,占有、守护、牺牲,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心中翻碰撞。 零三九的光体猛地收缩到极致,然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股庞大而纯净的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依旧无法与谢玄的力量抗衡,却强行在这片被死寂笼罩的空间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谢玄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团变幻的光芒。 泷川和沈独光也震惊地看向零三九。 最后一份“欲”的情绪,竟在这最危急的关头,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收集圆满,这才导致了零三九的化形,只是,现在不算是一个好的时机。 突如其来的变故接二连三,彻底打乱了现场凝固的氛围。 最终,他深深地看了泷川一眼。 “轮回镜,我会再来取。”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倏然消散在原地,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店内恢复了明亮,窗外的喧嚣和阳光重新涌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泷川腿一软,几乎瘫倒,被沈独光及时揽住。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悸与后怕。 “零三九。” 泷川看向那团越来越耀眼的光芒,担忧不已。 沈独光紧紧抱着她,目光同样凝重地望向零三九。 “她的化形开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能让人打扰她。” 而与此同时,鱼店内。 范少伯站在幽暗的水族箱前,看着水中刚刚那场短暂却激烈无比的冲突残留下的能量涟漪,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而深远的笑容。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轻声自语,指尖轻轻敲打着玻璃缸壁,引得里面的鱼儿惊慌四散。 “呵,师妹,你的劫,看来才刚刚开始呢。”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1章 打扰了她 沈独光和泷川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立即关了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别墅。 沈独光将泷川小心安置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面对冥界之主的威压,他也耗尽了全部心力,只是他还要保护泷川,强撑着。 刚缓过一口气,沈独光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宋理。心中莫名一沉,他按下了接听键。 “沈、沈总!” 电话那头,宋理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 “不见了!镜子!突然就不见了!” 沈独光眉头瞬间锁紧, “说清楚,怎么不见的?” 泷川也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罩。 是谢玄?他、直接从宋理手中隔空取走了镜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 宋理都快急哭了。 “我就按照您的吩咐,找了个风景好的湖边,刚把镜子拿出来对准夕阳,想拍张‘古镜映斜阳’的意境照,结果、结果那镜子突然自己嗡地震动了一下,爆出一团刺眼的白光,我下意识闭了下眼,再,再睁开的时候,手里就空了,真的就是凭空消失了,沈总,我对不起您,我把公司的贵重资产弄丢了。” 宋理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显然已经脑补了自己的悲惨未来。 沈独光的心也沉了下去。若真是谢玄。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白光出现在客厅中央。 正是那面轮回镜,准确地飞向泷川,稳稳地落入她下意识伸出的手中。 冰凉的触感传来,泷川低头看着失而复得的镜子,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独光看着泷川手中的镜子,又看看一脸懵然的泷川,紧绷的神色缓缓放松,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对着手机,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嗯,没事了。你继续你的任务吧。” “啊?哦!哦!好的沈总。” 宋理声音又恢复了沉稳。 挂了电话,沈独光走到泷川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 泷川点点头。 孟婆那慵懒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哎哟喂,老身这把老骨头差点没被颠散架喽。” 她抱怨着,语气里却带着安 心。 “那小宋助理拍照技术还行,就是话忒多,对着镜子都能絮絮叨叨说半天。不过也多亏了他离得够远,谢玄那疯子的气息一爆发,老身我就觉着不对劲,心里头发慌,想着你们这儿肯定出事了,赶紧就催着镜子赶紧往回跑。” 泷川心中一暖,她将不久前咖啡馆里发生的一切,谢玄如何突然出现,如何索要轮回镜,如何坚信找到了阿脂的转世并欲行疯狂之事,以及零三九如何在关键时刻引动化形之劫惊走谢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孟婆。 镜中的光芒随着她的讲述明明灭灭,最后,孟婆的声音染上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鄙夷。 “呸,谢玄这个挨千刀的疯批,他真是彻底没救了,冥府脸都让他丢尽了。” 孟婆骂得毫不客气。 “找转世?稳固魂魄?唤醒记忆?放他娘的狗屁!他就是魔怔了。被自己那点龌龊的执念糊住了心眼,阿脂姑娘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再跟他有半点瓜葛,他倒好,转头就要去祸害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造孽,他怎么不下油锅炸一炸醒醒脑子。” 孟婆的怒骂又凶又直白,却奇异地驱散了泷川心中残留的一些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同的愤慨。 “他现在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泷川总结道,零三九化形的那团璀璨光芒如同一个巨大的光茧。 “我只希望零三九能顺利化形,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零三九吉人天相,关键时刻是有大造化的。” 孟婆的语气肯定了些。 “化形虽险,但她积累深厚,心性纯良,必能成功。咱们只需耐心守护,别让宵小打扰了她。”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2章 浅浅的弧度 于是,一场漫长的守护开始了。 沈独光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泷川,泷川也一直守着。 第一日,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时,光茧正泛着淡淡的暖白光芒,光芒在茧壁上缓缓流转,像极了某种生命的呼吸,凑近了些,泷川紧张地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守在窗边,连眨眼都格外谨慎。 沈独光知道劝不动她,便把处理公务的电脑搬到了旁边的茶几上,敲击键盘的声音压得极低,偶尔抬头看一眼泷川紧绷的侧脸,再默默端过一杯温好的牛奶放在她手边。 午后时分,光茧突然闪过一丝极淡的粉光,快得像错觉。 泷川猛地屏住呼吸,刚要伸手去探,沈独光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别碰,等它自己稳定下来。”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泷川咬着唇点点头。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光茧的光芒就比昨日愈发炽盛了些。 到了午后,变化愈发明显,会响起类似树枝抽条时的轻微噼啪声,像是筋骨在舒展生长。 泷川的疲惫彻底写在了脸上,眼下的青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沈独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傍晚时强行把她往卧室拉。 “你去睡两个小时,我替你守着,有任何动静立刻叫你。” 泷川却执拗地摇着头,挣脱他的手又坐回沙发边。 “我不困,我就在这儿歇会儿就行。” 她说着,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可眉头却始终蹙着,耳朵竖得高高的,稍有动静便立刻惊醒。 沈独光无奈,只能拿过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后半夜,泷川终究是撑不住,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睡得极浅。 沈独光刚抬手想替她理理额前的碎发,她就猛地睁开了眼。 “是不是零三九有动静了?” 见沈独光摇头,她才又松垮地靠回去,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嘴里却还嘟囔着。 “我听得到。” 第三日,清晨的雾还没散时,光茧的光芒就开始有了收敛的迹象。 到了黄昏时分,变化愈发清晰,那炽盛的莹白光芒一点点向内收束,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向核心收缩。 连续三日高度紧张的精神消耗让泷川彻底达到了极限。 她蜷在沙发上,把脸埋进膝盖里,本想只是闭眼小憩片刻,缓一缓酸涩的眼眶,却终究抵不过沉重的眼皮, 意识像坠入了柔软的云里,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彻底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沈独光处理完一份紧急文件抬头时,就看到她缩成一团,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连睡着时眉头都还微微蹙着。 他刚起身想去拿条厚毯子,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是公司的紧急电话,有份涉及跨国合作的合同出了纰漏,必须他亲自到场处理。 沈独光看了眼睡得正沉的泷川,他走到窗边,对着蓝牙耳机低声交代了几句,交代好,他伸手替泷川掖好被角,这才匆匆转身离去。 别墅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泷川清浅的呼吸声。 夜色渐深,泷川似乎睡得很安稳,眉头渐渐舒展了些,嘴角还偶尔微微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二楼的房间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影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蓝白战国曲裾深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发梢垂到腰际,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径直走到沙发边,停下脚步,静静地低头凝视着泷川沉睡的容颜。 月光落在泷川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她的脸颊枕在手臂上,被压出一点淡淡的红印,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鼻息均匀,睡得毫无防备。 郑女伸出手,拿起滑落至沙发边缘的薄毯,极其轻柔地一点点重新盖在了泷川身上,连边角都仔细地掖了掖。 她的指尖苍白纤细,在即将离开毯子时,极其短暂地碰触了一下泷川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泷川似乎被那点凉意惊扰,在睡梦中轻轻皱了下鼻子,却没醒。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如同来时一样,一步步地往楼梯走去。 二楼客房的门,再次轻轻合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客厅里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泷川身上那盖得更加妥帖的薄毯,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无声地证明着方才那诡异而静谧的一幕。 泷川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3章 姐姐回来了 泷川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在熟悉的家中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朦胧。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薄毯,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毯子从肩头滑落。 是阿慎帮她盖上的吧?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已经是白天了,日头还挺好的。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去倒杯水,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客厅靠近楼梯的阴影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泷川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身影无声无息,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注视了她许久。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脖颈有些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去。 晨光熹微,透过落地窗,恰好将那人的轮廓一点点勾勒清晰。 蓝白相间的战国曲裾深衣,乌黑如瀑的长发,绝美却苍白的容颜。 是姐姐。 那双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眸中含着水光,带着温柔又带着几分灵动的笑意。那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不再是冰冷雕像的线条,而是充满了生动的情感。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对着泷川,露出了一个极轻却瞬间击溃了泷川所有心理防线的微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泷川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疯狂滚落。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姐姐?”一个破碎的声音终于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轻得如同耳语,仿佛生怕惊碎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穿着蓝白深衣的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深,泪珠也随之滑落,她却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朝着泷川张开了双臂。 这一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泷川积压了千年的思念,委屈和不敢置信的狂喜。 “姐姐。” 她像是终于找回了声音,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一头扎进那个无比真实的怀抱里。 双臂死死地环住女子的腰身,脸深深埋进女子的怀中,泷川放声大哭,哭得浑身颤抖,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迷路孩子,将所有压抑的情绪尽数宣泄出来。 “姐姐,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呜呜呜,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语无伦次,只会反复确认,反复哭诉,泪水迅速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郑女她紧紧回抱着怀中痛哭失态的妹妹,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淌。 她的声音带着刚苏醒不久的沙哑,却无比温柔,一下下轻拍着泷川的后背。 “是我,莲莲,是我姐姐回来了,不哭了,乖,不哭了。”她轻声哄着,如同千百年前无数次那样。 “姐姐,也很想你。” 哭了许久,泷川才勉强从激动的情绪中稍稍平复,却依旧紧紧抱着郑女不肯松手,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问。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范少伯说你的灵魂不知所踪,你怎么会,怎么会突然。” 郑女温柔地用手指拭去泷川脸上的泪痕,她的动作还有些微的生涩,却充满了怜爱。 她看着泷川,眼中流转着复杂而奇妙的光彩,轻轻摇了摇头。 “莲莲,我的灵魂,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她顿了顿,语出惊人。 “我就是零三九呀。” “什,什么!” 泷川彻底呆住了,连哭泣都忘了,睁大了红肿的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姐姐,你、你说什么?你是零三九?这怎么可能,零三九她,她是精灵,她是。” “她是我的魂丝所化,或者说,她是我残存意识依托这个奇特存在而生成的新生体。” 郑女耐心地解释,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泷川的鼻尖,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泷川瞬间泪崩。 这是只有姐姐才会对她做的动作! “当年我身亡后,魂魄本该消散,但许是执念太深,竟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残魂未泯,浑浑噩噩,漂泊无依。不知过了多久,被一个名为‘系统’的奇特法则捕获,它赋予我这缕残魂一个‘精灵’的形态和职责,让我得以存在,并冥冥中指引我来到你身边。” 郑女的叙述平静却带着一丝感慨。 “只是作为‘零三九’时,我属于‘郑女’的记忆和情感都被封存了,只有核心深处对你本能的亲近和保护欲。直到这次化形。” 她眼神温柔。 “凝聚真正的身体,需要最完整,最本源的力量,我如今冲破了那层桎梏,唤醒了我全部的记忆和魂源,并将我这缕一直以‘零三九’形式存在的残魂,与楼下那具被范少伯保存完好的身体重新融合归 一。所以,莲莲,” 她捧着泷川的脸,笑容温暖而真实。 “是我,姐姐真的回来了。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还有所有爱你的记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4章 终于重逢 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冲刷着泷川的四肢百骸,她再次扑进郑女怀里,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零三九就是你,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太笨了,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傻莲莲,” 郑女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你怎么会发现呢?这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啊。” 姐妹俩相拥着,又哭又笑,千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弥补,空荡的别墅客厅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温情。 就在这时。 别墅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沈独光提着一个大大的食袋走了进来,袋子里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显然是买了早餐回来。 他脸上带着处理完公务后的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对家中牵挂的急切。 然而,他刚踏进门,脚步就猛地顿住了。 客厅里的景象让他瞬间怔在原地。 泷川和一个穿着古式衣袍的女子紧紧相拥,两人脸上都带着泪痕,却又洋溢着巨大的喜悦。 而那个女子,正是他昨日亲手安置在二楼客房的那具身体! 可此刻,那身体活了!眼神灵动,表情生动,正温柔地抱着泷川。 饶是沈独光再见多识广,心智沉稳,此刻也不禁瞳孔地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的突然闯入也让泷川和郑女回过神来。 泷川看到是他,立刻开心地喊道。 “阿慎!你快来。姐姐。姐姐她真的醒了。她就是零三九。零三九就是姐姐。” 沈独光:“???” 信息量过大,即便是他也需要片刻消化。 而仿佛还嫌不够热闹似的,放在茶几上的轮回镜也突然光芒一闪,孟婆那充满惊叹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哎呦喂,啧啧啧,老身就说嘛,美人儿光是躺着就够瞧的了,这真正活动起来,一颦一笑,才是真要了命的美啊,你这模样身段,可比我们家泷川有风情多啦!” 孟婆的调侃瞬间冲淡了现场有些凝滞和震惊的气氛。 泷川哭笑不得地瞪了镜子一眼。 “孟婆。” 郑女也循声望去,看到那面古镜,落落大方地对着镜子的方向微微颔首,唇角含笑。 “您过奖了。” 沈独光此刻也终于理顺了情况,眼中的震惊化为巨大的惊喜和欣慰。 他走上前,将食袋放在桌上,目光柔和地看向郑女,郑重地行了一个古礼。 “郑夫人。欢迎归来。” 郑女打量着沈独光,眼中闪过赞赏之色,轻轻推了推还赖在她怀里的泷川,笑道。 “莲莲,这是?你不要公子慎了。” 泷川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姐姐怀里出来,脸颊微红,挽住沈独光的手臂,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幸福。 “姐姐,他是沈独光,也是,也是当年的公子慎。” 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倒觉得比当年的公子慎好了不少,起码比公子慎高了不少。” 说完有打量起泷川,也满意的点点头。 “我们莲莲也长高了不少,就是还是一样好看的。” 泷川朝着郑女撒娇。 晨光正好,满室温馨。 失散的姐妹终于重逢。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5章 暖到心里 沈独光迅速收敛了初时的震惊,将那袋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早餐放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 他看向郑女,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敬重,再次微微颔首, “郑夫人,您醒来真是太好了。”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恭敬。 于公,郑女是他兄长曾倾心之人,于私,更是泷川视若生命的姐姐,这份尊敬是刻在骨子里的。 郑女坦然受了他的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目光温和而审视。 “沈先生,不必多礼。如今已是沧海桑田,往事如烟,你也和莲莲一样叫我姐姐即可。”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还要多谢你,一直照顾莲莲。” “姐姐。”泷川脸颊微红。 “他和我才相认不久呢,什么照顾。” 她仰头看向沈独光,眼里满是娇嗔。 沈独光回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眼中柔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对郑女的那份郑重。 “份内之事。您刚醒来,身体可有不适?是否需要请医生来看看?” 郑女轻轻摇头。 “无妨。只是沉睡了太,肢体略有僵硬,魂体初融,尚需些时日适应。” 她的目光落在那袋早餐上,鼻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遗憾。 “我如今暂时无法食用这些五谷杂粮。魂体虽已归位,但与这身体的彻底融合,还需天地灵气缓慢滋养,寻常食物,于我无益,反而徒增负担。” 她说的平静,泷川却听得心头一紧,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姐姐。” “无碍的,” 郑女打断她的担忧,温柔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泷川。 “看着你吃就好。很久没有看着你好好吃东西了。” 这话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泷川的心尖上,又酸又暖。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独光已经默契地将早餐一一取出。是附近广受好评的港式茶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勾人食欲。 沈独光将一碗粥推到泷川面前,又细心地帮她拆开一次性筷子,磨掉上面的木刺,动作自然流畅,显然早已做惯了这些。 “快吃吧,折腾了一早上,又惊又怕又哭的,该饿了。”沈独光低声道。 泷川确实饿了,胃里空落落的。 但她拿起勺子,看着满眼含笑的姐姐和身旁目光温柔 的沈独光,两人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微发烫。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呀。” 她小声嘟囔,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却没好意思立刻送进嘴里。 “看着你吃,心里踏实。” 沈独光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他替泷川将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让我想起以前。” 他的话似乎也勾起了郑女的回忆,她接口道,声音里带着遥远的怀念。 “是啊。莲莲小时候,吃饭总是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我记得,你家里只有个师傅,又总是不着调,我母亲每次见到你,最喜欢拉着你一起用饭,就爱看着你吃得香喷喷的样子,总说看你吃饭,自己都能多用半碗。” 提及早已逝去的长辈和童年时光,泷川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但这次不是悲伤,而是被温暖的回忆包裹。 她低下头,小口地吃着粥,粥的温度恰到好处,一直暖到了心里。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6章 回到了最可爱的模样 沈独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眼神深邃,仿佛也透过她看到了很久远的过去。 “在吴宫,你吃饭总是极其规整,慢条斯理,礼仪周全。” 他却顿住了,似乎不想破坏刻的气氛。 但郑女显然明白他那未尽之语,脸上的温和淡去,笼上一层薄薄的寒霜和痛惜,她冷哼一声,语气陡然变得尖锐了些。 “若不是那范少伯!莲莲何至于在那种地方,学那等拘束人的规矩,连吃顿饭都不得自在。” “姐姐。” 泷川猛地抬起头,打断了郑女的话。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一丝恳求,更多的是一种释然的平静。 “都过去了。那些事不要再提了。” 她不想让刚刚重逢的喜悦被过往的阴霾沾染。 范少伯这个名字,于她,于姐姐,都代表着一段复杂而疼痛的纠葛,但此刻,她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 客厅里有片刻的沉默,只有粥碗里氤氲的热气缓缓上升。 泷川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重新活跃气氛。 她放下勺子,伸手抓住郑女冰凉的指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姐姐,不说那些了。你看你,还穿着这身古服,虽然好看极了,但在这个时代太显眼啦,等我吃完,我们就去逛街好不好?我给你买好多好多新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的话语充满了雀跃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姐姐换上现代装束的惊艳模样。 郑女被她孩子气的兴奋感染,眼中的冷意消散,重新漾开温柔的笑意。 她反手握住泷川的手,点了点头。 “好。都听莲莲的。”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轮回镜不甘寂寞地再次亮起,孟婆的声音急切地插了进来,带着十足的凑热闹的劲头。 “老身虽不能亲身试衣,但看看美人儿换装,品评一番,也是极好的,泷川宝贝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泷川被逗笑了,冲着镜子方向嗔道。 “知道啦孟婆!少不了您。” 她想象着孟婆对着时装店里的衣服评头论足的样子,就觉得画面一定十分有趣。 沈独光看着泷川重新绽开的笑颜,眼底也漫上笑意。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沾到的一点粥渍,动作自然亲昵。 “慢点吃,不着急。吃完休息一会儿,我陪你们一起去 。” “嗯。” 泷川点头,心里的那点不好意思早已被巨大的幸福冲散。 她重新拿起勺子,大口地吃起来。粥很香,点心很美味,而最重要的是,她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一个为她布食,一个含笑凝视。 泷川吃着吃着,偶尔抬头,看看身边眉目深邃温柔的沈独光,又看看对面眼神宠溺的姐姐,还有一种镜子里那个虽然看不到形体却声音活跃的孟婆。 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感,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 她悄悄在桌下伸出手,轻轻勾住了沈独光的手指。 沈独光微微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反手将她的手指牢牢握在掌心。 郑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弯起的弧度,越发温柔而欣慰。 她的莲莲,如今还是回到了最可爱的模样。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7章 比我小 最终,泷川还是没能拗过兴奋过头的自己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孟婆。 她一手挽着姐姐郑女,另一只手则捧着那面时不时就要闪烁一下、发表几句见解的轮回镜,将原本打算全程陪同的沈独光独自留在了别墅。 沈独光站在门口,看着泷川几乎是雀跃着带着姐姐出去逛街,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无奈与极淡的幽怨。他就像一只被主人抛下的大型犬,尽管西装笔挺,却无端透出几分落寞。 “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他最终只是上前一步,替泷川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低沉温和,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他知道泷川需要这段时间,需要和失而复得的姐姐共享纯粹的、不被打扰的姐妹时光。 “知道啦,阿慎你最好了。”泷川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算是安抚,随即眉眼弯弯地钻进了驾驶座。 车子绝尘而去。 沈独光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消失在拐角,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空旷安静的别墅。 处理公务的心思是没有了,他索性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心里盘算着时间,猜测着她们会先去哪里。 而这一边,泷川带着郑女和孟婆,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郑女对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沉静的好奇。她看着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眼神里有惊叹,却并无惊慌,仿佛只是欣赏着一场别开生面的皮影戏。 她对衣服的兴趣反而不如对现代社会的运行规则来得大,时常会指着某个标志或询问某种现象,泷川便耐心地给她解释。 而孟婆则彻底成了气氛组担当。 “哎呦,那件红色的裙子,泷川宝贝儿快让你姐姐试试,绝对艳压四方!” “那边,那边有个卖奇怪小吃的,快去买来给老身给我看看。” “看电影?去瞧瞧去瞧瞧!” 于是,在孟婆的强烈要求下,她们还真去看了场电影。 选的是一部阖家欢的动画大片,剧情轻松搞笑,结局圆满温馨。 电影散场,回到别墅时已是夜深人静。 泷川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郑女虽然依旧安静,但眉宇间也松快了不少,显然这全新的一天的体验让她感触良多。 沈独光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看到泷川脸上疲惫却满足的笑容,那点小小的幽怨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安心。 他接过泷川手 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目光与郑女交汇时,彼此礼貌地点了点头。 “玩得开心吗?”他低声问泷川。 “开心!”泷川眼睛亮晶晶的,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把你一个人丢家里了。” “无妨。”沈独光揉揉她的头发,“你们开心就好。” 洗漱完毕,泷川和郑女互道了晚安。 郑女回到了二楼客房休息,她需要继续适应和稳固魂体 。泷川则因为白天情绪起伏太大,又玩得兴奋,反而有些睡不着,便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捧着杯热牛奶,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 轮回镜被她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此刻正散发着柔和朦胧的光晕。 忽然,镜面光芒流转,一个比往常要清晰一些、却依旧朦胧的灵体虚影缓缓浮现出来,不再是之前模糊的光球模样,隐约能看出一个窈窕的女子轮廓。 她托着腮,坐在镜框之上,望着窗外,似乎有些出神,与平日里吵吵嚷嚷的模样大相径庭。 “孟婆?” 泷川有些惊讶地轻声唤道。 “你怎么了?今天玩得不开心吗?我觉得那电影挺好看的呀。” 孟婆的灵体微微动了一下,她转过头,虚影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但泷川能感觉到她在笑,一种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的笑。 “开心啊。”孟婆的声音也难得的轻柔。 “电影很好看。我很喜欢这种圆满的故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飘忽得像夜风。 “泷川,你知道吗?虽然我一直自称‘老身’,听起来好像活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泷川点点头,这几乎是她的固有印象了。冥府的孟婆,她小时候就听师傅说过。 然而,孟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但其实,论起年岁,我可能要比你小上不少呢。” “啊?” 泷川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捧着牛奶杯的手都顿住了。 “比,比我小?可你是孟婆啊。” “孟婆只是一个职位名称,又不是年龄称号。” 孟婆的虚影似乎笑得肩膀都在轻轻抖动。 “你是春秋时期的人,对吧?而我是秦朝才到的冥府,开始接手这熬汤的活儿。满打满算,可比不了你这快三千岁的小古董。” 泷川懵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消化掉这个信息。 春秋在前,秦朝在后,一算来,眼前这个整天“老身老身”自称的孟婆,按出生年份算,还真是个妹妹! 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牛奶差点洒出来。 “所、所以我比你大?那我以后可不能叫你孟婆了,得叫你小丫头?” “呸!” 孟婆的虚影娇嗔地啐了一口,倒是没否认“小丫头”这个称呼,反而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轻松和释然。 “随你高兴吧。” 笑过之后,气氛又安静下来。 深夜的别墅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风声。 孟婆的灵体静静地坐在镜框上,望着窗外,那朦胧的侧影竟透出几分罕见的寂寥和故事感。 泷川收敛了笑意,轻声问。 “那你愿意跟我说说吗?你的故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孟婆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她清了清嗓子,带着一种平静的舒缓语调。 “好啊,反正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讲讲,我这个‘年轻’的孟婆,是怎么走上这奈何桥头,端起那碗汤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开始娓娓道来。 泷川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认真地听着。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8章 分明是在躲避什么 日头晃悠悠爬过院墙头的老槐树时,村口的土路上正过着队兵卒。 领头的亭长腰里悬着铜剑,剑鞘磨得发亮,他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路边蹲坐的村民,喉间扯出声粗气。 “都看什么?田里的活计干完了?别忘了月底要缴刍稿,少一束都按秦律办!” 村民们慌忙低下头,手里的锄头攥得更紧了。 孟姜斜倚在自家门框上嗑瓜子,听见这话也只是挑了挑眉。 刍稿税、户赋、口赋,村里的税赋就没断过,前几日亭长还带着人挨家查户籍,说是要核 “闾左” 的名册。 这年头,活着就像在刀尖上走,谁也不敢多嘴。 她指尖捏着油亮的南瓜子,指节泛着薄粉,是昨日用皂角混着草木灰洗的手,指尖还留着点涩意。 舌尖一卷,“咔” 地咬开壳,两瓣瓜子皮轻巧落在脚边,积了薄薄一小撮。 隔壁的王婆子挎着菜篮子从门前过,竹篮沿儿挂着刚摘的青菘,沾着新鲜的泥土,路过时故意重重 “啐” 了一声。 “丧门星还敢出门晃,也不怕亭长把你这‘亡户’抓去充数!” “亡户” 是说她没了男人,户籍上没了依附。 秦朝的律法严,女子寡居若没宗族依傍,确实容易被算成 “脱籍”,真被亭长揪着,说不定真能随便安个罪名打发去做苦役。 孟姜眼皮都没抬,慢悠悠把瓜子仁咽下去,反倒冲王婆子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王阿婆还是操心自家吧,听说你家三郎的徭役文书快到了?” 王婆子的步子猛地一顿,脸瞬间白了。这年头谁家没个要去服徭役的?要么去修驰道,要么去筑长城,十个人里能回来一个就不错了。 她张了张嘴想骂回去,却瞥见远处亭长正往这边看,悻悻地闭了嘴,挎着菜篮子快步走了。 孟姜嗤笑一声。自她被夫家赶出来,到今日正好五个月零三天。 那天也是个晴日,夫家的大儿媳叉着腰堵在院门口,手里攥着她的嫁妆单子,唾沫横飞地骂 “克夫精”。 那男人是个里正的远房侄子,本是靠着关系免了前一轮徭役,谁料新婚夜突发恶疾没了,夫家怕被牵连,竟把她当成了祸根。 她蹲下身抱了妆匣就走,揣着那几匹细布和一对银簪回了村,“寡妇” 的名头就像开春时粘在裤脚的泥,怎么抖都抖不掉,成了村妇们纳鞋底时最能嚼的舌根。 她不在乎这些, 正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碎屑,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村口的方向。 土路上扬起点轻尘,范喜良正往这边走,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袖口熨帖地卷着,露出细瘦的手腕,手里捧着几卷书,用蓝布绳捆着,那书简边缘都磨圆了,看着就有些年头。 他步子迈得稳,鞋底子沾着点草屑,只是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是怕被谁认出来。 村里的姑娘们私下里没少念叨他。 二婶家的春桃总捧着针线笸箩坐在槐树下,眼神跟着他飘。 “范先生的字是真好,前日亭长让写告示,比县里的文吏还规整。” 姑娘们都心仪他,模样周正,说话温软,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点头,偏又透着股子疏离的神秘。 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只知道半年前落户到村里,给了屋主两吊钱,说是避乱。 村里人本就怕事,见他不多言,也没人敢细问,只当是哪个没落的读书人。 孟姜却记得前几日撞见他的模样。 也是在这村口,李家的二姑娘红着脸堵他,手里攥着双纳好的布鞋,鞋面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范先生,我我给你纳的,听说北地冷,你若要去。” 话没说完就红了脸。他当时手里捧着本《尚书》,闻言慌得手一松,书简 “啪” 地掉在地上,简片散开来,他慌忙弯腰去捡,手指被竹片划了下,红了道细痕。连连摆手时,耳根子红得像染了胭脂,连说 “不必不必”,那副手足无措的窘态,倒比他平日里背着手看菜苗的清冷样子鲜活多了。 那会儿她正蹲在路边拔草,手里攥着把狗尾巴草,看了整场热闹。 看他好不容易把书简捡起来,手指捏着简片抖了抖,抬头撞见她时,那眼里的慌乱瞬间凝住,又飞快地转成避讳,像是怕她认出什么,或是怕她把这窘迫事传出去。 他几乎是立刻就别开脸,脚步都快了些,绕着她走过去,衣摆扫过路边的野菊,带起片花瓣。 孟姜当时就蹲在原地笑,指尖捻着狗尾巴草的绒毛,觉得这书生有意思。 尤其是那日亭长来查户籍,他站在院门口回话时,声音都发紧,眼神总往亭长腰间的文书瞟,那慌张模样,哪里是避乱?分明是躲什么。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29章 长城二字 今日再看他,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脚步顿了顿,头垂得更低了,连握着书简的手指都紧了紧,指节泛白,竟像是要往路边的田埂上绕 。 宁可踩泥,也不愿走她门前这条路。 孟姜心里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像小时候在河边逗小鱼,指尖刚要碰到水面,鱼就慌慌地游开,偏要再逗逗才甘心。 她站直了身子,朝着他的方向轻轻 “喂” 了一声,声音不高,被风送过去,正好落在他耳边。 范喜良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像被冻住似的,停住脚,却没回头。 肩膀微微绷着,连背都挺得更直了些,像是在硬撑。 孟姜笑了笑,没再唤他。 等他捏着书简匆匆走过,衣摆扫过她门前的石墩,她才转身回了屋。 屋里暗,刚从亮处进来,得眯着眼适应片刻。 土炕边放着个旧木箱,是她从夫家带回来的,锁是黄铜的,磨得发亮。 她蹲下身,打开锁,从箱底翻出件月白色的素布衫。 这衫子是娘前年给她做的,针脚细密,领口缝着圈极淡的青边,她一直没舍得穿,压在箱底,布料还带着点浆洗后的挺括。 换衣裳时,指尖拂过领口的青边,忽然想起娘缝衣服时的样子。 娘坐在油灯下,眯着眼穿针,嘴里念叨。 “咱姜儿要穿得素净些,安稳度日比什么都强。” 安稳?这年头哪有安稳。前几日听去镇上换盐的张叔说,北边修长城又征了十万民夫,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连带着县里的徭役文书都催得紧了。她摸着这素净的布衫,倒觉得顺眼,还挺像那个人的。 头发也仔细梳了,用木梳蘸了点水,把鬓边的碎发抿顺,绾成个简单的圆髻,插根旧木簪,簪头刻着朵糙糙的梅花。 镜是铜的,磨得有些模糊,照得出个大概影子,镜里的人少了些方才嗑瓜子时的散漫,添了几分清素,倒像个安分守己的寻常女子。 她朝着村尾范喜良住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见着那座老旧的土坯房,围着半人高的篱笆墙,篱笆上爬着几株牵牛花,紫的白的开了几朵,蔫蔫的,像是缺水。 院门前的石磨上还放着个破瓦盆,里面盛着点雨水,飘着片落叶。 孟姜走到院门前,抬手叩了叩那扇掉了漆的木门,指节敲在木头门上,发出 “笃笃” 的轻响。 “谁?” 院里传来范喜良的声音,带着点警惕,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被打断了什么要紧事。 “范先生,是我,村东头的孟姜。” 孟姜的声音放得柔缓,比方才唤他时软了几分,顺着门缝飘进去。 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木头轴子缺了油,磨得刺耳。 范喜良探出头来,额前的碎发有点乱,像是刚抬手捋过,眼里还带着点茫然,想是没料到是她。 看清门外人的模样时,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随即又飞快地垂下,喉结动了动。 眼前的孟姜没了往日倚门时的张扬,月白色的布衫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几缕贴在脸颊上,竟让他一时忘了言语,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咚咚” 跳了两声,连手里刚放下的书简都忘了拿。 待反应过来,他脸上腾地起了层薄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慌忙想关门,手指攥着门框,指节都白了。 “孟,孟姑娘,有事?” 声音都有点发颤。 他怕她。不单是怕村里的闲话,更怕她是被谁指使来的,这几日亭长总在村里晃,他夜里都睡不安稳,生怕被认出来是逃役的。 “没什么大事,” 孟姜侧身挡住门,不让他关,肩膀轻轻抵着门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眼尾弯了弯。 “就是想着邻里该走动走动,我刚来村里没多久,也没好好拜访过先生,今日天好,便过来看看。” 范喜良喉结又动了动,眼神有些闪躲,瞟了眼院里的石桌,又瞟了眼自己的鞋尖。 “我这里不便待客。” 他想起村里关于她的那些传言,王婆子她们说她 “不正经”,说她 “勾着后生看”,更怕和她扯上关系,若是被亭长注意到,翻出他的底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可是从修长城的工地上逃出来的,按秦律,逃役是要判黥刑的。 孟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尾微微垂下来,显出几分委屈,眼睫颤了颤,像是受了伤的雀儿,声音也低了低。 “是我唐突了。还是说,先生是嫌我是个寡妇,觉得我上门晦气,或是怕我连累了你?” 她这话戳中了范喜良的心思,他更慌了,哪里还敢关门,忙摆手,手背都快甩到门框上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姑娘莫要多心。” 他这一慌,倒忘了方才要拒人于 门外的心思,只觉得若是真把她关在门外,倒显得自己心虚,说不定反而引她起疑。他侧身让开了路,声音放软了些。 “若是不嫌弃我院子简陋,便,便进来坐坐吧。” 孟姜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快得像流星,抓不住,随即又换上那副温顺样子,微微颔首。 “多谢先生。” 跟着他进了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倒干净,墙角种着几株青菜,有小葱有菠菜,绿油油的,土垄拢得整整齐齐。 石板铺的小径也扫得利落,连片落叶都少见。窗台下放着个旧砚台,砚台边压着张废纸,纸上用秦隶写着半行字,墨迹还没干透 ,是 “长城” 二字,笔画都写得发颤。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0章 指着那个字 范喜良让她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他转身去屋里倒水,脚步都有些乱,刚迈两步,就被门槛绊了下,踉跄着站稳,脸更红了。 孟姜坐在石凳上,打量着院子里的光景,没等他把水端出来,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怯意。 “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件事想求先生。” 范喜良端着水的手一顿,青瓷碗在手里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他把碗放在她面前,碗沿沾着点水汽,温声道。 “孟姑娘请讲,若是能帮,我定然尽力。” “是村里的无赖,” 孟姜垂着眼,指尖轻轻抠着衣袖上的布纹,那动作带着点无助。 “就是张屠户家的那个远房侄子,听说前几日从修驰道的工地上逃回来的,这几日总在我家门前晃悠,嘴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往院里扔石子,我一个女子,锁着门都觉得心慌,实在没法子。想着先生是读书人,身上有斯文气,他或许会忌惮些,往后若是他再去闹,能不能劳烦先生替我喝止一声?” 她说着,抬眼望他,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刚哭过,瞧着可怜兮兮的。 这话倒不是全瞎编。前日傍晚,那无赖确实在她门前晃过,嘴里哼着荤调子,还捡了块石子扔在院墙上,“咚” 的一声,吓得她手里的针线都掉了。 她当时抄起门后的扁担就冲了出去,那无赖见她凶,骂骂咧咧地跑了。 范喜良听了,眉头皱了起来,眉心拧出个小疙瘩,语气也沉了些。 “竟有这种事?孟姑娘放心,往后他再敢去骚扰,你只需唤一声,我必过去帮你。” 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点怒色,倒少了些方才的慌乱,多了几分读书人的正气。 孟姜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起身福了福身,裙摆扫过石凳,带起点细尘。 “多谢先生!先生真是好人。” 她坐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拍了拍额头,露出点懊恼的样子,从袖袋里摸出一张信纸和半截炭笔,递过去。 “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这事了。说起来,我还想劳烦先生帮个忙。我娘家在邻县,我娘身子弱,总咳嗽,许久没报平安了,想写封家书,可我不识字,先生能不能替我写几句?” 范喜良看着递到面前的信纸,纸是糙纸,边缘有些毛糙,又看了看她近在咫尺的手,那手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上有几个薄茧。 他迟疑了一下,指 尖碰到信纸的边缘,糙得有些扎手,还是接了过来。 “自然可以。” 他在石桌对面坐下,将信纸铺平,用块小石子压住边角,低头执笔。 孟姜也凑了过来,几乎挨着他的胳膊,衣袖蹭到他的长衫,带着点皂角的清香。她轻声说。 “就说我在这边安好,让他们别惦记,再问问我娘的咳嗽好没好,让她别总熬夜做针线。”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软乎乎的,像春日的风。 范喜良的耳尖 “腾” 地就红了,红得透透的,连带着脖颈都泛了点粉。 笔在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团,他听着她温软的声音,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咚咚” 地撞着胸口,手里的炭笔都有些握不稳,写出来的秦隶都歪了半分。 连她夸他 “先生字写得真好看。” 都只敢含糊应一声 “谬赞了”,头垂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都快遮住眼睛。 孟姜瞧着他发红的耳尖,嘴角偷偷勾了勾,又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指着纸上的字。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1章 还得慢慢熬 “先生,这个字念什么呀?” 范喜良像被烫到似的,手猛地缩了下,笔差点掉在桌上,声音细若蚊蚋。 “是‘徭’字。” 说完又觉不妥,慌忙补充,“是‘徭役’的‘徭’,我是说。” 他越说越乱,脸更红了。 “哦,徭役的徭,” 孟姜慢悠悠地念着,眼里的笑意快藏不住了。 “先生也怕徭役么?” 范喜良的手猛地攥紧了,指尖掐进掌心,抬头看她,眼里满是惊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孟姑娘何出此言?” 孟姜却笑了,往后退了退,坐回自己的位置,指了指他方才写漏的笔画。 “先生笔误了,倒让我瞎猜了。” 范喜良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却已沁出层薄汗。他定了定神,匆匆把信写完,递还给她时,指尖都在抖。 孟姜捏着信纸,又谢了一遍,才告辞。 范喜良站在院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她走在土路上,风拂起她的裙摆,像只白蝶。 心里竟有些怅惋,像是手里刚捧了块温玉,转眼就没了。 他想起方才她凑过来时的样子,温顺又清素,睫毛长长的,说话时眼里有光,哪里有半分传言里的轻浮?倒是自己,方才竟慌得像个毛头小子,连句整话都快说不明白了。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慌了。 转身回屋,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气。他是从长城工地上逃出来的,同行的三个同乡都死在了那里,不是被累死就是被监工的鞭子抽死。 他夜里总做噩梦,梦见工地上的尸体堆得像山,梦见监工的铜鞭带着风声落下。 他躲在这村里,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个路过的兵卒认出他,或是哪个多嘴的村民把他报给亭长,他哪里敢动什么儿女情长的心思? 他拿起桌上的书简,简片上的字都成了模糊的影子,眼前总晃着她方才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耳边也总响着她温软的声音。 他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点窗纸往外看,只能看见远处的土路空空的,她早走远了。 他叹了口气,把书简扔在桌上,双手按着太阳穴,只觉得心里乱得像团麻。 而孟姜回了屋,反手关上门,就把那张信纸扔进了灶膛。火苗 “腾” 地舔上来,卷着信纸,转眼就把字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点黑灰,飘在灶膛里。 她靠在灶边,抬手摸着自己的唇角,眼里漾着笑 ,这书生,不单脸皮 薄,心里还藏着事呢,提到 “徭役” 就慌成那样,十有八九是逃役的。 她想起方才他耳尖发红的样子,忍不住 “噗嗤” 笑出了声。 笑完了,又蹲下身,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明明灭灭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眼里的光忽深忽浅。 这年头,逃役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不惹到她头上,与她无关。只是这书生心肠软,又有学问,或许真能靠得住? 前几日亭长来查户籍时,盯着她的 “寡户” 名册看了半晌,眼里的光让她发怵。 她知道,若再没个依傍,说不定哪天就被亭长随便找个由头,打发去给军营做炊妇,或是送去修驰道 , 那都是死路一条。 她摇了摇头,把这念头甩出去。才见几面,想这些太早了。 只是指尖还留着方才碰过他衣袖的触感,糙糙的,却带着点暖意。她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条缝,望着村尾的方向,老槐树的影子又挪了挪,日头快到中天了。 远处传来亭长的呵斥声,大概又在催缴刍稿了,这日子,还得慢慢熬。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2章 拉开了门 日头爬到窗棂正中时,灶间的烟火气正浓。 孟姜蹲在土灶前,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松针,火苗 “腾” 地窜起来,舔着陶罐的底。 罐里的五花肉块已经炖了小半个时辰,清水漫过肉块,混着姜片和几颗野花椒,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肉香顺着罐口的缝隙往外钻,混着灶间的烟火气,呛得人鼻尖发痒。 “闻着都要流口水了。” 喜儿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块粗布巾,正帮着擦陶罐外沿的灰。 “你前几日还说这腊肉要留着过冬,怎么今日突然想着炖了?” 她和孟姜打小在一个村长大,孟姜嫁去邻村那年,她蹲在村口哭了半宿,后来孟姜被夫家赶回来,背着个旧布包站在村口时,也是她第一个冲上去拉着人往家走。 两人是实打实的姐妹,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忌。 孟姜用竹铲轻轻拨了拨罐里的肉,肉块已经炖得有些酥软,皮上的纹路里浸满了汤汁。 “前日范先生替我写家书,总不能白劳烦。” 她眼尾弯了弯,又往罐里撒了小半勺粗盐。 “再说,邻里间走动走动,也免得王婆子她们总在背后嚼舌根。” 喜儿 “哼” 了一声,想起前几日王婆子瞅着孟姜时那阴阳怪气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们就是闲的,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编排旁人。” 她凑过去看罐里的肉,汤汁渐渐收了些,油星浮在面上。 “这肉炖得正好,比烤着吃软乎,范先生若识货,定然知道你花了心思。” 孟姜这罐肉,是用去年冬天腌的腊肉炖的,腌时抹了些麦芽糖,炖出来竟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甜,比新鲜肉更耐嚼。 “我去拿盘子。” 喜儿起身,从碗柜里捧出个粗瓷盘,是孟姜回村时从旧货郎那里换的,边缘磕掉了一小块,却洗得干干净净。 孟姜小心地把肉块盛出来,又从檐下摘了两根新鲜的小葱,切碎了撒在上面,青白相间。 “我去送。” 孟姜用布巾垫着盘底,指尖避开滚烫的瓷面,对喜儿道。 “你在这儿把灶间收拾了就行,不用等我。” 范喜良此刻正坐在案前,对着一卷《秦律》竹简发呆。 案角还压着今早亭长贴的告示,用秦隶写着 “本月徭役文书已至,闾左之民三日内需至县府报备”,墨迹黑沉沉的,像块压在心口的石头。 他从长城工地逃出来已近半年,每日提心吊胆,前日替孟姜写家书时,指尖都在抖,怕写漏了什么,更怕她瞧出自己眼底的慌,那封信写得格外慢,连墨都研了三遍。 院门外忽然传来 “笃笃” 的敲门声,轻缓却清晰。 他心头一跳,以为是亭长又来查户籍,忙把案上的东西往书堆下塞,才哑着嗓子应声。 “谁?” “范先生,是我。” 孟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软乎乎的,像春日融雪时顺着屋檐淌下的水。 “前日劳你写家书,今日我炖了点肉,给你送些来。” 范喜良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慌了。 他快步走到门边,手刚碰到门闩,又顿住 。 前日在溪边撞见的那幕又撞进脑子里:她坐在青石上,月白的罗裙撩到膝头,小腿浸在溪水里,水珠顺着脚踝往下滚,像串碎银。 他当时躲在樟树后,看得分明,夜里竟还做了荒唐梦,梦见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衣袖,惊醒时冷汗湿了枕巾。 自那以后,他便刻意躲着她,前日她在村口望他,他都硬着心肠绕了田埂,踩了满鞋泥也没回头。 可此刻听着她的声音,脚却像钉在了原地。 他咬了咬唇,终是拉开了门闩。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3章 多吃点 门开的瞬间,肉香先飘了进来,混着点小葱的清气,直直往人鼻子里钻。 孟姜站在门外,手里捧着那盘肉,阳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把那朵糙糙的梅花照得发亮。 她今日穿了件浅绿的布衫,领口绣着圈极细的白边,布衫的袖口沾了点灶间的灰,想来是方才炖肉时蹲在灶前蹭的,倒比那些纤尘不染的样子更真实。 “范先生?” 见他只愣着不说话,孟姜把盘子往前递了递,眼尾弯起来.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还是嫌我这手艺粗鄙,不肯收?” “不!不是!” 范喜良慌忙接过盘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烫得像被火燎了下,忙缩回手,耳根瞬间红了. “多谢孟姑娘,只是这太贵重了,我.” “不过一罐肉罢了。” 孟姜打断他,目光往院里扫了眼,案上的《秦律》竹简还摊着。 “先生若不收,往后我再要劳烦你写东西,反倒不安心了。” 她话说得软,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范喜良捧着温热的盘子,鼻尖全是肉香,是炖肉独有的荤香,混着淡淡的甜,像冬日里煨在灶边的暖汤。 他再看她站在门口,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短,落在他的鞋尖前,竟舍不得让她就这么走。 可话到嘴边,也只成了干巴巴的一句。 “那多谢孟姑娘。” 孟姜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往回走。 范喜良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拐过墙角,才猛地回过神 。 自己竟忘了请她进门,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全。 他低头瞧着盘子里的肉,小葱碎还绿莹莹的,油汁顺着盘子边缘往下淌,滴在他的布鞋上,他却毫不在意,只觉得那香味钻心,连带着心也跟着晃了晃。 回屋把肉放在案上,他却没立刻动筷。 窗外的槐树叶被风吹得 “沙沙” 响,他总觉得那声音里混着她方才的笑声。 犹豫了半晌,终是捏起筷子,夹了块最小的肉送进嘴里。 五花肉炖得酥软,咸淡正好,肥的部分化在嘴里,不腻反香,那点若有若无的甜浸在肉里,竟让他想起小时候 ,家里人还在的时候,每到冬至,就会用陶罐炖腌肉,也是这样的味道。 自爹娘因徭役被征去修驰道,再也没回来后,他就没尝过了。 一盘肉没吃几块,心却早不在饭上了。 他放下筷子,走到窗边,望着孟姜家的方向。 那扇木门紧闭着,檐下挂着的玉米串在风里晃,他却凭空想象出她蹲在灶前的样子。 挽着袖子,额角沾着汗,时不时往灶膛里添把柴,陶罐在火上咕嘟着,她用竹铲轻轻拨弄肉块,那样的场景,竟让人更心安。 三日后的清晨,喜儿端着洗衣盆从溪边回来,眼圈红红的。 孟姜正在院里翻晒草药,见她这模样,搁下手里的草药就迎上去。 “怎的了?谁欺负你了?” 喜儿把盆往地上一放,蹲在地上抹眼泪。 “还能有谁?王婆子她们。”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方才洗衣时,她们蹲在溪边嚼舌根,说你故意给范先生送肉,是不安分,还说你一个寡妇,总往男人跟前凑,早晚要被亭长抓去充官奴。” “她们还说,范先生定是瞧不上你的,不然怎的这几日都绕着你走?” 喜儿越说越气,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你不过是谢人家写家书,她们就编出这些龌龊话!” 孟姜蹲下身,伸手把喜儿拉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拂过她通红的眼角。 “哭什么。嘴长在她们身上,爱说便说。” 她嘴上说得轻,心里却清楚。 这几日范喜良确实在躲她。前日她去井边挑水,远远看见他从私塾回来,见了她,竟直接拐进了旁边的田埂,踩了满鞋泥也没回头。 她原以为溪边那事,他最多慌几日,却没料到他躲得这样彻底。 “可她们太过分了。” 喜儿跺了跺脚“我。 气不过,跟她们吵了两句,她们倒说我跟着你学坏了。” “好了好了,不气了。” 孟姜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受委屈时那样哄着。 “跟她们置气犯不着。” 喜儿吸了吸鼻子,忽然眼睛一亮。 “对了!要不你去后山走走吧?今早我去溪边,见后山的野菊开了,黄灿灿的好看得很。你去散散心,也让她们瞧瞧,你才不怕那些闲话。” 孟姜望着村外的后山方向,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看见成片的树。 去后山也好 ,既能避开村里的长舌妇,说不定还能遇上 “恰好” 也去散心的人。 她点头。 “好,吃过午饭便去。” 喜儿见她应了,立刻忘了委屈,拉着她往灶间走。 “那我去给你焖粟米饭,多焖点,回来好吃。”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4章 差不远了 午后的日头正好,孟姜换了件月白的罗裙,往腰间系了个装水的皮囊,便往后山去。 刚走到村口的土路上,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 她没回头,却用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槐树下,范喜良正站着,手里还拿着书卷,眼神却黏在她的背影上,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 她勾了勾唇,脚步没停,顺着土路往山上走。 田埂上留着短短的茬,踩上去硌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响,她脚步微顿 ,不是范喜良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急又沉,还带着些痞气。 她悄悄蹙了蹙眉,借着风影往身后扫了眼 ,果然是李广那厮。 李广是村里的泼皮,前几日就曾在她门前晃悠,被她拿扁担赶跑过,今日竟还敢尾随。 孟姜冷笑一声,脚步没停,反倒往更僻静的溪边走去。 她知道,有人比她更急。 范喜良方才在槐树下,眼看着孟姜往后山走,心里本就七上八下。 他这几日躲着她,夜里却总睡不安稳,案上的书翻来翻去也看不进一个字,总想起那罐肉的香,还有她递盘子时眼里的笑。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就见李广那厮鬼鬼祟祟地从墙角钻出来,眼睛盯着孟姜的方向,嘴角还挂着龌龊的笑。 他心头 “咯噔” 一下,哪里还顾得上避嫌?抓起地上的木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李广那厮惯会耍无赖,孟姜一个女子,若是被他堵在山里,后果不堪设想 。 他虽怕惹麻烦,更怕她出事。 山里的路不好走,荆棘勾着衣摆。 范喜良跟着李广的影子,不敢靠太近,却也不敢离太远。 眼看着孟姜拐进溪边的密林,李广也跟着钻了进去,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攥着木杖的手沁出了汗。 可等他也钻进密林时,却愣住了 ,溪边空荡荡的,只有溪水潺潺流淌。 李广站在水边,正烦躁地踹着石头,嘴里骂骂咧咧。 “娘的,人呢?刚还在这儿的。” 范喜良松了口气,却又生疑 ,孟姜去哪儿了?他正四处张望,忽听见不远处传来 “咯咯” 的笑声,软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他循着声音走去,拨开挡路的树枝,一眼就看见了她。 溪边的青石上,孟姜正坐着。 她把罗裙的裙摆撩到膝头,露出纤细的小腿,白得像 刚剥壳的笋,小腿上还沾着几颗水珠。 她赤着脚,脚丫子浸在溪水里,脚趾蜷着,踢起的水花溅在水面上,映着阳光,亮得晃眼 。她头微微歪着,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到颊边,手里正把玩着一朵刚摘的野菊,黄灿灿的花瓣蹭着她的指尖,笑得眉眼弯弯 。 比起送肉时的从容,此刻的她少了几分刻意,多了些娇憨,像株在溪边自在生长的花。 范喜良的呼吸瞬间停了。 他躲在樟树后,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望着她。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像镀了层金,她的脚踝在水里晃着,水珠顺着脚弓往下滑,滴在水面上,“嗒” 一声,却像敲在他的心上。他想起那日梦里的景象,梦里她也是这样笑着,指尖划过他的手腕,温软得像云。 “砰” 的一声,他手里的木杖掉在了地上,惊起几只麻雀。 孟姜像是被惊动了,猛地回头,眼尾扫过樟树的方向,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她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把脚从水里收回来,拿起放在旁边的布袜,一点点往脚上套。 范喜良的脸 “腾” 地红透了,像被火烧了似的。 他慌忙捡起木杖,转身就往山下跑,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 他不敢回头,只觉得耳边全是她的笑声,还有自己 “咚咚” 的心跳,乱得像团麻。 他竟又偷窥了她。 枉他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懂 “非礼勿视”,却接二连三对着她失了分寸。 前日送肉时的心慌,今日尾随的急切,方才窥见的失态, 他靠在自家院门上,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自己龌龊又荒唐 ,和李广那等泼皮,竟也差不离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5章 能下床了 这晚,范喜良没看书,也没吃饭。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隔壁的方向,直到月上中天。 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又是溪边的景象,她的脚踩在他的手背上,温软的,带着溪水的凉,他伸手想去握,却猛地惊醒,冷汗湿了衣襟。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是逃役之人,自身难保,怎配得上她?更何况,他连基本的君子操守都守不住,若真和她走近了,岂不是害了她? 次日起,范喜良躲得更彻底了。 孟姜去井边挑水,他便等她挑完了才出门. 孟姜在院里晒草药,他便把门窗都关紧,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这样躲了约莫五日,孟姜终是 “病” 了。 那日喜儿急慌慌地撞开范喜良的院门时,他正在案上写东西。 喜儿的脸煞白,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范先生,不好了,孟姜她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脸白得像纸。” 范喜良手里的笔 “啪” 地掉在竹简上,墨汁晕开一大片。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都被带倒了。 “怎的会病倒?前日不还好好的?” “前日去后山回来就有些咳嗽,昨日淋了点秋雨,今早便起不来了。” 喜儿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声音里带着哭腔。 “村里的医者去镇上了,我实在没主意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范喜良哪里还顾得上避嫌?跟着喜儿就往孟姜家跑。 穿过院子时,他看见晒在绳上的草药还没来得及收,被雨打湿了,蔫蔫地贴在绳上,心里更沉。 他想起她送肉时袖口的灰,想起她在溪边玩水时的笑,怎么也没法把 “病倒” 和她联系在一起。 进了孟姜的卧房,一股淡淡的药味飘了过来。孟姜躺在床上,只盖着层薄被,脸色确实白得吓人,唇上也没了血色,双目紧闭着,呼吸浅浅的。 “孟姜,范先生来了。” 喜儿推了推孟姜的胳膊,声音哽咽。 孟姜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看见范喜良时,她眼里似乎亮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轻轻唤了声. “范先生。” 声音细若蚊蚋,说完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范喜良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疼得慌。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滚烫滚烫的。 他急道。 “医者不在,我去镇上请!喜儿,你在这儿守着她,给她多喝些热水。” “可镇上离这儿要走一个时辰。” 喜儿急道。 “我跑得快。” 范喜良说着就往外冲,连衣襟歪了都没顾上理。 他一路往镇上跑,脚下的布鞋磨破了,脚心被石子硌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他只想着,得快点把医者请来,不能让她出事 。 她还亲手给她炖过肉呢,那样鲜活的人,怎能病倒? 等他带着医者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医者给孟姜诊了脉,开了方子,又嘱咐了几句 “忌生冷、多静养”,才被范喜良送走。 他没立刻走,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着。 喜儿端来一碗粟米粥,他也没动,只望着孟姜卧房的方向,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后半夜,喜儿出来说孟姜退了些烧,能喝些粥了,他才松了口气,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回了家。 又过了两日,喜儿来告知,孟姜能下床了。 范喜良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软又胀。 他翻出案下藏着的一小包红糖,用布巾包好,犹豫了半晌,终是往孟姜家走去。 他想着,她刚病好,该补补身子,红糖比肉实惠,也不会显得太刻意。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6章 终究是被她勾住了 他站在院门外,正想敲门,门却开了。 孟姜站在门内,穿着件浅灰的布衫,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看见他时,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孟姑娘,听闻你病愈了,我。” 范喜良举起手里的红糖,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范先生倒是稀客。” 孟姜倚着门框,声音冷冷的. “前几日我病着,先生肯来,我该谢你。只是先生不是一向不愿见我吗?怎的今日倒肯登门了?” 范喜良的脸瞬间红了,红糖差点掉在地上。 “我,我不是不愿见你,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这寡妇晦气,怕沾上麻烦,是吗?” 孟姜冷笑一声,从袖袋里摸出银钱,递到他面前。 “不管如何,多谢先生去镇上请医者。这银子你收下,算是诊金和脚力钱,往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收!” 范喜良急得脸都涨红了,手忙脚乱地推拒。 “孟姑娘,你别误会。” “误会?” 孟姜把银子硬塞到他手里,转身就往院里走。 “先生还是请回吧,免得被旁人看见,又说我不安分,缠着想先生。” 说完 “砰” 地关上了院门。 范喜良捏着那块冰凉的碎银,站在院门外,像个木桩子。 晚风吹过,带着些凉意,他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出了身冷汗。 他知道,自己前几日的躲避,定是伤了她的心 。 她亲手炖的肉,他吃得那般香,转头却躲着她,换作谁都会寒心。 愧疚像潮水似的把他淹没,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想办法让她原谅自己。 孟姜虽对范喜良冷淡,对村里其他人却温和了许多。 这日货郎来村,挑着个大货担,摇着拨浪鼓,在村头吆喝。 货担上摆着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还有几匹颜色鲜亮的布,村里的姑娘们都围了上去。 喜儿拉着孟姜也去了。货郎是个二十多岁的后生,见了孟姜,眼睛都直了 。 村里虽有几分姿色的姑娘,却没一个比得上孟姜的眉眼,尤其是她病愈后带着点病容的样子,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姑娘要点什么?” 货郎的声音都放软了。 孟姜挑了支木簪,又拿 起一盒胭脂。 “这胭脂怎么卖?” “姑娘要,算便宜些。” 货郎笑道。 “姑娘若是喜欢,我明日去邻村,那里有更好的苏合香膏,我给你带些来?” 孟姜想了想,点头。 “也好。我家就在村西头,门口有棵大槐树。” “成!明日我一准送到。” 货郎喜滋滋地应下。 旁边几个姑娘见了,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其中一个叫春桃的,是村东头里正的侄女,平日里就瞧孟姜不顺眼,此刻酸溜溜地开口。 “哟,有些人倒是会享福,一个寡妇,还买胭脂水粉,怕是想勾引人吧?” 另一个姑娘也跟着起哄。 “就是!货郎哥,你可别被她骗了。她男人就是被她克死的!” 喜儿气得脸通红,刚要上前理论,孟姜却按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向春桃,眼神淡淡的,却带着股锐气。 “春桃姑娘,我买胭脂,是花自己的钱,没偷没抢,货郎哥送香膏,是做生意,光明正大。你说我勾引人,是说货郎哥不正经,还是说你自己心思龌龊,见不得旁人好?” 她顿了顿,又道。 “至于我男人,他是被修驰道时被累死的,全村人都知道。你咒他,是觉得秦律不严,敢编排徭役死者的是非?” 秦朝律法严苛,徭役死者属 “公亡”,编排死者是非是要治罪的。春桃脸一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孟姑娘,发生了何事?” 众人回头,只见范喜良站在不远处,他显然是刚回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神却落在孟姜身上,带着明显的焦急, 那眼神藏不住,像写在脸上似的,连春桃她们都瞧得明明白白。 春桃等人见了范喜良,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个红了脸,低下头不敢说话。 她们平日里虽嘴碎,却都敬着范喜良这读书人,在他面前哪里敢撒野?方才的泼辣劲儿全没了,连声音都细了,喏喏地说。 “没、没什么,范先生。” 范喜良没理她们,只走到孟姜身边,低声问。 “你没事吧?” 孟姜抬眼瞧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没说话。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焦急又担忧的模样。 看来这书生的心,终究是被她勾住了 。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7章 见不得光 秋阳晒得人暖融融的,村头老槐树下围了不少人。 昨日货郎来过后,今日姑娘们都攒着铜板往槐树下凑,见范喜良肩上搭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学生们的课业竹简,布包边角磨得发毛,袖口还沾着点墨痕,春桃先红了脸,把手里刚蒸的粟米糕往他面前递。 “范先生,我娘今早蒸的,您尝尝?” 范喜良的目光越过人群,飞快扫了眼村西头的方向 ,孟姜家的院门开着,檐下挂着的晒干的薄荷草在风里晃,却没见她人影。 他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指尖攥着布包带子,勒得指节发白。 “多谢春桃姑娘,我还有课业要改。” 春桃的手僵在半空,旁边几个姑娘也跟着讪讪的。 村里人本就敬他识文断字,性子又温和,总存着些敬重。 可这几日范先生总这样,眼神发空时像在怕什么,连姑娘们递的吃食都不敢接 他是逃徭役的人。三年前朝廷征发民夫修长城,他本在被征之列,夜里趁着监工松懈,扒着运粮车的缝隙逃了出来,一路东躲西藏,才在这村落脚。 户籍是托人伪造的,说是 “外乡避乱的书生”,这些年靠着教孩童认字混口饭吃,每日都像踩在薄冰上 ,怕亭长查户籍,怕过路的兵卒认出他,更怕与人走得太近,牵连了旁人。 可昨日见她和货郎站在槐树下说话,仰头笑时眼尾弯得像月牙,对他路过却连个眼角都没扫 ,那疏离的模样,竟比被她问起 “籍贯” 更让人心堵。 “范先生?” 春桃又轻唤了一声,想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嗯。” 范喜良猛地回神,才发觉自己盯着孟姜家的方向看了许久,耳根微微发烫,慌忙错开目光。 “姑娘还有事?” 春桃咬了咬唇,刚想说 “没什么”,却见孟姜从家里走出来了。 她穿着件藕荷色的布衫,袖口绣着圈浅青的边,手里捏着支素白的绢花,正和货郎说着什么。 货郎笑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孟姜也跟着弯了唇,转身往村东头的溪边去 ,竟真的从头到尾,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范喜良手里的布包 “啪” 地掉在地上,竹简滚了一地。 他却没捡,只蹲下身,指尖摸着冰凉的石板路。怅惋像潮水似的漫上来。 次日清晨,货郎果然又来了。挑着担子刚到孟姜家门口,就扬声喊。 “孟姑娘!我给你带 了好东西!” 范喜良正在院里翻晒竹简,听见声音,握着竹耙的手顿了顿。 昨日亭长带着人在村头贴了新告示,用秦隶写着 “严查逃役,首告者赏粟米十石”,墨迹黑沉沉的,看得他一夜没睡好。 他屏着呼吸,听着隔壁的动静 。 院门 “吱呀” 开了,孟姜的声音软乎乎的。 “朱货郎,你倒守时。” “答应了姑娘的事,哪能食言?” 货郎笑着把担子放下。 “你前日说瞧不上那些金簪银簪,我特意从邻村收了些绢花,还有染了色的细绢,你瞧瞧合心意不?” 范喜良悄悄挪到篱笆边,透过稀疏的竹条往隔壁望。 货郎打开担子,里面摆着不少物件,一小叠绢花,用细绢扎的,花瓣捏得不算精致,却也鲜亮。 孟姜蹲在担子前,指尖拨过那几只银镯子,眉头微蹙。 “这些银器太沉,戴着干活不方便。” 她掠过那些花,最后停在一支浅紫的绢花上 ,花瓣是用染过的素绢叠的,花蕊缀了颗小小的骨珠,倒比别的雅致些。 “姑娘瞧上这个了?” 货郎眼睛一亮,“这是前几日从一个大娘手里收的,就这一支。” “多少钱?” 孟姜捏着绢花,指尖拂过花瓣。 “姑娘要,给五个秦半两就成。” 货郎笑道 ,这价不算低,寻常绢花也就两个半两,他见孟姜昨日瞧不上金银,料定她偏爱这些雅致的,故意抬了价。 旁边的喜儿惊得睁了眼。 “五个?这都能买斤肉了!” 孟姜却没还价,从袖袋里摸出五枚沉甸甸的秦半两递给货郎,把绢花别在发间。 “这绢花我要了。另外,你若能寻到染成碧色的细绢,或是绣着兰草的帕子,也替我留意着,下次带来,价钱好说。” 货郎接了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成,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寻,往后有好东西,我先给姑娘送来。” 范喜良听着这话,心猛地一沉。“往后”“先送来”。 他们竟约了长久的交易。他望着孟姜发间那支浅紫的绢花,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正对着喜儿笑,声音娇软。 “你瞧,比那些银簪子好看吧?” 那笑声像根细针,轻轻扎在范喜良心上。 他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往屋里走,“砰” 地关上了院门。 院里的竹简还散在地上,他却没心思管了,只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想起前日夜里做的噩梦。梦里他被兵卒按在地上,监工的铜鞭抽在背上,疼得他直哆嗦,而孟姜就站在不远处,被兵卒指着骂 “逃犯的同党”。 他是个逃徭役的,连自己都护不住,哪配得上她? 货郎虽只是个走村串巷的,却家世清白,至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而他,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鼠辈。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8章 找死 自那日后,孟姜像是换了个人。 从前她总关着院门,除了和喜儿见面很少出门。 如今每日清晨都敞着院门,要么在院里晒草药,要么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编草绳。 村妇们路过,她会笑着递上一把刚摘的青菜。 孩子们来串门,她就拿出晒干的粟米饼子分给他们。 前日王婆子的孙子得了风寒,孟姜还把自己晒的薄荷草送了些过去,教她煮水给孩子喝。 昨日村东头的张婶家收粟米,她还去帮着捆禾束。 不过几日功夫,村里说她闲话的人少了,连王婆子见了她,也会点头道声 “孟姑娘”,再不像从前那样阴阳怪气。 范喜良每日从私塾回来,都能看见她和村民说笑的模样。 她教春桃编草绳,指尖灵活地绕着稻草,嘴里说着 “这样编才结实”。 她帮着张婶称粟米,弯腰时发间的绢花晃了晃,引得旁边几个后生直看。 就连和里正说话,她也从容得很,里正问她前几日货郎送绢花的事,她笑着答 “就是瞧着新鲜,买支戴戴”,里正也没多问。 他该为她高兴的。她不再是那个被村人指指点点的 “寡妇”,不再孤单单守着个小院。 可看着她和那些后生说笑,看着张婶家的儿子帮她抬水,她笑着道谢时,他心里又空落落的。 更让他慌的是,她越融进村,就越可能被人问起 “为何独独对范先生冷淡”。 他怕她被牵连,却又忍不住盼着她看自己一眼。 有一次他看见她和张婶的儿子站在井边说话,那后生手里提着桶水,笑得一脸憨厚,孟姜正低头给他看手里的草药,侧脸在阳光下白得发亮。范喜良站在远处,竟莫名生出个念头:若是她还像从前那样闭门不出就好了。 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竟这般自私?为了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竟盼着她被村人孤立? 他攥紧了拳头,快步回了家,对着案上的《论语》发呆 ,羞愧像潮水似的漫上来,把他淹没。 这般矛盾着过了约莫十日,出事那晚,月色格外暗。 范喜良刚批改完学生的课业 ,正准备吹灯睡觉,忽然听见隔壁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坛子掉在了地上。 他心头一跳,猛地站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听见一个粗哑的男声骂道。 “小娘们,别装了,你男人早 死了,跟着爷快活不好吗?” 是李广! 范喜良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他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往院门口跑,手指抖得半天没拉开门闩 。 他怕,怕冲突引来亭长,怕李广这泼皮喊着喊着,把他 “逃役” 的事也抖出来。 可转念一想,孟姜若真被这泼皮欺负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等他冲出院子,才发现孟姜家的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孟姜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柔媚。 “李大哥,你别吓我,我给你倒酒。” “算你识相。” 李广的笑声龌龊又刺耳。 范喜良心沉到了谷底。 他绕到孟姜家院后的篱笆边,用力一推,年久失修的篱笆 “哗啦” 一声塌了。 他翻身跳进去,正好看见李广伸手去抓孟姜的手腕,而孟姜手里正端着个酒坛,不是要倒酒,是举着坛沿,眼神冷得像冰。 “砰!” 酒坛狠狠砸在李广的额头上,陶片四溅,酒液泼了李广一脸。 李广 “嗷” 地叫了一声,捂着额头往后退。 孟姜趁机往院门口跑,跑过范喜良身边时,领口松了些,发丝也乱了,瞧着狼狈又可怜。 “抓住她。” 李广缓过神,红着眼追上来,嘴里还骂。 “这小娘们勾引我!现在反倒装贞洁。倒是你。” 他瞥见范喜良,嗤笑一声。 “你一个穷书生,也敢来管爷的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是哪来的逃犯!” “你闭嘴!” 范喜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红了眼。 他想也没想,伸手把孟姜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冷声道。 “李广!你休要胡说!孟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我胡说?” 李广冲上来就要抓孟姜。 “今日我就让你这酸秀才看看,谁才配得上她!” 范喜良侧身挡住孟姜,伸手去推李广。 “你给我滚开!” 李广本就被砸得火大,此刻被范喜良一推,更是怒了,挥拳就往范喜良脸上打。 “我看你是找死!”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39章 怕什么 范喜良是个书生,常年握笔,手上没什么力气,哪里打过架,被李广一拳打在嘴角,疼得倒抽口冷气,嘴里立刻尝到了血腥味。 但他死死护着身后的孟姜,不肯让开半步 ,他不能让她受伤,哪怕今日暴露了身份,被兵卒抓走,也不能让她被这泼皮碰一下。 李广的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到了院中的石磨,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范先生,” 孟姜惊呼一声,伸手去扶他。 李广见范喜良晕了,更是得意,又要扑上来。 “小娘们,没人护着你了吧?” 孟姜眼神一厉,抓起石磨边的扁担,对着李广的腿狠狠抽了一下。 李广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她趁机又补了一下,打在他的后腰上。 李广疼得嗷嗷叫,一时竟爬不起来。 孟姜丢下扁担,先去探范喜良的鼻息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她对闻声跑出来的喜儿道。 “快去叫张婶,让她去镇上请大夫!就说,就说范先生为了护我,被李广打晕了。” 喜儿点点头,抹着眼泪往村西头跑。 孟姜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范喜良的脸颊。 “范先生?范先生你醒醒?” 范喜良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眼神还有些迷糊,看见孟姜,哑着嗓子问。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孟姜扶他坐起来,声音放软, “倒是你,为了护我。” 她顿了顿,眼尾泛红。 范喜良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想推开她,却被她按住了手。 他看着她凌乱的衣襟,看着她眼里的红,喉头哽咽。 “我。” “我知道。” 孟姜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前几日亭长贴告示,你夜里翻来覆去的,我听见了。” 范喜良愣住了,眼眶一下子热了。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她竟都知道。 孟姜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你既怕暴露,为何还要来?” 范喜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又眼前一黑,假装再次晕了过去。 大夫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范喜良被扶回了自己家,大夫给她处理了嘴角的伤口,又开了副活血的方 子,嘱咐他好生休养。 孟姜守在旁边,亲自给他煎了药,端到床边时,他才 “悠悠转醒”。 “多谢孟姑娘。” 范喜良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皱了眉。 “躺着吧。” 孟姜把药碗递给他。 “大夫说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万幸。” 范喜良接过药碗,抿了一口,苦得他皱紧了眉。 孟姜递过一块蜜饯。 “含块这个就不苦了。” 范喜良含着蜜饯,甜味慢慢冲淡了药苦。 他看着孟姜发间那支浅紫的绢花,忽然问。 “你不怕我吗?” 孟姜端着空碗的手顿了顿,抬眼瞧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怕什么?你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她顿了顿,又道。 “倒是你,往后别再这么冲动了。李广那样的人,犯不着你拿命去拼。” 范喜良低下头,没说话。他知道她是为他好,可真到了那时候,他怕是还会这么做。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0章 没那么怕 没过多久,里正就带着两个兵卒来了。 李广还躺在孟姜家的院子里哼哼,额头上缠着布,腿也肿了。 里正先去看了李广,又来问孟姜。 孟姜一见到里正,眼泪就掉了下来,哭得抽抽噎噎。 “里正大人, 昨夜我正收拾院子,李广突然闯了进来,说, 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要抓我,我害怕,就拿起酒坛砸了他一下,他自己往后退,没站稳,磕在了石磨上,就晕过去了,范先生听见动静赶来护我,也被他打晕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衣襟还松着,发丝也没梳整齐,瞧着确实受了极大的惊吓。 里正本就瞧不上李广这泼皮,又听说是他夜闯民宅,还打晕了范喜良 ,虽不知范喜良底细,却知他是教孩童读书的先生,也算有几分体面 , 顿时沉了脸。 他走到李广身边,踢了踢他的腿。 “李广!你可知罪?夜闯民宅,调戏寡妇,还殴打儒生,按秦律,轻则笞刑,重则流放。” 李广疼得龇牙咧嘴,还想辩解。 “里正大人,是她勾引我,还有那范秀才,他肯定是逃犯!我听他说话口音不对!” 里正皱了皱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范喜良 ,他刚被扶过来,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伤,垂着眼不敢看人,倒真像个胆小的书生。 里正冷哼一声。 “你少胡说,范先生在村里教了两年书,若真是逃犯,早被亭长查出来了。” 他转头对兵卒道。 “把他拖回村公所,醒了再治罪。” 兵卒架起李广,拖了出去。 里正又安慰了孟姜几句,嘱咐她锁好院门,才带着人走了。 院子里总算清静了。喜儿帮着收拾了地上的陶片,小声问。 “这下没事了吧?” 孟姜望着范喜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里正信了,可李广那番话,怕是已经在村里埋下了种子。 果然,到了午时,村里就传开了。 有人说李广活该,夜闯民宅该打。 也有人说孟姜毕竟是寡妇,半夜被男人闯进门,总归不清不楚。 还有人偷偷议论,说范先生为了护她被打晕,两人之间怕是有什么。 甚至有人接了李广的话头,悄声猜。“范先生会不会真是什么逃犯?” 这些话像风似的,飘进了范喜良的院子。 他躺在病床上,听着院外 村民的议论,手心沁出了汗。他知道,这场闹剧没结束。 李广虽被拖走了,可他 “逃役” 的身份,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和孟姜之间,也扎在他自己心上。 孟姜端着一碗粟米粥走进来,见他脸色发白,轻声问。 “又在想那些闲话?” 范喜良点点头,又摇摇头。 孟姜把粥碗放在床头,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指尖轻轻拂过他嘴角的伤口。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范喜良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惊愕。 孟姜笑了笑,眼尾弯得像月牙,发间的浅紫绢花轻轻晃了晃。 “我说了,你不是吃人的老虎。”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的发间,也落在范喜良的心上。 他望着她清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再险,有她这句话,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1章 摇了摇头 秋露凝在窗棂上时,范喜良已在私塾的旧案前坐了半个时辰。 案上摊着学生们写的竹简,最上面是虎子写的 “礼” 字,歪歪扭扭的,他用红笔在旁边描了个端正的范例,笔尖却总忍不住发颤 . 村口的闲话像带了刺的风,顺着窗缝往里钻,扎得人耳根发烫。 “听说了吗?李广醒了,可醒了还不如不醒,成傻子了。” 是张婶的声音,隔着半条街都听得见。 “眼神直勾勾的,坐在门槛上啃泥巴,他娘哭了一早上,说这是遭了邪祟。” “还能是哪个邪祟?” 王婆子的尖嗓子接了上来,淬了毒似的。 “定是那孟寡妇,克死了男人还不够,又把李广克傻了,我早说过,她那样的狐媚样子,留村里就是祸害。” 秦人的忌讳向来重,痴傻疯癫都往 “不祥” 上靠。 李广虽没被打死,那日被孟姜用扁担抽了腿后又撞在石磨上晕过去,醒来后便失了神智 ,见了人只会傻笑,给饭就吃,不给就蹲在地上扒土。 往日里对孟姜还算和缓的村民,转头就变了脸色,仿佛李广的痴傻是孟姜亲手咒出来的。 前几日还笑着接了孟姜递的青菜的王婆子,今早见喜儿挎着洗衣盆从巷口过,隔着三丈远就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粗声道。 “丧门星也敢往跟前凑?不怕沾了晦气。” 喜儿红着眼没敢还嘴,抱着盆跑回来时,鞋底子都崴掉了一只。 “范先生。” 虎子娘端着半盆刚浆好的衣裳从私塾门口过,脚步顿了顿,犹豫着往门里探了探头。 她儿子虎子在私塾念书,往日里总念叨 “范先生教的字最好看”,此刻却皱着眉,脸上堆着欲言又止的愁容。 范喜良捏着红笔的手停了停,抬头看她。 晨光落在他鬓角,映出几缕没来得及梳理的碎发,他昨夜又没睡好 ,梦里总听见孟姜院里的石板路响,却看不见人影。 “虎子娘有事?” 他把笔搁在竹简上,声音比平日低了些。 虎子娘搓着围裙角走进来,往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 “先生,我不是多嘴的人,可有些话不说怕你吃亏。” 她往窗外瞥了眼,确认没人偷听,才又道。 “村里现在都传疯了,说孟姑娘是‘妖物’,克死男人又克傻了李广,你是个干净人,教书先生,犯不 着沾这晦气。往后离她远点吧,免得被唾沫星子淹了。” 范喜良指尖捏着竹简边缘,竹片的毛刺扎进肉里,他却没觉出疼。 他想起孟姜那日砸李广时的样子 ,明明眼里含着怯,却还是把他护在身后,酒坛砸下去时手都没抖。 那样的人,怎么就成了村民嘴里的 “妖物”? “虎子娘。” 他放下竹简。 “孟姑娘是什么样的人,这几日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帮王婆子孙子煮薄荷水治风寒,帮你家收粟米时割破了手也没吭声,何曾害过谁?” “可李广傻了呀。” 虎子娘急了,声音不由拔高。 “他是冲她去的才变成这样。若不是她勾人,李广能半夜闯她家院子?现在倒好,人傻了,她倒清清白白,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广是自己作恶。” 范喜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韧劲。 “夜闯民宅,调戏妇人,本就该受惩戒。他变傻是撞了石磨,与孟姑娘无关。” “先生怎就拎不清。” 虎子娘跺了跺脚。 “就算你信她,村里人不信啊!方才里正还说,要不是看在你替她挡了拳头的份上,早该把她赶出村了,你再护着她,怕是连里正都要嫌你不清净了。” 范喜良喉头动了动,没再接话。 里正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那日处理李广的事时,里正看他的眼神就带着疑,若不是孟姜哭得真切,怕是连他也要被盘问几句。 他是个逃役的,哪敢真跟里正硬碰硬? 虎子娘见他沉默,叹了口气。 “先生自个儿掂量吧,别到最后被连累了才悔。” 说完端着衣裳走了,围裙角扫过门槛时,还摇了摇头。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2章 不想再躲 范喜良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案上的 “礼” 字。 红笔描的圈晕开了墨,像一滴没忍住的泪。 他教学生 “礼义廉耻”,说 “君子当守正”,可真到了事上,他连站出来替孟姜说句硬话都要顾忌,怕里正起疑,怕兵卒上门,怕自己逃役的身份被扒出来,连带着她也被拖进泥里。 墙角的破草鞋露了个角,是他逃役时穿的那双,鞋帮上还沾着长城工地的黄土。 他伸手把草鞋踢回草堆里,指尖冰凉,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凭什么护她? 从私塾回去时,日头已偏西。风卷着落叶扫过土路,把 “妖物”“祸水” 的骂声送得更远。 路过孟姜家门口时,那扇往日里总敞着的院门,如今关得紧紧的,连檐下挂着的薄荷草都蔫蔫的,叶尖卷着灰,不像前几日那样透着鲜活气。 他站在墙外,贴着粗糙的土坯墙听动静。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喜儿低低的劝声。 “阿姜,再吃口粥吧,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动筷子呢。” 半晌,才听见孟姜的声音,低得像被风吹散的絮。 “放着吧,不饿。” 前几日他伤愈后,实在放心不下,托喜儿偷偷打听她的状况。 喜儿红着眼圈说。 “阿姜总关在屋里,要么坐在窗边发呆,要么就对着那支紫绢花愣神,饭也吃得少,我说要去请大夫,她也不让,只说‘不想见人’。” 他当时攥着喜儿的手急道。 “我去看她!” 可真到了院门前,指尖刚碰到门闩,里头就传来她淡淡的声音。 “是范先生吧?回去吧,我没事,只是不想见人。” 那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像堵墙,把他拦在了外头。 他知道她是怕连累他。村民骂她 “妖物”,若他这时候上门,指不定要被安上 “和妖物私通” 的罪名 。 对他这逃役者来说,任何一点流言都可能引来亭长的盘问,到时候别说护她,怕是连自己都要被捆去修长城。 可听着院里这死寂的动静,他心里像被刺扎着,又疼又慌。 他绕到院后,扒着篱笆上那个特意留的缝隙往里看 ,孟姜正坐在石凳上,背对着他,穿了件素白的粗布衫,松松绾着个髻,碎发垂在颊边,看着瘦了不少。 石桌上放着碗粟米粥,早凉透了,她却没动,手里捏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一下下划 着石桌面,划出浅浅的白痕。 “虎子娘上午来敲门了。” 喜儿端着盆温水从屋里出来,把布巾递到她手里,声音带着哭腔。 “她说,别再出门了,免得惹祸,还说, 说村里要凑钱请神婆来驱邪。” 孟姜捏着布巾的手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 “我知道了。” 喜儿急了,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 “她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这么说你,要不咱们走吧,去找范先生,让他带你离开这秀楼村,去邻县。” 孟姜终于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空落落的,像落了霜的溪面。 “去哪都一样。我是寡妇,我这样这样的人,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范喜良扒着篱笆的手猛地一紧,木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察觉。 “可, 可范先生是好人啊。” 喜儿急道,“他为了护你都被李广打晕了,他肯定不会像旁人那样说你。” 孟姜笑了笑,那笑声干干的,像风吹过枯柴。 “正因为他是好人,才不能连累他。他躲徭役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安稳些,若因我被人盯上,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范喜良靠在篱笆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她早把他的难处看在眼里。 她把自己关起来,不是被流言磨怕了,是怕他被牵连 ,这个傻姑娘,都这时候了,还在替他着想。 他悄悄退开,沿着来路往回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扯不断的愁绪。 他忽然不想再躲了。哪怕是逃役者,哪怕要被兵卒抓走,他也想站在她身边 。 总好过看着她被流言啃噬,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3章 掌心发疼 那晚范喜良又做了噩梦。 梦里还是溪边的场景,却比上次冷得多。 溪水泛着黑绿,飘着败叶,孟姜就站在溪岸边,身上还穿着那件海棠罗裙,只是裙摆被溪水浸得透湿,发间的紫绢花掉在地上,被水流卷着往深处漂。 她背对着他,肩膀轻轻抖着,像是在哭。 “孟姜。” 他冲过去想拉她,脚却像被钉在泥里,怎么也迈不开步。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哭,眼睛却红得像染了血,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们都骂我祸水,你也觉得吧?觉得我连累你了,觉得我配不上你这‘正经书生’?” “不是,我没有。” 他急得嗓子发哑,伸手想碰她的脸,指尖却穿过了她的影子 。 是假的,又是梦。 她却像听见了,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护我,却不肯认我,你看我的眼神软得像水,却连一句‘我想护你’都不敢说。范喜良,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的寡妇,配不上你?你敢娶我吗?” 她往后退了退,赤着的脚踩进溪水里,冰凉的水没过脚踝,漫过小腿。 “既然没人要我,不如就沉在这儿,省得碍眼。” “别,孟姜!” 他嘶吼着往前冲,终于挣脱了泥沼,可伸手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溪水。 她的身影一点点往溪里倒,罗裙在水里散开,像一朵被水泡烂的海棠花。 “范喜良,我恨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水声吞没。 “孟姜!” 范喜良猛地从草席上坐起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粗布衫。 窗外月光明明晃晃的,照得屋里都泛着冷白的光,可他眼前全是梦里她往溪里倒的样子,耳边全是她那句 “你敢娶我吗”。 他攥着拳头抵在胸口,心脏 “咚咚” 狂跳,像要撞碎肋骨。 他是怕,怕自己给不了她安稳日子 ,他没田没地,娶了她,难道让她跟着自己吃糠咽菜,住在这漏风的土坯房里,再被村民指着鼻子骂 “逃犯的媳妇”? 可梦里她往溪里走的样子太真了,真得让他心口发疼。 他忽然想,就算给不了优渥生活又怎样?就算要顶着逃役的罪名又怎样?就算被全村人骂又怎样?总比失去她好。 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 他想和她在一起,想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 替她挡那些流言,护她不再受委屈。 哪怕只能给她一碗热粥,一件暖衣,也比让她一个人扛着强。 可这心意越清明,越觉得自卑。 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指尖伸进袋里数了数 。 只有三十五枚秦半两,是他攒了三个多月的,平日里连买块好墨都舍不得,此刻攥在手里,轻得像团棉花。 他连给她买支像样的簪子都不够,还谈什么护着她? 这夜他再没睡。天蒙蒙亮时,他翻出案下藏着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他是几幅山水,都是用狼毫蘸着松烟墨画的。 第二日一早,范喜良没去私塾,路过亭长家时,他特意绕了条窄巷,帽檐压得低低的,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镇上兵卒多,他怕被认出来,更怕被问起 “去镇上做什么”。 秋晨的镇上比村里热闹。 货郎挑着担子在街上游走,拨浪鼓 “咚咚” 响。 几个兵卒牵着马从街对面走过,甲胄碰撞声 “哐当” 响,吓得他赶紧缩到墙角,等兵卒走远了才敢直起身。 他先去了常去的 “文墨斋”。 铺主是个姓陈的老书生,平日里总爱和他论几句《论语》,见他进来,笑着抬头。 “范先生今日怎得空?是要换墨还是买纸?” “陈掌柜。” 范喜良把怀里的画递过去,手指有些发颤。 “我想换些钱。” 陈掌柜愣了愣,展开画细细瞧。 眉头渐渐舒展开。 “先生这画得好,笔墨干净,意境也足。” 范喜良垂着眼没敢接话,心跳得飞快。他从没卖过这些画,因为这些画都是恩师传给自己的。 “这几幅,” 陈掌柜数了数,共五幅。 “每幅给你四个秦半两吧,共二十个。” 范喜良捏了捏衣角,不够。 他咬了咬唇,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卷竹简 ,字字工整,是他恩师最心满意足的的一幅。 “这个也换。” 他把竹简递过去,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陈掌柜接过竹简,展开看了半晌,叹了口气。 “先生这是急用钱?” 范喜良红了脸,点了点头。 “罢了。” 陈掌柜摆摆手,从钱袋里数出十五个秦半两,连同先前的二十个一起递给他。 三十五枚秦半两沉甸甸地 攥在手里,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4章 什么稀世珍宝 范喜良谢了陈掌柜,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停住脚 ,他想起孟姜发间总空着,想起她穿海棠罗裙时的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陈掌柜,” 他回头问。 “镇上哪里有卖,卖簪子的地方?” 陈掌柜愣了愣,随即笑了. “是要给内人买?去‘玲珑斋’吧,就在东街,虽贵些,却都是好东西。” 范喜良脸一红,含糊应了声,快步往东街走。 “玲珑斋” 的门脸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柜台后摆着个木架,上面搁着些金簪银簪,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铺里的小二正用布巾擦柜台,见范喜良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旧布衫,补丁鞋,手里攥着个布包,不像买得起首饰的样子,便懒洋洋地问。 “先生要买什么?” “看看簪子。” 范 喜良没看他,目光往木架上扫。他想起孟姜穿海棠罗裙时的样子,那样雅致的人,不该戴这些。 “先生要什么样的?” 小二见他不像是来买的,语气更淡了,指了指角落里的木簪。 “那些便宜,五个半两就能拿一支。” 范喜良没动,目光落在柜台最里层的一个锦盒上。 盒里放着支琉璃簪,簪身是淡粉色的,雕成了海棠缠枝的样子,枝桠间还缀着颗小小的珍珠,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 ,像极了她笑时眼尾的弧度。 “那个多少钱?” 他指着琉璃簪问。 小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先是一愣,随即 “嗤” 地笑了。 “先生说笑呢?那稀罕物,可要十两。” 十两银子。范喜良的心猛地一沉。 秦朝的度量里,一两银子约合二十四铢,一枚秦半两重十二铢,也就是说,一两银子要抵两枚秦半两,十两便是二百枚。他手里只有三十五枚,连零头都不够。 他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指尖发白,却没走 ,他想要这个簪子,想亲手给她戴上,想告诉她,就算他穷,就算他是逃役的,也想护着她。 “我,我先定下,” 他咬了咬牙,从布包里拿出那三十五枚秦半两,一股脑放在柜台上。 “这些先押着,余下的我会尽快补上。” 小二瞥了眼桌上的秦半两,又翻了个白眼。 “先生还是别耽误生意了,十两银子,你攒到明年也 攒不够。” “小二,不得无礼。” 正这时,铺主从后堂出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他看了眼范喜良,又看了看桌上的钱,忽然道。 “你是秀楼村教书的范先生吧?” 范喜良一愣。 “掌柜认识我?” “犬子在你那儿念书,叫小石头。” 铺主笑了笑,指了指柜台后的琉璃簪。 “先生是要买给内人?” 范喜良脸一红,点了点头。 铺主沉吟片刻,拿起那支琉璃簪,放在手里掂了掂。 “这簪子确实是好货,进价就不便宜。不过。” 他看了眼范喜良。 “先生若真想要,也不是不行。先付定金,余下的钱,先生什么时候凑齐了什么时候来补,簪子你收着。” 范喜良又惊又喜。 “真的?多谢掌柜/” “无妨。” 铺主摆摆手,让小二把簪子包好。 “小石头总说先生教得好,这点忙还是该帮的。” 范喜良接过包着簪子的木盒,指尖都在抖。 他又看了看柜台边的胭脂盒,拿起一盒最浅的粉色 。 他见过村里姑娘用,抹在颊上淡淡的,像桃花瓣,他觉得孟姜用肯定好看。 “这个也拿一盒。” 他道。 小二包了胭脂,递给他。 范喜良付了五个半两,把木盒揣进怀里,紧紧抱着,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5章 都要试最后一次 往回走时,日头已到中天。 风从街对面吹过来,喜良的脚步却轻快得像踩着云。 他想,等回了村,就去敲孟姜的院门,把簪子给她戴上,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就算现在穷,他会好好教书,攒钱,就算去山上砍柴去,也总要攒够钱把欠的补上。 等过些日子,风声松了,他就托人去问里正,求他做个证,他也要娶她。 快到村口时,忽然听见一阵喧哗。 几个村民围着货郎,正七嘴八舌地说笑着,声音隔着半条街都听得见。 范喜良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把怀里的木盒抱得更紧了。 “货郎,你真要去给孟寡妇说亲啊?” 是张婶的声音,带着看热闹的兴奋。 “可不是嘛。” 货郎的声音响得很,透着股得意。 “我托王婆子去了,她说孟姑娘虽闭门不出,却也没把话说死,我朱三走南闯北这些年,攒下的钱够买五亩好田,还能给她置两身新衣裳,总比跟着那个穷书生强。” “那是。” 王婆子的声音接了上来,尖得像针。 “范秀才除了会写几个字,还有啥?家徒四壁,连件新衫都没有,哪能跟货郎比,孟姑娘若识相,就该应下这门亲。” “说亲” 两个字像重锤砸在范喜良心上,他站在原地,浑身的血仿佛都冻住了。 怀里的木盒烫得像火,硌得他胸口生疼。 他想起孟姜闭门不出的样子,想起她眼里空落落的光,想起她那句 “咱们这样的人,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她是不是真的被流言伤透了心?是不是觉得货郎有钱有田,能给她安稳日子,所以才没把话说死? “范先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范喜良猛地回神,只见围着的村民都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嘲讽,还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货郎也看到了他,挑了挑眉,故意扬高声音。 “范先生这是去哪了?手里抱的什么好东西?莫不是也给孟姑娘买了礼物?” 村民们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打趣。 “范先生怕是买了支木簪吧?” “别是写了首诗吧?” “孟姑娘可不爱这些虚的!” 范喜良攥紧了怀里的木盒,指节泛白。 他没说话,也没看那些村民,黑着脸,一步步往孟姜家走。 他要去问清楚 第146章 簪子美还是人美 王媒婆的尖嗓子在院门外响起来时,孟姜正坐在窗前描花样子。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她发间那支海棠缠枝琉璃簪上,淡粉色的琉璃泛着柔光,连带着素白的布衫都添了几分亮色。 “孟姑娘,孟姑娘在家吗?” 王媒婆拍着门板,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络。 “我给你带好消息来啦!” 喜儿从探出头,皱着眉。 “阿姜身体不好,不见人。” “哎,喜儿姑娘别急着关门啊。” 王媒婆一把推开半开的院门,挤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块花帕。 “我是受货郎所托,来给姑娘说亲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孟姜放下笔,指尖拂过描了一半的莲纹,没抬头。 “王婆请回吧,我的亲事就不劳费心了。”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王 媒婆走到窗前,拉着长腔夸道。 “货郎那后生多好啊,走南闯北的,手里有闲钱,昨日还跟我说,只要姑娘肯嫁,他就把货担里的好东西都给姑娘置齐了,金簪银镯随便挑。他还说了,嫁过去不用姑娘干活,每日就穿得漂漂亮亮的,吃香的喝辣的,多好的日子。”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 “再说了,姑娘你一个人过着多不容易?货郎是真心对你,连他爹娘拦着都没用,非你不娶呢。他还许了我二两礼钱,这诚意还不够?” 孟姜终于抬眼,目光淡淡扫过王媒婆。 “王婆可知‘强扭的瓜不甜’?我既说了不嫁,便不会嫁。我自己有手有脚,能种粮能做活,不靠男人也能过活,就不劳货郎费心了。” “你这姑娘怎么油盐不进。” 王媒婆被拒得下不来台,脸沉了沉。 “货郎哪里配不上你?你一个寡妇,能有这样的人家肯要就不错了!别不知好歹。” “我好不好歹,与王婆无关。” 孟姜拿起描花的竹笔,重新低下头。 喜儿骂骂咧咧的拿着扫把出来赶人了。 王媒婆气哼哼地跺了跺脚,指着孟姜骂。 “你迟早要后悔。” 骂完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口时还故意撞了下门框,发出 “哐当” 一声。 院外看热闹的村民见没戏可看,也渐渐散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随着脚步声远去。 喜儿关了院门,转身往屋里走,嘴里嘟囔。 “什么人嘛,嫁就不嫁,说那些难听的。” 孟姜没接话,指尖捏着琉璃簪的簪尾转了转 ,这簪子是范喜良昨日送来的,他当时红着脸,把木盒往她手里塞,声音都发颤。 “我,我知道我穷,没田没产,还是个。” 他没敢说 “逃役的”,只攥着拳道。 “可我是真心想娶你,往后我教书攒钱,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当时故意逗他,拿着簪子问/ “范先生就拿这个娶我?” 他脸更红了,急道。 “我,我会再攒钱,给你置聘礼,我......” 她没等他说完就笑了,把簪子递还给他:“帮我插上。” 他愣了愣,才慌忙接过,指尖抖着把簪子插进她发间。 冰凉的琉璃贴着头皮,却烫得她心头发热。 她仰头看他,故意问/ “簪子美还是人美?”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7章 我嫌你不是 他眼神闪躲,喉结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蚋。 “人,人更美。” 想到这儿,孟姜忍不住弯了弯唇。 “阿姜,你笑什么?” 喜儿见她嘴角带笑,好奇地问。 “没什么。” 孟姜接过羹汤,勺了一口,米香在舌尖散开。 “去看看范先生在不在家,请他过来喝汤。” 范喜良正在院里踱步。昨日把簪子送出去,孟姜也应了,可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 他没说清自己逃役的事,没说他其实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 他攥着衣角,正犹豫要不要去敲门,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喜儿的声音。 “范先生,阿姜请你过去喝汤呢。” 他心里一松,忙应道。 “我这就来。” 跟着喜儿走进孟姜家院子,就见她坐在窗前,发间的琉璃簪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她抬眼看见他,笑了笑。 “来了?坐。” 他在她对面坐下,喜儿把一碗羹汤放在他面前。 他拿起勺子,却没敢动,只看着她发间的簪子。 “这簪子,你还喜欢?” 他小声问。 “喜欢。” 孟姜勺着羹,眼尾弯了弯。 “比朱货郎的金簪好看。” 范喜良脸一红,没接话。 “对了,” 孟姜忽然放下勺子,看着他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我送炖肉的时候,还是溪边。” 范喜良被问得一愣,耳根瞬间红透了。 他也说不清具体是何时,或许是她送肉时袖口沾着灶灰的样子,或许是她溪边戏水时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又或许是她砸李广时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护着他的倔强 。 好像从见她第一面起,心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动了。 “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只红着脸道。 “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看见你被人欺负就着急,看见你笑就欢喜。” 孟姜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傻书生。” 他更慌了,忙道。 “阿姜,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你好日子,我没田产,钱也少,而且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你若觉得委屈,或是.... ..” “或是觉得朱货郎更好,就该嫁给他,是吗?” 孟姜打断他,眼神却软了下来。 “范喜良,我跟你在一起,吃粟米饼子都觉得甜,跟别人就算顿顿吃肉,也未必开心。” 她往前凑了凑,几乎挨着他的胳膊,轻声道。 “没钱守着这小院,你教书我种地,也挺好。”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软乎乎的,带着莲子的清香。 范喜良的心跳得飞快,手都有些抖。 他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脸。 孟姜愣了愣,往前靠了靠。 喜儿咳嗽一声,两人分开,各自脸红。 次日一早,范喜良刚到私塾,就听见学生说货郎又来了。 他心里一紧,交代了学生几句便往孟姜家赶。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见朱货郎的声音。 “孟姑娘,你再考虑考虑,我知道昨日王媒婆说话不好听,我给你赔罪。” 范喜良加快脚步,走到院门口时,正看见货郎站在院里,手里提着个红布包,对着孟姜急道。 “我知道你不图钱,可我是真心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就应了我吧。” 孟姜站在台阶上,脸色淡淡的。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嫁你。你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去找个真心对你的姑娘。” “我就喜欢你。” 朱货郎不死心,往前凑了两步。 “你到底嫌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我嫌你不是范喜良。” 孟姜直接道。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8章 什么都不想准备 货郎的脸瞬间涨红了,又羞又气。 “他有什么好?一个穷书生,连自己都养不活。” “他好不好,我知道就行。” 孟姜冷声道,“请你离开,别再打扰我。” 货郎还想再说,就见范喜良从门外走进来,挡在孟姜面前。 “货郎,” 范喜良看着他,声音虽淡却带着坚定。 “阿姜既已说不嫁,你便休要强人所难。” 朱货郎看见范喜良,脸更红了,指着他道。 “你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你,你能给孟姑娘什么?” “我能给她真心。” 、范喜良握住孟姜的手,指尖有些抖,却握得很紧。 “我会护着她,陪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货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孟姜眼里的笑意,终于明白了。 他是彻底没希望了。他红着脸,狠狠瞪了范喜良一眼,转身抓起地上的红布包,狼狈地跑了。 院门外看热闹的村民见朱货郎走了,也纷纷散去,还不忘回头打量范喜良和孟姜,眼神里带着些惊奇,也有些了然。 “你倒是来得巧。” 货郎走后,孟姜看着范喜良笑。 “是不是听见他声音了才来的?” 范喜良脸一红,点了点头 ,他今早本就在院里踌躇,想着要不要来看看她,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朱货郎的声音,心里一急就闯了进来。 “傻书生。” 孟姜捏了捏他的手,眼里的笑意更浓了。“进来吧,我蒸了粟米糕。” 范喜良跟着她往里走,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他看着她发间的琉璃簪,又看了看自己握着她的手,忽然觉得,就算前路再难,就算要顶着逃役的罪名,就算要被村民议论,只要能和她这样走下去,就什么都不怕了。 喜儿见两人手牵着手,笑着低下头。 范喜良拿起一块粟米糕,递到孟姜嘴边。 孟姜咬了一口,甜香混着热气在舌尖散开。 她看着范喜良眼里的温柔,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也不错。 孟姜凑过去在范喜良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范喜良的脸 “腾” 地红透了,眼神都直了,结结巴巴地问。 “你......” 孟姜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得眼尾都弯了。 逗弄这书生,果然是这辈子最有趣的事。 孟姜拍了拍裙摆上的浮尘,眼尾弯得像月牙。 “你的院舍我还没去过呢,带我瞧瞧?” 范喜良愣了愣,耳尖先红了。 他那小院简陋得很,除了几捆竹简再无长物,本怕她见了嫌弃,可瞧着她亮晶晶的眼,话到嘴边都成了软的。 “好。” 两家本就隔了堵矮土墙,几步路便到了。 范喜良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时,指尖还悄悄攥了攥。院里的青石板缝里长了些杂草,是前日忙着漏了拔的。 他不自然地踢了踢草叶。 “地方小,别嫌弃。” 孟姜没接话,先往卧房走。屋里果然简素得很。 一领旧木榻铺着粗布褥子,褥子边角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平整;榻边立着个半旧的榆木箱笼,铜锁都磨掉了漆,锁鼻上还缠着圈细麻绳,想来是锁扣松了,临时凑合用的。墙角堆着两捆干柴,柴禾码得齐齐的,连碎柴都捡得干净。 唯一的陈设是窗下的小几,上面摆着个陶碗,碗里插着两支干枯的野菊,是上月她随手送他的。 “平日就住这儿?” 她指尖拂过箱笼上的木纹,指腹蹭到一处浅浅的刻痕。像是用指甲无意识划的,想来是他夜里辗转时留的。 “嗯。” 范喜良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琉璃簪上。 “够住了。”他没说的是,他时刻想着逃跑,所有什么都不想准备。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49章 有的是机会 孟姜转头笑了笑,没再问,又往书舍去。 书舍比卧房更窄些,却收拾得极齐整. 靠墙的木架上堆着竹简,典籍卷尾还贴着他写的小签,案上砚台里余墨未干,旁边压着支狼毫笔,笔锋蘸着点朱砂。 窗棂边立着几竿翠竹,竹根用陶盆盛着,盆沿裂了道缝,却用麻绳仔细缠了,风一吹,叶尖扫过窗纸,沙沙作响。 她的目光落在案边的画筒上,那是个旧竹筒,筒身被摩挲得发亮。 她伸手抽了一卷帛画出来,展开时,指尖微微一顿,画中竟是她前日在溪畔濯足的模样。 素白罗裙被溪水浸得半透,贴在纤细的小腿上,赤着的玉足点在水面,溅起的水珠都描得清亮,连她眉梢那点被阳光晒出的媚意,都用淡墨勾得真切。 更巧的是,她发间那支浅紫绢花被风吹落半片花瓣,他竟也细细描了,落在水面上,像只小蝶。 “这是。” 孟姜转头时,正撞见范喜良耳尖红得要滴血。他慌忙伸手想把帛画卷起来,指尖却撞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 “阿姜。” 他讷讷地解释,声音都发颤。 “那日见李广尾随,我记挂你安危,才跟过去。后来画下,绝无亵渎之意,只是,只是念着你的好,怕忘了你的模样。” 他越说越急,喉结上下滚动,活像个被撞破心事的少年,那日他明明是被她戏水的模样晃了神,回屋就着余墨画了半宿,连学生的课业都忘了批改。 孟姜瞧着画里藏的细碎心意,忍不住笑了。 她把帛画往案上一铺,故意挑眉逗他。 “哦?只是念着?我瞧这画里的水珠都带着光,莫不是画时心猿意马,瞧呆了?” “我没有。”范喜良急得要辩解,手都摆成了拨浪鼓。 “我是正经画的,用的是工笔,绝没/” “逗你的。”孟姜拉住他的手腕,往院里拽。 “别站着了,天儿好,再给我画一幅吧。” 范喜良被她拉得踉跄了两步,掌心触到她温软的肌肤,心跳得飞快,哪还敢违拗?忙回屋取了笔墨帛纸,在院中的石桌上铺开。 孟姜斜倚在竹下,拣了片竹叶衔在唇边,对他笑。 “就画这个。” 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琉璃簪上,淡粉的光映得她颊边泛红,荆钗布裙竟难掩风姿。 范喜良握着笔的手定了定神,笔尖蘸墨,在帛上细 细勾勒。 他先描出竹影的疏斜,再勾她倚竹的身姿,画到她笑弯的眼时,笔尖顿了顿,竟忍不住添了点暖墨,比那日溪畔的画,更多了几分鲜活。 “好了。” 他把帛画递过去时,声音都软了。 孟姜接过一看,画里的自己眉眼弯弯,唇边还衔着柳叶,连竹影落在衣上的斑驳都描得清楚。 她抬头时,正撞见他望着画中人,眼尾泛着暖光,轻声道。 “若能常为你作画,便是幸事。” 孟姜的心忽然软了。 这书生平日总绷着,要么是教书时的沉稳,要么是被逗弄时的窘迫,倒少见他这般直白露着心意的模样。她把帛画卷好递还给他,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 “往后日子长,有的是机会。”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0章 多了几分挪移 打那以后,孟姜常提着食盒往范喜良授徒的书舍去。 书舍在村头的旧庙里,是里正特批的,村里孩童到了学龄需识“秦隶”,不然官府查户时要挨罚。 范喜良来了,倒解了村里的急。 这日近午,孟姜提着食盒往旧庙走,远远就听见童声脆生生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是《千字文》的起句,想来是范喜良在教新篇。 她放轻脚步走到庙门口,往里瞧,十来个孩童围着案几,捧着竹简念得认真。 范喜良穿着件粗布深衣,站在案前,手里捏着支竹笔,在地上描“水”字的笔画。 “‘水’要弯得自然,像溪水流的模样,别写得僵直。” 他话音刚落,就见孟姜提着食盒站在庙门口,竹篮上盖着块青布,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陶碗。 范喜良的耳尖“腾”地红了,对着孩童们道。 “先自己念着,先生去去就回。”便快步迎了出去。 “今日做了粟米羹,还烤了几块麦饼。” 孟姜把食盒递给他,指尖拂过他沾着墨的袖口,他总爱用袖口擦砚台,袖口常年带着块墨痕。 “刚在讲‘水’字?” “嗯。” 范喜良接过食盒,往庙后走。 “虎子总把‘水’写得像根木棍,得盯着他练。” 庙后的老槐树下摆着块石桌,他把食盒里的碗碟拿出来,粟米羹还冒着热气,麦饼上撒着芝麻。 孟姜挨着他坐下,看他舀了勺羹,忽然凑过去轻声唤:“阿喜?” 范喜良的手猛地一顿,羹差点洒出来。 他转头看她,眼里都是惊奇。 “你。” “不好听?” 孟姜挑眉笑,指尖在石桌上画着圈。 “好听。” 他忙道,耳根红得更厉害,舀了勺羹递到她嘴边。 “你也吃。” 庙里的孩童们早偷瞄着这边,见先生给孟姜姑娘喂汤,都嘻嘻哈哈地笑。 虎子最大胆,趴在门框上大声喊。 “先生,孟姑娘是不是要做我们师母啦?” 范喜良的脸瞬间红透了,却没反驳,只低声道。 “别瞎说。” 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给孟姜喂羹的手都软了。 日子久了,乡邻也瞧出了端倪。 先 前对范喜良有意的春桃,更是憋了满肚子气。 前几日还托她娘去问范喜良的心意,被范喜良以“暂无娶妻之意”婉拒了,如今见他对孟姜这般亲近,哪能不妒? 这日孟姜刚走到书舍门口,就被春桃拦了下来。 她叉着腰站在路中间,堵得严严实实,瞪着孟姜。 “范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哪能被你这寡居的女人缠磨,你别耽误他。” 周围几个洗衣的村妇也凑过来看热闹,有跟着点头的。 孟姜却没恼,反倒挑眉笑了,慢悠悠地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 “他愿让我缠,我便缠,他若不愿,我自然走。轮得到你置喙?”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再说,先生就爱听我唤他‘阿喜’,软乎乎的一声,他耳尖就红。上次我给他送炖肉,他把肉埋在饭里慢慢吃,连骨头都舍不得扔。这模样,你学不来的。” 春桃被噎得脸通红,跳着脚骂。 “你不要脸。” “总比你妒得跳脚好看。” 孟姜笑着拎起食盒,径直往书舍里走,留下春桃在原地气哼哼地跺脚,周围村妇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揶揄。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1章 窗外的雪 范喜良在里听见动静,便立即走了出来,忙拉着她往槐树下走。 “她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 孟姜把麦饼递给他。 “她哪是我的对手。” 范喜良看着她眼里的笑,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有些抖。 “阿姜,等过了腊日,我娶你吧。” 孟姜愣了愣,抬头看他。他眼里满是郑重,不像说笑。 “我知道我穷,聘礼定不会丰厚,可我想给你个名分,想把两家的墙拆了,让你光明正大地住过来。冬天冷,咱们住一起,也能省点柴禾。” 他怕她嫌委屈,又补了句。 “我一定努力攒钱,定给你置新屋,买你。喜欢的细绢。” 她心里一暖,笑着点头。 “好啊。” 哪需什么新屋细绢?他能说出“住一起省柴禾”的实在话,就比朱货郎的金簪银镯更贴心。 秋去冬来,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范喜良真的动手拆了两家院舍的墙。 他请了村里两个后生帮忙,一上午就把矮土墙推平了,露出连片的院子,墙角的翠竹和孟姜种的青菜挨在一起,倒也和谐。 他没什么钱,却想得周到。 托镇上的布铺做了套玄纁色的婚服,玄为黑,纁为浅红,虽用的是粗布,却浆洗得挺括。 又去粮铺买了一筐粟米,算是“纳征”的礼,婚嫁讲究“六礼”,他虽凑不全,却也想依着规矩来。还扯了两匹素帛,让喜儿给孟姜做了件新布衫,喜儿的针线活好,在袖口绣了圈兰草,淡雅得很。 腊月初八那天,天刚蒙蒙亮,范喜良穿着新做的绛色深衣,带着喜儿往孟姜屋里走。 没有鼓乐,没有宾客,就他和她,还有捧着嫁衣的喜儿,却比任何热闹场面都郑重。 孟姜坐在榻上,看着他走进来,眼尾弯了弯。 他穿着绛色衣裳,比平日的粗布衫精神了许多,耳尖却还是红的,站在门口瞧她,眼神里有慌,更多的是亮。 “该走了。” 他轻声说,声音都有些抖。 “嗯。” 孟姜站起来,任由喜儿替她换上玄纁婚服。黑红相间的料子裹着身子,虽不华丽,却衬得她脸色更白。 喜儿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支素木簪,范喜良前几日亲手刻的,簪头雕了朵小小的兰花,虽不精致,却磨得光滑。 范喜良伸手 扶她,指尖碰着她的手腕,烫得像火。 他没敢多碰,只轻轻牵着她的手,往“新房”走。 还是他那间卧房,只是换了床新褥子,铺着软和。窗上贴了张喜儿剪的红纸,剪的是两个小人,算是添了点喜气。 成婚当晚,烛火在铜灯里明明晃晃地跳。 孟姜坐在镜前,卸下发间的木簪,范喜良就站在门边瞧她。 烛火映着她的侧脸,连鬓边的碎发都泛着软光,竟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耐看。 他慢慢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动作生涩得很,手臂都有些僵,却抱得郑重,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声说。 “阿姜,往后有我。” 孟姜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 “嗯,往后有你。” 烛火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缠成一团。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竹叶上沙沙响,却盖不住屋里的暖。 范喜良低头时,正撞见她眼里的笑,像落了星光,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眉梢。 这穷书生盼了许久的日子,终究是来了。 往后要守着她,守着这小院,守着每日的粟米羹和孩童的念书声,便够了。 孟姜闭着眼,感受着他生涩的温柔,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阿喜。” 她轻声唤。 “嗯?” 他应着,声音都软了。 “明天教我写字吧。” “好。” 窗外的雪,还在静静落着。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2章 消失的方向 腊日过后,春寒渐消,范喜良和孟姜的日子过得像檐下的暖阳,温吞又安稳。 两家合了院,孟姜把范喜良的书舍拾掇得更齐整了.案上摆了她新缝的笔帘,窗台上添了盆野兰,范喜良则在院里搭了个葡萄架,说等夏天结了果,让她坐在架下描花。 他照旧去村头旧庙教书,每日回来,孟姜总在院门口等他,手里端着碗热汤。 有时是粟米羹,有时是菜粥,偶尔有块麦饼,也是留给他的。 他教她写字,她教他种菜,夜里两人坐在灯前,他抄书,她缝衣,烛火映着两个影子,连沉默都透着暖。 只是安稳里,总藏着根刺。 亭长每月都要上门来,说是“查户籍”,实则眼睛总在范喜良身上打转。 秦朝律法严,户籍由县府掌管,“闾左”之民每季度都要报备,范喜良的伪造户籍虽做得细,却经不起细查。 “范先生这几日没去镇上?” 亭长叼着草棍,斜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院里的葡萄架。 “教孩童念书,没敢耽搁。” 范喜良攥着手里的竹简,指尖发白。 “也是。” 亭长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 “前几日县里来文书,说长城那边缺民夫,要再征一批。范先生是外乡来的,可得盯紧些,别让人把你误报了。” 孟姜端着汤从灶间出来,笑着接话。 “亭长放心,我家先生是教书的,哪懂修长城的活?再说他身子弱,去了也是添麻烦。” 她把汤碗往亭长面前递了递。 “刚炖的菜粥,亭长尝尝?” 亭长没接,摆了摆手。 “不了。”又瞥了范喜良一眼,才慢悠悠地走了。 等人走远了,范喜良才松了口气,额角的汗滴在竹简上。 “他定是起疑了。” 他声音发颤。 “别慌。” 孟姜替他擦汗,指尖温软。 “他没证据,不敢怎样。” 可这根刺终究扎在心里。 春桃总在村口晃,见了孟姜就翻白眼,有时还故意喊。 “有些人啊,男人来路不明,还敢安稳过日子,不怕哪天被官差抓走?” 孟姜只当没听见,可夜里总能听见范喜良翻身的动静。 他总做噩梦,梦见长城的监工鞭子,梦见兵卒的铁链,每次惊醒都攥着她的 手,哑着嗓子说。 “阿姜,若我被抓走了,你别等我。” 她每次都堵他的嘴:“胡说什么,有我在呢。” 安稳日子过了近一年,秋分时,出事了。 那天范喜良正在庙里教孩童念《秦律》,忽然听见村口传来马蹄声。 不是平日巡逻的兵卒,是县里来的官差,带着铁链,气势汹汹。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让孩童们散开,官差已经冲进了庙。 “谁是范喜良?” 领头的官差举着文书,声音像冰。 范喜良攥着竹笔,站了出来。 “我是。” “有人举报你是逃役者,奉县尉令,带你回县府核查。” 官差说着就掏出铁链。 “你们凭什么抓人。” 孟姜提着食盒赶来,正好撞见这幕,她冲过去挡在范喜良面前。 “我家先生是教书的,户籍齐全,你们别听人瞎说!” “户籍?” 官差冷笑一声。 “他那户籍是伪造的,三年前长城工地逃了个民夫,就叫范喜良,不是他是谁?” 孟姜回头看范喜良,他脸色煞白,却点了点头。他终究没瞒住。 “阿姜,别拦着。” 范喜良轻轻推开她,声音哑得像破锣。 “我跟他们走。” “不行。”孟姜抓住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会打死你的。” “不会的。” 他替她擦眼泪,指尖抖得厉害。 “你在家等我,把葡萄架看好了,等我回来吃葡萄。” 官差不耐烦了,一把扯开两人的手,铁链“哗啦”锁在范喜良手腕上。 “走!” 范喜良被拖着往外走,还回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孟姜追着跑,被官差推了个趔趄,摔在地上。食盒里的麦饼滚出来,沾了满地黄土。 孩童们吓得哭了,虎子抱着孟姜的腿喊。 “师母,别让他们把先生抓走。” 官差带着范喜良走了,村里炸开了锅。 春桃站在村口拍手笑。 “我就说他来路不明,果然是逃役的,孟寡妇,你男人被抓走了,你也别想安稳了。” 王婆子也跟着嚼舌根。 “早知道有这一天!克死了男人又 勾个逃犯,真是丧门星。” “听说逃役要判重刑,要么去修长城,要么去挖驰道,都是有去无回的。” “孟姜这下成笑话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个逃犯。” 冷嘲热讽像冰雹似的砸过来,孟姜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没哭,也没骂,只是死死盯着范喜良消失的方向。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3章 阿喜,我来了。 喜儿从家里跑出来,拉着她的手哭. “阿姜,你别哭,你现在这可怎么办啊。” “我要去找他。” 孟姜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狠劲。 “去找他?” 喜儿愣住了。 “长城离这儿几千里地,全是山路,你一个女人怎么去?” “我不管。” 孟姜转头看她,眼里的泪终于掉下来,却笑得倔强。 “他说让我等他回来吃葡萄,我得去找他,不然他该迷路了。” 接下来日子,孟姜开始收拾行囊。 她把范喜良画的帛画都卷好,藏在贴身的布衫里。把家里的粟米都装在布袋里,又缝了个小荷包,装着那支海棠琉璃簪。 喜儿把自己攒的秦半两都塞给她。 “阿姜你拿着,路上买吃的。” 她又连夜缝了件厚布衫。 “山里冷,别冻着。” “喜儿,我走了,家里就拜托你了。” 孟姜抱着她,声音发颤。 “你放心,我会给你守着院子,等你带先生回来。” 喜儿哭着点头。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 孟姜背着行囊,站在院门口,最后看了眼葡萄架。 叶子黄了,落了一地,明年夏天,该结葡萄了。 她没跟村民告别,怕听见那些冷嘲热讽,只跟着赶早集的货郎往镇上走。 货郎是个好心人,听了她的事,叹着气指了路。 “往西北走,过了渭水,再打听长城的方向。只是妹子,那路不好走,官差多,你可得小心。” 孟姜谢了货郎,背着行囊,一步步往西北走。天刚亮时,她回头望了眼村子,炊烟袅袅,像极了她和范喜良刚成婚时的模样。 她攥紧了怀里的帛画,轻声说。 “阿喜,等我。” 路确实难走。 先是走土路,后来是山路,粟米吃完了就挖野菜,渴了就喝溪水。 脚上磨出了泡,破了又好,好了又破,布衫都磨出了洞。 有时遇到官差盘查,她就说自己是去寻夫的寡妇,夫家在长城做工,官差嫌她穷,也没多问。 走了半个月,过了渭水。 河边有个小村子,村民见她孤身一人,都劝她。 “长城不是人去的地方,民夫累死了就直接埋在城墙下,你去了也寻 不到人。” 孟姜只是笑。 “我男人是教书的,识文断字,监工不会欺负他的。” 有人给她指了更险的路。 “往前要过黑石山,常有野兽,你一个女人。” “我不怕。”她把行囊背得更紧了,“我男人还等着我呢。” 又走了一个月,天越来越冷,开始下霜。 孟姜的布衫太薄,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咬着牙走。 夜里就睡在破庙里,抱着范喜良的帛画取暖,画里她在溪畔濯足,他在画旁写了行小字。 “吾妻姜女,见画如晤。” 她总对着画说话。 “阿喜,我今日见了好大的山,比咱们村后的山高多了。你说这山上有野菊吗?” “阿喜,我脚不疼了,你别担心。” “阿喜,你等我,我快到了。” 有次在破庙里遇见个老妪,也是去寻儿子的,儿子被征去修长城,三年没消息。 老妪拉着她的手哭。 “妹子,别去了,都是白搭。长城下的骨头堆成山,哪分得清谁是谁?” 孟姜看着老妪的白发,忽然想起范喜良的鬓角,他总熬夜抄书,鬓角有几根白头发,她总笑他“未老先衰”,他就红着脸说“是被你气的”。 她摇了摇头,眼里的泪掉在帛画上。 “我得去。哪怕只看一眼,知道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老妪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干粮分了她一半。 “走吧,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长城的影子了。” 孟姜谢了老妪,揣着干粮继续走。 霜花落在她发间,像落了层雪,她却走得更快了。 远远地,似乎能看见灰蒙蒙的影子,横在天地间,像条沉默的龙。 那是长城。 她攥紧了怀里的琉璃簪,脚步踉跄却坚定。 阿喜,我来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4章 谁来赔 长城的影子撞进眼里时,孟姜正踩着霜花往前走。 不是画里的模样,也不是村民口中的 “雄伟”. 灰黑色的城砖堆到天边,像条冻僵的黑龙,砖缝里嵌着枯草和碎骨,风刮过墙垛时,呜呜地像哭。 工地上满是民夫,穿着破烂的粗麻衣,手里攥着夯土的木锤,腰上系着铁链,监工的铜鞭 “啪” 地抽在人背上,疼得人直哆嗦,却没人敢喊,只咬着牙继续砸土。 孟姜站在土坡上,背着磨破的行囊,喉咙发紧。 她走了三个多月,脚底板磨得只剩一层皮,怀里的帛画被汗水浸得发皱,可真到了地方,却不敢往前走了 ,怕一问,就听见最不想听的话。 “姑娘,你找谁?” 一个老民夫扛着木柴从坡下过,见她站着发愣,忍不住问。他脸上全是皱纹,眼角有块疤,像是被鞭子抽的。 孟姜攥紧了行囊带,声音抖得像风里的草。 “我找范喜良,他,他是去年秋分时被抓来的,教书的,识字。” 老民夫愣了愣,叹了口气。 “范先生?是不是个瘦高个,总爱皱着眉的?” 孟姜的心跳得飞快,点头如捣蒜。 “是!是他!大爷您认识他?他在哪?” “早没了。” 老民夫往城墙指了指,指尖抖了抖“。 上个月修东段城墙,塌了个土坡,埋了二十多个人,他就在里头。” “没了” 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孟姜心口。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眼里的泪先掉了下来,砸在冻硬的土上,洇出个小坑。 “不可能。” 她喃喃地。 “他说让我等他回家吃葡萄,他说查清楚就回来,他不会骗我。” “姑娘,别等了。” 老民夫放下柴捆,蹲在她旁边叹气。 “这长城下埋的人多了去了。范先生是个好人,来的时候还教我们认字,给我们讲《仓颉篇》,监工嫌他不干活,总抽他。他被埋那天,还攥着块竹片,上面写着‘姜女’两个字呢。” 孟姜猛地抬头,看向老民夫指的东段城墙。 那里的砖缝里还露着点竹片的白,被风吹得晃。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 前半生嫁个男人,为了安稳,结果他死在驰道工地上,后半生寻个真心,以为能守着过活,结果他埋在长城砖下。 她这命,怎么就这么苦? 她没再问,提着行囊往东段城墙走。 监工见她是个女人,挥着鞭子赶。 “滚!这里不是女人来的地方!” 孟姜没躲,任由鞭子抽在胳膊上,火辣辣地疼。 “我找范喜良。” 她声音很轻,却透着股狠劲。 “他是我男人。” 监工愣了愣,啐了口唾沫。 “死了!埋砖底下了!哪有功夫给你找!” 孟姜走到城墙根,蹲下来,手指抠着砖缝里的土。 土是新填的,还带着湿意,她一点点扒,指甲磨掉了,渗出血珠,混着土粘在砖上。 民夫们路过,有的叹气,有的低头走,没人敢拦 ,谁都见过这样的女人,寻夫来的,哭一场,扒几天土,最后要么被赶走,要么就死在这儿,早习惯了。 她扒了两天两夜,手指磨得露出骨头,终于在砖缝里摸到块竹片。 上面刻着 “姜女” 两个字,是范喜良的笔迹,笔锋抖得厉害,却刻得深。 孟姜把竹片捂在怀里,靠着城墙坐下,终于哭了。 不是抽抽噎噎的哭,是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混着风声撞在城砖上,又弹回来,像无数根针,扎得人耳朵疼。 她哭自己命苦,哭范喜良没等到吃葡萄,哭两人那点安稳日子,短得像场梦。 哭到嗓子哑了,眼泪流干了,天也黑了。 她从行囊里摸出那支海棠琉璃簪,簪子被她捂得温热,她把它插在城墙缝里,对着砖缝轻声说。 “阿喜,我找到你了。你说要常为我作画,你没骗我,竹片上的字,就是你画的最好的画。” 风刮过墙垛,呜呜地响,像他在应。 孟姜没走。 她在城墙边找了个破草棚,住了下来。 草棚是之前民夫住的,漏风,却能挡雨。 她把行囊里的粟米拿出来,煮成稀粥,端给路过的民夫。 “姑娘,你这是干啥?” 有民夫不敢接,怕被监工骂。 “吃吧。” 孟姜把碗递过去,眼神空落落的。 “我男人也在这儿,他以前总说,教书要吃饱,干活也得吃饱。” 民夫们接过粥,小口喝着,没人说话。 后来日子长了,大家也习惯了 ,城墙边那个寡嫂,总煮粥给人喝,手巧,还会用草药给人治伤,谁要是 被鞭子抽了,她就草药用了往伤口上敷,比监工给的烂布条管用。 孟姜也不常说话,每日天不亮就去河边挑水,生火煮粥,晚上就坐在草棚前,对着城墙缝里的琉璃簪发呆。 虎子也是被征来,见了孟姜,红着眼说。 “师母,村里春桃病死了,王婆子也被乱兵杀了,喜儿让我给你带话,说院子给你守着呢,葡萄架今年结了果,她给你留着。” 孟姜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块竹片,是她刻的 “平安” 两个字。 “你回去给喜儿,让她别等我了,找个好人家嫁了。” 虎子接过竹片,叹着气走了。 孟姜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城墙 ,这里埋着她的男人,她走了,谁来陪他?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5章 像永远过不完的日子 日子就这么过着。春去秋来,城墙往上长了一截,砖缝里的琉璃簪被风吹得褪了色,孟姜的头发也白了几根。 她还在煮粥,只是粥里偶尔能放把野菜,有时民夫们偷偷给她留块干粮,她也分着煮进粥里。 监工换了几个,有的凶,有的懒,却没人再赶她 . 一个女人,也干不了重活,煮点粥还能让民夫们多卖点力气,监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那年冬天,秦朝乱了。 先是听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反了,后来又听说项羽刘邦也反了,兵卒们忙着打仗,没人来管长城工地了。 监工卷了粮食跑了,民夫们也散了,有的回家,有的跟着乱兵走了,偌大的工地,只剩孟姜一个人。 草棚被风吹塌了,她就搬到城墙根的土洞里。 粥没得煮了,她就挖冻在土里的野菜,煮成糊糊喝。 有次她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梦见范喜良站在葡萄架下,对她笑。 “阿姜,跟我走。”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醒来时,看见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女人站在土洞外,眉眼淡淡的,只是眼里有种一份疼惜和怀念。手里提着盏灯笼,灯笼上画着朵白色的花。 “你是孟姜?” 女人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霜。 孟姜点点头,撑着墙坐起来。 “你是谁?” “我来接你的。” 女人走进来,没有回答孟姜女的话,灯笼的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年纪。 “上天听说了你的事,让我来接你。” 孟姜愣了愣,笑了。 “我死了?” “快了。” 女人递了碗水给她,“你本可以活到老,可你执念太重,耗了阳寿。” 孟姜喝了口水,看向城墙缝里的琉璃簪。 “我男人在这儿,我不走。” “范喜良已经入了轮回,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了。” 女人说。 “他托我给你带句话,说让你别等了,好好活着。” 孟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没哭出声。 “他怎么能忘?他说要给我画一辈子画的。” “轮回路上,哪能不忘?” 女人叹了口气,“不过念你心善,又念你守着这长城三年,给民夫送粥治伤,特许你个差事。” “什么差事?” 孟姜问。 “去忘川边当孟婆,给过路人递汤。” 女人说。 “喝了你的汤,就能忘了前尘苦,重新做人。你若愿意,就能一直留在那儿,说不定哪天还能遇见范喜良,只是那时他不认得你了。” 孟姜想了想,点头了。 她守着长城,是想让民夫们少受点苦。 去忘川边递汤,是想让过路人少记点疼,倒也一样。 她跟着女人往外走,走的时候没回头 ,城墙还在,琉璃簪还在,可她知道,范喜良不在这儿了。 忘川边的风,比长城的风暖。 孟姜坐面前摆着口大锅,锅里煮着汤,有过路人来,她就舀一碗递过去,看着他们喝完汤,茫然地走过奈何桥。 有时她会想起范喜良,想起他给她插簪时红的耳尖,想起他画里溪畔的水珠,想起他说 “往后有我”。 她也会想起那个安稳的小院,想起喜儿的笑,想起葡萄架下的粟米羹。 有次一个穿粗布衫的书生路过,孟姜递汤给他时,他抬头对她笑,眼尾弯的样子,像极了范喜良。 “姑娘,这汤苦吗?” 他问。孟姜笑了,摇了摇头。 “不苦,喝了就不疼了。” 书生接过汤,一饮而尽,转身走过奈何桥。 她看着忘川的水静静流,再也没哭过。 长城的砖缝里,那支海棠琉璃簪还插在那儿。 后来有个放羊的孩童路过,把它拔了下来,戴在妹妹头上。 妹妹笑着跑,簪子在风里晃,像朵开在春天的海棠花。 没人再记得孟姜,没人再记得范喜良,只有忘川边的孟婆,还在给过路人递汤。忘川的彼岸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像永远过不完的日子。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6章 他叫她,施夷光。 夜色深沉,别墅客厅里只余下茶几上轮回镜散发的柔和光晕,以及窗外流淌进来的清冷月光。 泷川蜷在沙发里,听着孟婆用平静的语调,讲完了那段属于“孟姜”的绝望与温存的往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故事里的长城风雪、忘川流水,仿佛都透过时空,在这温暖的现代客厅里留下了一丝冰凉的痕迹。 泷川久久没有说话,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臂弯里,目光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所以,” 良久,泷川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你最开始接近他,是想找个依靠,摆脱‘寡妇’的身份和那些流言蜚语,后来却是真的爱上他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叹息般的结论。 灵体虚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孟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那笑意里混着千年的沧桑和一丝未曾完全磨灭的酸楚。 “是啊。算计来的开头,真心铸的结局。是不是很可笑?又是不是很苦?” 她像是在问泷川,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这命数,兜兜转转,似乎总也逃不开一个‘苦’字。” 泷川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抬起脸,月光照亮她眼底氤氲的水光和一种深切的感慨。 “不,孟婆,我反而羡慕你。” “羡慕我?” 孟婆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羡慕我?” “我羡慕你,” 泷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真正地真切地,和你所爱之人,有过那么一段时光。虽然短暂,但你们真心相待,彼此温暖,有过一个属于你们的家,有过那些琐碎却真实的期盼,葡萄架,粟米羹,他为你画的画,你为他炖的肉。” 泷川的眼神飘远了。 “而我呢,我和公子慎。” 她顿了顿,一股巨大的悲恸骤然攫住了她,让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就死在我的面前,我连他最后一点温存都没能留住,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投入冰冷的河水,我以为那样就能追上他,或者至少,让一切痛苦终结。” 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她甚至没有去擦,只是任由它们滴落在睡裙的布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我原本,不应该叫泷川的。” 她忽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茫然的破碎感。 “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叫泷川。是阎王,是他给了我这个名字。” 镜中的孟婆沉默了片刻,轻声问。 “那你原本应该叫什么呢?” “我原本应该叫。” 泷川的眼神更加空茫了,她下意识地喃喃,那个被深埋了千年的真名似乎就在唇边,却又隔着一层浓雾。 她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落地窗。 清辉般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将她身上那件素色的睡裙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勾勒出纤细而单薄的身影。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那月亮是唯一的答案,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唯一密钥。 然后,她动了。 没有音乐,没有鼓点,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作为伴奏。 她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尖舒展,勾勒出古老而优美的弧度。 足尖轻点,腰肢微旋,睡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飘荡开来,像月下绽放的昙花,清冷又绝美。 那是响屐舞。纵然没有木屐踏地的清脆声响,没有华丽的舞衣点缀,但那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回眸,每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韵味,都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她的舞姿将一段说不尽的前尘旧梦都融在了这月下的独舞之中。 孟婆静默无声,她看得痴了。 仿佛泷川周身弥漫着无尽的悲伤与一种无法言喻的高贵,美得令人心碎,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随着月光羽化而去。 一舞终了,泷川以一个极致的仰身望月姿势定格,仿佛将一切都奉献又祭奠。 然后,她缓缓收势,转过身,看向孟婆的方向。 脸上泪痕未干,她却对着镜中的孟婆,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有很多引人落泪的情绪。 “我知道。”她轻声说,气息微喘。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方向轻轻传来。 “夷光。” 只是一个名字,两个音节,却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客厅里凝固的时空。 泷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两人几乎是同时,猛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楼梯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身影。依旧是那一身玄黑官袍,银发如瀑,左耳的血泪耳坠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正是阎 王,谢玄。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周身那股冰冷的死寂气息似乎比之前淡了些, 他刚才唤出的那个名字,那个早已被时光和遗忘尘埃深深掩埋的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也重重地砸在泷川和孟婆的心上。 施夷光。 他叫她,施夷光。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7章 完全不在剧本里 孟婆的灵体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戒备与质问。 “谢玄,你又来做什么?若是还想打那个主意,我拼着这缕残魂不要,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但是此时对方看起来异常憔悴,银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又让孟婆心里泛起了嘀咕。 阎王,面对孟婆的厉声质问,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张万年寒冰般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倦怠与空茫,连左耳那枚刺目的血泪耳坠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不必紧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往日迫人的威压。 “我此行是来告辞的。” “告辞?” 孟婆疑惑。 “嗯。” 谢玄的目光掠过孟婆,短暂地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泷川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又移开,仿佛不敢多看。 “我屡次擅离职守,干预阳间,甚至意图强夺轮回镜,已严重触犯天规。惩戒已下,我将被投入轮回,历劫重修。冥府一应事务,暂由判官代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 “此前所为,对你们多有冒犯和惊扰,抱歉。” 说完这句“抱歉”,他似乎再无停留的意愿,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降临。 孟婆愣在原地,镜面上的光芒明灭不定。她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看着谢玄方才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她原本积攒的满腔怒火竟一时无处发泄,最终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罢了,他既已得到应有的惩罚,又亲口道了歉,再去追究似乎也无意义了。 一旁的泷川,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 她只是在那声“抱歉”传来时,极轻极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歉意。 她忽然抓住了谢玄他口中吐出的那个古老的名字,“唰”地聚焦在泷川身上。 孟婆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等、等等!他他刚才叫你什么?夷光?施夷光?你,你是西施?” 那个沉鱼落雁绝代佳人,竟然和她认识的泷川重合了 泷川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仿佛一个早已尘封的标签又被强行揭开。 她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倦怠。 “嗯。很久以前,确实有人那么叫我。不过我不喜欢那个名字,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她抬眼看向轮回镜,眼神清澈而坚。 “还是叫我泷川吧,我听着习惯,也舒服。” 孟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巨大的好奇心和八卦之火瞬间在她灵体内熊熊燃烧起来。 西施!那可是西施啊!传说中的吴王夫差的宠妃,范蠡献出的美人计核心。等等!不对啊! “不是,泷川,你等等。” 孟婆眼看泷川似乎想结束谈话,急忙想拦住她。 “如果你是西施,那你怎么会和公子慎?历史里,西施不是应该和吴王夫差。” 她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泷川一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了。 “唔,好困啊。” 泷川极其自然地伸了个懒腰,眼角沁出因困倦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语气含混不清。 “陈年旧事,提起来都没意思。你自己玩会儿,我真是撑不住了,先去睡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踢踢踏踏地踩着拖鞋,慵懒地朝着楼梯走去,完全不给孟婆继续追问的机会。 “不是,我。” 孟婆的话噎在喉咙里,看泷川那副明显不愿多谈的模样,她也不好强拦着。 但这惊天大八卦挠得她心痒难耐,西施和公子慎?这完全不在她所知的历史剧本里啊。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8章 生怕错过一个字 眼看着泷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孟婆急得转了个圈。 泷川不想说,那总有人知道吧。 沈独光,对,他就是公子慎,问他准没错,或者去问问刚刚醒来、那位看起来就很有故事的美人,她们都是一起的,肯定知道。 就在这时,已经回到二楼的泷川,并没有立刻进卧室。 她揉了揉眼睛,对着空气般轻声唤道。 “阿慎?”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门便打开了。 沈独光显然并未入睡,衣着整齐,像是随时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他快步走到泷川身边,目光迅速扫视她,确认她无恙。 “还没休息?我听到楼下有些动静。” 泷川懒洋洋地靠向他,语气带着浓浓的睡意。 “嗯,陪孟婆聊了会儿天。” 她顿了顿,补充道,“刚才阎王来过了。” 沈独光周身气息瞬间一凛。 泷川感知到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别紧张,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说是违反了天规,被罚去转世投胎了,过来跟我们道个歉。以后不会再来骚扰我们了。” 沈独光闻言,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低头看着泷川困得眼皮打架的样子,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长发。 “原来如此。太晚了,什么都别想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我们再细聊,好吗?” 泷川乖巧地点点头,声音越来越小。 “好,明日再说。”她推开卧室门,侧身滑了进去,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独光站在走廊上,目送她进门。 他在门口静静站了几秒,确认房间里再无异常动静,这才转身,却没有回房,而是放轻脚步,朝着楼下走去。 客厅里,轮回镜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孟婆立刻感应到他的靠近,镜光瞬间亮了几分,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沈先生!沈先生!” 沈独光走到茶几旁,看着镜中的灵体,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疑惑。 “前辈,您还没休息?方才泷川说您找她聊天?” “何止是聊天。”孟婆的声音透着激动。 “刚才阎王来了,哎,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临走前,看着泷川,叫了一声‘夷光’,施夷光,沈先生,你跟我说实话,泷川她真的 是历史上那个西施?!” 沈独光显然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沉吟片刻,看着孟婆那充满迫切求知欲的样子,最终还是坦然点了点头。 “是。莲莲她就是施夷光。” “果然是真的。” 孟婆得到确认,更是兴奋难耐。 “天啊,她竟然是西施,那你和泷川,那你们当年究竟是如何相识的?西施的故事里,可从未有过什么公子慎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沈独光似乎被这个问题勾起了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他那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极其温柔而怀念的弧度。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语调。 “那是一个春日。” 孟婆立刻屏息凝神,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沈独光身上,生怕错过一个字。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59章 多说一点 沈独光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千百年前那场烂漫的春光。 “越国战败后,她作为礼物之一,被送入吴宫。那时的吴宫,奢华至极,也沉闷至极。我作为一名不得继承权的宗室子弟,时常被排挤在外,我不喜那些喧闹宴饮,常常独自一人在宫苑较偏僻的莲池边读书习剑。”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带着回忆特有的朦胧与美好。 “那一日,阳光很好,我照旧避开人群,在池边柳树下温书。忽然听到一阵极轻灵的笑声,像是怕惊扰了谁,又实在忍不住欢喜。我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亭榭旁,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女,正踮着脚,试图去够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 孟婆听得入神,仿佛也看到了那春色盎然的画面。 “她够了几下没够到,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那情态全然不似宫中那些死气沉沉的女子,灵动得像是林间误入的小鹿。” 沈独光的眼中笑意更深.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帮她折下了那枝桃花。”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蕴藏着无尽的温柔。 “那时我才真正看清她的容貌。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眼中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慌和被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惊扰的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与灵秀。她接过花,低着头,用带着越地口音的软糯吴语轻轻道谢。” 他的描述并不华丽,却极其生动,充满了细节和画面感。 孟婆几乎能想象到,一个是落魄公子,一个是亡国贡女。 在那样一个春日,那样一个僻静的角落,因为一枝桃花而产生了交集。 那场景,美好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又纯粹得不容丝毫杂质。 “后来呢?” 孟婆忍不住追问,完全沉浸在了这段她从未听说过的往事里。 沈独光笑了笑。 “没有了。” 孟婆眼巴巴地望着沈独光,方才那段戛然而止的初遇故事,如同最美味的糕点只尝了一口就被端走,让她心里猫抓似的痒。 “然后呢?这就没了?” 孟婆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 “你帮她折了桃花,她道了谢,然后呢?” 沈独光从那段温暖而遥远的回忆中缓缓抽离,眼底那抹因忆起往事而泛起的温柔涟漪尚未完全褪去,但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他看向孟婆,唇角噙着一丝极淡却不容置疑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不说了。”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终止。 “前辈,夜真的很深了。这些陈年旧事,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您也该休息了。” “我不困,我一点都不困!” 孟婆立刻反驳。 “我这刚听到最关键的地方,才开了个头啊,那惊鸿一瞥之后,定然还有无数故事,你们在吴宫那等地方,是如何避开耳目悄悄往来的?公子慎和西施,这组合简直比话本还传奇,你快再多说一点。”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0章 彻夜难眠 然而,沈独光只是维持着那温和而疏离的笑容,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前辈,真的该休息了。有些回忆,留在心里自己品味就好。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二楼泷川卧室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深切的体贴. “莲莲她,并不太愿意回首那段时光。我若在此说得太多,于她而言,并非好事。”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破了孟婆高涨的好奇心气球。 她瞬间哑火,是了,泷川方才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段过往于沈独光或许是心底最珍贵的瑰宝,但于泷川,或许缠绕着太多国仇家恨,身不由己和最终惨烈的生离死别,是沉重到不愿轻易触碰的伤疤。 沈独光见她沉默,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微微颔首。 “晚辈先行告退,前辈也早些安歇吧。” 说完,不再给孟婆任何纠缠的机会,转身便朝着楼梯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一丝留恋。 留下孟婆,独自在寂静的客厅里凌乱。 光晕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充分体现着其主人内心的抓狂和无奈。 “啊啊啊,怎么这样啊!”孟婆几乎要在镜子里跺脚。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提起话头勾得人心痒难耐,结果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就喊停,‘那是一个春日’,多么美好的开头,这分明就是传奇佳话的开端,后面呢?坎坷呢?深情呢?怎么可以就这么断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误入了遍地熟瓜的瓜田,每一个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眼看着就要啃到最甜的部分了,结果种瓜人笑眯眯地过来把瓜全都抱走了。 只留下她这只猹,在原地急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却连一口瓜瓤都再尝不到。 “越国贡女和吴宫宗室子,这身份差距,这环境险恶,他们后来到底是怎么偷偷摸摸,啊不是,是怎么暗通款曲,啊也不对,是怎么互生情愫,私定终身的?” 孟婆在有限的镜面空间里焦躁地转着圈,脑补了无数种可能的情节。 月下私会、诗词传情、危机中的相互扶持、身份暴露时的惊心动魄 越是脑补,就越是心痒。 “怪不得泷川对‘西施’那么反感,她的人生岂是‘西施’二字所能概括的?那里面藏着一个公子慎,藏着一份不被历史记载的深情啊。” 孟婆喃喃自语,忽然又觉得无比惋惜, “可偏偏,两个当事人,一个不愿提,一个不肯说,这岂不是要急死我。” 她幽怨地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望了望二楼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一股巨大的、无处安放的八卦热情被硬生生憋在心里,简直比熬糊了一锅孟婆汤还要让她难受。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孟婆的闪烁着一丝不甘心的光芒。 “沈独光这里问不出,泷川那里不敢问,总还有别人,那个郑女,对,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她去。” 这么一想,孟婆才感觉那股无处发泄的抓狂感稍稍平息了一点,但心底那份对“春日初遇”之后故事的强烈渴望,却如同埋下的火种,越烧越旺,注定要让她今夜难以“安歇”了。 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的叹息,幽幽地回荡在已然恢复寂静的客厅里。 今夜,吃瓜猹,彻夜难眠。 。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1章 生怕漏掉一个字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 泷川睡眼惺忪地走下楼,被一道几乎与常人无异的灵体热情地堵在了楼梯口。 “泷川,好泷川,醒了吗?睡得好吗?求求你了,快跟我说说吧,就一点点,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孟婆的灵体此刻凝练非常,面容清晰,眼神亮得惊人,写满了彻夜未眠积攒下的迫切好奇,围着泷川打转,语气近乎哀求。 泷川显然还没完全开机,愣了好几秒,混沌的大脑才处理完孟婆这番话里的信息。 她随即反应过来,孟婆这锲而不舍的,还是为了昨夜那点前尘往事。 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脸上露出无奈又好笑的神情,伸手轻轻推搡着孟婆往餐厅走。 “哎呀,你怎么还惦记着呢?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走走走,吃饭去,吃饭最大。” 如今的孟婆,灵体稳固,不需要依托轮回镜,能像常人一般品尝食物。 她被泷川推着,不甘心地一路絮叨。 “怎么就没好说的呢?总之就是郎才女貌,一见钟情,后面肯定更精彩,你们怎么在吴王眼皮子底下......” 正好沈独光出来,准备用早餐,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缘由。 他几步上前,自然地揽过泷川的肩膀,将她与孟婆稍稍隔开些距离,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看向孟婆。 “前辈,莲莲她不想说,您又何必一再追问呢?那些往事于她,并非都是愉悦记忆。” 这时,郑女也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已换上了一身现代裙装,素雅简约,却难掩其明艳动人的气质。 她见三人气氛微妙,尤其是孟婆那副抓心挠肝的模样,不禁好奇地柔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发生何事?” 沈独光不欲多言,只简单解释道。 “是前辈偶然知晓了莲莲的一些前尘往事,心生好奇,想探知更多细节而已。” 郑女闻言,美目流转,在泷川略显尴尬的脸上和孟婆急切的表情间扫过,随即了然一笑,温柔又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通透。 “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有何难?莲莲不愿讲,我来讲便是。” 她对着孟婆莞尔一笑。 “若真想听,待我们用完早饭,我寻个安静处,与你细细分说,可好?” 孟婆一听,简直是喜从天降,她立刻抓住郑女的手,连声道。 “好好好,太好了,还是大美人你慷慨,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吊人胃口。” 说着,还不忘幽怨地瞥了沈独光和泷川一眼。 沈独光看向郑女,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不易察觉的提醒。 郑女接收到了他的目光,轻轻颔首,示意他安心,红唇微启,声音轻柔却清晰。 “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与莲莲在吴宫之事,我又如何得知?我最多啊,也只能给前辈讲讲我们姐妹少时在苎萝村,浣纱溪畔的一些趣事罢了。” 听到是讲这个,沈独光神色稍缓,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总算在餐桌旁落座。 早餐是清粥小菜和精致的点心。孟婆心思显然完全不在食物上。 她吃得飞快,几乎是囫囵吞枣。 泷川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哭笑不得。 她用眼神询问身旁的沈独光:这怎么回事? 沈独光微微摇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无事”的安抚眼神。 泷川又看向对面的郑女。 郑女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眼,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轻声问。 “莲莲怎么了?是粥不合胃口?还要姐姐替你盛些别的吗?” 泷川连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 “不用不用,我吃饱了,很好吃。” 这顿早餐终于在孟婆度秒如年的期盼中结束了。 泷川拿起包,准备去咖啡馆。 沈独光也拿起西装外套,恰好顺路送她一段。 两人默契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临走前,泷川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孟婆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郑女身边,而郑女正含笑对她挥挥手,示意她放心去。 直到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餐厅里只剩下郑女和孟婆。 郑女也不卖关子,更不刻意设置什么悬念。 她引着她走向阳光明媚的客厅落地窗前。 那里摆着舒适的软榻,窗外是欣欣向荣的花园景色。 郑女款款坐下,示意孟婆坐在对面。 她微微侧头,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又清晰地传入孟婆耳中。 “那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子,” 她开口说道。 “叫做苎萝村。村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 孟婆立刻屏息凝神, 生怕漏掉一个字。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2章 过往1 江南的水汽总是来得早,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苎萝村已浸在一片温润的绿意里。 每日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女子们便挎着竹篮,三三两两地来到溪边浣纱,木槌捶打衣物的声响伴着说笑,在溪谷间悠悠回荡。 每当施夷光挎着竹篮走向溪边,郑女总会紧跟在她身后 。 郑女手里常攥着两块刚蒸好的米糕,一块塞给施夷光,一块自己咬着,糯米的香气混着笑声,在晨风中飘得很远。 “莲莲,你看我娘新缝的布裙,好看不?” 郑女总爱将新物件第一个展示给施夷光,她拎着淡青色的裙角转了个圈,裙摆扫过溪边的青草,沾了几颗晶莹的露珠。 施夷光停下手里的木槌,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 “好看,比上次李阿婆织的布还好看。” 说着,施夷光伸手轻轻摸了摸布料,软乎乎的触感让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捶打布料时,郑女总担心施夷光累着,抢过施夷光手里最重的那块粗布。 “我力气大,你捶那块细棉布就好,别伤了手。” 施夷光不推辞,只是悄悄将郑女喜欢的花,插在郑女竹篮的缝隙里,等郑女发现时,两人会为这小小的惊喜闹作一团。 在这群浣纱女子中,施夷光的身影格外惹人疼惜。 她是孤儿,唯一的师傅常年在外云游,鲜少归来,可孤苦的身世并未让她染上半分阴郁。 施夷光生得讨喜,一双眼睛亮得像溪水里的星星,说话嘴甜爱笑,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疼惜她。 自小,施夷光便吃百家饭长大,张家婶子蒸米糕会多留一块给她,李家阿爷上山采野果也总想着分她一些。 到了换季时,各家凑出布料,便能为她缝出合身的衣裳。 其中,郑女的母亲对她尤为上心,每次缝新衣,总会特意准备双份,一份给郑女,另一份塞到施夷光手里。 久而久之,施夷光几乎成了郑女家的 “半个女儿”。 两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无论是去溪边浣纱,还是去山上采野菜,总能看到她们并肩而行的身影。 除郑女外,施夷光在隔壁村还有一位好友名叫阿东。 阿东比施夷光和郑女稍长几岁,性子爽利,说话办事带着一股利落劲儿。 阿东时常跨过村边的小桥,来找施夷光和郑女玩耍,每次来都不会空着手。 有时是几颗刚摘的野果子,有时是一只 自己编的竹蜻蜓,总能给施夷光带来小惊喜。 阿东寻她们时,身上总带着山野的气息,会突然从树后跳出来,手里举着一串红得发亮的野山楂。 “夷光,郑女,快尝尝,刚从后山摘的,酸中带甜。” 施夷光怕酸,咬一口便皱起眉头、吐着舌头直摆手,郑女却笑得前仰后合,抢过施夷光手里剩下的山楂。 “我替你吃,免得浪费。” 阿东看着施夷光委屈的模样,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裹着糖霜的麦芽糖,塞到施夷光手里。 “给你,甜的,中和一下。” 若是遇到村里的孩子欺负施夷光,阿东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她,将那些调皮的孩子赶跑。 三人相处的时光格外惬意。 天气好时,他们会一起到浣纱溪畔浣纱。 有一次,三人去山上采野菜,施夷光被路边的蒲公英吸引,蹲在地上吹白色的绒球,一不小心跟丢了阿东和郑女。 施夷光站起身四处张望,眼里渐渐泛起水汽,这时阿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莲莲,这里。” 阿东手里举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快步跑过来,把草穗凑到施夷光眼前晃了晃。 “别慌,我在呢。” 郑女也跑过来,拉起施夷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烤红薯。 “我特意留的,还热着呢,吃点就不害怕了。” 三人坐在山坡上,分享着热乎乎的红薯,看着山下的苎萝村笼罩在夕阳里,施夷光咬着红薯,笑得眉眼弯弯。 若遇到阴雨天,他们便躲在郑女家的屋檐下。 阿东会用竹条编小篮子,编好后送给施夷光和郑女。 “以后采野菜就能用啦。” 郑女会和施夷光一起绣手帕,施夷光绣不好,针总扎到手,郑女便握着施夷光的手,一点点教她,小小的屋檐下满是三人的欢声笑语。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3章 微微发酸 苎萝村的日子缓慢又热闹,村民们总爱拿施夷光打趣,那些细碎的玩笑话像溪水里的泡泡,带着甜丝丝的暖意。 施夷光十一二岁时,正是爱闹又容易害羞的年纪。 一日午后,她和郑女一同在浣纱溪畔捶打布料,溪边的几位婶娘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她。 王婶放下手里的木槌,笑着问道。 “夷光啊,你看村里铁匠家的大牛,身强力壮,以后准能靠手艺养家,你愿不愿意让他做你的小女婿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婶娘们都跟着笑起来。 施夷光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攥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好半天才小声反驳。 “我才不要呢,他上次还抢了我的麦芽糖。” 说完,施夷光连忙躲到郑女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婶娘们。 一旁的李阿婆见她这模样,接着打趣。 “那铁匠家的不行,木匠家的小儿子总好的吧?那孩子手巧,以后能给你做好看的木簪子呢。” 郑女见施夷光被逗得快要哭了,立刻把施夷光往身后又护了护,双手叉腰,故作严肃地对婶娘们说。 “你们再逗她,我们可就回去了。” 郑女这话一出,婶娘们都忍不住笑了 ,大家见好就收,纷纷笑着转移话题。 施夷光这才从郑女身后探出头,偷偷对着郑女露出感激的笑容。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施夷光长到十四五岁,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的眉眼间褪去孩童的稚气,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身姿纤细,走在人群中总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这年春天,隔壁村有户家境不错的人家听说了施夷光的模样与性子,特意托媒人来村里打听她的情况。 消息传开后,溪边的婶娘们又找到打趣的由头。 接下来的三天,只要施夷光一到浣纱溪,婶娘们便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模仿媒人的语气。 “夷光啊,那户人家可有福气了,家里有良田,还有好几间瓦房呢。” “听说那户的小伙子长得也周正,为人又老实,你要是嫁过去,保管不受苦。” 她们一边说,一边不忘夸赞男方的种种好处,说得绘声绘色。 施夷光被说得脸颊发烫,耳根都红透了,实在招架不住,便拉着郑女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之后的好几天,施夷光都特意避开婶娘 们常去的浣纱时段,要么早早去,要么等婶娘们走了再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躲了婶娘们好一阵子。 郑女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那时的天总是很蓝,溪水总是很清,日子仿佛很长,长到她们以为,那样的快乐会永远持续下去,谁会想到,后来......” 她适时地停住了话头,她只是微笑着对孟婆说。 “总之,在苎萝村的那段时光,是莲莲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些村民或许平凡,但他们的善良和温暖,也是莲莲最大的软肋。” 孟婆安静地听着,她仿佛也随着郑女的讲述,去到了那条清澈的浣纱溪边,看到了那个少女。 原来,在成为搅动风云的西施,在经历吴宫恩怨生离死别之前,她曾那样简单而快乐地生活过。 这一刻,孟婆忽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传奇比不上这片晌的宁静温馨,更让人心头发暖,又微微发酸。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4章 平和的笑容 银灰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车流中。 车内,暖阳透过车窗,勾勒出泷川和沈独光安静的侧影。 短暂的沉默后,泷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侧过头,看着身旁专注开车的沈独光,眼角眉梢还带着无奈与好笑。 “诶,你说孟婆怎么就能对那么久远的事情那么好奇?那架势,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把我们前世那点事儿里里外外照个遍才好。” 沈独光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路况,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了然又略带纵容的笑意。 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快速偏头看了泷川一眼,语气温和。 “前辈她被困在冥府那方寸之地太久,骤然得了自由,又知晓了这般颇具传奇色彩的往事,自然会按捺不住好奇。说到底,也只是想更了解我们而已。”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促狭和自信。 “而且,平心而论,施夷光与公子慎的故事,若真细细道来,难道不吸引人吗?” 沈独光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泷川,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一丝追忆往昔的感慨。 泷川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热,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佯装看向窗外的街景,小声嘀咕。 “哪有自己夸自己故事吸引人的。” 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是啊,抛开那些沉重的家国仇恨,生离死别,单论那份在深宫高墙内悄然滋生,于不可能处盛放的禁忌情愫,其本身的戏剧性和张力,确实足以勾起任何听故事人的兴趣。 她忽然转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独光,带着几分突发奇想的兴奋。 “你说得对,等哪天我真正把这些前尘往事都放下了,能像看别人的故事一样看待它的时候,我就把它写下来,写成一本小说,怎么样?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吴宫阙》或者《越女心》?” 她越说越觉得有趣,仿佛已经看到了书籍出版的样子。 沈独光看着她重新焕发出光彩的脸庞,心中一片柔软。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中满是支持和鼓励。 “当然好。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只是。” 他话音微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现在去咖啡馆,会不会遇到范少伯?” 那个名字被他说出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并非恐惧,而是纯粹的 、不希望她被打扰的顾虑。 泷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并非害怕或逃避,而是一种趋于平静的坦然。 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无波。 “遇到也好,说清楚些事。” 她顿了顿,看向沈独光,眼神清澈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近乎锐利的洞察。 “放心吧,阿慎。我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他几句话就能搅乱心神的小女孩了。如今的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且,我与他算是同门师兄妹,他会的,我难道不会吗。” 她似乎不愿再多谈范少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语气也重新变得轻快,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 “说起来,零三九不在,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车里安安静静的,都没人叽叽喳喳地吐槽路况或者念叨着要吃什么零食了。” 沈独光也感受到了那份缺失的热闹,点头附和。 “是啊。虽然吵闹了些,但确实添了许多生气。” 他顺着话题说下去,带着一丝观察后的感慨。 “不过,我看姐姐醒来后,虽然灵魂本源是零三九,但性格似乎沉稳娴静了许多,倒不像零三九那般跳脱活泼了。” “嗯,”泷川表示同意。 “零三九是剥离了所有沉重记忆后最本真的灵体状态,纯粹又活泼。” 两人相视一笑,车内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温馨起来。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些关于郑女和零三九的趣事,一路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咖啡馆所在的静谧街道已经映入眼帘。 沈独光将车平稳地停在咖啡馆门口。 他先一步下车,替泷川拉开车门,动作自然而体贴。 “去吧,” 他站在车边,柔声叮嘱。 “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晚上我来接你?” “好。” 泷川拎着包下车,对他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放心吧,我能处理好。” 沈独光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泷川,看着她拿出钥匙,看着她把门推开。 直到泷川彻底走进咖啡馆,转身从里面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一切正常,可以离开时,沈独光才微微颔首,重新坐回驾驶室。 但他仍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又透过玻璃窗望了一眼店内那个开始忙碌起来的熟悉身影,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才缓缓 驱车离开。 他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但他选择相信泷川。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身后,做她随时可以回头的依靠。 咖啡馆内,泷川放下包,看着窗外沈独光的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环顾着充满自己心血的店铺,脸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容。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5章 命苦的打工人 久未开门的咖啡馆,在泷川回归的这个上午,迎来了意料之中的火爆。 老客们纷纷闻讯而来. 泷川站在吧台后,动作姿态却依旧从容优雅。 研磨咖啡豆的香气弥漫开来,蒸汽奶泡发出的滋滋声,与客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咖啡馆独有的温馨乐章。 她微笑着接待每一位客人,熟稔地打着招呼,耐心听着他们诉说这段时间的惦记和生活中的琐碎趣事。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没有你的手艺,感觉这条街的咖啡都少了灵魂。” “泷川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之前听说你店里出了事,担心了好久。” 泷川一一应着,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平凡的问候和牵挂,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中午时分。 送走最后一波上午的客人,泷川看着略显空荡却依旧残留着热闹余温的店铺,轻轻舒了一口气。 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度集中,确实有些疲惫了。她几乎没有犹豫,利落地收拾好吧台,便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去找沈独光吃饭。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一笑。 不知从何时起,和他共进午餐似乎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没有提前打电话,泷川直接来到了沈氏集团。 车子很快抵达那座高耸入云的现代化写字楼。 泷川走进一楼大堂,她径直走向前台。 前台坐着几位妆容精致年轻女孩。 其中一位抬头看到泷川,眼中瞬间闪过惊艳和熟悉,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热情而礼貌的笑容。 “泷川小姐,您是来找沈总的吗?” 毕竟,像泷川这样气质独特,容貌绝美的女性,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更何况她与总裁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早就在私下里被前台们津津乐道地猜测过无数次。 泷川对这位有印象的前台回以微笑,点了点头。 “嗯,他在公司吗?” “在的在的。” 前台连忙回答,态度甚至比接待重要客户还要殷勤几分/ “需要我帮您刷卡去楼上吗?” 话音刚落,专用电梯的方向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沈独光在一两位高管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似 乎正低声交代着什么,面色是一贯的沉稳冷峻。 然而,就在他抬眼望向大厅的瞬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前台的那抹倩影。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惊喜和暖意,原本紧抿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他几乎立刻停下了与下属的交谈,对身边人简单吩咐了一句,便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泷川的方向走来。 他的步伐很快,却丝毫不显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迫切的欣喜。 那专注而温柔的眼神,仿佛整个大厅里只有泷川一个人。 几位前台小姐瞬间低下了头,假装忙碌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瞄着这罕见的一幕。 他们那位气场强大的总裁,何曾露出过如此毫不掩饰的殷勤和喜悦? “你怎么来了?” 沈独光走到泷川面前,声音自然而然地放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店里不忙了?”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捋了一下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动作亲昵而自然。 泷川仰头看着他,将他方才那一系列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心底泛起丝丝甜意。 她弯起唇角,语气轻松。 “忙了一上午,刚关门。你吃饭了吗?” “没有,” 沈独光回答得飞快,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类似于撒娇的期待。 “这不是正等着有人来邀请我共进午餐吗?” 他微微倾身,压低了些声音。 “怎么样,肯赏光吗?我们去外面吃。” 泷川被他这副样子逗笑,故意拿乔似的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下,才笑道。 “行吧。那沈总打算带我去哪里吃呢?” 沈独光显然早有准备,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和期待。 “和平饭店,怎么样?” 泷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平饭店?他们上一次去,似乎并不算十分愉快的经历。 沈独光看出了她的迟疑,目光真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柔。 “上次不算愉快。给我个机会,我们一起去创造一个新的、美好的回忆,覆盖掉它,好不好?” 他的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请和明确的承诺。 泷川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那点微不足 道的迟疑瞬间烟消云散。 她点了点头,笑容舒展。 “好。” 沈独光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如同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牵起泷川的手,握在掌心,然后转身,对着前台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牵着泷川,在几位前台员工拼命压抑却依旧忍不住投射过来的八卦的目光注视下,并肩朝着大门外走去。 两人身影刚消失不久,另一部电梯门打开,抱着一叠文件的宋理匆匆走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 “沈总,下午的会议资料......” 他抬眼四望,却只捕捉到玻璃门外,自家老板正体贴地护着泷川小姐上车,那辆车很快绝尘而去的背影。 宋理:“......”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的车尾灯,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沉甸甸的文件,最终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和“命苦”的复杂表情。 得,看来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和工作,又得他一个人扛了。 老板追起老板娘来,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宋理摇摇头,认命地抱着文件,转身往回走,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单身打工人的淡淡萧瑟。 而此刻的沈独光和泷川,早已将工作和文件抛诸脑后。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6章 接过了手机 沈独光轻车熟路地带着泷川步入大厅,侍者显然认得他,恭敬地引他们前往前台。 走到前台登记处,泷川下意识地想去拿包里的卡,那是之前武叙给她的,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包,沈独光已经极其自然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黑卡,递给了前台经理。 他侧过头,看着泷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用我的。” 泷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仰起脸看他,眼底漾开促狭又明媚的笑意。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 “哎呀呀,我们沈总这是吃醋了?” 沈独光迎上她戏谑的目光,非但没有否认,反而坦荡得理直气壮,甚至微微抬了下下巴。 “嗯。就是吃醋了。我的女人,当然用我的卡。” 说完,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径直从前台接过签好的单据和房卡,动作流畅。 泷川看着他这副宣示主权般的模样,她忍不住低笑起来,眉眼弯弯,不再纠结于此,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侍者走向包厢。 包厢环境清幽雅致,窗外是繁华的景致。 落座后,侍者递上精美的菜单。 泷川翻看着,随口问道。 “还是点我们上次来吃的那些菜吗?还是。” “不点那些了。” 沈独光立刻否定,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上次点的几道不合口味,我都没吃多少。” 他接过菜单,神情认真起来,指尖点着几道菜。 “这次我来点,尝尝这几样,都是主厨的拿手菜,味道应该不错。” “好呀,” 泷川从善如流地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双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专注点菜的模样。 “那就交给沈总了,让我也沾沾光,尝尝真正的美味。” 趁着沈独光与侍者确认菜品的间隙,泷川百无聊赖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楼下是饭店的入口车道,车辆来往穿梭。 她的目光随意扫过,忽然定格在一辆刚刚停稳的、极其骚包的亮蓝色跑车上。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戴着墨镜,白色头发的年轻男人跳了下来,随手将车钥匙抛给门童,动作潇洒不羁。 不是武叙又是谁? 泷川挑了下眉,收回目光,转头对刚刚点完菜的沈独光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诶,你知道吗?武叙就在楼下,刚停好车,看样子也是要上来吃饭。” 沈独光正在喝茶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一分。 他放下茶杯,语气硬邦邦的。 “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饭。” 泷川看着他这副明显不爽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故意逗他。 “才不是呢。以武大少爷那雷达似的嗅觉和爱凑热闹的性子,知道你在这儿,还能不过来‘请安’?我赌不出十分钟,他准能找到这儿来。” 沈独光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显然对泷川的判断深表同意,并且深感头痛。 果然,泷川的话音落下还没到五分钟,他们包厢那扇厚重的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哐当”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武叙那颗标志性的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挂着灿烂过头的笑容,目光在沈独光和泷川之间滴溜溜一转,声音洪亮。 “哟嚯,阿光!施姐,还真是你们俩啊!我在楼下就听说你来了,怎么着,又跑这儿来‘谈判’了?这次是因为啥?” 他的话痨模式刚要开启,沈独光一记冰冷的眼刀就甩了过去,成功让他噎了一下。 沈独光的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带着明显的不悦和逐客令。 “闭嘴。我们在约会。” “约、约会?”武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在面色不虞的沈独光和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泷川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了某种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 他立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脸上的表情从八卦迅速切换成尴尬和歉意。 “呃,那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就走,马上消失。”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还不忘十分“上道”地表示. “这顿算我的,我请客,给阿光你和施姐赔罪。” “不需要。” 沈独光拒绝得干脆利落。 武叙也不敢多留,一边退一边挥手。 “那阿光,施姐,你们慢慢吃,下次见,下次见。” 临关门前,还不忘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电话联系。 包厢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泷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拿起公筷,主动给他夹了一筷刚上桌的精致前菜,声音带着笑 意,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大型犬。 “好啦好啦,武叙不就是那样的人嘛。别黑着脸了,尝尝这个,看着就好吃。” 沈独光看着她夹到碟子里的菜,又看看她笑靥如花的脸,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拿起筷子,正准备品尝。 就在这时,泷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发件人的名字赫然显示着,武叙。 沈独光刚刚缓和下去的脸色瞬间又绷紧了,目光如同实质般灼灼地钉在泷川的手机屏幕上,握着筷子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泷川感受到他那几乎能穿透手机屏的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解锁屏幕,就感觉身边的空气温度又降了几度。 她侧过头,对上沈独光那双写满了“我不高兴但我不说”的眼睛,终于彻底投降,主动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纵容和一丝好笑。 “好了好了,我投降。沈总,您来审阅?或者您来回复?” 沈独光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又看看她全然信任带着点哄劝意味的眼神,紧绷的下颌线终于软化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手机。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7章 清脆的声响 沈独光接过泷川递来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划,解锁后直接点开了武叙发来的那条信息。 内容果然不出所料,是武大少爷典型的咋咋呼呼风格: 【施姐,今天真是对不住,不知道你和阿光在过二人世界!下次,下次一定给我个机会赔罪,我找家更好的馆子,绝对清静,就约下周怎么样?你什么时候方便?】 沈独光看着这条信息,尤其是那句“过二人世界”,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几乎没有犹豫,指尖按住语音输入键,用听起来格外冷淡且不容置疑的声音回复了一句: “也请我一起。” 发送。 言简意赅,目的明确,任何想约泷川的饭局,必须得有他沈独光在场。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放回泷川面前的桌面上,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泷川刚才给他布的那筷菜,优雅地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只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偶尔扫过手机的目光,泄露了他并未完全放松的戒备。 泷川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早已笑翻了天,面上却还要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配合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嗯,回复得很有水平。”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那只手机果然异常安静,再没有新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不知道是武叙被沈独光那句“也请我一起”给噎住了,还是在认真思考下次该请这对“连体婴”去哪家更高级的餐厅。 没有了外界的打扰,这顿饭吃得格外有滋有味。 沈独光点的菜确实道道精致可口,远超上次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对面坐着的人秀色可餐,而且看着这副难得一见的因为吃醋而全程保持高度“警戒”状态的模样,泷川觉得就连餐后甜点都格外香甜了几分。 她时不时低下头,用喝汤或者品尝食物的动作掩饰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肩膀偶尔因为忍笑而轻轻抖动。 沈独光岂会察觉不到?他看着她那副想笑又不敢大笑更显娇俏灵动的模样,心中的那点不快倒也渐渐被无奈和宠溺所取代。 只要她在身边,开心笑着,其他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午餐在一种微妙而甜蜜的氛围中结束。沈独光结账后,自然地将泷川送回了咖啡馆。 车子平稳地停在店门口。 泷川解开 安全带,侧身看向驾驶座上的沈独光。 经过一路的“情绪管理”,她终于收敛了脸上那过于明显的调侃笑意,眼神变得温柔而缱绻。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沈独光轮廓分明的侧脸,最后停留在他微微绷紧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语气轻快又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好啦,我到了。晚上见,亲爱的~” 说完,不等沈独光反应,她便迅速抽回手,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推开车门下了车,只留给他一个窈窕的背影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馨香。 沈独光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她指尖捏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的门后,他眼底最后那点因武叙而起的郁气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几乎能溺毙人的温柔。 他无奈地摇摇头,低笑一声,这才缓缓驱车离开。 而泷川,心情颇好地走向自己的咖啡馆,唇边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她走到离店门口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 一个穿着气质温润却带着几分邪魅感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她的店门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不是范少伯又是谁? 泷川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范少伯率先开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师妹,好久不见。不请师兄喝杯东西吗?” 泷川迎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开门迎客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热络也不失礼。 “范先生说的哪里话。既然到了我的地方,自然是进来坐坐。想喝点什么?” 范少伯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咖啡馆雅致的门面,从善如流地道。 “早就听闻师妹的咖啡馆是这条街上的热门之选,今日正好有机会,自然要尝尝师妹的手艺。” “范先生客气了,请。” 泷川微微侧身,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咖啡馆的门。 两人前一后,走进了咖啡馆内。 门上的风铃因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8章 他到底 咖啡馆内弥漫着尚未散尽的咖啡香气,混合着午后的宁静。 泷川走到吧台后,动作娴熟地操作起来。 她特意选了一支风味极其醇厚强烈的豆子,用心手冲了一杯。 黑色的液体注入洁白的瓷杯,她将咖啡端到范少伯坐着的桌前,轻轻放下。 “尝尝看,这支豆子,风味很特别。” 范少伯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嗅了嗅香气,然后才浅浅啜饮了一口。 几乎是咖啡液触及舌根的瞬间,他那张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很快舒展开,但那份极致的苦味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缓缓放下杯子,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真实的诧异。 “滋味甚是醇厚。只是,这苦味凛冽,竟比许多汤药犹有过之。师妹如今怎会喜好此等滋味?” 泷川站在桌边,双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某处,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或许就是因为喝着是苦的,心里的那些苦,反倒就显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不是吗,师兄?” 最后那声“师兄”,她叫得自然又清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范少伯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那双总是算计深沉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意外和探究。 他显然没有料到,泷川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地主动承认这层早已被恩怨掩埋的关系。 泷川将他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尽收眼底,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有种看穿一切的释然。 “怎么?很惊讶我会叫你师兄?其实,很多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再回过头去看,反而清晰了。” 她收敛了笑意,目光重新聚焦,变得清亮而平静,直视着范少伯。 “阿慎,他说的对。亡国之仇,向来就是你死我活,没有中间道路可走。站在越国的立场,站在你范大夫的立场,你所做的一切谋划,无论是献美也好,离间也罢,都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必要手段。作为一个谋士,你是最顶级的,无可挑剔。这一点,我承认。” 范少伯听着她这番冷静甚至堪称客观的评价,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认可的的欣然与自得。他甚至还颇为受用地点了点头,唇 角重新噙起那抹惯有的的笑意:。 “师妹能如此想,竟是这般通情达理,倒让师兄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试探,语气仿佛只是好奇。 “既然如此,若时光倒流,再让你与郑女选择一次,你们是否还是会毅然踏上那条路,前往吴宫?” 然而,这一次,泷川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她抬起手,做了一个清晰而坚决的“停止”手势,脸上的平静瞬间被一层冷冽的疏离所取代。 “停。”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范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我方才说的是,作为谋士,你无可挑剔。但这并不意味着,作为一个人,你的所作所为就没有问题。”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像初融的冰雪,带着寒意。 “你算计她们的情感,操纵她们的命运,即便你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这份冰冷与利用,本身就无法用‘谋略’二字完全洗刷干净。”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疏离。 “至于你我之间,最多也只能算是有点熟悉的陌生人。实在还没熟络到,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如果重来’这种假设性问题的地步。” 泷川看着他,眼神清明而坚定。 “范少伯,不要给你个杆子,你就顺势往上爬。我的理解,不等于原谅,更不等于我们可以一笑泯恩仇,把酒言欢。” 范少伯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淡去了。 他静静地看了泷川几秒,似乎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轻易被看透的少女。 片刻后,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意味,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了,师妹。” 他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仿佛刚才那番略带锋芒的对话从未发生。他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既然如此,那下次,我作东,请你和公子慎,还有郑女,哦,对了,再把吴王也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如何?到时候,你们故人重逢,正好可以好好叙叙旧。” 说完,他甚至不给泷川任何反应的时间,微微颔首,便转身朝着店门外走去,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拜访。 泷川却在他转身的瞬间,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他说什么? 吴王? 一起吃饭?叙旧? 一个深埋于岁月尘埃深处的名字,伴随着那个时代特有和爱恨纠葛,猛地撞入她的脑海。夫差! 那是姐姐心尖上的人啊!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泷川猛地回过神,冲着范少伯即将消失的背影急声追问。 然而范少伯仿佛没有听见,身影已然融入店外街道的光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泷川独自站在安静的咖啡馆内,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范少伯那轻描淡写却石破天惊的话语,心头被“吴王夫差”这个名字搅得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 他竟然连夫差都能找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69章 车鸣之中 范少伯离去时抛下的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泷川的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吴王夫差。”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某种古老的咒力,瞬间将她拉回了那个时代。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一时间心绪烦乱,连擦拭咖啡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说,还是不说?问,还是不问?以范少伯那深不可测的性子,他既然敢说,必然有所倚仗,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抛出一个诱饵,等着他们自乱阵脚。 直接去问他,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反而落入他的节奏。 泷川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 直到风铃清脆作响,第一位下午的客人推门而入,带着笑意和她打招呼,她才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老板,还是老规矩。” “哎,好的。” 泷川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营业式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 下午的客流逐渐增多,熟悉的氛围让泷川渐渐沉浸其中,暂时忘却了烦恼。 几位熟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和她闲聊,其中有人关切地问起。 “老板,我看现在外卖平台很火啊,你家咖啡这么好喝,不考虑上线吗?我们都想在公司点你家的外卖呢。” 泷川正在拉花的手稳稳地画出完美的天鹅图案,闻言抬头笑了笑,语气轻松却肯定地回答。 “谢谢大家惦记。外卖的事情已经在计划中了,而且不仅仅是外卖哦。”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透露了一点小秘密。 “我已经接受了沈氏集团的合作计划,后续可能会有更全面的运营方案推出来,比如新品研发、品牌联动什么的。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哦。” “真的吗?那太好了。” “沈氏集团啊。” “以后是不是能经常喝到新品了?” 客人们闻言都很高兴,纷纷表示期待。 咖啡馆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泷川一边娴熟地制作咖啡,接待客人,一边与大家说笑。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黄昏的暖色调。 店里的客人也陆续离开,大家都知道这位漂亮老板娘有着雷打不动的下班时间,除非她自己愿意加班。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泷川轻轻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一天的 疲惫似乎都随着这个动作消散了些许。她开始收拾桌椅,将咖啡馆恢复成整洁安静的模样。 就在她刚收拾停当,准备关灯锁门时,玻璃门上传来几声礼貌而熟悉的轻叩。 泷川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沈独光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外,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见到她后的放松与温柔。 泷川走过去打开门,倚在门框上,故意歪着头打量他,语气带着俏皮的调侃。 “沈总裁,这才几点呀?算不算翘班早退呀?” 沈独光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掠过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唇角勾起,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都是老板了,难道还要像个普通员工一样兢兢业业卡点下班?勤奋那是给员工看的。我的首要任务,当然是早早处理完公务,过来等着接我的心上人下班。” 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磁性的诱惑。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邀请我美丽动人的心上人,一起‘翘班’呢?” 泷川被他这副歪理邪说逗笑,轻轻推了他一下. “谁要跟你一起翘班?我可是正经生意人,到点关门,天经地义。” 她指了指墙上指向五点的时钟。 沈独光挑眉,一本正经。 “根据沈氏集团最新管理规定,旗下所有位于繁华商圈、特别是小吃街区域的店铺,营业时间建议延长至晚上七点点,以充分捕捉夜间消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泷川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漂亮的眉毛微微挑起,脸上写着“你说什么”的威胁感。 沈独光立刻从善如流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纵容和宠溺。 “当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对于总裁夫人,一切规定皆可例外。”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走吧,夫人。我们回家。” 掌心传来他温暖而干燥的触感,泷川心底最后一点因范少伯而起的阴霾也仿佛被驱散了。 她回握住他的手,笑容变得柔软而依赖。 “好,回家。不过先去超市买菜好不好?我想吃糖醋排骨了。” “好,去买菜。” “还想喝冬 瓜蛤蜊汤。” “好,做汤。” “还要吃草莓,要最甜的那一种。” “好,都买。” 他一一应着,仿佛她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在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街道上,身影被拉得很长,渐渐融入了下班归家的人流与车鸣之中。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0章 低声交谈着 超市的暖光灯下,沈独光推着购物车,泷川跟着沈独光,两人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认真地挑选着晚餐的食材。 泷川则在一旁精准地指挥。 “要肋排,那段,对,肉质最嫩的那几根。” 又晃到水果区,挑选红润饱满的草莓。 简单的采购,却因身边人的陪伴而充满了琐碎的温馨。 两人提着满满的购物袋回到别墅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了绚丽的橘红色。 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轻缓的古琴音。 是郑女在调试她新得的乐器。 孟婆的灵体则凝实得几乎与常人无异,正点评着电视里播放的狗血连续剧。 看到他们回来,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目光含笑地望过来。 “回来了?”郑女声音温柔。 “买这么多好吃的呀!”孟婆的打量着购物袋。 “今晚有口福了!” 沈独光和泷川相视一笑,很自然地一起钻进了厨房。 系上围裙,沈独光主勺,泷川在一旁打下手,配合默契。 很快,厨房里便传出诱人的饭菜香和两人偶尔的轻笑。 郑女和孟婆不知何时来到了厨房门口,也不进来,就倚在门框上看着里面忙碌的一对璧人。 孟婆率先忍不住,啧啧两声,调侃道。 “哎呦呦,瞧这夫唱妇随的架势,真是羡煞旁人哦。沈总这刀工,这颠勺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五星酒店的大厨跑出来了呢,就为了博我们莲莲一笑?” 郑女也掩唇轻笑,声音如春风拂过琴弦。 “是啊。看这般熟练,想必平日没少下厨。我们莲莲真是好福气。” 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泷川身上,带着欣慰。 泷川被她们打趣得脸颊微红,娇嗔地回头瞪了她们一眼。 “姐姐!孟婆!你们就在那儿看热闹吧,有本事别吃。” 沈独光倒是坦然,手下翻炒糖醋排骨的动作行云流水,头也不回地接话。 “能给莲莲做饭,是我的荣幸。” 那语气里的满足感和理所当然,反而让孟婆和郑女笑得更欢了。 晚餐很快上桌。四人围坐一桌,气氛融洽。 沈独光细致地给泷川夹菜,剔掉排骨的骨头。 郑女动作优雅,小口品尝,不时点头称赞。 孟婆一副陶醉满足的样子。 然而,这份温馨的家常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饭刚吃到一半,客厅里的温度毫无预兆地骤然降低了几分,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孟婆最先察觉到异样,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望向客厅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紧接着,两道散发着淡淡幽光的虚影如同水墨晕染般,缓缓在客厅中央凝聚成形。 身影逐渐清晰,一个顶着硕大的牛头,一个长着长长的马面,身形高大,正是牛头马面。 沈独光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两位使者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泷川询问。 牛头和马面似乎对沈独光能如此平静地面对他们感到一丝意外,两人互看了一眼。 马面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带着回响,还算客气地说道。 “冒昧打扰。我等奉判官大人之命,前来请孟婆大人返回冥府。奈何桥上事务堆积,诸多魂魄等待引渡,实在拖延不得。” 他们的目光看向餐厅里同样停下筷子的孟婆。 孟婆脸上的嬉笑神色早已收敛。 她看了看牛头马面,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认命。 “知道了。休息了这些时日,也确实该回去了。判官大人怕是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她这话里带着点一丝无奈。 郑女见状,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 下午与孟婆的一番长谈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她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 泷川握住郑女的手,轻声安慰道。 “姐姐别担心。冥府是孟婆的职责所在,她总归是要回去的。” 她抬头看向孟婆。 “姐姐若是想孟婆了,以后我可以带你去冥府探望她。”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点点头。 孟婆闻言倒是笑了,灵体光芒闪烁了一下,对着郑女点头。 “泷川说得对。郑姑娘,来日方长。等你魂体再稳固些,随时可以来忘川边找我喝茶。虽然我那儿的茶味道比较特别。” 她开了个小玩笑,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既已说定,孟婆也不再耽搁。 她回头对着餐厅里的三人挥了挥手。 “那我走了,沈独光,照顾好我泷川。” 话音落下,她便与牛头马面一同缓缓 变淡,消失在客厅之中。 郑女看着孟婆消失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 很快,她振作起精神,站起身,开始利落地收拾碗筷,脸上重新露出温柔的笑容。 “好了,人也送走了。这些碗筷我来收拾,你们小夫妻俩别在屋里闷着了,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就开始赶人,甚至伸手轻轻推着沈独光和泷川的后背,把他们往门外赶。 “姐姐,我们自己来收拾就好。”泷川还想挣扎。 “快去快去。” 郑女态度坚决,“忙了一天了,出去透透气。我这里里外外收拾一下,很快的。” 沈独光看出郑女是想独处一会儿。 他拉住泷川的手,对郑女点点头。 “那就有劳姐姐了。我们就在附近走走。” 说着,他便顺从地被郑女“赶”出了家门。 别墅外的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散了屋内的些许离愁。 路灯已然亮起,勾勒出小区宁静优美的轮廓。 沈独光很自然地牵起泷川的手,十指相扣,沿着静谧的小路缓缓散步。 “孟婆这一走,家里倒是冷清了些。”泷川轻声说,将头轻轻靠在沈独光的肩膀上。 “嗯。” 沈独光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但她终究属于那里。而且,以后想见,总有机会的。”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 “倒是你,今天遇到范少伯了,有什么事情?” 他还是惦记着这件事。 泷川沉默了一下,将范少伯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包括提及“吴王”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沈独光。 沈独光听完,眉头紧锁。 “兄长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现在在一起,姐姐也回来了,没什么好怕的。只是。”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暂时先别告诉姐姐,好吗?让她先安安稳稳地适应这个世界。” “好。” 沈独光毫不犹豫地答应,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都听你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两人依偎着,在渐深的夜色中慢慢走着,低声交谈着。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1章 都过去了 沈独光和泷川散步回来,推开别墅的门,里面一片宁静。 客厅的灯光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映照着纤尘不染的茶几和摆放整齐的沙发靠垫。 显然郑女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当。 “姐姐收拾得真快。” 泷川轻声说着,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沈独光跟在她身后,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郑女的身影,想必是已经回房休息了。 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泷川身边,很顺手地接过她脱下的薄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泷川转过身,歪着头看他,灯光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调侃。 “沈总,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你的豪华总裁住所就在隔壁街区,怎么,还不打算‘起驾回宫’呀?”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像只慵懒又使坏的小猫。 沈独光闻言,非但没有顺势告辞,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和委屈。 他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她,声音压低,带着点控诉的意味。 “我才陪你散完步,你这就要过河拆桥,赶我走了?我就这么招人嫌?” 泷川被他这副表情逗得想笑,又强忍着,故意板起脸,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坚实的胸膛。 “谁嫌你了?我这是体恤沈总日理万机,怕耽误您明天早朝。” “朝可以不上,门不想出。”沈 独光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语气变得无赖又理直气壮。 “这里比较暖和,还有好看的人。”他的目光灼灼,意图明显。 泷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抽出自己的手,转身一边往洗漱间走,一边摆摆手,语气轻快又带着一丝傲娇。 “行吧行吧,看在你这么可怜又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就准许你再待一会儿。毕竟,” 她回头冲他眨眨眼,“谁不喜欢一个免费的养眼的专属司机兼保镖呢?还能顺便帮忙看看门。” 沈独光看着她灵动俏皮的背影消失在洗漱间门后,听着里面传来的隐约水声,眼底的笑意和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低声失笑,摇了摇头。 “这才对嘛。” 只要能在她身边,哪怕是“免费司机”这种名头,他也甘之如饴。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出手机,处理一些零碎的邮件和信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洗漱间的动静,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楼梯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沈独光以为是泷川出来了,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郑女缓缓从二楼走下。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睡袍,长发如瀑披散在身后,脸上带着沐浴后的清新,但眼神却不像往常那般平静,似乎藏着些许心事。 沈独光立刻收起手机,站起身,态度恭敬而温和。 “姐姐,还没休息?” 郑女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优雅依旧,却莫名透着一股淡淡的寂寥。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抬起眼,目光清亮而直接地看向沈独光,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穿越千年的重量。 “公子慎,”这让沈独光的心微微一提。 “冒昧问你一事。你可曾有你兄长的消息?” 沈独光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兄长嘛。 下午范少伯刚刚提及“吴王”,晚上郑女便来询问“兄长”。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泷川的叮嘱,暂时不要将范少伯可能找到夫差踪迹的消息告诉姐姐,以免扰她心神。 沈独光迅速收敛起眼底的波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一丝茫然,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真诚而带着歉疚。 “姐姐,抱歉。对于前世的家族亲缘并无任何感应和线索。” 他顿了顿,补充道。 “历史长河浩瀚,朝代更迭,人世变迁,太多的痕迹都被时光抹去了。想要寻找一个特定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说的也是事实。他作为公子慎的记忆和情感,绝大部分都牢牢系在施夷光一人身上。 郑女静静地听着,姣好的面容上并没有露出太多失望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承载了千年的重量。 “我明白。”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飘渺。 “是我想当然了。能像你和莲莲这般,跨越千年时光,冲破重重阻碍,还能再度相遇相守,已是天道莫大的恩赐和奇迹了。世间众生,如同恒河沙数,大多离散后便永无再见之期,沉沦于无尽的轮回之中,忘了前尘 ,也忘了故人。我竟还奢望能打听到他的下落,实在是有些贪心了。” 她抬起眼,对着沈独光露出一抹略显苦涩却又通透的笑容。 “或许,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沈独光看着她强装的释然,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姐姐。” 沈独光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 郑女却已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婉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只是错觉:。 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莲莲应该快洗好了。” 她对着沈独光微微颔首,转身便欲上楼。 就在这时,洗漱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泷川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柔软的浴袍走了出来,脸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像一颗诱人的水蜜桃。 她看到客厅里站着的两人,好奇地眨了眨眼。 “嗯?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吗?” 郑女停下脚步,回头对她温柔一笑。 “没什么,只是和独光闲聊了几句旧事。你快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 说完,便袅袅婷婷地上了楼,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泷川狐疑地看向沈独光,用眼神询问。 沈独光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干发毛巾,轻轻帮她擦拭着发梢上的水珠,避重就轻地说道。 “姐姐只是问了些关于过去的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泷川仰头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沈独光掩饰得很好。 她最终撇撇嘴,享受着他的服务,咕哝道。 “神神秘秘的,不过姐姐看起来心情好像还行?” “嗯,她只是有些感慨。”沈独光仔细地帮她擦着头发,动作轻柔,“都过去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2章 绝非偶然 孟婆返回冥府后,别墅里似乎安静了不少,但也让郑女有了走出家门的机会。 翌日清晨,她便主动提出要跟泷川一起去咖啡馆帮忙。 “总待在家里也是无趣,不如去你店里看看,或许还能搭把手,学点新鲜事物。” 郑女穿着泷川为她挑选的现代裙装,语气带着几分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期待。 泷川自然求之不得,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那太好了,姐姐你去,绝对是给我镇场子的。” 两人相携出门,将沈独光撇下了,沈独光只能被迫接受。 熟客们大多已经熟悉了泷川的美,但今日她身边骤然多了一位风格迥异却同样惊艳绝伦的大美人,瞬间点燃了咖啡馆内的气氛。 郑女的美,明艳灵动,却又奇异地和谐,相得益彰。 “老板娘,早!这位是?”有熟客忍不住好奇地打听。 “这是我姐姐。”泷川笑着介绍,语气自豪。 “哇!姐妹花都这么漂亮,老板你们家基因也太好了吧。” 客人们热情高涨,纷纷低声议论着,甚至有年轻小伙子的脸悄悄红了,对着郑女点单时都有些结巴。 郑女初时面对这么多陌生而直接的目光,还有些许不适和羞涩,但在客人们善意的赞美下,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学着泷川的样子,微笑着迎接客人,虽然动作稍显生疏,但那份温婉和真诚却让人如沐春风。 泷川一边熟练地制作咖啡,一边耐心地教郑女。 郑女学得极其认真,她本就聪慧,很快就能帮泷川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 两人配合得越发默契。 毕竟是多年的姐妹,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 泷川偶尔会凑到郑女耳边低声说笑几句,郑女便掩唇轻笑,那画面美好得如同精心拍摄的广告大片,让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觉得手中的咖啡更香了。 “姐姐你看,这个心形要这样收尾。”泷川握着郑女的手,带着她在奶泡上画出图案。 “似乎比绣花要难些。”郑女认真地评价道,眼神里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中午时分,客流稍缓。 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沈独光提着几个精致的保温食盒走了进来。他显然是算准了时间过来的。 一进门,他的目光首先就精准地落在了泷川身上,随即又看向她身旁的郑女,眼中流露出 温和的笑意。 “看来上午生意不错?两位老板辛苦了,我来送军粮了。” 他将食盒放在一张空桌上,一一打开,里面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阿慎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饿了呢。” 泷川眼睛一亮,拉着郑女走过来。 “有劳了。”郑女也微笑着道谢,在桌边坐下。 三人围坐一桌,吃着午餐。 沈独光一边给泷川夹菜,一边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上午的趣事,比如哪个客人看郑女看呆了,比如郑女第一次尝试拉花画出了个四不像。 郑女在一旁偶尔补充一句,嘴角始终带着浅淡而真实的笑意。 午后,阳光变得慵懒,客人渐渐稀少。 泷川和郑女收拾完吧台,坐在窗边的位置休息,一边喝着温水,一边看着窗外街景闲聊。 大部分话题都围绕着这个新奇的时代,郑女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学生,不断地提问,泷川则耐心解答。 沈独光处理完几个电话,也坐在一旁,偶尔参与讨论,气氛宁静而美好。 就在他们以为这一天即将这样平静温馨地结束时,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再次清脆地响了起来。 一个穿着改良中式长衫的身影,不请自来地推门而入。 是范少伯。 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窗边三人组身上,脸上立刻挂起了那副惯有的微笑,信步走了过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店里如此清静,正好适合叙旧。” 范少伯的声音温和,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的目光在泷川和沈独光脸上掠过,最后意味深长地停留在了郑女身上。 郑女显然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些许意外,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 泷川和沈独光的脸色则几乎同时微微一沉。 尤其是沈独光,看向范少伯的眼神里带上了明显的警惕和不欢迎。 范少伯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份不欢迎,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自顾自地在空位上坐下,笑道。 “不知范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讨杯咖啡喝?顺便聊聊上次未尽之事?” 他的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目光再次瞟向了郑女。 泷川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她知道,范少伯口中的“未尽之事”。 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当着郑女的面再次出现,绝非偶然。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3章 朦胧的光线渗入眼帘 范少伯的突然出现,瞬间让咖啡馆内宁静温馨的氛围凝固了。 泷川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 沈独光的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周身温和的气息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戒备与冷冽。 唯有郑女,对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感到些许茫然和好奇。 她看看如临大敌的妹妹和沈独光,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范公子,不知是何等要事,竟能让我的妹妹和公子慎都如此?” 她的目光清澈,直白地看向范少伯,等待一个答案。 范少伯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仿佛就等着有人问出这句话。 他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在三人脸上巡梭一圈,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郑女身上,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提议下午茶该吃什么点心。 “郑姑娘问得好。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关乎几位故人。既然今日如此有缘,大家都在这里,不如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一起聊聊?总好过某些人一直悬着心,猜来猜去,不是吗?”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挑衅和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泷川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看向范少伯,眼神里带着警告。 沈独光也同时开口,声音冷硬。 “范先生,请自重。这里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然而,他们的阻止已经晚了。 范少伯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诡异而深邃。 他不再看泷川和沈独光,只见他右手极其自然地抬起,看似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一声轻响,如同某种开关被触发。 霎时间,咖啡馆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窗外街道隐约的喧哗,室内甚至空调运行的微弱嗡鸣,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陷入一种绝对的寂静之中。 紧接着,不等三人反应过来,数面铜镜,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它们如同拥有生命一般,迅疾无声地飞向泷川、沈独光和郑女,精准地围绕着他们三人飞速旋转起来,形成一道无形的结界。 镜面光滑,映照出咖啡馆内部的景象,却又扭曲晃动,仿佛水面倒影。 “小心。” 沈独光低喝一声,下 意识地就想将泷川和郑女护在身后。 但镜子的速度太快了,光芒闪烁间,泷川只觉得一股强大而诡异的力量攫住了她的心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面正对着她的铜镜吸引。 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穿着现代衣裙的她。 那是一个古代衣裙的女子,云鬓微松,珠钗斜坠,眉眼依旧是她熟悉的轮廓,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与忧郁。那双总是灵动含笑的眼眸,此刻在镜中却显得空洞而疏离,仿佛看透了世间繁华,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寂寥。她的唇色很淡,微微抿着,带着一种倔强的脆弱感。 那是深宫之中的施夷光。 是那个背负着使命,周旋于吴王夫差身边,内心却无比煎熬痛苦的西施。 泷川下意识地低喃,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和无数被刻意遗忘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冲击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想移开视线,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那面镜子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将她的目光牢牢锁住。 镜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流动变幻。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天旋地转。泷川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她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最后的感觉是沈独光及时伸过来揽住她的手臂,和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又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在一片混沌和黑暗中,泷川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那声音一遍遍地,耐心地呼唤着: “泷川,泷川。” “我的嫦娥仙子,你怎么还没醒呀?” 嫦娥仙子? 这称呼陌生又熟悉,不是沈独光的声音,更不是她记忆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会泛起一种奇异而复杂的酸涩。 仿佛被遗忘在岁月尽头的某种眷恋,突然找到了归途,轻轻叩响了心门。 她努力地想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看清是谁在呼唤她,想知道这莫名的悸动从何而来。 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朦胧的光线渗入眼帘。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4章 心中一片茫然 眼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而清冷的光晕,仿佛沐浴在纯净的月华之中。 泷川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琢着繁复精致花纹的穹顶,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肩胛和手臂处,传来阵阵钝痛和撕裂感,让她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嘶。” “醒了?”一个温柔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泷川循声望去,只见床边坐着一位身着流仙裙的女子。 她的容貌极美,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孤高的美丽,眉宇间带着历经漫长岁月的平静与淡漠,但此刻看向她的眼神中,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女子的衣裙是月白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月桂纹样。 “是不是还在疼呀?” 那女子见她蹙眉,声音又放柔了些,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清凉的微光,轻轻拂过泷川疼痛的肩臂。 那光芒所过之处,剧痛顿时缓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温凉。 泷川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又莫名让人觉得亲近依赖的女子,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个称呼脱口而出、 “姐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却让那清冷女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漾开了真切的笑意与一丝嗔怪。 “哟,还知道叫我姐姐呀?” 女子收回手,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你说你当时和那天兵打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还是你姐姐?遇到事情不先来找我禀明缘由,就直接冲上去跟人动手?还把人家一个值守南天门的天将打得仙甲都裂了,你啊你。” 她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泷川的额头,语气里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却又透着浓浓的维护。 “还真是个闯祸精,半点没有我们月宫仙子该有的娴静模样。” 泷川:“???” 天兵?天将?南天门?月宫仙子? 这一连串完全超出她认知范围的词汇,让她刚刚清醒些的神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的漩涡。 什么叫天兵?自己现在在哪里?天庭吗? 那女子见泷川眼神放空,一副神游天外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又在发什么呆?我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泷川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机械点头。 女子见状,这才稍微满意了些,继续说道。 “这次的事,我已经替你压下去了。以后出去,若再遇到不开眼的,就直接报我‘太阴真君’的名号,看谁还敢轻易为难你,少再自己莽莽撞撞地跟人动手,平白吃亏,知道吗?” 太阴真君?泷川继续懵懂地点头。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了,民间传说里,月宫的主宰似乎就被尊称为太阴星君或太阴真君。 “还有,” 太阴真君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 “你拼着受伤也要救下来的那只小白兔,我已经给你治好了。小家伙灵性得很,就是受了些惊吓。以后就你自己养着吧,也算是给你找个伴,磨磨你这跳脱的性子。” 她站起身,衣裙曳地,不染尘埃,居高临下地看着泷川,做出了最终判决。 “我罚你禁足广寒宫百日,好好反省己过,顺便就把你那小兔子照顾好。明白了么?” 泷川依旧处于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茫然状态中,只能继续遵循本能,机械地点头。 太阴真君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身影便如同融入月华般,渐渐变淡。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泷川才缓缓地重新躺回柔软的云枕之上。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流转着莹光的穹顶,开始努力地整理着几乎要爆炸的思绪。 嫦娥,原来不仅仅是一个神话故事里的名字,更是一个官职?自己现在是嫦娥?月宫的仙子? 自己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为了救一只兔子,和一个看守南天门的天兵打起来了?还把对方给打伤了?所以被太阴真君罚禁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试图去回忆所谓的“打架”细节,脑海中却只有一些模糊的碎片。 刺眼的仙法光芒、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只瑟瑟发抖的白色小毛团,还有最后似乎有一道温暖的力量护住了她,然后就是无尽的疼痛和黑暗。 那呼唤她“嫦娥仙子”的男声又是谁? 就在她思绪纷乱如麻,几乎要理不出头绪时,寝殿门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泷川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柔软得像是云朵做成的小兔子,正怯生生地扒着门框,探进半个小脑袋。 有一双如同最纯净红宝石般的眼睛,此刻正水 汪汪地带着几分好奇和怯懦地望着她。耳朵微微抖动着,小鼻子一耸一耸,似乎在确认空气中的气息。 这就是她拼死救下来的那只兔子? 小白兔见她看过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 它跳得很慢,似乎后腿还有些不便,但行动已然无碍。 它跳到床边,仰起小脑袋,用那双纯净无邪的红眼睛望着泷川,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白兔柔软的耳尖。 小兔子没有躲闪,反而主动蹭了蹭她的手指,传来温暖而毛茸茸的触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联系,在她和这只小兔子之间悄然建立。 泷川望着眼前这只要与她相伴一段时日的小生灵,又环顾着这清冷寂寥的广寒宫,心中一片茫然。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5章 一丝血腥气涌了上来 小白兔主动又依赖地蹭着泷川的手指,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与亲昵,抚平了泷川心中那巨大的茫然与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兔子抱到怀里,感受着它小小身体的温暖和轻微的心跳,一种奇妙的慰藉感油然而生。 她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兔子柔软的绒毛,轻声自语。 “你呀,这么一只小小的,到底是怎么惹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天兵的?” 她实在无法想象,怀里这团温顺柔软的小东西,会需要她拼死去相救。 小兔子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在她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泷川看着它全然依赖的模样,心软成了一汪春水。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温柔。 “好吧好吧,不管是怎么来的,总之我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对,是月宫里的难姐难妹?总之,我们很有缘分,以后就相依为命吧。” 她挠了挠小兔子的下巴,开始认真地思考。 “那你叫什么名字好呢?小白?太普通了。雪球?好像有点俗气。” 她每说一个名字,就仔细观察小兔子的反应。 小家伙似乎能听懂一般,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就轻微地扭开头,显然对这些名字都不太满意。 泷川被它这副挑三拣四的小模样逗笑了,无奈道。 “还挺有主见?那你自己挑一个好了,我可想不出来了。” 她环顾这间清冷的寝殿,陈设简单雅致,却没什么多余的物件。 目光扫过一旁的玉案时,看到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册,是仙童启蒙用的“大字帖”。 泷川心中一动,抱着兔子走过去。她将兔子放在玉案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来,你自己选。看上哪个字,就用爪子点一点,或者蹭一蹭,那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白兔似乎真的听懂了,歪着小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认真地“浏览”着书页上那些它根本不可能认识的字符。 它的小鼻子轻轻耸动,跳过一个个笔画复杂的字,最终,它伸出粉嫩的小爪子,极其精准地按在了一个字符上。 那是一个“日”字。在这清冷的月宫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和……格格不入。 泷川愣住了,随即失笑。 “你住在月宫,是太阴真君座下的兔子,怎么偏偏选了个‘日’字?这么阳刚炽烈,跟你这软乎乎的样 子也不搭呀。” 她点了点兔子的小脑袋。 “不行不行,换一个。” 然而小兔子却异常固执,爪子依旧牢牢按着那个“日”字,甚至用小脑袋去蹭泷川的手指,仿佛在撒娇坚持。 泷川看着它倔强的样子,心又软了。 她沉吟片刻,指尖在那个“日”字下方轻轻一点,在那“日”字下方添了浅浅一笔。 顿时,字符的光芒流转变化,“日”字变成了“旦”字。 虽然依旧带着光明与初生的意味,却少了几分“日”的极致灼热,多了一丝破晓时分的清朗与希望。 “好啦,” 泷川满意地看着这个新字,低头对兔子笑道。 “‘日’字太过了,咱们加一笔,叫‘旦’怎么样?旦旦,既符合你选的字的心意,又不会冲撞了这月宫的太阴之气。” 旦旦,似乎对这个新名字十分满意,立刻欢快地在她手边蹦跳了两下,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腕,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旦旦。” 泷川笑着将它重新抱回怀里,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有了这个小伙伴,似乎这百日禁足也没那么难熬了。 泷川抱着旦旦,决定走出寝殿,好好“参观”一下广寒宫。 她抱着兔子,漫步而出。 寝殿外是蜿蜒曲折的寒玉回廊,廊外并非凡间的泥土草木,而是无垠的铺着银沙的庭院,远处矗立着巨大的月桂树,散发着幽冷的清香。 空中永远悬浮着细碎的仙霭光点,美得如梦似幻,却也冷清得让人心底发慌。 放眼望去,除了她和怀里的旦旦,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 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她轻微的脚步声和旦偶尔的咕噜声打破这片亘古的宁静。 “真是太安静了。” 泷川忍不住低声感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旦旦抱得更紧了些。 她正漫无目的地沿着回廊走着,试图熟悉环境,突然,前方一道迅疾的身影裹挟着一股锐利的气息直冲她而来。 泷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抱紧旦旦,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穿着银色劲装的身影,身形高挑,线条流畅,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分辨是男是女。那人容貌极为俊秀,甚至带点阴柔之美,但眉宇间却充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骄纵与戾气,一双上挑的凤眼正死死地盯着泷川,里面满是鄙夷和愤怒。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来人开口,声音也是清亮中带着一丝尖锐,语气极其不善。 “哼,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毛手毛脚,行事莽撞,毫无规矩,竟然还敢在南天门跟值守天兵动手?” 泷川心中一紧,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不想惹事,尤其是刚被太阴真君警告过。 她低下头,抱着旦旦想从旁边绕过去。 “抱歉,我不认识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而那人身形一晃,再次拦在她面前,速度极快,居高临下地看着泷川,眼中的鄙夷更甚。 “想走?闯了祸,得了便宜卖个乖,就想装作没事发生?你以为嫦娥的仙位是那么好得的吗?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话音未落,那人竟毫无预兆地突然出手,直直朝着泷川。 泷川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巨力从手臂上传来,震得她气血翻涌,刚刚好转的伤口仿佛又被撕裂,剧痛袭来,让她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寒玉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喉头一甜,一丝血腥气涌了上来。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6章 仿佛在为她求救 那人出手狠辣,泷川重伤初愈,仙力运转远不及平时流畅,仓促间格挡已是极限。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她只觉得一股力道狠狠撞入经脉,震得她气血翻腾,眼前发黑。 而对方显然没料到她在如此劣势下竟还能挡住这一击,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恼怒取代,眼神变得更加危险,一步步紧逼过来,周身仙力涌动,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 “看来不给你点真正的教训,你是不会懂什么叫规矩。”那尖锐的声音带着杀气。 泷川努力调动还不熟悉的仙力,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呵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冻结了空气中所有的杀机。 一道月白色的流光闪过,太阴真君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泷川身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她微微抬手,一股柔和却浩瀚无匹的力量在泷川身上轻轻拂过,那人被那股无形的力量逼得倒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太、太阴真君。”鲛人殿下稳住身形,脸上的骄纵戾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敬畏,连忙躬身行礼,声音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晚辈。晚辈只是。” “只是什么?” 太阴真君缓缓转过身,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洞穿一切。 “在本君的月宫,对本君的人出手?鲛人一族何时变得如此不懂规矩了?” “晚辈不敢。” 那人头垂得更低,语气急切地辩解。 “是她,是她先冲撞了晚辈,而且她之前还在南天门打伤了天兵,行事莽撞,毫无仙家体统,晚辈只是,只是想替真君稍稍管教一下。” “哦?”太阴真君眉梢微挑,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本君的人,何时轮到你来管教了?南天门之事,自有天规处置,已由本君了结。你在此逞凶,是觉得本君处事不公,还是觉得我月宫无人,可以任你欺辱?” “晚辈绝无此意。” 那人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是晚辈鲁莽,晚辈知错,请真君恕罪。” 太阴真君冷冷地看了那人片刻,直看得对方几乎要站立不稳,才缓缓开口。 “此事,本君会亲自修书告知贵族族长。现在,立刻离开广寒宫。” 鲛人殿下如蒙大赦,连声道。 “是,晚辈这就走,多谢真君宽宏。” 说完,一刻也不敢多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那令人不适的气息彻底消失,太阴真君周身那冰冷的威严才稍稍收敛。 她转过身,看向脸色苍白的泷川,眉头微蹙,指尖再次凝聚起仙光,轻轻点在她的额心和手腕处。 温和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迅速抚平了翻涌的气血和撕裂的痛楚。 泷川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多谢真君。”她心有余悸,又充满感激。 太阴真君收回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无大碍,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才一会儿没看住你,就惹上这么个麻烦。真是个不省心的。” 泷川委屈地扁扁嘴。 “不是我惹,是他突然冲出来,说话很难听,还要对旦旦下手。” 她说着,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小兔子抱得更紧。 太阴真君的目光也落在她怀中的白兔身上,眼神缓和了些许。 “罢了。那家伙是东海鲛人族的王嗣,性子向来骄纵跋扈,被宠坏了。你日后见着他,尽量避开便是。” “鲛人族?殿下?” 泷川好奇地眨眨眼,问出了一个让她困惑的问题。 “真君,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那人的容貌声音实在让她分辨不清。 太阴真君闻言,倒是难得地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解释道。 “鲛人族乃天地异种,在其未曾真正动情,选定伴侣之前,其形态本就是雌雄莫辨,非男非女。唯有遇到命定之人,心动情牵之后,才会依据心意,彻底分化出明确的性别。所以,他现在确实不算男,也不算女。” 泷川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还有这种操作? 看着她这副懵懂惊讶的模样,太阴真君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 “好了,收起你那傻样子。他今日之举,我自会告知其族长,想必之后也不敢再来寻你麻烦。” 她顿了顿,神色稍稍严肃了些,叮嘱道。 “你如今就安心在月宫禁足,哪里也别去。近日天庭之外颇不太平。魔界似有异动,冥府也传出些不安宁的消息,似乎有厉鬼冤魂躁动冲击边界之势。外面风波渐起,你这点微末修为,又刚惹了事,出去便是活靶子。老老实实待在广寒宫,才是最安全的。明白吗?” 魔界异动 ?冥府不安?泷川的心猛地一跳,她不敢多问,生怕露出马脚,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乖巧地点头。 “明白了,我一定乖乖禁足,不乱跑。” 太阴真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的目光又落回泷川怀里的白兔身上,语气随意地问道。 “这小东西,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泷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它自己选了个‘日’字,我觉得不太合适,就给它加了一笔,叫‘旦’,旦旦。姐姐觉得怎么样?” “旦旦?” 太阴真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日月为明,你住在月宫,养只叫‘旦’的兔子。倒也有趣,亏你想得出来。”她看着泷川,眼神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看来我没认错,你这孩子,骨子里就是个有趣妙的。” 泷川被她说得有些脸红,小声嘀咕。 “是它自己选的。” 太阴真君止住笑,再次叮嘱。 “记住我的话,好生待着,静心养伤,让我发现你私自出宫。”她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我一定老老实实的。”泷川赶紧保证。 太阴真君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化作一道清冷的月辉,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泷川果然严格遵守禁令,安心在广寒宫当起了“宅仙”。 每日里除了修炼恢复仙力,便是陪着旦旦在月宫有限的范围内玩耍。 她发现旦旦极其聪慧灵性,不仅能听懂她的话,甚至偶尔还会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们两个一同学习,对着它说话,排遣这无边寂寥。 只是广寒宫实在太冷清了,除了她和旦旦,再也见不到第三个活物。 泷川正坐在一株琉璃月桂树下,看着旦旦追逐着空中漂浮的仙尘玩耍。 突然,旦旦停了下来,竖起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望向月宫深处某个偏僻的方向,小鼻子不停地耸动,显得焦躁不安。 “怎么了,旦旦?”泷川好奇地问道。 旦旦却不像往常一样跑回她身边,反而冲着她急促地叫了两声,然后掉头就往那个方向蹦去,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仿佛在催促她跟上。 泷川心中疑惑,但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旦旦,慢点,你要带我去哪里?” 旦旦一路引着她,绕过清冷的 殿宇,越走越偏僻。 最终,旦旦在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停了下来,对着里面发出呜咽声。 泷川心中警铃微作,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视线的枝条。 只见在那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早已被鲜血浸透破损不堪的玄色衣袍,长发凌散,遮住了大半面容,但裸露出的下颌线条极其优美流畅,他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周身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让泷川感到莫名熟悉的气息。 泷川的心跳骤然加速,看着眼前重伤之人,又想起太阴真君的警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旦旦正焦急地围着那人打转,不时用鼻子去蹭他冰冷的手指,发出呜呜的哀鸣声,仿佛在为她求救。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7章 比想象中还有意思 假山石后,那个气息奄奄的男子,让泷川眉头一皱,觉得大事不妙。 她的第一反应是警惕和退缩。太阴真君的警告言犹在耳。这个突然出现的重伤者,来历不明,敌友难辨。 万一他是魔族奸细,或是天庭追捕的要犯,自己此刻出手相救,岂不是引火烧身,更何况,自身还在禁足期间,再惹出什么风波,后果不堪设想。 “旦旦,我们走。” 泷川压低声音,伸手想去抱回焦躁不安的兔子。 “不要多管闲事,这里很危险。” 然而,平日乖巧温顺的旦旦此刻却异常固执。她非但没有回到她身边,反而更用力地咬住了泷川的裙角,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不断扭头看向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旦旦,听话。” 泷川有些急了。 “现在情况很复杂,我们不能随便救人,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姐姐也会生气的。” 她试图跟一只兔子讲道理,虽然知道没什么效果。 可旦旦根本听不进这些。她依旧死死咬着泷川的衣角,用力向后拖拽,甚至伸出小爪子去扒拉她垂下的手,试图将她拉近那个伤者。 一番徒劳的“人兔沟通”后,泷川看着旦旦,再看看地上那个呼吸微弱的男子,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她最终败下阵来,语气带着认命般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软。 “就帮他一下,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泷川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凝固的血迹。 她指尖凝聚起微薄的的仙力,一点一点地渡入那男子冰冷的身躯。 她的仙力本就不算雄厚,又重伤初愈,输送得十分勉强。 那男子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这点续命的能量,却依旧冰冷得吓人,只有心口处微弱的一点跳动,证明他还活着。 输送了片刻,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丝,泷川停止了动作。 她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 她强硬地抱起还在试图凑近男子的旦旦,将它紧紧箍在怀里,不顾它的挣扎和抗议,转身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不起。” 她低头对怀里不安分的小兔子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愧疚。 “我真的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 看他自己的命吧。”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心跳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她没有回头,因此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离去之后,那个本该深度昏迷的男子,掩在凌乱发丝下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旦旦却变得有些反常。 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黏着她,反而常常独自一兔偷偷溜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开始时泷川以为它只是贪玩,毕竟月宫这么大,足够它探索。但次数多了,她渐渐起了疑心。 尤其是,她发现自己存放在小厨房里的几枚灵果,以及一小罐温和的百花蜜膏似乎少了些许。 这一日,旦旦又鬼鬼祟祟地叼着一小片仙草叶子,往宫殿后方溜去。 泷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果然,旦旦熟门熟路地再次绕到了那片偏僻假山石后。 泷川的心沉了下去。她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兔子满足的咕噜声,还有一丝微弱却平稳了许多的呼吸声。 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听起来情况好转了不少。 所以,旦旦这几天,一直在偷偷给他送“补给”。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拨开枝条,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那个男子靠坐在假山石下,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那日的死气沉沉,显然好了太多。 他破损的衣袍被简单整理过,此刻正微微低着头,唇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脚边正将仙草叶子往他手边推的旦旦。 听到脚步声,一人一兔同时抬头。 旦旦看到泷川,明显吓了一跳,叼着的叶子都掉了,蹦跳着过来,发出呜呜的撒娇声,仿佛在说“我错了,但我忍不住”。 而那个男子在看到泷川的瞬间,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感激,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仙子。”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那日有力了许多。 泷川抱着还在蹭她讨好的旦旦,冷着脸,没有上前搀扶,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疏离而戒备。 “你是谁?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出现在这里?” 男子微微喘了口气,才虚弱地回答道。 “回仙子的话,晚生名叫阿岳。只因家中遭了变故,被仇家一路追杀,慌不择路,误入仙境,又因伤势过重昏厥于此。若非那日仙子心存 善念,以仙力为晚生续命,晚生早已魂飞魄散。今日,更要多谢仙子和这位仙兔连日来的馈赠之恩,晚生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他说得断断续续,气息不稳,眼神却十分真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 泷川听完他的说辞,心中疑虑并未消减半分。能闯入广寒宫结界,这“误入”也未免太巧了些。 但她看着对方那副仿佛多说几句话都要喘不上气的模样,再看看还在拼命撒娇求饶的旦旦,一肚子的质问和冷语竟有些说不出口。 她绷着脸,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你的伤既然好转,就尽快自行离开。广寒宫不是你能久留之地。” 说完,她不再看他,弯腰抱起旦旦,转身就走。 阿岳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并未出言挽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一抹笑意悄然浮现。 “真是比想象中还有意思。”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8章 该去种点树了 自那日“抓包”现场后,泷川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烦躁与无奈之中。 她对于旦旦这种吃里扒外坚持不懈给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送温暖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好几次,她看着旦旦又叼着点什么小东西鬼鬼祟祟地想溜出去,都想狠下心来把它关在寝殿里。 但一对上那双充满恳求的红宝石眼睛,她那点狠心就又溃不成军了。 最终,她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自我安慰道:反正那人也快好了,等他伤好了自然会离开,就当是积德行善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只要他不来打扰自己,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想在哪个角落里待着,就随他去吧。 于是,广寒宫这片亘古清冷寂静的天地里,就维持着一种极其脆弱的和谐。 泷川在自己的主要活动区域修炼,发呆,偶尔对着空地叹气。 旦旦则充当着小小的信使和补给员,穿梭于她和那个偏僻角落之间。 那个名叫阿岳的男人,则安静地待在他的“临时居所”,仿佛不存在一般。 直到这一日。 泷川正抱着旦旦,坐在寒玉回廊的栏杆上发呆。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视线边缘。 泷川猛地回过神,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是那个阿岳。 他居然敢主动走到她面前来? 只见他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略显宽大但还算整洁的素色衣袍,虽然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已无大碍。 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露出了整张脸。他的容貌确实极盛,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带着几分妖异感的俊美,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此刻正含着盈盈笑意,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泷川的心头瞬间火起,第一反应就是: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怀里的旦旦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不悦,立刻缩了缩脖子,乖巧地趴着一动不动,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唯有那个罪魁祸首,依旧笑得春风拂面,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泷川周身散发出的冷气。 他甚至还上前一步,姿态闲适地对着泷川拱了拱手,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邻居间随口问候: “仙子安好。今日天气不错,适合活动一下筋骨。” 泷川冷着脸,不想搭理他。 阿岳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晚生在此叨扰 多日,承蒙仙子照拂,感激不尽。只是连日来皆以灵果仙露果腹,虽能饱腹,却总觉得少了些人间烟火气。不知这广寒宫内,可有可供生火做饭的灶台庖厨之处?” 泷川闻言,简直要被他的得寸进尺气笑了。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冰冷。 “我不需要吃饭。你既是修仙者,理应早已辟谷,还要什么灶台?” 阿岳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仙子误会了。晚生修为低微,尚未能完全辟谷,仍需五日一餐,方觉踏实。再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清冷至极的宫阙,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这广寒宫美则美矣,未免太过冷清寂寥,若有些许炊烟饭香,或许能添几分生机暖意,仙子以为呢?” “不以为。” 泷川硬邦邦地顶了回去,但看着他那一脸坦然,又觉得自己跟他计较这个实在有些掉价。 她烦躁地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随便你,那边假山后面空地多得是,你自己想办法,别弄出太大动静,更不许打扰到我。” 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等同于默许他在此地“非法”搭建违章灶台了。 阿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双凤眼里闪烁的光芒,让泷川觉得他仿佛看透了自己那点外强中干的心软。 他从善如流地应道。 “多谢仙子成全。仙子放心,晚生定会处理妥当,绝不污了仙家圣地。” 泷川不想再看他那张笑得碍眼的脸,抱着旦旦起身就想离开。没想到,怀里的旦旦却突然扭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跳下去。 泷川这下是真的无语问苍天了。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旦旦一眼,用力把它摁回怀里,对着阿岳丢下一句。 “管好你自己。” 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了。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阿岳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地笑出了声,这才慢悠悠地抡起袖子,当真去找材料准备“加油干”了。 到了晚上,平日里早该回来蹭着她撒娇要摸摸的旦旦,却迟迟不见踪影。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她一口气直接冲到男子面前。 她就看到那个阿岳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真的用几块白色的石头垒了一个小巧简陋却像模像样的灶台,里面还有未燃尽的柴火, 散发着淡淡的余温。 而旦旦,那只她养了这么久的小叛徒,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阿岳的腿边,睡得四仰八叉,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泷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阿岳似乎早料到她会来,正悠闲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粗糙的木碗。 见到泷川杀气腾腾地出现,他不仅不慌,反而笑着举起手中的碗: “仙子来了?正好,晚生今日试着用宫中采集的花露,混了些甘泉,熬了点甜水,味道尚可。仙子可要赏脸尝一尝?”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邀请朋友品尝新做的点心。 泷川一肚子的火气被他这不着边际的话堵了一下。 她瞪着他递过来的那碗液体,又看看他那一脸“真诚无害”的表情,鬼使神差地,竟然接了过来尝了一口。 她放下碗,习惯性地评价道。 “味道太杂了,反而失了本味。这几种花香气不融,不适合做甜水。若是用桂花,配上蜂蜜,熬成的桂花蜜才叫香甜。” 她说完就后悔了,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阿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追问道。 “仙子喝过桂花蜜?” 泷川梗着脖子反驳。 “我当然喝过,我又不是与世隔绝的土包子。”她一把将碗塞回他手里,语气更冲了。 “还有,这个破碗,也是旦旦偷偷叼来给你的吧?哼,吃我的用我的。”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阿岳却突然伸手,一把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泷川身体一僵,猛地回头,眼中已带上了真正的怒意。 “你干什么!” 阿岳拉着她衣袖的手并未用力,却也没有松开。 他收敛了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目光突然变得极其专注而深邃,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 “是晚生唐突了。但有些话,晚生不得不言。晚生在重伤昏迷、意识模糊之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仙子,那时仙子周身沐浴在清辉之中,眉宇间带着忧色,却依旧出手救了来历不明的晚生,自那一刻起,仙子的身影便印在了晚生心中。这些时日,虽未能时常见到仙子,但晚生。” “你有病。”泷川猛地甩开他的手,打断了他这番突如其来的“表白”,脸颊因为愤怒和一丝莫名的羞窘而涨红。 “我看你不仅 是伤没好全,连脑子也坏掉了,轻浮!孟浪!谁要听你说这些胡话。”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最好立刻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伤好了就赶紧离开,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不再看阿岳瞬间变得晦暗难明的神色,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 直到泷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层层殿宇之后,阿岳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着脚边正歪着头看他的旦旦,伸手轻轻捏了捏它柔软的耳尖,唇角重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低声喃喃,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着兔子说: “有喜欢的人了?呵,没关系。” “小兔子,你帮我获得仙子的欢心,好不好?这样,我就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也陪着她了。”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无端透着一股偏执与势在必得。 旦旦自然听不懂他复杂的话语,只是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睛。 阿岳也不在意,他将碗中剩余的甜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这片清冷孤寂的广寒宫,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规划自家庭院: “好了,总是太冷清了些,该去种点树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79章 鲛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消失 时光在广寒宫仿佛流逝得格外缓慢,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划过。 最初的警惕与不安,终究敌不过日复一日的平淡与那个男人的无处不在。 泷川从最初的冷言冷语,到后来的视而不见,再到最后,竟也莫名地习惯了阿岳的存在。 他仿佛真的将这片清冷的月宫当成了自己的家园,极其耐心地开辟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 他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种子,能在月华下存活的奇异仙植。 他每日里不是侍弄他的花草,便是对着泷川的方向自说自话。 有时是介绍新种的花草习性,有时是感慨月宫景致的独特,有时甚至只是漫无边际地闲聊,仿佛泷川真的在认真听他说话一般。 “仙子你看,像不像坠落的星辰?” “晚生觉得,那株月桂树若是能在东边再移一株,或许景致更妙。” 泷川大多时候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或者干脆换个方向避开。 偶尔被他叨叨得烦了,会冷冷地回一句“聒噪”,或者“与我何干”。 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对自己存着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故而始终保持着距离,言语间从不留任何余地。 然而,无论泷川的态度多么冰冷,他的热情却从未消减,依旧每日笑意盈盈,寻着各种由头想与她搭话,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泷川愈发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种古怪的拉锯中,泷川的百日禁足之期终于到了。 这一日,太阴真君如期而至。 “禁足期满,今日起,你便可自由出入了。” 太阴真君看着泷川,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眼底深处还是有欣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宫苑。原本清冷单调的景致,如今却多出了机勃勃的花草。而一个穿着素袍正挽着袖子给一丛湛蓝色花朵浇水的俊美男子,恰好落入了她的视线。 太阴真君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她并未感知到任何妖邪或魔族气息,她自然而然地将其归为了泷川的点化之功。 “看来禁足期间你也没闲着,”太阴真君语气略带赞许,“还点化了个小精灵打理宫苑?模样生得倒是不错,灵性也足。很好,这广寒宫是该添些活气了。” 泷川的心猛地一跳,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解释这不是她点化的,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若是此刻揭穿他的来历 不明,以太阴真君的性子,必定会严加盘问。 一个凡人修者,如何能闯入广寒宫?其目的为何? 太阴真君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留意,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泷川身上,神色变得严肃了些。 “禁足虽解,但眼下外界并不太平。魔界与冥界的动荡远超预期,各界边界都不甚安稳。你修为尚浅,无事尽量少出门,以免被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整个广寒宫,语气凝重地叮嘱道。 “尤其是这月宫,乃太阴核心,蕴藏着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关乎三界平衡。你既居于此,便有责任守护好它,绝不可出任何差池,明白吗?” 泷川心中一震,虽然不知那“重要的东西”具体为何,但看太阴真君如此郑重其事,立刻认真点头。 “姐姐放心,泷川明白,定会守护好月宫。” 太阴真君又交代了几句,便化作月辉离去。 直到那令人敬畏的气息彻底消失,泷川才松了口气。 她一转头,发现阿岳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正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真诚的感激。 “多谢仙子,方才没有揭穿晚生。”他郑重地行了一礼。 泷川移开目光,语气依旧冷淡。 “不必谢我。凡人修者不易,能飞升至此更是天大的机缘。我并非为了你,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平白害了一条性命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仙植。 “你将这里照顾得很好,这是你的功劳。你好生在此修炼,若他日真能凭此机缘得道成仙,也是你自己的造化与因果,与我无关。”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往后的日子,泷川虽解了禁足,却也听从太阴真君的告诫,很少离开月宫。 只是月宫的“热闹”却并未减少。 那个鲛人殿下,不知是挨了族中训斥心中不忿,还是单纯看泷川不顺眼,隔三差五便要来寻衅打架。 但奇怪的是,虽然依旧嘴上不饶人,动起手来却似乎有了些分寸,不再像第一次那般狠辣要命,对阿岳,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各种看不起,觉得他修为低微,只会溜须拍马,献殷勤。 阿岳面对鲛人的嘲讽,却总是不气不恼,反而时常笑着回应。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晚辈只是遵循本心,想对仙子好而已。” 他甚至有时还会私下里和那鲛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每次说完,那鲛人殿下虽然依旧哼唧,眼神却会变得有些恍惚和若有所思? 泷川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只要不打起来拆了她的月宫,她都当做没看见。 直到有一天,那鲛人殿下再次来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动手,而是神色复杂,对泷川宣布。 “喂,我要到下界去历劫了。” 泷川一愣。 “历劫?” “嗯。”鲛人点点头。 “族长说,需得经历红尘磨难,体会众生百态,方能道心坚定,蜕变成真正的仙人,虽然你这人不强大,但你是我算说得上话的唯一一个。临走前,来跟你告个别。” 泷川看着那双澄澈坚定的眼睛,心中竟生出一丝奇异的触动。 她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镶嵌着一粒微缩星辰的小圆球,递了过去。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鲛人疑惑地接过。 “心铆。”泷川解释道。 “若你在下界历劫时,遭遇难以承受的精神冲击或迷障,濒临迷失本心时,它会发出微光,助你稳固心神,想起你是谁,从何处来。” 鲛人怔怔地看了半晌,再抬头时,眼中竟似有水光闪动。 过了好一会儿,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忽然问。 “喂,你说,等我历劫回来,会是男的还是女的?” 泷川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懵,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她摇了摇头。 鲛人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答案,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期待和迷茫交织 “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玄’。” 玄? 泷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像是阎王的名字。 泷川觉得一定是想错了。 “祝你一路平安。” 鲛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消失。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0章 泷川竟心生了一丝敬佩 自鲛人离开后,月宫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某种波澜不惊的轨道上。泷川依旧每日修炼发呆,应付一下那个变着法子想靠近她的阿岳。 然而,渐渐地,泷川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旦旦似乎与阿岳走得越来越近。不再只是偷偷送东西,而是常常一整日都腻在阿岳那边,起初泷川还会有些气闷,觉得小没良心,但次数多了,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她好几次偶然瞥见,阿岳并非总是在侍弄花草。他有时会坐在偏僻处,在一块兽皮上勾勒着什么。 他在画月宫的地图?他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让泷川瞬间警铃大作。月宫有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目的不纯。 自此,泷川暗中加强了对阿岳的监视。她会远远地观察他,然而阿岳极其警觉,每当她靠近,他便会立刻收起手中的东西,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就在这种暗流涌动之际,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完全吸引了泷川的注意力,旦旦要化形了! 作为仙兽,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化为人形。旦旦虽灵性十足,但根基尚浅,泷川本以为还需很长时日。没想到这小家伙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突然迎来了化形之兆。 小家伙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整日蜷缩在泷川怀里,发出难受的呜咽声,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泷川的全然依赖。 泷川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什么阿岳,什么地图,什么阴谋诡计,瞬间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将旦旦带回寝殿,寸步不离地守着。 这段时间,阿岳似乎真的从她的世界里“隐身”了。 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不再试图搭话,甚至连那些花草都仿佛疏于打理。 泷川偶尔从忙碌中抬头,远远瞥见他那片区域空无一人,心中甚至会闪过一丝念头,或许他是看到自己无暇他顾,觉得无趣,终于放弃离开了? 这样也好。她实在分不出任何精力再去应付他。 月宫之外,天际偶尔划过的异常流光,以及结界传来的极其细微却越来越频繁的震动,都被她忽略了。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旦旦周身的仙力波动达到了顶峰。 泷川紧张地守在一旁。 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整个广寒宫剧烈地摇晃起来。 光团中的旦旦发出一声痛苦惊恐的哀鸣,刚刚 开始凝聚的形态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溃散! 泷川大惊失色,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月宫上方的结界,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狰狞的缺口,无数裹挟着漆黑魔气的身影,如同蝗虫般从缺口中涌入。 为首的一个高大的魔将,手持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斧,锁定了泷川。 魔将巨斧一挥,一道恐怖的黑色烈焰便如同狰狞的巨蟒,直扑泷川。 泷川脸色煞白,她此刻绝大部分仙力都用在护持旦旦化形上,根本无力抵挡这恐怖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素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泷川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骤然出现在泷川前。 是阿岳。 阿岳抬手一挥,一道屏障瞬间展开,挡住了那狂暴的黑色魔焰。两股力量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会护着你的。” 阿岳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魔军,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眼里,此刻只剩下凛冽的杀意。 阿岳,他不是凡人修者吗? 然而,此刻她已无暇深思。 只能先把旦旦的化形的事情解决,才能去支援阿岳。 殿外,阿岳以一己之力抵挡魔军。 泷川竟心生了一丝敬佩。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1章 最终叹了口气 阿岳虽强行挡住了魔军的第一次冲击,但显然远超自身负荷,他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身体微微摇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为首的魔将看出他的虚弱,发出狞笑,凝聚起更强大的魔焰,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旦旦的化形已到了最后关头,她若再分心,旦旦必然前功尽弃,甚至可能遭受反噬。 但若不出手,阿岳必死无疑。 她一把抱起那团温暖而脆弱的光,身形如电,瞬间掠至摇摇欲坠的阿岳身前。 泷川将那团包裹着旦旦的光塞进了阿岳怀里,阿岳下意识地接住,感受到怀中的生命力,愣了一下。 “你个凡人,退后。” 她素手一扬,广寒宫内无尽的月华之力仿佛受到了召唤,疯狂地向她汇聚而来。 泷川站在寝殿门前,衣裙无风自动,周身沐浴在璀璨的清辉之中。 她以月华之力,硬生生挡住了魔军一波又一波的疯狂进攻,虽然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气血翻腾,仙力飞速消耗,但她一步未退。 阿岳紧紧抱着怀中温暖的光团,背靠着殿门,看着前方那道纤细却无比坚定的背影。 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不知持续了多久。 “孽障,敢犯我月宫。” 太阴真君终于赶到了! 她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撕裂虚空赶回,周身还带着未散的空间波动和冰冷的杀意。 只见她袖袍一挥,瞬间将那为首的魔将连同其周围的大片魔兵彻底湮灭。 剩下的魔兵见首领瞬间毙命,太阴真君亲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同潮水般狼狈地向着结界缺口逃窜。 太阴真君面若寒霜,并未追击,而是先迅速修复了被撕裂的结界,然后才身形一闪,出现在泷川身边。 “姐姐。” 泷川看到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栽倒,被太阴真君及时扶住。 太阴真君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发现她只是力竭并未受重伤,这才松了口气,但目光随即落在她身后的阿岳身上。 太阴真君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凡人修仙者?。”目光如刀般射向阿岳,“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广寒宫?” 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住阿岳,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形晃了晃,脸色更加难看。 泷川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看到太阴真君眼中闪过的冷意,怕下 一刻就会直接将阿岳当做可疑分子处置掉。 “姐姐。” 泷川急忙挡在阿岳身前,急切地解释道。 “是他,先出手挡住了攻击,为我争取了时间。” 太阴真君目光冰冷地看着泷川。 “所以你还替他求情?” 泷川一咬牙,坚持道。 “姐姐,他刚才救了我是事实,至少让他把伤养好。等他伤好了,我亲自送他离开月宫。我保证!” 太阴真君沉默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罢了。” 她的目光落在阿岳怀中的光团上,语气缓和了些许。 “念在你此次护持有功,暂且留你性命。” 她走上前,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的月华本源,轻轻点在那光团之上。顿时,光团光芒大盛,变得无比稳定和凝实,里面传来的生命气息也更加蓬勃有力。 “好了,明日此时,这小家伙便能彻底化形成功了。” 太阴真君收回手,看着泷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倒是你,平日里冷言冷语,关键时刻倒会替人说好话了。” 泷川低下头小声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 太阴真君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去巡视和加固整个月宫的结界了。 泷川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阿岳。 见他依旧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想到他刚才拼命的样子,心中终究过意不去。 她走上前,掌心凝聚起温和的治愈仙力,轻轻按在他的后背,为他缓解反噬带来的痛苦。 他抬眼看向为他疗伤的泷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明显的愉悦。 “原来仙子的嘴,不仅能说冷冰冰的话,还能说出那么动听悦耳的求情之语,真是令晚生受宠若惊。” 他凤眼微挑,带着一丝戏谑和得寸进尺。 “不知仙子能否再多说几句给晚生听听?” 泷川为他疗伤的动作猛地一顿,刚刚生出的一点感激和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她立刻收回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怀里的旦旦抱了回来,冷声道。 “看来你是死不了了。” 说完,她抱着旦旦,转身就往寝殿走,懒得再理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 阿岳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也不恼,反而 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碎碎念。 “仙子,别走那么快,晚生真的好疼啊,骨头好像都断了,仙子方才救了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仙子理理我嘛。” 泷川被他念得心烦意乱,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对他施展了一个禁言术。 世界终于清静了。 阿岳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瞪着一双写满了“委屈”和“控诉”的凤眼看着她。 泷川冷哼一声,抱着旦旦快步走进寝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烦人精。 她将旦旦小心地放在榻上,自己则守在一旁。 这一守,就到了半夜。 忽然,榻上的光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泷川紧张地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光芒彻底散去,榻上出现了一个约莫人类五六岁大小的女童。她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柔软衣裙,肌肤晶莹剔透,乌黑的长发如同绸缎般披散着。 女童似乎有些茫然,缓缓地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带着几分初生的懵懂和对世界的惊奇。 然而,当泷川看清她那张脸时,猛地愣住了。 那张脸,是一张泷川刻骨铭心的容颜。 那是郑女的脸。 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与灵动。 泷川张大了嘴,手指微微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旦旦化形后,怎么会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榻上的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依赖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 “娘亲?” “!!!” 她被这称呼雷得外焦里嫩,但看着那张脸,她忍不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旦旦抱进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不是娘亲,是姐姐。” 小女孩乖巧地靠在她怀里,用小脸蹭了蹭她,满足地咕哝了一声。 “姐姐。” 泷川心中百感交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想起殿外那个被禁言了的家伙。 她抱着小旦旦,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了殿门。 阿岳坐在门外的廊下,背靠着柱子,似乎因为伤势和疲惫睡着了,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倒是少了几分平日的戏谑,多了些安静的脆弱。 她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 踢阿岳的小腿。 阿岳立刻惊醒,看到是她,眼中闪过惊喜,刚要张嘴,却发现禁言术还没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泷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指了指怀里好奇张望的小女孩,语气冰冷带着十足的警告。 “旦旦化形了。是女孩子。”她顿了顿,加重语气,“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听到没有?” 说完,也不管阿岳的表情,再次关上了殿门。 被警告的阿岳,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2章 骤然划破了月宫的宁静 泷川的生活重心几乎全部转移到了旦旦身上。化形后的小女孩,顶着那张与郑女别无二致的脸,懵懂又依赖地跟在她身边,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瞬间填满了泷川大部分的心神和时光。 类似于“养孩子”的滋味。虽然手忙脚乱,却也甘之如饴。 阿岳他将之前所有试图接近泷川的热情,都转移到了旦旦身上。 很多时候,泷川从忙碌中抬头,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冰雪可爱的女童坐在回廊下,晃荡着小短腿,仰着头认真地听着身旁俊美男子说话。 每当这时,泷川有些莫名的触动。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微妙的流逝。 直到泷川确认阿岳的伤势确实已无大碍,她终于再次冷下脸。 “你的伤已经好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是时候离开广寒宫了。” 阿岳编着小雀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向泷川,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眼里,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没有纠缠,也没有再找任何借口,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编到一半的草雀,拍了拍旦旦的小脑袋,站起身,对着泷川微微一笑,异常干脆地应道。 “好。叨扰仙子多日,是晚生该离开了。”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反而让做好了应对各种胡搅蛮缠准备的泷川愣了一下。 阿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弯腰,对着旦旦,温柔地笑了笑。 “旦旦,哥哥要走了,以后要乖乖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旦旦虽然懵懂,却似乎感知到了离别的意味,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角,依依不舍。 阿岳轻轻掰开她的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然后,他不再看泷川,转身,毫不留恋地朝着月宫结界的出口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无端透出一股萧索之意。 旦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扑进泷川怀里。 泷川抱着怀里哭得抽噎的小人儿,轻轻拍着旦旦的背,却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淡淡道。 “好了,不许哭。以后有姐姐陪着你。” 旦旦失落了好几天,总是下意识地寻找那个会给她编小兔子、讲故事的哥哥,但小孩子的注意力终究容易被转移。 而泷川,在照顾旦旦之余,一直被另一件事困扰着,太阴真君口中 的“重要的东西”。 上次魔界大动干戈,不惜强攻广寒宫,目标显然极其明确。 好奇心如同藤蔓般在她心中滋生蔓延。而且,作为月宫目前的守护者,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弄清楚自己究竟在守护什么。 于是,趁着旦旦午睡或独自玩耍的间隙,泷川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月宫范围内探寻。 她回忆太阴真君说那话时的神情,猜测那东西必然藏在极其隐蔽、且拥有强大守护力量的地方。 过程并不顺利。月宫远比她想象的要广阔和复杂。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一日,当她穿过一片如同迷宫般的巨大冰晶竹林,那里并非什么华丽的殿宇,而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寒潭。 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上却自然凝结着一层永不融化的薄冰。 而在寒潭正中央,悬浮着一枚黑色晶石。 这就是魔界想要抢夺的东西,也是支撑整个月宫平衡的基石。 她心中巨震,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仔细感知,但那寒潭周围的天然屏障却将她柔和而坚定地推开,警告着任何未经允许的靠近。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观察,一股阴邪魔气,如同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渗透过外围结界,再次出现在了广寒宫范围内。 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更加明确。 泷川捕捉到了这丝不祥的入侵者气息,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转身,朝着感应到魔气的方向疾驰而去,同时,她素手一翻,一柄通体剔透的寒玉长剑出现在她手中,剑身嗡鸣,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竟敢再来! 泷川提剑冲出冰晶竹林,衣袂翻飞,目光如冰,精准地锁定了那几道正在向着竹林深处摸来的漆黑魔影。 “魔孽,还敢来犯!当诛!” 清冷的喝声伴随着凌厉无匹的剑光,骤然划破了月宫的宁静。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3章 本该逝去的灵魂 击退那一小股精锐魔族的偷袭,并未让泷川感到丝毫轻松。 魔族对月宫珍宝的觊觎之心不死,这次虽是小规模渗透,难保下次不会卷土重来。 她提着寒玉剑,仔细巡视了整个冰晶竹林,确认再无魔气残留,又加固了几处薄弱的结界节点,这才稍稍安心。 然而,当她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日常起居的宫苑时,一种比魔族入侵更让她心慌的空寂感扑面而来。 太安静了。 平日里,只要她回来,无论旦旦是在玩闹还是小憩,总会第一时间像只欢快的小鸟儿般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或是献宝似的拿出新发现的有趣玩意儿。 可今天,没有。宫苑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华无声流淌,冷清得让人心底发寒。 “旦旦?”泷川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立刻放开神识,仔细搜索月宫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哪里都没有旦旦的气息! 那个会依赖地靠在她怀里,会用纯净眼眸望着她的孩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泷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最后一次见到旦旦的情景。 她立刻冲到回廊下,那里除了静静绽放的莹白花朵,空无一人。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陌生的气息,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旦旦是自己走开的,或者是被一种她无法察觉的力量带走的。 无数猜测和担忧如同毒虫般啃噬着她的心。 她疯了一般在月宫内反复搜寻,呼唤着旦旦的名字,甚至不顾可能引发的后果,动用了太阴真君留给她的紧急传讯符,将旦旦失踪的消息禀报了上去。 太阴真君很快降临,强大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扫过整个广寒宫,甚至穿透了部分空间褶皱。然而,就连她也皱起了眉头。 “没有外力强行闯入的痕迹,也没有空间传送的波动。”太阴真君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那小兔仿佛是与月宫的气息自然融为了一体,又或者是被某种更高的力量带走了。”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泷川强装的镇定。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冰冷的宫殿中,看着这偌大的月宫,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阿岳走了,旦旦也消失了。就像两颗偶然划过月宫这片广袤寂 静世界的流星,带来短暂的温暖和喧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是比以往更加彻骨的寒冷。 她想起在人世间的日子,纵然身不由己,但身边总有牵挂之人。后来即便成为泷川,也有零三九插科打诨,那些烟火气,那些羁绊,让她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永恒的寿命,原来代价是永恒的孤独。 守护月宫珍宝的责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这座美丽的牢笼里。她不能任性地下界去寻找旦旦,因为她肩负着关乎三界的重任。 接下来的日子,泷川变得越发沉默。 她依旧每日修炼,巡视月宫,守护玄精,履行着作为嫦娥的职责。 太阴真君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叹息。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泷川的心境迟早会出问题,甚至可能影响道基。 这一日,她找到独自坐在月桂树下发呆的泷川,开口道。 “整日闷在宫里也无益,随我出去走走吧。” 泷川抬眼,目光有些空洞。 “出去?去哪里?” “冥界。”太阴真君语气平淡。 “新任阎王继位,同时大婚,广发请柬,宴请三界。冥界向来保持中立,此次连魔界也派了使者。你我去观礼,也算散散心。” 冥界?阎王大婚?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让泷川沉寂的心湖微微波动了一下。冥界,那里有忘川,有奈何桥,有孟婆。新任阎王?会是谁?她认识的那个偏执疯狂的谢玄吗? 一丝久违的好奇心,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心底重新燃起。她点了点头。 太阴真君见她终于有了点反应,心下稍安。 抵达冥界时,眼前的景象让泷川有些恍惚。依旧是流淌的忘川水,但今日的冥府却张灯结彩,往来穿梭的鬼差们脸上也似乎多了几分鲜活气,虽然依旧鬼气森森,却莫名透出一种奇异的“热闹”氛围。 她对这场婚礼,尤其是那位神秘的新阎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太阴真君见她眼神终于恢复了点往日的灵动,挥挥手让她自己去玩了。 婚礼大典在森罗殿举行,泷川跟在太阴真君身后,目光掠过形形色色的面孔,最终落在了大殿最高处,那对身着玄色婚服的新人身上。 新任阎王身姿挺拔,他似乎感应到泷川的目光,微微侧头,视线穿越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时。 那张脸不再是雌雄莫辨的精致,而是轮廓分明,俊美中带着属于男性的刚毅。 是玄,他竟然成了新任阎王。 玄,不,现在是新任阎王了,他看着泷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隔着喧嚣的大殿,用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眼神,传递着一句无声的问候。 那眼神里,是久别重逢 泷川的心脏砰砰直跳,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如今玄成了阎王,他看起来是欢喜的,那么阿脂呢?他娶的是阿脂吗? 或许她能做些什么。比如,试着去拯救一个本该逝去的灵魂。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4章 走错地方了 大殿中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泷川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避开熙攘的人群,朝着冥府深处向寻去。 如果真的有一次挽回的机会。 冥府后殿比前殿清静许多,但仍点缀着喜庆的红色。 泷川放轻脚步,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殿门。 殿内,烛火摇曳,一名身着繁复华丽玄色嫁衣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大红盖头尚未垂下,露出了一张泷川永生难忘的容颜——清丽脱俗,眉眼间带着一种温柔的坚韧,正是阿脂! 只是,眼前的阿脂,脸上洋溢着待嫁的羞涩与喜悦。 阿脂闻声转过头,看到泷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化为友善的笑意。她显然不认得泷川,“这位仙子是来观礼的宾客吗?” “是,我叫泷川。” 泷川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自愿嫁与阎王吗?” 阿脂被她问得有些莫名,但还是乖巧点头,脸上泛起红晕。 “嗯,能与玄结为连理,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提到阎王的名字时,眼中是纯粹的爱慕和幸福。 泷川的心沉了沉。现在的阿脂,真的很爱玄,那个可怕的结局,泷川无力避免。 可是看着阿脂全然信任的幸福模样,泷川心中那份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越发强烈。她咬了咬唇,决定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她。 “阿脂姑娘,”泷川的声音压低了些,“我曾听闻一个故事。说的是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子,分不清是爱还是愧疚,他的爱太过沉重,那个女子死后一直在寻找替身,最终他找了一个替身,娶了那个替身,但是那个替身,因为这份爱,心中郁结,最后选择魂飞魄散。” 阿脂听得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些许困惑和怜悯。 “啊,怎么会这样?好可怕的故事。那那个男子呢,最后怎么样。” “他疯了。” 泷川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知道她并未将这个故事与自己联系起来。她不再多说,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星石。 泷川将石子轻轻放在阿脂手中,触手温凉。 “若你将来某一日,觉得身不由己,或是想要一片刻真正的宁静与自由时,握紧它,就能离开。” “就当是送给你的新婚贺礼吧。希望它永远只是个装饰。” 阿脂握着那枚石头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将石子紧紧握在手心,对着泷川露出了一个温柔却坚定的笑容: “谢谢你,泷川仙子。虽然我不太明白那个故事,但我想,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也面临那样的境地,我的选择,或许会和故事里的那位姑娘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枚石子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听到阿脂这番话,泷川心中百感交集。 她看着阿脂将石子小心地收进贴身的香囊里,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祝福的笑容。 “愿你永远用不上它。” 从偏殿出来,泷川的心情复杂难言。刚走到回廊拐角,却差点撞上一个坚实的身影。 抬头一看,正是新任阎王玄。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清明,全然不见曾经的阴郁偏执。 泷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 然而玄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反而很高兴见到她。 “仙子,方才大殿上人多,未能好好叙旧。多谢你前来。” 泷川定了定神,勉强笑道。 “恭喜陛下。” 谢玄看着她,眼神真诚。 “更要谢谢你。若非你当初赠我那枚心铆,在我历劫迷失将我拉回。” 泷川顺着他的话道。 “陛下能平安归来就好。既已归来,望陛下好好待阿脂姑娘。” 谢玄郑重地点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明白。我会倾我所有,护她一世安稳喜乐,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就像。”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了一丝感慨,“就像阿岳当初和我说的那样。”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玄。 “阿岳?他和你说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关于如何珍惜眼前人之类的话。” 他适时止住了话题,转而道。 “前殿宴会快要开始了,仙子不妨先去入席?”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也顾不上礼仪,几乎是仓促地转身,朝着玄所指的宴会方向走去。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冥府路径曲折,光线幽暗。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似乎偏离了主路,周围的装饰风格变得诡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魔气。 她猛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去,殿内觥筹交错, 喧嚣鼎沸,但坐在其中的宾客,周身魔气浓郁,眼神凶戾。 是魔界的宴会场地,她竟然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泷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了狼窝的小白兔,周身纯净的仙气在这魔气森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已经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了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就想后退离开,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镇定无害的微笑,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后挪。 然而,刚退了两步,她的后背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泷川身体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人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一个低沉而带着几分玩味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哦?哪里来的小仙子?走错地方了么?”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5章 宁静被再次打破 耳畔传来低沉玩味的问话时,泷川全身的仙力都本能地绷紧,如同受惊的弓弦。 她迅速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微侧身,拉开些许距离,正色道。 “我乃是太阴星君座下月宫嫦娥,泷川。不知阁下是?可否行个方便让路。”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特有的疏离。 那魔似乎对她的身份并不意外,反而低笑一声。 “原来是月宫嫦娥仙子,果然名不虚传,是三界难得一见的美人。方才是在下冒犯了,惊扰仙子。” 说完让开了身子。 泷川不欲多作纠缠,只微微颔首,径直从那魔身侧走过。她没有回头去看那魔将是何反应,也未留意身后响起的几声意味不明的哄笑与议论,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到仙家宾客所在的宴席区域,太阴真君见她回来,投来询问的一瞥。泷川轻轻摇头,示意无事,安静地走到真君身后坐下。 接下来的宴席,她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四处张望。 宴席终了,辞别新任阎王玄与其新娘阿脂,泷川随着太阴真君返回月宫。 广寒宫依旧清冷寂寥,太阴真君语气温和了许多。 “近来三界边界暂且安稳,魔界那次偷袭后也收敛了些。你总将自己困在这月宫之中,于修行无益。若觉得闷了,可到下界去散散心,看看红尘烟火,或许能有所悟。” 泷川闻言,心中微动。下界承载了无数前世纠葛的人间。 她抬眸,看向太阴真君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关切,鼻尖微微一酸,低头恭敬道。 “好。” 太阴真君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长辈的慈爱。 这熟悉的触感让泷川一瞬间恍惚,仿佛看到了郑女也会这样带着宠溺揉她的头。 “去吧,记得收敛仙气,莫要过多干涉凡间因果。” 太阴真君最后叮嘱道。 “泷川明白。” 稍作准备,泷川在寝殿内留下一缕神识守护月宫本体,真身则化作一道清辉,悄然落入凡间。 她降落之地,并非她熟悉的现代都市,而是一派古意盎然的世界。 屋舍俨然,田野阡陌,百姓衣着古朴,口音带着陌生的腔调。 泷川隐去仙姿,化作一寻常布衣女子,漫步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她刻意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滴水入海,融入了这滚滚红尘。 起 初,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看山看水,看市井百态,沿途,她听到最多的议论,便是关于那绵延万里的长城。 直到她亲耳听到几个满面风霜的民夫提及“孟姜”二字,以及她寻夫的故事正在民间悄悄流传时,泷川才恍然惊觉,原来如今正孟姜女还没有成为地府孟婆的时候。 她来到了长城脚下。施工现场尘土飞扬,民夫们如同蝼蚁般在监工的皮鞭下艰难劳作,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血泪与绝望的气息。 泷川很容易就找到了孟姜女。 那个女子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泷川知道,仙凡有别,干涉凡人命途是大忌。 但看着孟姜女那单薄却倔强的身影,她终究没能硬起心肠。 “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悄悄护她一程,助她少受些苦楚,不涉及其核心因果,应是无妨。” 于是,泷川隐在暗处,成了孟姜女看不见的守护者。 泷川做得极其隐秘,从未露面。 时光流逝,泷川就这样在清冷的月宫与悲壮的长城之间往返。 她看着孟姜女日复一日地容颜日益憔悴,生命的火焰在执念与风霜中缓缓黯淡。 泷川心中酸楚,却无力改变那早已注定的结局。 终于,那一日到来。孟姜女因长久的心力交瘁与奔波,病倒在了长城脚下一个破败的土洞里,气息奄奄。 也正是在这时,泷川清晰地感知到了冥府勾魂使者的气息正在靠近。 泷川知道,时候到了。她直接去冥界找到了已成为阎王的玄。 玄见到她有些意外。 “何事劳你亲自前来?” 泷川开门见山。 “我向你推荐一人,可任孟婆之职。” “哦?”玄挑眉,“不知你推荐的是何人?” “她叫孟姜。”泷川将孟姜的故事简要说了一遍。 “我相信,她能体会众生之苦,熬出的汤,必能真正抚平伤痕。” 玄听完,沉吟片刻。他看了看泷川眼中罕见的恳切,他点了点头。 “好,冥府便予她这个机会。” “多谢陛下!”泷川心中一松。 获得准许后,泷川再次来到长城脚下。 她依照冥界使女的样子幻化出一盏素白的灯笼,灯笼上绘着几朵清雅的白色小花,她要以一个“受上天所托的使者”的身份,为孟姜女指引一条新的道路。 提着灯笼,泷川缓步走入阴暗的土洞。孟姜女躺在干草堆上,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口中仍喃喃念着“喜良”。 “孟姜女。”泷川的声音温和而空灵,在洞中响起。 孟姜女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手提白花灯笼,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光晕的泷川,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并无恐惧。 泷川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如实相告。 “你的阳寿将尽,我受上天所托,前来接引你。” 孟姜女眼中瞬间涌上泪水,挣扎着问。 “我的夫君,范喜良,他。” 泷川心中不忍,但依旧选择说出真相。 “范喜良早已入了轮回,前尘尽忘。他希望你放下执念,好好生活。” 这后半句,是泷川添加的,希望能给孟姜女一丝慰藉。 果然,听到爱人已忘前尘,孟姜女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下去,悲恸无声地蔓延。 良久,她嘶哑地问。 “那我该去往何处?” 泷川看着她,轻声道。 “上天念你情深义重,历经磨难,特许你一份差事。忘川之畔,奈何桥头,需一位引渡之人,熬制孟婆汤,助过往魂魄忘却前尘苦痛,安心往生。你,可愿担任这孟婆之职?” 孟姜女愣住了。她沉默着,思绪万千。最终,她抬起泪眼,看向泷川。 “忘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我愿意。” 见她应允,泷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她伸出手,轻声道。 “既然如此,随我走吧。” 孟姜女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无尽痛苦与思念的人间,握住了泷川的手。 素白的灯笼在前引路,照亮一条通往冥府忘川的道路,也照亮了她新的使命。 泷川亲自将孟姜女引至忘川畔,与冥府交接。 完成了这桩心事,泷川独自返回月宫。 这次尘世之行,她对这纷扰的人界,再无过多的留恋。 此后,泷川便长久地留在了广寒宫,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修炼,偶尔起身巡视,看顾珍宝。她以为这般清寂的岁月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一日,月宫的宁静被再次打破。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6章 幽深的平静 这一日,她如常坐在回廊边,指尖无意识地凝结着点点月华光晕,人间种种,恍如隔世,却又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不禁微微出神,若眼前这清冷仙宫、这漫长孤寂,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景,她是否该寻一个方法,挣脱而去,回到那有温度的人世间?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宫苑入口处的结界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并非入侵者的冲击,更像是被某种熟悉的气息自然触碰到。 泷川蓦然回神,警惕地抬眸望去。 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缓缓走入她的视线。 那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容颜明媚,与这清冷的月宫格格不入。 而那张脸,泷川的呼吸瞬间窒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那是郑女的脸。一模一样,毫无二致。只是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与娇憨。 是旦旦?长大了?而且,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泷川的心头,让她一时竟呆立在原地,忘了反应。 就在泷川失神的片刻,那女子已然发现了她,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毫无惧色地在她面前站定,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仙子姐姐,你好漂亮呀,像月亮一样会发光。” 清脆悦耳的声音将泷川从纷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目光紧紧锁住对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仙子?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然而,女子只是眨了眨那双与郑女如出一辙的清澈眼眸,用力摇了摇头,语气天真。、 “我叫旦旦呀!我是偷偷背着哥哥跑出来玩的,没想到这里这么漂亮,还有这么漂亮的仙子姐姐,仙子姐姐,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旦旦。”泷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她果然是旦旦,可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席卷而来,淹没了重逢的些许喜悦。 泷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对呀,我一直住在这里。你哥哥是谁?”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旦旦正想回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什么,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下子躲到了泷川的身后,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小声嗫嚅。 “哥哥,哥哥找来了。” 泷川抬眼望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悠然 迈入。月华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依旧是那副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容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阿岳又是谁? 只是,眼前的阿岳,周身气息与当年那个“凡人修者”已截然不同,虽依旧内敛,却透着一股幽深难测的气质。 “阿岳?”泷川难掩震惊,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你这么久还活着?” 阿岳走到近前,目光先是落在泷川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深邃,然后才看向她身后躲藏的旦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旦旦,又不听话乱跑。” 他这才重新看向泷川,点了点头,唇角笑意加深。 “仙子好记性,正是晚生。” 泷川上下打量他。 “是成了地仙?” 阿岳闻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凤眼中流转着戏谑的光芒。 “在仙子眼里,我拼尽全力,就只能修成个区区地仙吗?” 泷川蹙眉。 “凡人修仙,若不成地仙,难不成是鬼仙?” 阿岳抚掌。没有回答。 泷川此刻却无心深究他的际遇,她的注意力全在旦旦身上。 她将躲在自己身后的旦旦轻轻拉出来,带着一丝责备看向阿岳/ “那你拐走旦旦,又是何意?” 阿岳叹了口气,神色变得认真了些。 “仙子误会了。并非我拐走旦旦。当年我离开月宫后在一处荒僻的,山谷中,偶然发现了重伤昏迷的旦旦。她当时气息奄奄,身上还缠绕着未曾散尽的魔气,显然是遭遇了不测。我将她救起时,她便已是这般长大后的模样,且前事尽忘,只依稀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旦旦。” 他看向旦旦的眼神带着真切的怜惜。 “她醒来后十分怕生,只肯亲近我一人。我见她无处可去,身上魔气也需慢慢净化,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照料。今日是她顽皮,趁我不注意,不知怎地触动了什么,竟误打误撞跑回了月宫。” 泷川听着他的解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眼神坦荡,不似作伪。而且,旦旦对他全然依赖的样子也做不得假。 她沉默片刻,看着紧紧挨着阿岳的旦旦,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不能放任旦旦就这样跟着阿岳离开,尤其是在旦旦失去记忆的情况下。 “既然如此,”泷川深吸一口气,看向阿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现在旦旦 找到了我,我便不能让她再随你漂泊。你和她,都留下来吧。” 阿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仙子这是邀请我们?” 泷川别开脸,故作冷淡。 “你之前住的那处地方还在,你依旧住那里。旦旦跟我住。” 阿岳从善如流,躬身一礼,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仙子相邀,晚生毕生荣幸,敢不从命?” 于是,清冷的广寒宫,再次迎来了“住户”。 接下来的日子,泷川开始了她的“洗脑”大业。她不再整日枯坐,而是想方设法地接近旦旦,带她看月宫最美的景致,给她讲月桂树的传说,试图用熟悉的环境唤起她沉睡的记忆。她甚至翻出以前旦旦还是小兔子时喜欢的玩具,虽然旦旦只是好奇地看看,并无特别反应。 阿岳果然信守承诺,住在之前那个偏僻的角落,并不常来打扰。 但每当泷川带着旦旦在庭院里玩耍时,他总会出现在不远处的回廊下,或倚柱而立,或闲坐抚弄一片草叶,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她们的身影。 泷川有时会故意说些阿岳的“坏话”,旦旦听得似懂非懂,却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阿岳的方向,然后对着泷川露出甜甜的笑容,仿佛在说“我知道哥哥不是坏人”。 而阿岳,对于泷川这些小小的“诋毁”毫不在意,甚至当泷川看过去时,他会回以一个更加纵容乃至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有趣又温馨的闹剧。 这一日,泷川和旦旦正在学习剑法,旦旦学得认真,侧脸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泷川看着看着,又不免想起了郑女,眼神微微恍惚。 阿岳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着泷川眼中那抹复杂的思念与温柔,又看看浑然不觉的旦旦,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弧度,深邃的凤眼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幽深的平静。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7章 轮回之路,或许才是归途 旦旦聪慧伶俐,无论是辨识仙草灵株,还是修习基础仙诀,她总能迅速领悟,举一反三。 泷川几乎是将自己所知的修炼心得倾囊相授。 看着那张与郑女别无二致的脸上洋溢着求知的光彩,泷川恍惚间觉得,仿佛是亏欠姐姐的弥补。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让她刻意忽略了心底深处偶尔泛起的不安。 阿岳依旧时常离去,泷川乐得清静。 只是有时,当他静立廊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与旦旦身上时,会猝不及防地刺痛泷川,勾起她对阿慎和姐姐潮水般的思念。 这月宫仙阙,是真实还是幻景?她甩甩头,将疑虑压下。 然而,平静终被打破。一道传讯仙符撕裂月宫宁静,是太阴真君,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魔界大军压境,南方战线吃紧,命她即刻取出月宫珍宝,火速携往南方战场,以珍宝之力稳固天界阵脚。 泷川心头一凛,不敢怠慢。她匆匆嘱咐旦旦留守月宫,穿过森森冰晶竹林,潭水幽寂如昔。 泷川凝神静气,施展仙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维系着三界微妙平衡的黑色晶珍宝从潭心取出。 就在玄精脱离结界庇护的瞬间,异变陡生,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直袭她握宝的手腕,泷川惊而不乱,化作屏障护住周身。黑影修为极高,招式诡谲狠辣,对月宫仙力似乎极为熟悉。 双方在竹林间激战,光华四溅。泷川渐渐摸清对方路数,修为略胜一筹的她找准破绽,一掌即将拍中对方肩头。 电光火石间,她看清了黑影掩藏下的面容,动作骤然僵滞。 是旦旦,却不是平日纯真模样,那双熟悉的眼眸里盛满了冰冷的决绝与陌生。 这一瞬的恍惚,足以致命。 旦旦手腕一翻,一道阴损魔气刁钻袭来,泷川手腕剧痛,旦旦一把夺过珍宝,身形化作黑烟,瞬息间消失在竹林深处。 泷川捂着灼痛的手腕,望着空荡的前方,心如坠冰窟。 她踉跄返回宫苑,果然已是人去楼空。 背叛的寒意浸透四肢百骸。她不敢耽搁,强忍心中翻涌的苦涩与混乱,起身欲赶往南方战场。 然而,祸不单行。刚离开月宫结界不远,一道凌厉攻击自暗处袭来,泷川本就心神激荡,仓促迎战,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袭击者一身黑衣,面容模糊,但那股气息,那交手的感觉,泷川心中巨震,是阿岳。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泷川奋力反击,但失了 先机,又心绪不宁,最终被对方一招逼退,看着那黑影冷哼一声,从容遁去。 接连遭受信任之人的背叛与袭击,泷川只觉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她不敢再停,带着内伤,拼命赶往南方。 当她终于抵达战火纷飞的南方天际,映入眼帘的却是溃败的景象。 天兵伤亡惨重,阵线摇摇欲坠。更让她惊骇的是,几名天将一见到她,立刻怒目而视,不由分说便将她制住。 “叛徒!还敢回来!”为首天将怒喝。 “什么?我不是。”泷川愕然。 “休要狡辩,不久前正是你持珍宝前来,声称奉太阴真君之命支援,结果那珍宝竟是魔界伪物,引爆后重创我军。” 泷川如遭雷击,瞬间明白。 是旦旦,自己将一切招式都交给了旦旦,旦旦伪装月宫的灵力气息也是理所当然。 她百口莫辩,身受内伤,无力反抗,被押解回白玉京。 太阴真君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刀。 “泷川,南方战线因你送去的假珍宝损失惨重,我不相信你会勾结魔界。” 泷川跪在殿中,浑身冰冷。她知道是谁,是旦旦,可是顶着姐姐容颜的旦旦,自己难道要亲手将这张脸的主人送上绝路?不,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渗出,却始终缄口不言,只是重重磕下头去。 她的沉默激怒了太阴真君。太阴真君冷哼一声,袖袍一挥。 几日后,仙索捆缚的旦旦被押至殿前。 此时的旦旦,眉眼间尽是邪媚与嘲讽,看着泷川的眼神如同看一个笑话。 “旦旦。”泷川声音沙哑,“你原本就是如此?还是因为我当初弄丢了你。” 旦旦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刺耳。 “仙子真是到了这般田地还这般心软。主上说得对,您一定会护着我。起初我还不信呢。” “主上?是阿岳吗?”泷川的心彻底沉沦,“所以,一切都是局?从最初的重伤相遇,到失忆回归……” “是呀,”旦旦笑得妖异,“主上本想让他亲自引您动心,可惜您眼里只有我。计划不得已才改变。这次,主上算准了您不会对我下手。” 真相血淋淋地剖开。原来所有的温暖陪伴,都是淬毒的蜜糖。一个针对她情感弱点的彻头彻尾的杀猪盘。 泷川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片死寂的平静。 也许死亡是离开这虚回归真实的代价,她甘之如饴。 她望向太 阴真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太阴真君,一切罪责在我。守护不力,识人不明,酿此大祸。泷川愿一力承担,与他人无尤。” “你!” 太阴真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最终化作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冥顽不灵!为了一个魔界的棋子,你竟。” 最终的判决很快下达。 嫦娥泷川,玩忽职守,私通魔界,罪无可赦。削去仙籍,打入轮回,历尽人间苦楚,以赎其罪。 判决声响彻大殿,泷川面无表情地叩首谢恩。 轮回之路,或许才是归途。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8章 幻景,该醒了 阴冷的天牢深处,仙法镣铐锁住了泷川的仙力,明日便是她踏上斩仙台,堕入凡尘之时。 她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阖着眼,并非休憩,而是在心中一遍遍勾勒着沈独光的眉眼,郑女的笑容,咖啡馆的暖香,那才是她渴望回归的真实。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泷川没有睁眼,直到那人在牢房外站定,熟悉的气息让她蹙眉。 “明日便要行刑,仙子倒是镇定。” 阿岳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懒笑意。他此刻伪装成一个普通月宫门客的模样,前来“探望”。 泷川缓缓睁开眼,看向他。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与斥责,她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离开这里,或许是件好事。”她淡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毕竟,这一切,或许本就只是一场幻景。” 阿岳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眉梢微挑,探究地注视着她. “你似乎并不在意?连恨意都没有?” 泷川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我的问题。我本就不适合做这个嫦娥。玄说得对。” 阿岳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认识的是另一个她。 泷川终于抬眼,正视他.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变了很多。” 阿岳向前一步,目光灼灼. “嫦娥,可是对这张脸迷恋得很呢。”他指了指自己俊美近妖的面容. “可我这次费尽心机,在你面前晃了这么久,你竟能无动于衷。真是令人意外。” 泷川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这皮相也是算计的一环。她垂下眼睫,沉默以对。 自己本就不是那个为了飞升杀夫证道的原主,怎会对这刻意模仿的皮相动心? 她的沉默却让阿岳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了然. “你不是她,对不对?那个冷心冷情、杀夫证道的嫦娥,不是你。” 他的语气变得肯定. “我看你看旦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故人,那么温柔,那么留恋,我也很想让你用那种眼神看看我。” 泷川终于抬起眼,看向他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探究,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扯 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那你原本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阿岳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衣袖看似随意地一挥,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笼罩了这方寸牢房,隔绝了内外窥探。 然后,他周身泛起朦胧的光晕,面容在光影中开始变幻。 泷川屏住了呼吸。 光芒散去,牢笼外站立的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带着熟悉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正复杂地凝视着她,赫然是沈独光的模样。 泷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维持的平静面具瞬间碎裂。眼中不受控制地涌上滔天的思念,震惊,以及无法置信的痛楚。 她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那张脸,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襟。 “就是这样。” 阿岳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 “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的。早知道,我就该用我原本的这张脸去接触你。”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疏离。 “你不是他。”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旦旦也不是她。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假的幻景。” “幻景?” 阿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 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了泷川的脖子,那力道之大,让泷川瞬间窒息,眼前发黑。 “这触感,这疼痛,你告诉我这是假的。”他逼近,声音狠厉。 泷川奋力挣扎,仙力被锁的她如同凡人,徒劳地掰着他的手指。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时,阿岳却猛地松开了手,任由她跌倒在地,剧烈地咳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玩味,却更添几分阴冷。 “嫦娥仙子,哦不,不知名的小仙子。你可知道,原来的那位,为了飞升,可是亲手杀了她凡间的夫君,断情绝爱,冷血得令人发指。我倒是没想到,顶替她的你,竟还会有这般温柔的眼神。”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窒息而泛红的脖颈上,语气带着嘲弄。 泷川抚着疼痛的脖颈,哑声道。 “你也说了,我不是她。我有爱人,有亲人,我自然有温柔的感情。” “还真是令人嫉妒啊。”阿岳喃喃道,眼神晦暗不明。 泷川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 阿岳与她对视片刻,忽然转身,身影逐渐变 淡,只留下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阴冷的空气中。 “下次,若还有下次,我一定用这张脸来勾引你。一定会。” 泷川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低低地回应了一句,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下次一定。” 这一夜的插曲,如同最后的淬火,让泷川的心彻底坚硬。 翌日,斩仙台。两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天兵天将,高台上是监刑的仙官。太阴真君没有来。 泷川一步步走上高台,仙镣沉重,她却走得异常平稳。 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沈独光焦急的眼神,是郑女温柔的笑容。 她站在台边,下方是云雾翻涌、通往未知轮回的深渊。 没有犹豫,没有回头,她纵身一跃,白色的身影如同折翼的蝶,瞬间被云雾吞噬。 坠落的感觉如此真实,强烈的失重感撕扯着灵魂。 但在无尽的坠落中,泷川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释然的弧度。 幻景,该醒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89章 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月宫之事,随着泷川纵身一跃坠入轮回,尘埃落定。 太阴真君以雷霆手段稳住了月宫局势,深潭结界被重新加固,由她亲自坐镇。 被囚禁的旦旦,被带到了太阴真君面前。 仙索加身,她却昂着头,看向太阴真君。 “你不杀我?”她问得直接,甚至带着点挑衅。按照天规,她这等重犯,形神俱灭亦不为过。 太阴真君垂眸看着她,目光深邃难辨,良久,才淡淡开口。 “泷川在被押走前,只求一事。”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她求我,放你一次。” 明姬脸上的邪气瞬间凝固,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心防。 她怔在原地,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困惑。 “为什么?”那个被她亲手推入绝境的仙子,为何在最后关头,会为她求情?她们之间,不过短短数年的陪伴,还掺杂着无数算计。 太阴真君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挥了挥手,仙索应声而解。 “走吧。离开天界,莫要再踏足月宫。这是她为你写下的结局,好自为之。” 重获自由,旦旦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她茫然地走出天界管辖的范围,心中那股莫名的空落感越来越重。 她不明白这种揪心酸涩又带着点悔意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她下意识地想去寻找那个能给她答案的人。 她找到了阿岳。他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云海,侧脸轮廓在晦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主上。”旦旦走到他身后,低声唤道。 阿岳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旦旦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主上,我不明白。泷川她为什么要求情放了我?我和她,明明只有几年的相处。为什么,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会觉得这么奇怪?” 阿岳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写满了迷惘的脸上。他看了她许久,才轻声道“。 明姬,因为你动情了。” 明姬是旦旦在魔界的名字,或者说是他本来的名字。 “动情?”明姬更加困惑,“什么情?” “是泷川的温柔。”阿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缥缈,“哪怕知道是虚假,哪怕最后被背叛,她看向你这张脸时,那份毫无保留的眷恋,呵护与不舍,是真实的。正是这份真实不虚的温柔,如同水滴石穿,让你生出了七情六欲 。” 他向前一步,凝视着明姬的眼睛“。 姬,告诉我,若有一天,你再次面对泷川,你会如何?” 明姬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回想泷川看着自己时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她无法理解却莫名渴望的东西。她思索了很久,才有些不确定地地回答。 “我也想用她看我的那种眼神去看她。那是温柔吗?” “是的。”阿岳肯定道,“那就是温柔。” 明姬的眼睛微微亮起,一种模糊的目标在她心中成型。 “主上,我想做泷川的姐姐。我想像她曾经对我那样,温柔地看着她。” 阿岳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几分复杂。 “那你去吧。” 明姬看着他,忽然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主上,那您呢?您动情了吗?” 阿岳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他没有回答,只是重新转过身,望向那无边无际的云海,留给明姬一个沉默孤绝的背影。 明姬等了片刻,知道不会有答案了。 她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主上的背影,语气坚定地说。 “主上,我去了。” 阿岳几不可查地颔首。 明姬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直到明姬的气息彻底消失,阿岳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眼角,那里,竟有一丝冰凉的液体滑落。 他怔怔地看着指尖那点湿意,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荒谬的景象。 …… 泷川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种温暖而狭窄的所在,视线模糊,天地似乎都是颠倒的。 她努力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清亮的脸。是她记忆中,师傅的模样。 泷川有些哑然。难不成,这次会回到苎萝村,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竟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嘴角牵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 那老头见她笑了,顿时喜笑颜开,声音洪亮。 “哎呀,这小娃娃,竟然不怕我,还笑了,好灵性的孩子。”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男孩声音。 “师傅,您不会又想收个孩子吧?可她只是个婴儿。” 泷川循声望去,视线虽然依旧朦胧,但那熟悉的轮廓,不是范少伯,又是谁? 一想到这张脸背后代 表的算计与恩怨,泷川下意识地冷了脸,扭开头去。 老头见泷川这般反应,更是惊奇,捋着胡子笑道。 “哎呀呀,了不得这,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真是个宝贝来,来,师傅给你取个名字。” 范少伯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走到一边,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看着。 师傅抱着小小的泷川,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我们是在一片夷荡晨光里捡到你的,就叫你‘夷光’吧,和我一样,姓施,施夷光,怎么样?” 一旁的范少伯淡淡道。 “师傅喜欢就好。只是这次,您可得好好养,别再养到一半就云游四海,放养不管了。” 师傅信誓旦旦地保证。 “放心放心,这次一定好好养,夷光啊,以后你就是我老头子的关门弟子喽”。 泷川在襁褓中闭上了眼。原来,轮回的起点,竟是这里。 新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0章 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施老头抱着捡来的小婴儿,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美滋滋地往回走。 刚走到自家那有些年头的篱笆小院外,就被隔壁闻声出来的郑娘子瞧了个正着。 “哎呦,施老。”郑娘子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那襁褓,声音顿时扬了起来。 “您这怀里抱的是?天爷,您养着少伯一个半大孩子还不够,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娃娃?还是个女娃娃。” 她凑近一看,只见襁褓里的孩子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尤其清亮,正安静地瞅着她,心一下子就软了半边,语气却带着善意的调侃。 “您和少伯两个男子汉,粗手粗脚的,哪里懂得照顾这么娇嫩的女娃娃哟。” 施老头一听,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故意板起脸。 “郑家娘子,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养不好孩子了?你看看少伯,被我养得多好,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是我们苎萝村头一份的神童。” 郑娘子连连摆手,笑道。 “是是是,少伯自然是顶好的。可这女娃娃不一样嘛,你看这小模样,多招人疼。” 她话音未落,跟在她脚边,刚满周岁走路还跌跌撞撞的女儿,竟摇摇晃晃地朝着施老头扑了过去,小胖手努力想去够那襁褓。 郑娘子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扶住女儿,生怕她摔了。 这一靠近,更看清了婴儿的模样,顿时眼睛亮晶晶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哎呀呀,你看我家旦旦,多喜欢这个小妹妹!” 三人低头看去,只见郑家的小女娃,正踮着脚,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而更让人惊奇的是,一直没什么大表情的泷川,在看到这个小女娃的瞬间,竟咧开小嘴,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比之前施老头和范少伯怎么逗弄时的反应都要热烈得多。 施老头和站在门口默默看着的范少伯,心里顿时都有些不是滋味。 合着他们爷俩忙活半天,还比不上隔壁家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丫头? 郑娘子看着两个娃娃之间的互动,心都要化了,当即拍板。 “施老,我看这样吧!这孩子你们爷俩照顾终究不便,以后就让我多帮着照看些,就当我家又多养了个女儿,你看她们俩,多投缘。” 施老头看着夷光那难得一见的开心笑容,又看看郑娘子真心实意的模样,捋着胡子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郑家娘子了。”他到底不 是不识好歹的人。 于是,小小的夷光,便在施家与郑家之间,有了两个“家”。 施老头依旧会抱着她,对着她念些《诗经》里的句子,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范少伯则依旧沉默,察觉到这个小师妹似乎不太待见自己,便也更少往前凑,大多时候只是默默承担起做饭、打扫的杂务,目光偶尔掠过那个被师傅和邻家妇人捧在手心的小小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日子就在这苎萝村的青山绿水中,平静地流淌了三年。 夷光长到了三岁,粉雕玉琢,越发可爱,只是性子依旧比寻常孩子沉静许多。 这一日,施老头和范少伯接到了越国君王传来的诏令,请他们出山相助。 君命难违,国事为重。两人将夷光郑重地托付给了郑娘子。 “夷光,师傅和师兄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乖乖听郑婶婶的话,知道吗?” 施老头蹲下身,摸着夷光的头,语气难得温和。 夷光仰着小脸,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必然的流程,在夷光的记忆里,也是如此。 她早已过了会因为亲人短暂离别而哭闹的年纪。无论是心理上,还是那纠缠数世的记忆里。 她这般平淡,反倒让郑娘子心疼得不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心肝肉儿地叫着。 “哎呦,我们夷光真是太懂事了,这小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她觉得这孩子是强忍着不舍,越发怜爱。 施老头和范少伯离开后,郑娘子对夷光更是视如己出。 这日,她想着带两个女儿回一趟东村的娘家看看。 她一手牵着已经能跑能跳的女儿,一手抱着安安静静的夷光,踏上了去往东村的小路。 初夏时节,山道两旁草木葱茏,鸟语花香。 郑女像只出笼的小鸟,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郑娘子笑着叮嘱她慢点,怀里的夷光则安静地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心中一片宁和。 然而,这份宁和很快被打破。 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山坳时,路边草丛中忽然蹿出几个面色凶狠的汉子,拦住了去路。 “把钱财和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为首一人厉声喝道。 郑娘子脸色骤变,心知遇到了盗匪,她反应极快,一把捞起前面吓呆了的郑旦,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跑。 可她一个妇人,抱着两个孩子,哪里跑得过那些惯于山野奔走的盗匪。 没跑出多远,前方竟又出现了两个手持柴刀的匪徒,堵住了退路。 前后夹击,退无可退。 郑娘子将两个女孩死死护在身后,看着渐渐围拢上来的凶徒,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绝望。 “啧,还有个这么水灵的小娘子,和两个标致的小丫头片子。”盗匪头子淫邪的目光在郑娘子身上打转,又扫过她身后虽然年幼却已能看出绝色底子的两个女童。 最终,郑娘子连同郑旦、夷光,一起被这群盗贼粗暴地捆缚起来,塞住了嘴巴,蒙上了眼睛,带往了深山。 颠簸和黑暗之中,夷光的小手被郑旦颤抖的手紧紧抓着,她能感觉到郑娘子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颈窝。 这一次的劫难,泷川没有任何印象,自己那个时候是如何活下来。她闭着眼,在那无边的黑暗里,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重新来过的命运轨迹,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1章 轰然转动 三人被粗暴地推搡进一个昏暗潮湿的山洞,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压抑的哭,泣声。 洞内关着不少被掳来的妇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恐。 郑娘子将泷川和郑女紧紧搂在怀里,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安慰。 泷川蜷缩在郑娘子温暖的怀抱里,心中却一片冰冷。这具三岁孩童的身体实在太弱小,连走路都尚且蹒跚,更别提反抗凶悍的盗匪。 她能感觉到体内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仙力,她默默思忖,或许可以找个机会,用这点力量偷袭一两个看守,或者趁夜色放一把火制造混乱。 然而,孩童身体的极限无法抗拒,在郑娘子轻柔的拍抚和周围低低的啜泣声中,她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泷川猛地惊醒。 洞内一片死寂,连原本细微的哭泣声都消失了,只有众人沉睡后平稳的呼吸声。 不对劲!太安静了!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身旁,郑娘子还在沉睡,但原本睡在另一侧的郑女不见了。 她顾不上多想,用小手费力地撑起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洞口微弱的光亮处挪去。 洞口原本该有的守卫也歪倒在一旁,鼾声如雷,像是陷入了极深的沉睡。 这绝非正常,泷川的心跳得更快,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守卫,循着一种本能的牵引,朝着山洞外侧一片稀疏的林地摸去。 月光被云层遮掩,林间昏暗。然而,就在那片阴影里,泷川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几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山贼中间。那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尖缭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是魔气,而那小小的身影,赫然就是郑女。 她在杀人?用魔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郑女猛地回过头。在看到泷川的瞬间,她眼中的冰冷迅速褪去,闪过一丝慌乱。 她快步走到泷川面前,蹲下身,用那双刚刚还凝聚着魔气的小手,温柔地捂住了泷川的眼睛。 “别看脏。” 这语气,这动作,分明是她当年在月宫,哄着旦旦时常用的。 泷川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是旦旦。 泷川伸出小手,轻轻拉下了旦旦捂住她眼睛的手,仰着小脸,看着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睛,用稚嫩却异常清晰平静的声音说。 “旦旦,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旦旦 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不是投胎转世了吗?怎么会还有前世的记忆?” 泷川正欲开口解释,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显然是山贼头目察觉到了异常,带人搜寻过来。 “糟了。” 旦旦小脸一沉,语气急促。 “我这具身体能凝聚的魔气有限,刚才为了放倒守卫和解决这几个,已经快耗尽了,我送你离开。” “不。” 泷川抓住她的手,眼神坚定。 “我体内也还有一点力量。我们联手,不用硬拼,我们可以隐身,去放了他们的粮仓和马厩,制造混乱,这里所有人都能趁乱逃出去。” 旦旦看着泷川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终究点了点头。 事情起初很顺利。 两人凭借残存的力量勉强隐匿身形,泷川调动那微乎其微的仙力点燃了粮草,旦旦则用最后一点魔气惊了马匹。 火光骤起,马匹嘶鸣,整个贼窝瞬间乱作一团,被关押的妇孺们也被惊醒,哭喊着四散奔逃。 然而,就在混乱达到顶峰,泷川和旦旦准备趁乱溜走时,一个凶神恶煞的山贼头目似乎察觉到了她们这边的异常,提着血淋淋的刀狞笑着追了过来。 泷川的仙力已然耗尽,头晕眼花。旦旦一把抱起虚弱的泷川,转身就往山林深处跑去,她毕竟也只是孩童身体,强行催动魔气后更是强弩之末,抱着泷川跑得跌跌撞撞。 慌不择路之下,竟跑到了一处断崖边。 “抱紧我。” 旦旦低喝一声,用尽最后力气,抱着泷川纵身往下一跳,她将泷川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脊承受了大部分下坠的冲击力。 不知翻滚了多久,两人终于重重摔落在崖底柔软的草丛里。 泷川被震得七荤八素,却顾不得自己,慌忙爬起身,去看旦旦。 旦旦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血丝,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显然内脏受到了重创。 “旦旦!” 泷川用小手拍打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就在这时,一片朦胧的清辉洒落,一个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们身边。 月白色的衣袍,俊美近妖的容颜,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与仙韵交织的诡异气息,是阿岳。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泷川,眼神复杂难辨。 泷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去抓住他的衣摆,仰着小脸,泪水涟涟。 “阿岳,救救她!救救旦旦!” 阿岳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神只般的冷漠。 “我们不能涉及凡人的因果,你忘记天规了吗?” “魔界不是可以交换吗?” 泷川急切地喊道,脑海中闪过关于魔界交易的模糊记忆。 “我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换,你救活她!” 阿岳蹲下身,与泷川平视,目光锐利如刀。 “你想清楚。你现在虽堕入轮回,但仙骨未泯,记忆犹存,仍是渡劫之身。一旦交换,我将抽走你的仙骨植入她体内,维系她这具已死躯壳的生机。而你,将失去所有成仙的根基与机会,彻底沦为凡胎,前世记忆也可能随之消散。值得吗?” “值得。” 泷川毫不犹豫地点头。 阿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不再多言,伸出手指,点向泷川的眉心。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泷川的全身,仿佛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灵魂深处剥离。 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岳完成了法术,看着那缕纯净的月华仙骨融入旦旦残破的身体,修复着她的生机。 他俯身,也抹去了旦旦脑所有记忆。 从此刻起,她们二人,都将是真正的凡人。 一个是郑家活泼可爱的小女儿,郑女。一个是施老头捡来的女娃,施夷光。 阿岳看着并排躺在草丛中昏睡过去的两个小女孩,身影缓缓消散在黎明前的夜色里。 命运的齿轮,在经历了这一次悬崖下的逆转后,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轰然转动。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2章 平平安安地长大 高亮!!!泷川的名字统一换成夷光,旦旦的名字统一换成郑女。 夷光是在一阵钝痛中醒来的。浑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后背和四肢,火辣辣地疼。她的视线里是熟悉的带着补丁的麻布帐顶,鼻尖萦绕着草药清苦的气息。 “莲莲!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郑娘子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就凑到了眼前,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夷光眨了眨眼,看清是郑娘子,下意识地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细弱。 “姨姨怎么了?怎么哭了?” 郑娘子被她这稚嫩却温柔的举动弄得一愣,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抓住夷光的小手,声音哽咽。 “莲莲,你不记得了吗?身上还疼不疼?” 夷光微微蹙起小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但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和浑身的疼痛。 她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记得什么?我就是身上好疼。姐姐呢?姐姐没事吧?” 郑娘子看着夷光不带一丝阴霾和恐惧的眼眸,心头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仿佛瞬间被移开了。 她喃喃道,像是安慰夷光,又像是安慰自己。 “忘了好,忘了好啊。” 她揉了揉夷光的头发,声音放得愈发轻柔。 “姐姐没事,她在隔壁休息呢。莲莲乖,再睡一会儿,睡醒了就不疼了。” 听到姐姐没事,夷光似乎安心了,乖巧地点点头,顺从地重新躺回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那乖巧模样,让郑娘子鼻尖又是一酸。 她替夷光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转到隔壁房间。 郑女果然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小口喝着温水。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比夷光好上许多,眼神灵动,看到郑娘子进来,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郑娘子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郑女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烫,但比起夷光那几乎要烧起来的滚烫,已经好太多了。 她看着两个劫后余生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她至今想不明白,两个年幼的孩子是如何从那群凶神恶煞的山贼手中逃脱,又是如何从那高高的山崖下活下来的。 她只能将这一切归功于神明的庇佑,是上天不忍心夺走她这对可爱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漫长的养伤。 夷光因为伤势更 重,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 郑娘子悉心照料着两个孩子,郑女恢复得快,没几天就能下地走动了,便时常跑到夷光床边,叽叽喳喳地给她讲外面的事情,或者笨拙地学着郑娘子的样子,给夷光喂水。 就在这时,收到消息的施老头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一进门,看到躺在床上小脸瘦了一圈,没什么血色的夷光,这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或者故作严肃的老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的小夷光哎。” 他扑到床边,想抱又不敢抱,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夷光的脸颊,声音都哑了。 “是师傅不好” 夷光看到师傅,虚弱地喊了声。 “师傅。” 施老头心疼得不行,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特意寻来的珍贵药材。 “没事了,没事了,师傅回来了,师傅给你用好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他亲自煎药,守着夷光喝下。那药极苦,夷光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施老头便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罐蜂蜜,用小勺子舀一点给她甜甜嘴。 除了汤药,施老头还带来了好几卷竹简。他知道夷光喜静,便坐在她床边,一字一句地给她念《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温和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夷光安静地听着,有时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施老头就停下,轻轻给她盖好被子,守在一旁,目光里满是慈爱与愧疚。 他这次没有立刻离开,直等到夷光的伤势稳定下来,能下地慢慢走动了,才万分不舍地再次启程,临走前又留下了许多药材和书卷银钱,反复叮嘱郑娘子好生照看。 又过了些时日,郑娘子东村的亲戚听闻了消息,前来探望。一个爽利活泼的小姑娘跟着大人一起来,一进门就直奔郑女。 “你可吓死我了。” 名叫阿东的女孩拉着郑女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郑女见到好友也很开心,拉着阿东的手走到夷光的床边,献宝似的介绍道。 “阿东,这就是我妹妹,夷光,小名叫莲莲。莲莲,这是我在东村最好的朋友,阿东姐姐。” 阿东低头,看到床上坐着的夷光。 小女孩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色小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一双眼睛尤其清亮,像是盛满了星光又带着点懵懂的湖水。阿东的心瞬间就被击中了。 “哎呀,好可 爱的娃娃。” 阿东惊喜地叫出声,蹲下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夷光。 “真是神明保佑,让你们平平安安的,莲莲,让姐姐捏捏小脸可以吗?” 夷光看着眼前这个热情过头的陌生姐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写满了无声的拒绝。 郑女见状,立刻像个小大人一样护在夷光身前,对阿东说。 “阿东,莲莲怕生。” 然后又转头对夷光柔声说,“莲莲别怕,阿东姐姐是好人,她可喜欢你了。” 阿东也不恼,笑嘻嘻地开始变着法儿逗夷光,一会儿做个鬼脸,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颗野果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莲莲,莲莲,真好听的名字,我也喜欢,你笑一个嘛。” 夷光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措,最终还是没能绷住,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双大眼睛里却没了之前的疏离。 郑女和阿东见她这样,都开心地笑了起来。郑娘子端着水进来,看到室内这温馨的一幕,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她想,这定是神明庇佑。孩子们一定会否极泰来,平平安安地长大。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3章 或许到头了 时光荏苒,如苎萝村边的浣纱溪水,潺潺流淌,不经意间便过去了数个春秋。 施老头时常独自一人回到这小村。 他心知夷光不喜范少伯,每次归来都只影形单,他教她认更多的字,读更深的书,甚至偶尔会讲些星象医理,天下大势。 夷光总是安静地听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沉思,虽年纪尚小,却已显露出超越同龄人的沉静与通透。 施老头看着这玉雪聪明的小弟子,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村子依山傍水,那条清澈的浣纱溪是女人们生计所系。 女孩们从七八岁起,便要挎起竹篮,学习浣纱织布。夷光和郑女自然也不例外。 天道格外偏爱这对姐妹。她们如同并蒂莲,在浣纱溪畔绽放出截然不同的风华。 郑女明艳如火,性子也如同暖阳般活泼开朗。她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的活力,像是最明媚的春日,能驱散一切阴霾。她在溪边浣纱时,总能带动一片欢声笑语。 而夷光,则清丽如月。她的美是内敛的。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眸子,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轻烟。她不常笑,但偶尔唇角微弯,便如月华初绽,清辉流转,让人心折。 “苎萝村双姝”的名声,便这般不胫而走,传遍了四里八乡,甚至隐隐传到了更远的城邑。 一个如日璀璨,一个如月清辉,成了这方水土最动人的景致。 夷光对此并无太多感觉。她只觉得这一世似乎就该如此平静地度过,浣纱,读书,陪伴姐姐和郑娘子,看着姐姐郑女到了谈论婚嫁的年纪。 因为夷光师从施老,寻常人家觉得高攀不上,有心攀附的又顾忌其师傅行踪不定,无人敢贸然上门向夷光提亲,只偶尔有媒婆会旁敲侧击地向郑娘子打听。 郑娘子总是笑着打哈哈过去,她私心里,莫说夷光,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郑女,她也万分舍不得。总觉得孩子们还小,那谈婚论嫁的事情,能拖一日是一日。 然而,郑女明媚动人,性情又好,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郑家门槛。 精挑细选之下,终于与邻村一户家境殷实踏实肯读的小伙子定了亲事。 两家交换了信物,只待选个黄道吉日便将喜事办成。 那段时间,郑女脸上总是洋溢着待嫁新娘的羞涩与喜悦,拉着夷光悄悄说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夷光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心中也满是柔软的祝福。 就在郑女的婚 事紧锣密鼓筹备之时,天际却骤然笼上了阴云。 吴国与越国之间,那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战争的号角撕裂了南方的安宁。 越王征兵的诏令,如同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了每一个村落。 郑女那位刚定下亲事的未婚夫,名字赫然在列。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在村口,穿着崭新葛布袍子的年轻男子,眼神坚定望着郑女。 “待我打赢了仗,风风光光回来娶你,若我回不来,你便另寻个好人家,莫要耽误了自己。” 郑女泪如雨下,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点头,将一枚亲手绣的平安符塞进他怀里。 整个越国上下,起初对这场战争是怀有信心的。 毕竟先王也曾击败过吴军。人们互相安慰着,谈论着不久后的凯旋。 浣纱溪边,女人们捶打衣物的声响依旧,只是那说笑声里,掺杂了难以言说的担忧。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溪边的柳絮飞了又落,田里的稻禾青了又黄。 终于,有消息从前方传来。 却不是期盼中的捷报。 一场惨败。越国主力几乎全军覆没。消息像一场凛冽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整个国度。 苎萝村也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都传来了哭声。 郑女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日水米未进,再出来时,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对着夷光的担心还是温柔的笑。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在一个暮色沉沉的傍晚,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寂静的苎萝村。 施老头,带着许久未见的范少伯,回来了。 他们的归来,安安静静。只是夷光和住在隔壁的郑娘子发现了。 范少伯站在师傅身后,目光扫过这片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土地,最后,落在了闻声从屋内走出的夷光身上。 十四岁的夷光,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站在暮色里,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在与范少伯视线相接的刹那,掠过一丝疑惑。 她在范少伯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愧疚。 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到头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4章 却愈发浓重地弥漫开来 郑娘子见施老头和范少伯风尘仆仆地归来,强打起精神,脸上堆起笑容。 “施老,小先生,你们一路辛苦了,快屋里坐,我去烧水做饭,给你们接风洗尘。” 她说着就要往厨房去,却被施老头抬手拦住了。 “郑家娘子,不必张罗了。”施老头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和一丝沉重,他看了看这虽然简陋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屋子,又望了一眼窗外暮色中沉寂的村落,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坐坐就走。” 郑娘子愣住了,脸上笑容僵住,不解地看着他:。 施老,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连顿饭都不吃?再说,这天都黑了,你们还要去哪里?” 施老头只是摇了摇头,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却没有再多解释,夷光心中那点不安愈发清晰。 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轻轻拉住郑娘子的手臂,柔声道。 “姨姨,师傅和师兄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您先去照顾姐姐吧,我看她晚膳也没用多少。这边有我呢。” 郑娘子看了看施老头确实不想麻烦她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拍了拍夷光的手。 “那莲莲,你照顾好师傅和师兄,我先去看看你姐姐。” 她心里虽疑惑,但想着施老头或许是因国事心情沉重,便也没再坚持,忧心忡忡地去了隔壁。 屋内只剩下三人。气氛有些凝滞。 夷光垂下眼睫,走到桌边,拎起陶壶,倒了两杯温水。 虽然她内心深处对这位师兄总有一种莫名的疏离甚至不喜,也说不出缘由,但基本的待客之道她还是懂的。 她先将一杯水轻轻放在施老头面前,然后端着另一杯,走向范少伯。 范少伯站在窗边,目光原本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里,听到脚步声,转回头。 只见少女纤细的身影款款走来,低眉敛目,脖颈弯出一道优美又脆弱的弧线,昏黄的光线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却偏偏在这种家国悲怆的背景下,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易于被掌控的美感。 他的眼神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计量。 夷光敏锐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不是关心,而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她猛地抬起头,清冽的目光直直地撞入范少伯眼中,带着清晰的怀疑与探究。 范少伯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且 眼神如此直接,那目光太过清澈,仿佛能照见他心底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盘算。 他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抬手接过了水杯,低声道。 “有劳师妹。” “咳咳。” 施老头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夷光立刻走到师傅身边,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切。 “师傅,您怎么了?是不是路上太累了?要不要先去里间歇息一下?” 施老头看着夷光眼眸里的担忧,心中百感交集,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是有些乏了。歇歇也好。” 他顿了顿,指了指已经放下水杯的范少伯。 “你师兄今夜暂且在此落脚,你帮他寻套铺盖来。” 夷光闻言,面上不显,心里却飞快转动。 她立刻回道。 “师傅,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了。我去隔壁姐姐家借一套来。” 说完,也不等施老头再说什么,便转身快步出了屋子,裙摆划过一道轻盈的弧线。 施老头和范少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 “莲莲这孩子太聪明了。”施老头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 “她怕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少伯,有些事,终究需要你亲自同她分说。” 范少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弟子明白。” 然而,夷光这一去,回来的却不是她本人。 没过多久,郑娘子抱着一床干净的被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坚决的笑意。 “施老,小先生,被褥我拿来了。我想着,莲莲毕竟年纪大了,再和你们两位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总归是不太方便。这几日,就让她先住在我家吧,和我家的女儿也有个伴儿。你们先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过来叫你们过去用晚饭。” 她利落地将被子放在一旁空置的床板上,说完,也不多留,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施老头和范少伯面面相觑。 范少伯默默抱起那床还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去隔壁房间铺床。 施老头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旧竹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屋内寂静下来,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某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愈发浓重地弥漫开来。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5章 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苎萝村浸润在一片湿润的绿意里。 夷光端着盛满待浣衣物的木盆,与郑女一同出了家门,准备前往溪边。 刚踏出院门,便见一道身影立于屋外那株树下,正是范少伯。 他似乎在晨练,身形舒展,动作间带着一种读书人少有的利落,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收势,转过身来。 晨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目光落在夷光身上。 夷光脚步微顿,垂下眼睫,依着礼数,轻声开口。 “师兄,昨日睡得可好?” 声音清泠泠的,如同溪水溅玉,听不出太多情绪。 范少伯脸上浮现出温和而得体的微笑,点了点头。 “尚可,有劳师妹挂心。”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一旁的郑女。 郑女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气质与众不同的小先生。在村里,人们尊称施老头为“施老”,而对这位年纪轻轻便气度不凡的徒弟,则习惯性地称为“小先生”,带着对读书人的敬意。 她学着夷光的样子,也微微屈膝,唤了一声。 “小先生。” 范少伯亦对她微笑颔首,算是回礼。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夷光不欲多言,正要与郑女离开,范少伯却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夷光耳中。 “师妹,早些回来。我与师傅,有要事需与你商议。”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夷光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她 心中那丝不安再次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只应了一声。 “好。” 说完,便与郑女并肩朝着浣纱溪的方向走去。两个少女的身影,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明媚如日,渐渐融入晨雾与绿意之中。 走出一段距离,郑女忍不住凑近夷光,压低声音问道。 “莲莲,小先生找你什么事呀?我看他刚才那样子,好像挺在意的。” 她心思单纯,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夷光摇了摇头,目光望着前方蜿蜒的小路,轻声道。 “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一定第一个告诉姐姐。” 郑女闻言,立刻笑了,用力点头:。 那是自然!你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 她很快将这点疑惑抛开,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阿东前几日还念叨呢,说你许久不去找她玩了,她可想你了。你说,是不是该补偿她一下?” 夷光被她雀跃的情绪感染,唇角也微微弯起。 “那我明日煮你很喜欢喝的那种水好不好?我们再带一些去找阿东姐姐。” “好呀好呀。” 郑女开心地应下,挽住夷光的手臂,两人一边轻声说笑,一边朝着溪边走去。 溪水淙淙,木槌声声。 姐妹二人与村中其他女子一同浣纱,期间免不了被几位相熟的婶娘打趣两句“苎萝双姝”的美貌。 夷光大多只是微微低头,浅笑不语,郑女则爽朗应对,引得溪边阵阵欢笑。 时光在劳作与闲谈中悄然流逝,直到日头渐高,变得有些毒辣,两人才收拾好东西,踏上归途。 回到郑家小院,郑娘子已经做好了简单的午饭。 她见到夷光,便道。 “莲莲,你师傅和师兄那边,你把饭菜给他们端过去吧。” “好。” 夷光应下,洗净手,将留给施老头和范少伯的饭菜仔细放在食盒里,提着走向隔壁。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只见施老头和范少伯正对坐在桌旁,似乎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听到门响,两人同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夷光手中的食盒上,那眼神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让夷光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她稳住心神,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往外端饭菜,一边语气如常地说道。 “师傅,师兄,吃饭了。” “哎,好,好。” 施老头连声应着,拿起筷子,却似乎没什么胃口。 范少伯也道了谢,动作优雅地开始用餐,但气氛始终有些凝滞。 夷光没有离开,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一顿沉默的午饭终于结束。 夷光收拾好碗筷,却没有立刻离开。她 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范少伯,直接问道。 “师兄昨日说事商议,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施老头和范少伯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最终,施老头深深叹了口气,花白的眉毛紧紧蹙起,他看着夷光,声音沙哑而缓慢: “莲莲,你知道我们越国,战败的事情吧?” 夷光点了点头,这消息早已传遍。 施老头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说出的话需要极大的力气,他盯着夷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你知道吴国那边,向我们提出了什么要求吗?” 夷光看着师傅和师兄凝重无比的神色,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6章 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面对施老头的反问,夷光轻轻摇了摇头,晨光透过窗棂,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 “不知。吴国提出了什么要求?” 范少伯向前倾了倾身,声音低沉而清晰。 “吴王夫差在石室羞辱越王之后,要求越王勾践,携王后一同入吴都为质,亲自侍奉吴王,以示臣服与请罪。” 携妻为质,屈身事敌。 夷光听到这句话,心头莫名一悸,仿佛有什么尘封的东西被撬动了一下。 她怔忡片刻,一句从未听过却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话语,不受控制地低喃出声。 “素来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小小的房间里激荡起无声的骇浪。 施老头和范少伯同时愕然,目光惊疑地定在夷光脸上。 就连夷光自己,也被这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 施老头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试探着问。 “莲莲,你,你是觉得,越君应当自刎殉国吗?” 夷光迅速敛起那片刻的失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垂下眼睫,避开师傅探究的目光,声音平稳无波, “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至于越君有何打算,自有其深意,非夷光一介草民所能揣度。” 她抬起眼,目光在施老头和范少伯之间流转,反问道。 “那师傅,师兄,你们觉得呢?越君该去吗?” 范少伯接口,语气带着谋士特有的冷静与权衡。 “活着,忍辱负重,才能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反败为胜。不是吗?” 他的目光紧锁着夷光,像是在审视她,又像是在说服她。 夷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太过通透,让范少伯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施老头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他脸上皱纹更深,带着一种近乎不忍的沉重。 “莲莲,越君已经决定接受吴王的条件,入吴为质。” 他顿了顿,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夷光,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范少伯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决绝。 “只是,我们并非没有机会,一个复国的机会,一个雪耻的机会,而这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 就在你的身上,师妹。” 终于,还是摊牌了。 夷光听完,脸上竟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她只是极淡地牵动了一下唇角,语气直白得近乎残忍。 “让我去吴国,是接近夫差,套取机密?还是以色惑君,令他沉湎酒色,荒废朝政,成为如纣王一般的亡国之君?是这样吗?” 施老头被她的直白噎得一时无言。 他一直知道这个小徒弟聪慧异常,却不想她竟敏锐至此,将这最残酷的谋划,如此轻描淡写又精准无比地剖开。 范少伯眼中则是毫不掩饰的惊叹。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年华,却已如匣中蕴养多年的宝剑,虽未完全出鞘,但那凛冽的寒光与待发的锋锐,已令人心惊。 她比他预想中,更适合这个角色。 “师妹果然心如明镜。”范少伯叹道。 夷光不理他的赞叹,只追问核心。 “这是越君的命令?还是师傅与师兄想做的事情?” 施老头沉声回答。 “越君确有此意,只是尚缺一个能担此重任、且绝对可靠的人选。所以。” “所以,”夷光接过他的话,声音平静无波,“你们才回到了苎萝村。是特地,为了我而来的,对吗?” 范少伯郑重地点了点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施老头紧张地看着夷光,等待着她的反应,是拒绝?是哭泣?还是愤怒? 然而,夷光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也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 “好。” 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如此果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挣扎,反而让原本准备了许多说辞的施老头和范少伯措手不及,脸上写满了错愕。 “师妹,你。” 范少伯忍不住开口,想探寻她如此爽快答应的缘由。 夷光抬起眼,望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眼神有些空茫。 “我也不知道为何答应的这般果决。大概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 她收回目光,看向范少伯。 “既然答应了,那便请师兄向越君复命吧。并请越君尽快派遣精通礼仪、歌舞、乃至媚术的女官前来,教授我相应的知识。”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对了,这个计划,是否需要对所有人保密?” 施老头见她思虑周全,心中稍安,答道。 “ 并非完全保密。越君打算挑选数名绝色女子,一同送往吴宫,以显诚意,也便于相互照应。郑女她。” “不必了。” 夷光骤然打断施老头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她清冽的目光直视着师傅。 “苎萝村,有我一个就够了。” 她向前一步,语气带着保护的意味。 “姐姐因为这场战争,已经失去了她的未婚夫君,她的悲伤还未散去。她不应该,再与这复仇的计划有任何牵扯。她应该拥有平静的生活。我想,师傅,您说对吗?” 施老头看着小弟子眼中的执拗,心中百味杂陈,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然而,范少伯自始至终没有表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夷光。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算计权衡,以及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夷光不再多言,对着师傅和师兄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阳光在她素色的衣裙上跳跃,勾勒出纤细却挺直的背影,一步步走入院中明烈的光晕里,仿佛走向一个既定的命运。 范少伯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7章 去吴国 夷光踏进隔壁郑家小院时,脸上已重新挂上了笑容,她走到正在晾晒衣物的郑娘子身边,语气轻快地说道。 “姨姨,师傅说,要给我请个女夫子来呢。” 郑娘子闻言,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夷光。 “女夫子?” 在这乡野之地,女子能识得几个字已属难得,像夷光这般被施老头亲自教导读书的更是凤毛麟角,如今竟还要特地请女夫子来教?她虽觉意外,但转念一想,施老头行事向来不同常人,对夷光这个关门弟子更是寄予厚望,便也释然了,只当是师傅对徒弟的格外栽培。 她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水珠。 “那是好事呀!到时候让你姐姐也跟着一起去听听,让她也分分心,别整日里想着那些伤心事。” 夷光眼眸微闪,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柔顺地应道。 “好,都听姨姨的。” 然而,站在一旁的郑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夷光的异样。她心中疑窦丛生,决定私下里定要问个明白。 午后,姐妹二人坐在院中那株老树的浓荫下,各自面前摆着织机,梭子在手中穿梭。 蝉鸣阵阵,更衬得小院宁静。郑女停下动作,看向身旁专注织布的夷光,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敷衍的认真。 “莲莲,你老实告诉我,施老和小先生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许骗我。” 夷光穿梭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她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经纬交错的布匹上,声音轻缓。 “没什么大事,就是说,师傅在国都那边,替我相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是个士族人家。请女夫子来,也是为了教我些规矩,免得日后嫁过去,失了礼数,让人笑话。” 她说到这里,才微微抬起眼帘,看向郑女,眼中适时地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带着浓浓的不舍。 “我只是想到日后可能要远离苎萝村,见不到姐姐和姨姨,心里难过。”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 郑女听着,心头也是一酸。 女子婚嫁,本是常事,尤其是嫁往国都,对于寻常农家女而言,几乎是遥不可及的归宿。 施老头作为师傅,为徒弟谋划前程,无可指摘。她自己是郑家的女儿,婚事尚且难以自主,更遑论去干涉施老头对夷光的安排。 她放下梭子,握住夷光微凉的手,强笑着安慰道。 “傻莲莲,这是好事 呀,嫁去国都,那是去做贵人的!日后,日后姐姐一定想办法去看你,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能成了尊贵的夫人,就不认我这个乡下姐姐了。” “我怎么会呢?”夷光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依赖,“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夷光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明日去看望阿东的计划上,郑女也顺着她的话头,约定明日一同前往。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小院,两人各自回屋。 然而,郑女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夷光不像是一个即将待嫁的怀春少女该有的模样。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郑女瞧见范少伯独自一人站在村口的溪边,望着潺潺流水,不知在思索什么。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小先生。”郑女在他身后站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范少伯闻声回头,见是郑女,脸上露出惯有的温和笑意。 “郑姑娘,有事?” 郑女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先生,请你告诉我实话,你们找莲莲,究竟所为何事?” 范少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沉默地看着郑女,目光锐利,仿佛在衡量是否该告知她真相。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 “郑姑娘既然问了,范某也不便隐瞒。越国新败,欲求复国,需有人深入吴宫,惑其君心,乱其朝纲。而师妹是执行此计最合适的人选。” 亲耳听到这冰冷的谋划,郑女还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她猛地后退一步,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你们,你们真是混蛋,莲莲她在苎萝村长大,不曾享受过半分荣华富贵?如今国家有难,出了事情,你们竟然,竟然要推她一个弱质女流去那种地方,做那种事情!你们。” 她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跑,眼泪夺眶而出。 范少伯站在原地,看着郑女踉跄跑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自语。 “这才是正常女子该有的反应。愤怒,恐惧,不甘,为何师妹她。” 他眉头紧锁,脑海中浮现出夷光那过分平静甚至主动应承的脸庞。 “如此不对劲?难不成,她真是天选之人?” 郑女一路跑回家里 ,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床头那件尚未做完的原本要送给未婚夫的腰带上,心如刀割。 战火夺走了她的幸福,而现在,这冰冷的复国大计,又要夺走她视若亲妹的莲莲吗? 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 郑女缓缓抬起头,眼中不再是脆弱和悲伤,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火焰。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莲莲一个人去面对那龙潭虎穴,去承受那不堪的命运。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她也要去,她要和莲莲一起,去吴国。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8章 姐姐还在身边 女官尚未到来,一道更为震撼的消息,在整个越国激起了千层浪。 越王颁下诏令,公然在国中遴选绝色女子,欲进献吴王,以显臣服之“诚意”,并祈吴王垂怜。 诏令传至村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身着宫中服饰面白无须的寺人。 他眼神挑剔而倨傲,名义上是协助遴选,实则是越王派来监督施老头与范少伯,确保这“复国利器”万无一失的特殊眼线。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夷光与郑女身上。 “苎萝双姝”的美名早已远扬,如今在这遴选美人的风口浪尖,她们二人几乎是无可争议的人选。 夷光听闻此事时,正坐在窗前临摹字帖,笔尖甚至未曾停顿一分,仿佛那诏令与她毫无干系。 她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出,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大张旗鼓。 倒是郑女的平静,让她心中微动,侧目看去,只见姐姐眼神坚定,并无意外之色。 夷光心中一沉,目光如冰刃般射向不远处的范少伯。 范少伯接收到她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下意识地偏开了头,避开了对视。 那寺人在村中长老和施老头的陪同下,装模作样地巡视了一圈,最终脚步停在了夷光与郑女面前。他细细打量着二人,眼中闪过惊艳与算计,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腔调。 “啧啧,这位便是施夷光姑娘吧?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清丽脱俗,难得,难得。” 他的目光又转向郑女。 “这位姑娘亦是明媚动人,姿色不凡。” 感受到那目光中的不怀好意,夷光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将郑女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 她抬起头,迎着寺人审视的目光,声音清冷,字字清晰。 “寺人谬赞。只是我姐姐郑女,其未婚夫君乃是为国捐躯的将士,尸骨未寒。我想,大王仁德,最是体恤将士遗属,重情重义,定不会忍心为难一位新寡之人,令忠魂寒心吧?” 她的话不急不缓,却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堵住了寺人接下来的话。 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君王仁德”与“抚恤忠烈”的层面。那寺人被她一番话噎住,脸上青白交加,想要发作,却又抓不住夷光话中的任何错处,反而若强行要人,倒显得越王不仁不义了。 他只得干笑两声,眼神阴鸷地看了夷光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施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伶牙俐齿。” 说罢,拂袖转身,悻悻离去。 一场风波,暂时被夷光强行按下。 然而,到了晚间,夷光心中的怒火却再也压制不住。她径直来到范少伯暂住的屋外,推门而入。 施老头也在屋内,见到面色冰寒的夷光,愣了一下。 夷光不看师傅,只死死盯着站起身的范少伯,声音因压抑着愤怒而微微发颤。 “是你告诉姐姐的?范少伯,我是否说过,这件事情有我一个就够了。” 范少伯面对她的质问,神色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郑姑娘心思敏锐,自己猜到了七八分。我亦只是据实相告,并未刻意诱导。师妹。”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打断了范少伯的话。 夷光扬手,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扇在了范少伯的脸上。 这一下,不仅范少伯被打得偏过头去,愣住了,连一旁的施老头也惊得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在他印象里,这个小徒弟向来沉静如水,连大声说话都少有,何时变成了会直接动手的类型。 施老头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两步,默默拉开了与两个徒弟的距离,仿佛生怕被波及。 夷光打完,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范少伯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色掌印,她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掌,心中翻涌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料到的的厌恶。 范少伯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缓缓抬手,用指腹擦过刺痛的嘴角,竟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师妹,好大的火气。” “你是谋士吗?难道连一个民女都糊弄不过去吗?”夷光质问。 范少伯语气渐冷。 “如今是大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美人,此事根本瞒不住。我看得出,郑姑娘怜你惜你,即便我今日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并且,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与你同去吴宫。” 他向前一步,逼近夷光,声音带着警告。 “今日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你要记住,日后到了吴宫,若还是这般控制不住情绪,冲动行事,届时丢掉的,恐怕不止是你自己的性命,还会连累你身边所有人。” 夷光胸口剧烈起伏,听着他冰冷的话语,怒火与寒意交织。 她死死盯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劳师兄挂心,师兄有闲暇操心我,不如好好温习你的兵书策论吧,免 得计谋不成,反误了性命。” 说完,她不再看范少伯,目光扫过一旁目瞪口呆的施老头,转身便走。 屋内一片死寂。施老头看着脸上带着掌印却神色莫名的范少伯,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范少伯却仿佛毫不在意,他轻轻碰了碰红肿的脸颊,眼神望向夷光离开的方向,深邃难辨,低声自语,不知是说给施老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师傅,您看,这便是人性。要成大事,总要有人牺牲,有人承受,师妹她现在不懂,日后,会明白的。” 而另一边,夷光一口气跑回郑女房间,胸中的郁气仍未消散,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郑女正对镜梳理长发,从铜镜里看到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夷光鼓起的腮帮子。 “哎呀呀,这是谁惹我们莲莲生气了?瞧这小脸嘟的,都快变成一只圆滚滚的小猪了。” 夷光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犹带怒意的清亮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郑女见她这难得的孩子气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柔软,放下梳子,双手齐上,轻轻捏住她两边脸颊,温柔地揉了揉,哄道。 “好啦好啦,不生气啦,天大的事情,有姐姐在呢。看你气的,快笑笑,我们莲莲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感受着姐姐的温暖,夷光心中那冰冷的愤怒,才一点点被驱散,化作一片酸涩的暖流。她将头轻轻靠在郑女肩上,闭上了眼睛。 至少此刻,姐姐还在身边。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199章 驶向了未知的远方 1遴选美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四邻八乡。 第二日一早,阿东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苎萝村,一头冲进郑家小院,见到正在井边洗漱的夷光和郑女,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听说,那个什么选美是不是真的?” 阿东抓着夷光的手,眼圈都急红了。 “这怎么可以,夷光,是不是施老逼你的?他怎么能这样。” 她语无伦次,又看向一旁的郑女,带着埋怨。 “你怎么回事?你也不拦着点?就眼睁睁看着莲莲往火坑里跳?” 郑女放下手中的木盆,握住阿东的手,声音清晰而坚定。 “阿东,不是莲莲一个人去。我也打算和她一起去。” “什么!” 阿东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并肩站立的姐妹俩,她愣了片刻,随即猛地一跺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冲动。 “也是,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们苎萝双姝的名声,他们既然要选,肯定绕不开你们,不行!” 她一把抓住两人的手,眼神灼灼。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夷光没想到阿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连忙摇头。 “阿东姐,你别冲动,你不是已经定了亲事吗?怎么还能。” “定了亲又怎样?” 阿东打断她,语气倔强。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们好看,站在你们身边就像衬托鲜花的叶子。但多一个人总多一份照应,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这种时候,我怎么能撇下你们自己过安生日子,我一定要想办法跟去!” 她的眼神真挚而热烈。 夷光看着她,心中酸涩与感动交织,还想再劝,郑女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她们都了解阿东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果然,没能拦住阿东。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担忧。 然而,更让她们没想到的是,郑娘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处,显然听到了她们全部的对话。 她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午间,郑娘子在做午饭时,特意支开了夷光,单独将郑女留在了厨房。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郑娘子沉默的侧 脸。她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和莲莲一起去那吴宫?” 郑女走到母亲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水瓢,轻声却坚定地回答。 “娘,是真的。” 郑娘子猛地转过身,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她抓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 “那是虎狼之地啊,你是不是。” 她说不下去,那是女儿心头还未愈合的伤疤。 郑女反握住母亲粗糙的手,眼神清澈而平静,她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莲莲是为了越国去的。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去了,至少能陪着她,护着她。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我去,也要亲眼看看,这个让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君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郑娘子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她眼中那超越年龄的坚韧与仇恨,心中剧痛,泪水滚落下来。 她何尝不知前路艰险?但她更知道,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不得不去的理由。她 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郑女的脸颊,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声音沙哑。 “长大了,娘拦不住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和莲莲互相照应,好好的,娘在家,等着你们回来。” 母女二人相拥。 不久后,越王派遣的女官终于抵达。 夷光和郑女开始了严格而隐秘的训练. 虽然枯燥,只是一个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消息从隔壁村传来。 阿东竟然也开始模仿起夷光的穿着打扮,甚至刻意学习她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还四处宣扬自己才是比夷光更美的女子。 起初,夷光和郑女还特意去找过阿东几次,劝她不要如此。 可阿东却浑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说。 “你们别管我,我自有我的办法。” 渐渐地,“东施效颦”的笑话便传开了,人们都在嘲笑那个拙劣模仿西施的丑女。 夷光听到这些传闻,心中如同被针扎般难受。她明白,阿东是用这种方式获得一个能和她们一同前往吴宫的资格。 “是我连累了她。” 夷光倚在窗前,看着院中飘落的树叶,声音低哑。 郑女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怪你, 莲莲。是阿东自己的选择。她只是想和我们在一起。” 夷光握住郑女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时间悄然滑过了两年。 两年的精心雕琢,夷光与郑女已然脱胎换骨。 最终,阿东还是没能去成。 她站在村口,看着准备出发的夷光和郑女,眼泪止不住地流,用力握着郑娘子的手,哽咽道。 “郑婶婶,对不起,我没用,没能跟去照顾她们,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常来看您,帮您干活,等着她们回来。” 郑娘子红着眼眶,连连点头。 另一边,施老头和范少伯也已收拾好行装。他们将作为随行的谋士与监护者,一同出发前往吴国。 车马已备,旌旗招展。 夷光与郑女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苎萝村,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郑娘子和拼命挥手的阿东,然后毅然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驶向了未知的远方。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0章 不知吴王长得怎么样呢 车队在颠簸中,终于晃晃悠悠地抵达了吴越边境。 连日赶路的沉闷,让夷光忍不住微微挑开车帘一角,想透透气。 然而,帘角刚掀起,一道尖厉刻薄的声音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放肆,还有没有点规矩,把帘子放下。” 说话的是越王新派来的女官,名叫荷姬。与之前那位教授礼仪,虽严厉却言之有物的女官不同,这位荷姬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鄙夷,仿佛多看夷光她们一眼都脏了她的眼睛。 她是专程被派来“规范”她们言行,确保在抵达吴宫前不出任何差错的看守。 夷光不想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心中厌烦,正欲放下帘子,一旁的郑女却快她一步,猛地将整个车帘完全拉开。 “今日天气这样好,晒晒太阳怎么了?” 郑女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坦然,她甚至故意将半个身子探出去一些,目光眺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界碑。 “那边就是吴国的地方了吧?瞧着也没什么稀奇。不知道吴国那边,会不会派人前来迎接我们这‘上贡’的队伍?” 姐妹二人心照不宣,干脆无视了荷姬的存在,自顾自地低声交谈起来,仿佛只是在讨论寻常的风景。 荷姬被她们这般公然无视的态度气得脸色发青,胸脯剧烈起伏,正要拿出女官的威严厉声教训,车外却骤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整齐而富有压迫感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发作。 施老头和范少伯显然也察觉到了,立刻示意车队停下,两人迅速翻身下马,整理衣冠,面色凝重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行动间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显然是一支精锐。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面容隐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真切,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不容小觑。 那队人马在施老头和范少伯面前数丈处勒马停住,动作整齐划一,激起一片尘土。 为首的男子并未开口,他身旁一名副将模样的壮汉策马向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吴地口音,语气算不上客气。 “来者可是越国进献美人的队伍?” 范少伯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回将军的话,正是。” 那副将目光在越国这略显寒酸的车队上扫过,嘴角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某种羞辱的意图,扬声道。 “哦?都说越女多情,国色天香。既然号称是来进献美人的,何不请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看看是否名副其实,免得滥竽充数,污了我家大王的眼睛。” 这话语极其无礼,范少伯眉头紧蹙,脸上浮现怒意,却又碍于对方身份强忍着。 施老头更是气得胡子微颤,上前想要据理力争。 “将军此言差矣!美人乃是献于吴王,岂能。”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施老头的话,那副将竟直接拔出了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剑,斜指前方,眼神凶狠。 “老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绷紧! 就在此时,那辆一直安静的马车帘子再次被猛地掀开,郑女探出身子,明媚的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锐利的嘲讽,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看?你们有命看吗?!” 她目光扫过那副将和他身后的士兵,最后落在为首那名沉默的男子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嚣张。 “我们,可是要成为吴王女人的。你们今日在此拔剑相向,是想替你们的王,先验验货吗!” 这话炸得那副将脸色一变,举着的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而一直沉默端坐马上的为首男子,似乎也被郑女这大胆泼辣的话语吸引,终于微微抬起了头,目光越过范少伯和施老头,投向了马车方向。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因担忧郑女而同样探出头想查看情况的夷光,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与冷峻,但在触及夷光面容的刹那,那冰封般的眼底,清晰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艳与震动。 眼前的少女,仿佛聚集了江南所有的灵秀与清辉,脆弱易碎,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宁静之美,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截然不同。 他怔愣了片刻,随即迅速低下头,掩去了眼中所有情绪,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是在下驭下不严,冒犯了。” 他抬手,示意那副将收剑,然后朗声道。 “我乃吴王族弟,公子慎。奉王命前来接引诸位。请随我来。” 说完,他不再多看马车一眼,径直调转马头,率先朝着吴国境内的方向行去。 马蹄声声,仿佛在掩饰方才那短暂交汇的波澜。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夷光靠 在车壁上,脑海中却反复浮现出那双深邃眼眸。 公子慎,吴王的族弟。 声音还挺好听的,不知道长得好看吗,那吴王长得好看吗?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1章 彼此的存在便是最大的慰藉与力量 车队在巍峨肃穆的吴宫外停下,高大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将所有的喧嚣与光线都吞噬其中。 车外传来公子慎清朗而沉稳的声音。 “到了,请二位美人下车。” 夷光与郑女对视一眼,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裙,由侍从搀扶着,缓缓步下马车。 荷姬也跟了下来,亦步亦趋。 夷光脚步微顿,转过身,看向荷姬,声音平静无波。 “荷姬女官,既然已平安抵达吴宫,你的护送之责已了,可以返回越国复命了。” 荷姬没料到夷光会直接开口让她走,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板,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 “美人此言差矣。妾身乃是奉越王之命,特来照料二位美人起居,助二位更好地服侍吴王,责任重大,岂能就此离开?” 夷光听着她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既然如此,倒是夷光多虑,为女官担忧了。吴宫深似海,规矩森严,远非越国可比。女官既要留下,那便好自为之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让荷姬心头莫名一寒。 说完,夷光不再看她,拉起郑女的手,便要跟随前来引路的吴宫内侍向宫门走去。 “莲莲。” 施老头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进去之后,万事小心啊!” 夷光看着师傅苍老面容上真切的关怀,心中一暖,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布满老茧的手背,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浅笑。 “师傅放心,我晓得了。” 她的目光掠过施老头,却未曾在一旁沉默的范少伯身上停留半分,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公子慎适时上前,拦在了施老头和范少伯面前,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两位越国使者,大王已在偏殿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请随我来。” 施老头无奈,只得与范少伯一起,跟着公子慎走向了另一条宫道,目光却仍忍不住追随着夷光三人消失的方向,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朱墙碧瓦的深处。 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高墙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自由的气息。 终于,他们被引到一处略显偏僻但还算整洁的宫殿前。 一位身着吴宫女官服饰神 色严肃的中年女子早已等候在殿外。 夷光与郑女上前,依着之前所学的礼仪,微微屈膝行礼,姿态优雅标准。 那吴国女官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在她们身后的荷姬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越国的侍女,便是如此不懂规矩吗?也不会行礼。” 荷姬脸色一白,她在越国宫中虽非高位,但也算有头有脸,何曾受过如此当面斥责?正想辩解,却听夷光清泠的声音已然响起。 “女官息怒。” 夷光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吴国女官,语气不卑不亢。 “此乃我越王钦点,随行照料我姐妹二人的女官荷姬,并非寻常侍女。越国虽小,亦知礼数,断不会以奴仆之礼待王命之官,徒惹他国非议,损及吴越两国邦交颜面。若有失礼之处,想来是两国宫规略有差异,非她本意,亦非我越国不知礼。初来乍到,若有不当,还望女官海涵,容我等日后慢慢熟悉吴宫规矩。” 她这一番话,给双方都留了台阶,语气温婉,却滴水不漏。 那吴国女官被夷光这番得体又不失锋芒的话噎了一下,深深看了夷光一眼,似乎重新评估了这位越国美人的分量,最终只是冷哼一声。 “倒是生了一张巧嘴。罢了,你们且在此安顿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并未再多做安排。 三人走进宫殿,里面陈设简单,虽无奢华之物,倒也干净。 郑女四下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她们三人,竟再无一个宫人伺候。 待殿门关上,郑女立刻冷了脸,看向面色犹自不忿的荷姬。 “荷姬,你看清楚了?方才我妹妹并非护着你,她护的是越国的颜面!若下次你再因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和不懂规矩,导致越国在吴宫丢脸,我看你也不必等越王问责,直接自刎谢罪便是。” 荷姬被郑女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在真正的利害关系面前,她那点傲气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累了,” 夷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想再看她。 “荷姬女官也去休息吧。方才听那位吴国女官提及,左边的偏殿可供使用。” 荷姬咬了咬牙,默默地退向了偏殿。 殿内终于只剩下姐妹二人。 郑女长长舒了口气,拉着夷光在唯一的床榻边坐下,自己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夷 光,环顾着这空荡冷清的宫殿,撇了撇嘴。 “这算什么?把我们扔在这里就没后续了?连个伺候梳洗的人都不给?” 夷光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着,目光沉静。 “我们是越国献来的,名分未定,生死未知。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与货物无异。今日能否活下去,活成什么样,还要看师傅他们在吴王宴上的结果。”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开始动手整理略显凌乱的床铺。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今晚,我们睡一床吧,也好互相照应。” 郑女闻言,立刻放下杯子凑过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亲昵地挽住夷光的手臂。 “好呀,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这吴宫冷冰冰的,有莲莲在身边,我才能睡得着。”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在这陌生而险恶的环境中,彼此的存在便是最大的慰藉与力量。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2章 迎了上去 吴宫偏殿,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靡靡。 吴王高踞主位,身着玄色王袍,面容英武,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常年征伐积淀的戾气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举杯,目光扫过下方恭敬而坐的施老头与范少伯。 “越王有心了,战败之后,不仅亲自请罪,还献上美人以示诚意。” 吴王声音洪亮,带着仿佛恩赐般的语气。 “来,二位使者,满饮此杯,愿吴越从此修好,不起干戈。” 施老头与范少伯连忙起身,双手举杯,姿态谦卑至极。 范少伯更是言辞恳切。 “大王宽宏大量,不究越国前愆,越国上下感激涕零。献上美人,聊表寸心,只盼能稍解大王征战辛劳,博大王一笑。” 他话语间将越国的位置放得极低,全然一副臣服姿态,心中却在冷静地评估着夫差的每一个反应。 吴王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似豪爽,眼底却掠过一丝精明。 他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状似随意地问道。 “听闻越女多情,尤善歌舞。不知此次献上的美人,有何过人之处啊?” 施老头心中一紧,正欲谨慎回话,范少伯已抢先一步,躬身道。 “回大王,美人乃我越地精挑细选,不仅容貌出众,更兼通晓音律歌舞,或可为大王宴饮增色。” “哦?” 吴王挑眉,兴趣似乎被勾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玩味。 “既如此,何不请上来一见?让孤看看,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命令很快传到了夷光与郑女暂居的宫殿。两人正准备歇下,闻旨俱是一愣。 郑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对前来传旨的内侍应道。 “请回禀大王,我等稍作整理,即刻便到。” 内侍退下后,郑女拉住夷光的手,低声道 “莲莲,待会儿我跳舞,你唱歌。” 夷光立刻明白了郑女的意图。 姐姐是想保护她,她忧心忡忡地抓住郑女的衣袖。 “姐姐,” “没事的,” 郑女打断她,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比你大,本就该我这个做姐姐的护着你。别担心,我有分寸。快,收拾一下,我们走。” 当夷光与郑女踏入灯火辉煌的宴殿时,原本喧嚣的殿内竟有了片刻的寂静。 几乎所有目光都瞬间被走在前面的郑女所吸引。 她换上了一身石榴红的舞裙,衬得肌肤胜雪,身段婀娜。乌发如云,仅以一支简单的玉簪挽住,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添风情。 她眉眼本就明媚,此刻在殿内璀璨灯火的映照下,更是艳光四射,如同正午最炽烈的阳光,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鲜活大胆的生命力,瞬间灼烫了所有人的视线。 吴王夫差的目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她。 那双见惯美色的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惊艳与占有欲。相比之下,跟在郑女身后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裙,气质清冷如月下幽兰的夷光,虽然同样绝美,但在郑女那如同火焰般耀眼夺目的对比下,竟似被掩盖了光华,显得有几分稚嫩和不起眼。 吴王收敛了瞬间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君王的威严,抬手示意。 “既然来了,便在此献舞一曲,让孤鉴赏一番吧。” 郑女与夷光依言行礼。 夷光退至乐师身旁,深吸一口气,朱唇轻启,空灵婉转的歌声流淌而出,唱的是流传的小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缠绵悱恻,带着淡淡的忧伤,瞬间抓住了听者的心。 而殿中央的郑女,随着歌声翩然起舞。红袖翻飞,腰肢轻旋,她的眼神大胆地迎向高座上的夫差,眼波流转间,有仰慕,有挑逗,更有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深深地吸引了夫差全部的心神。 他甚至不自觉地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追随着那团红色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一舞毕,歌声止。 郑女与夷光并肩而立,微微喘息,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吴王抚掌大笑,目光却始终胶着在郑女身上。 “好,果然是绝色美人,孤很喜欢。” 他伸出手指,直接点向郑女。 “那个穿红衣服的,你,过来。告诉孤,你叫什么名字?” 他竟然先点了郑女,施老头和范少伯心中愕然,夷光也下意识地扯了扯郑女的袖子。 郑女悄悄对夷光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袅袅婷婷地走上前,在离王座数步之遥处停下,盈盈下拜,声音娇柔却不失分寸。 “回大王,民女贱名,恐污了圣听。能得大王垂青,已是万幸,恳请大王赐名。” 吴王显然很满意她这般识趣,看着跪在下方的女子,沉吟片刻,朗声笑道。 “《猗嗟》有云:‘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你姿容明艳,神采飞扬,恰似诗中所咏。孤便赐你一名,明姬!如何?” “明姬。” 郑女叩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喜悦。 “明姬谢大王赐名。” “起来吧,到孤身边来坐。” 吴王心情颇佳,招手让她上前。郑女依言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夫差身侧的席位坐下,姿态亲昵。 夫差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夷光,点了点头。 “这个唱歌的,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形容尚小,还未完全长开。越女多情,果然名不虚传。孤,很满意你们的献艺。” 他随即对明姬道。 “明姬既得孤心,便封为长使,赐居椒兰殿。” 他顿了顿,看向夷光,似乎在想如何安排。 明姬立刻柔声开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 “大王,妾初来吴宫,举目无亲,唯有夷光妹妹是故乡旧识。大王既觉夷光年纪尚小,不如就让夷光作为妾的侍女,暂且留在妾身边,全了妾的思乡之情,也好让妾有人相伴,可好?” 她眼波盈盈地望着夫差。 吴王此刻正对明姬新鲜热络,这点小事自然无不应允,挥挥手道。 “准了。便让她随你同住椒兰殿吧。” 随即,他便示意夷光可以退下了,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明姬身上,继续饮宴。 夷光默默行礼,退出了喧闹的殿堂。 回到那处临时安置的宫殿,荷姬果然等在那里,见只有夷光一人回来,脸上立刻露出讥诮的神色。 “哟,这不是我们天仙似的夷光美人吗?怎么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了?看来大王是没看上你啊?” “荷姬。” 夷光猛地打断她,抬起眼,目光冰冷。 “姐姐已被大王亲封为长使,赐居椒兰殿。我亦奉王命,随侍长使左右。你倒是没有什么安排,你若再惹我,我就让姐姐让你就在此地,了却残生。” 她这话让荷姬瞬间脸色煞白,噎在原地,再不敢多言半句,悻悻地退了出去。 吓退了荷姬,夷光却无力地坐在榻上,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愁容。 姐姐为了护她,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她心绪纷乱,一夜无眠。 直到次日清晨,郑女才被宫人簇拥着送回来。 她脸上带着 些许疲惫,却依旧明艳动人,看到守在门口眼下一片青黑的夷光,她露出一个温柔而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 夷光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抹笑容,迎了上去。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3章 唇角那抹笑意久久未散 因是吴王新晋的宠姬,宫人们对郑女和随行的夷光都极为殷勤。 旨意传来,她们即刻便可搬入吴王亲赐的椒兰殿。 荷姬跟着踏入这崭新的宫殿,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惊叹。 与越国宫殿崇尚的自然质朴讲究与山水相融的风格截然不同,吴国的宫殿更显恢宏厚重。 椒兰殿的梁柱皆是粗壮的楠木,漆着暗红色的朱漆,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与兽面纹,显得庄严而神秘。 殿顶铺着厚重的青瓦,飞檐高翘,气势迫人。 殿内铺设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帷幔是厚重的锦缎,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处处彰显着霸主之国的富丽与威严。 荷姬忍不住低声感叹。 “不愧是吴国,这气派,越国真是拍马难及。” 夷光正静静打量新的居所,闻言,目光清泠地扫过荷姬,语气平淡无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吴地开阔,建筑便也追求雄浑壮阔,以势压人。我越国都城,依山傍水,灵秀内蕴。便是苎萝村,也是溪流环绕,绿意盎然,自有其清雅生机。荷姬女官离越日久,莫非已忘了故土的山水灵气,只余对这金漆木石的惊叹了么?” 她这番话,暗讽荷姬忘了根本,趋炎附势。 荷姬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论反驳什么,都似乎坐实了夷光的讽刺,最终只能悻悻地闭上嘴,灰溜溜地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郑女看着荷姬吃瘪的样子,凑到夷光耳边,轻笑低语。 “咦?她这次怎么不反驳了?倒不像她平日作风。” 夷光唇角微弯,带着一丝依赖看向郑女,声音也软了几分。 “因为我现在有个好姐姐,是吴王亲封的长使,是我的靠山。她自然不敢再随意招惹我们了。” 郑女闻言,明艳的脸上笑容更盛,亲昵地揽住夷光的肩膀,带着几分得意。 “好好好,姐姐就做你的靠山,看以后谁敢欺负我们莲莲。” 初得恩宠,搬入新殿,姐妹二人表面上确是春风得意。 然而,后宫的刁难也随之而来。 郑女越国出身,又是战败进献的女子,自然惹得宫中其他女子嫉恨交加。 在郑女第一次正式拜见王后及众妃嫔时,刁难便开始了。 一位身着华服的夫人率先发难,目光在郑女身上逡巡,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哟,这 位便是越国来的郑长使吧?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只是不知越国那等战败之地,除了献上美人,可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 另一位妃子掩唇轻笑,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安静站在郑女身后的夷光。 “听说长使还有一位妹妹同来,姿容更胜一筹?怎么,是觉得一人不足以固宠,还需姐妹联手么?越女果然‘多情’啊。” 面对这些夹枪带棒的嘲讽,郑女脸上依旧挂着明媚得体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回应。 “越国虽小,却知礼义,更感念吴王宽仁,故献上诚心。妾等蒲柳之姿,能得大王垂青,已是万幸。至于妹妹夷光,” 她侧身将夷光稍稍挡在身后,语气坦然。 “妾与妹妹自幼相依,情深意重,入吴宫相伴,只为全一份姐妹之情,倒不曾想过其他。倒是诸位夫人,如此关心妾姐妹之事,莫非是觉得大…眼光有误?” 这话倒是让那两位妃子脸色顿时难看。 夷光也适时地上前半步,屈膝行礼。 “夷光年幼,仅愿随侍姐姐左右,以尽心意。” 姐妹二人一唱一和,竟将对方的刁难原封不动地堵了回去。 端坐上首的王后一直冷眼旁观,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言语机锋。郑长使昨日服侍大王辛苦,今日便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就到这儿,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告辞。出了王后的宫殿,夷光和郑女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那个穿紫衣服的,眼神都快把我吃了。” 郑女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后怕又夹杂着兴奋对夷光吐槽。 夷光也抿唇轻笑。 “还有那个说我们‘联手’的,心思可真脏。” 两人如同在苎萝村时一般,小声交换着对刚才那些妃嫔的看法,说着女孩间的悄悄话。 正边走边聊,却见前方仪仗煊赫,竟是吴王夫差迎面而来。 郑女立刻收敛了神色,换上柔婉的笑容。 夫差见到她,显然心情不错,一招手,郑女便顺从地跟了过去,随着他往另一方向走去。 夷光不便跟随,便独自一人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宫苑,这里似乎少有人来,草木显得有些荒疏。 然而,就在一处僻静的莲池边,她看到了一株桃树,桃花开 得正盛,粉云叠叠,簇拥在枝头,在略显荒凉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夷光眼前一亮,想起在苎萝村时,做桃花糕,清甜软糯,郑女最爱吃了。若是能折几枝回去,或许能做给姐姐尝尝,一解乡愁。 她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那开得最好的一枝桃花。 奈何那桃枝又生得高,试了几次,不仅没折到,反而因为跳跃的动作,发髻都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落颊边,白皙的脸颊也因用力泛起了红晕,情态娇憨灵动,与平日沉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在她又一次跃起,指尖将将触碰到花枝却仍差之毫厘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轻而易举地便折下了那枝她求之不得的桃花。 夷光受惊,猛地转身,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慌与无措,如同受惊的小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普通服饰,却气质清朗的男子,她慌忙低下头,想到这人应该是吴宫的侍卫,于是换了带着越地口音的吴语道谢。 “多、多谢。”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低沉的、似乎带着些许愉悦的轻笑。 夷光脸颊更红,心中羞窘,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接过那枝犹带露水的桃花,抱在怀里,低着头匆匆跑走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馨香和那摇曳的裙角背影。 那手持桃枝的男子站在原地,望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唇角那抹笑意久久未散。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4章 也转身离去 夷光抱着那枝桃花,一路小跑回到椒兰殿,气息还有些微喘,脸颊因奔跑泛着红晕,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娇憨。 守在殿门口的荷姬见她这副模样,立刻皱起眉头,习惯性地开口训斥。 “你这是被鬼撵了不成?跑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学的那点子规矩礼仪,都就着饭吃了吗?一点稳重样子都没有。” 夷光停下脚步,轻轻喘了口气,抬起眼,直接送了荷姬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语气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反击。 “注意你的言辞。这里可是吴宫,隔墙有耳。若让人听了去,说你言语不敬,冲撞了吴宫祥和,甚至暗喻宫中有‘不干净’的东西,这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荷姬被她一句话噎得脸色发青,指着夷光“你”了半天,却终究不敢再大声嚷嚷,只能愤愤地一跺脚,转身躲回自己的偏殿生闷气去了。 打发了荷姬,夷光这才低头看向怀中娇艳欲滴的桃花,眼中浮现一抹柔软的笑意。 她不再耽搁,径直去了小厨房。 夷光寻来所需的米粉,蜂蜜等物,又取来清水细细清洗桃花瓣。 她的动作麻利而精准,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皓腕,指尖翻飞间,每一个步骤都做得行云流水,阳光从窗棂透入,照在她专注的侧脸和灵巧的手指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一处回廊拐角,一道身影已静静伫立良久,将她在小厨房中忙碌的窈窕身影尽收眼底,目光深邃难辨。 将做好的桃花糕放入蒸笼,架在小火炉上,夷光搬了一张小杌子,就坐在廊下守着。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桃糕渐渐蒸腾出的甜香,混合着草木的气息。 连续几日心神紧绷,加之方才一番跑动和忙碌,在这暖意与甜香的包围下,夷光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小脑袋一点一点,如同啄米的小鸡,眼看就要坠入梦乡。 就在她意识朦胧之际,耳边似乎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像是刻意发出的咳嗽声。 夷光一个激灵,瞬间惊醒,猛地站起身来,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不远处,一个男子负手而立,正含笑望着她。 他穿着一身素雅的深衣,并未着甲胄官服,眉眼温润,笑容和煦,如同春日融化的溪水。 然而,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眉宇间残留着几分属于战场的风霜与坚毅,仿佛一柄刚刚归鞘的宝剑,敛去了沙场的锋芒, 却依旧能感受到内蕴的铮鸣与力量。 这种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让夷光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她定了定神,垂下眼睫,依着规矩福了一礼,声音带着疏离的客气. “不知阁下是?妾乃郑长使身边侍女夷光。” 那男子闻言,笑容加深了几分,声音温和. “夷光姑娘,不记得在下了吗?边境初遇,姑娘风姿,令人难忘。在下,公子慎。” 公子慎?夷光微微一怔,这才抬起眼,仔细看向对方。确实是他,那位在边境为他们解围的吴王族弟。 只是当时他一身戎装,气势冷峻,与眼前这副温文模样颇有不同。 “原来是公子慎。边境之事,多谢公子出言相助,夷光一直感念于心。” 语气虽依旧客气,但少了几分方才的警惕。 公子慎似乎很满意她想起来,目光扫过那正冒着丝丝热气的小火炉,很自然地顺着杆子往上爬,笑道.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倒是这满院的甜香,实在诱人。不知慎,是否有这个口福,能尝一尝姑娘的手艺?” 他问得直接又坦然,反倒让夷光不好直接回绝。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真诚的笑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细. “好吧。只是还需再等片刻,火候未到。” 公子慎也不觉得尴尬,就那样站在那里,寻了些轻松的话题与夷光闲聊,问些越地风物,或是吴宫住得可还习惯。 夷光心中戒备未消,只觉得这般单独相处甚是尴尬,回答得简短而谨慎,大多时候只是垂眸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声。 好不容易等到蒸笼里的桃花糕熟透,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甜气息。 夷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也顾不上烫,用干净的布帕包了两块品相最好的,迅速塞到公子慎手中,语速都快了几分. “公子,糕好了,您请用。妾还要去给长使送糕点,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公子慎反应,她便端起盛着其余糕点的盘子,像一尾受惊的游鱼,低着头,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了殿宇深处。 公子慎站在原地,抬眼望了望夷光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掂了掂那软糯的糕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最终,也转身离去。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5章 望向那灯笼亮起的方向 确认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夷光才从廊柱的阴影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拍了拍胸口,心道这吴国的人,从上到下,果然都难缠得紧。 方才若是说要去寻姐姐,只怕那位公子慎还要寻些由头跟上来问东问西。 她在原地又驻足观望了片刻,直到确认四周再无旁人,这才端着那盘已经微凉的桃花糕,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椒兰殿附近,便撞见了似乎在等人的荷姬。 荷姬见她回来,目光在她手中的盘子上扫过,语气不满。 “你跑哪里去了?方才大王身边的内侍来传过话,说大王今夜依旧留长使在寝殿伺候,不回来了。” 夷光闻言,心中为姐姐松了口气,至少眼下看来,吴王对姐姐的宠爱未减。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 “知道了。” 她端着盘子欲与荷姬错身而过,谁知荷姬却突然上前一步,极快地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 “听着,今夜子时,范先生在内宫与外宫交界的那条水云回廊等你。有要事相商。” 夷光脚步一顿,愕然看向荷姬。 范少伯?他竟能在内宫附近? 荷姬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说完便迅速松手,仿佛无事发生般,顺手从夷光端着的盘子里拈走一块桃花糕,放入自己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评价。 “味道尚可。” 然后便扭着腰,自顾自地走开了,留下夷光一人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去,还是不去?夷光秀眉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瓷盘边缘。 范少伯冒险约见,必有要事。 虽然不喜他的为人,但复国大计压在肩上,她不能因个人好恶而误事。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暂居的侧殿,耐心等待。 夜色渐深,宫灯次第熄灭,整个吴宫陷入一片沉寂,只余巡夜侍卫规律走过的脚步声和遥远的更漏声。 夷光一直等到接近子时,才悄悄起身,换上一身颜色深暗的衣裙,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椒兰殿。 别看夷光平日大多待在殿中,在出发来吴国前,她和郑女早已将范少伯提供的吴宫地图烂熟于心。 此刻,她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避开主要的宫道和巡逻路线,身形灵巧,脚步轻捷,竟一路顺利地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水云回廊。 月光如水,洒在廊下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一道青衫身影已然负手立于廊下,正是范少伯。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范少伯转过身。 “来了?此处不宜久留,长话短说。你们入宫已有数日,情况如何?” 夷光亦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地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提及吴王对郑女的宠爱,以及自己目前以侍女身份跟随郑女,暂未引起吴王过多注意。 范少伯听罢,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无奈。 “我原以为,以师妹你的容貌气质,更易引人怜爱,没想到竟是郑女拔得头筹。” 他顿了顿,看向夷光,“吴王不喜你这样的?” 夷光神色平静,对此并不在意。 “君王喜好,岂是你我能揣度?姐姐目前虽得宠,但在这吴宫之中,根基未稳,如履薄冰。你现在就要我们做什么?” 范少伯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声音沉了几分。 “你的任务,始终未变。你也要想办法,成为吴王的女人。” 夷光愣了一下,几乎要气笑了,她强压着声音反驳。 “师兄,你还真敢想,姐姐那边尚未完全站稳脚跟,根基未固,我就急不可耐地凑上去?你是怕我们死得不够快,还是嫌目标不够明显?当务之急,是协助姐姐稳住地位,我们先要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才能谈其他!我不会忘记身上的任务,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伺机而动,而非你一句轻飘飘的命令!” 她的反驳条理清晰,范少伯被她噎了一下,沉默片刻,知道她所言在理,此刻强逼反而可能坏事。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挥挥手。 “罢了。你说得对,眼下确需以稳为主。你先回去吧,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郑女。” “我知道。”夷光不再多言,转身便欲离开。 “路上小心。”范少伯在她身后低声叮嘱了一句。 夷光没有回头,只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再次融入廊下的阴影之中。 她沿着来时的路,更加小心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就在她即将走出水云回廊的范围,踏入一片较为开阔的宫苑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另一条小径的入口处,悄然亮起了一盏灯笼。 那灯笼光晕柔和,在寂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而醒目。 夷光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隐入一丛茂密的竹影之后,紧张地望向那灯笼亮起的方向。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6章 悄然开幕了 夷光屏息凝神,将自己缩在竹影深处,如同一尊石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那盏灯笼在不远处的小径上停留了许久,光影摇曳,却始终未见提灯之人现身,也未闻脚步声离去。 她只能维持着蹲踞的姿势,时间一长,双腿渐渐麻痹,传来针扎似的酸胀感。 她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膝盖,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干脆直接坐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 夜露微寒,浸湿了衣角。她仰起头,望着上方那片被高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夜空,不知阿东现在的夜晚,是否也有这样一方星空?思绪飘远了些,心中的紧张也稍缓。 她时不时偷偷瞥一眼那灯笼的方向,见其依旧固执地亮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腿的麻痹感渐渐退去,那盏灯笼的光晕终于晃动了一下,继而缓缓移开,消失在另一条宫道的拐角,四周重新陷入沉寂的黑暗。 夷光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确认再无动静,才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不敢再多停留,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加快脚步返回椒兰殿。 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夜色太深,她并未察觉,一方帕子,从她袖中悄然滑落,无声地躺在了她方才藏身的草丛里。 回到椒兰殿,殿内一片冷清,连荷姬也不知所踪。 夷光叹了口气,她无心多想,自行简单梳洗后,便吹熄了灯,躺在冰冷的榻上,却是辗转反侧,直至天色微熹才朦胧睡去。 第二日将近午时,郑女才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宿醉未醒的慵懒与疲惫,但精神尚可。 令人意外的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面生的侍女,穿着与普通宫人略有不同的服饰,神色恭谨,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精明。 “夷光,” 郑女唤了她一声,语气随意地指了指那新来的侍女“。 这位是芮姬,王后体恤我初来乍到,身边人手不足,特意赏赐下来伺候的。” 夷光目光微凝,迅速在芮姬身上扫过,心中已然明了,这哪里是体恤,分明是安插眼线。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上前一步,对着郑女恭敬行礼,语气温顺. “是,长使回来了。一路辛苦,妾已备好热水,长使不如先去沐浴解乏?” 她巧妙地将郑女与芮姬隔开。 郑女会意,点了点头,便欲往浴间走去。 夷光却转身拦住正要跟上来的芮姬,脸上露出恰到好 处的为难与请求. “芮姬姐姐,烦请您帮个忙。荷姬近日总是不见踪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芮姬姐姐是王后身边出来的人,规矩礼仪自然是顶尖的,可否请您去寻一寻她,也好教导教导她,何为宫规,何为本分?” 她给芮姬戴高帽,也是将管教荷姬这个烫手山芋丢了过去。 芮姬显然没料到夷光会来这一出,愣了一下,看着夷光那双清澈却不容置疑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已经走向浴间的郑女背影,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不便强硬拒绝,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妹妹言重了,我这就去寻她。” 说罢,有些不情愿地转身出去了。 支开了芮姬,夷光立刻跟进浴间,反手轻轻合上门。 氤氲的水汽中,郑女已褪去外袍,露出莹润的肩颈。 “姐姐,那人.”夷光压低声音,一边熟练地帮郑女解开里衣的系带,一边用眼神示意外面。 郑女闭上眼,享受着温热的水汽,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还能是为什么?看着我们呗。大王连日宿在我这里,有些人坐不住了。” 夷光拿起柔软的布巾,浸湿了热水,轻轻为郑女擦拭后背,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将昨夜范少伯秘密约见以及他的要求,细细说了一遍。 郑女闻言,眉头紧紧蹙起,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还真是步步紧逼!完全不考虑我们的处境。” 她握住夷光的手,语气坚定。 “莲莲别怕,有姐姐在,绝不会让他胡乱摆布你。我们得先站稳脚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夷光心中暖流涌过,脸上绽放出依赖而好看的笑容。 “我知道,姐姐最好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上了几分抱怨。 “我昨日还特意蒸了桃花糕,想着姐姐回来就能吃,结果姐姐不在,反倒被那个在边境遇到的公子慎讨去吃了。” “公子慎?” 郑女挑眉,似乎想起了这人。 “哦,是他。季札之孙。” 郑女显然在吴王身边时也留意打探了不少消息。 “他这一脉早已不参与储位争斗,正因如此,无党无派,反而深受大王信任,算是大王最看重的族弟之一了。你怎会遇见他?” 夷光便将昨日折桃偶遇之事简单说了,省略了自己当时的窘态。 郑女听了,伸出湿漉漉的手指点了点夷光的额头,笑道。 “贫嘴,定是你又做了什么惹人注意的事了。” 正说笑间,浴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荷姬畏畏缩缩地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 夷光与郑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一丝计划得逞的笑意。 狗咬狗的戏码,看来已经悄然开幕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7章 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夷光见荷姬竟敢直接推门闯入,眉头微蹙。 “荷姬,你这是做什么?怎地如此不懂规矩,长使方才正在沐浴,若非已然收拾妥当,你这般莽撞冲撞,该当何罪?” 荷姬本就因方才被芮姬借着王后的名头好一通“教导”,心中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此刻见连夷光也来训斥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脸上那点恭敬瞬间消失殆尽,尖声反驳道。 “你不过也是个侍女,凭什么整日对我指手画脚,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不成?” 夷光被她这般顶撞,也不生气,只是微微垂下眼睫,抿了抿唇,露出一副受了委屈却又强忍着的可怜模样,默默退到郑女身后,轻轻扯了扯郑女的衣袖。 郑女会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目光冷冷地扫向荷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荷姬,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怪不得王后娘娘要特意派遣芮姬前来襄助,看来是本长使平日对你太过宽纵,竟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出去,没有传唤,不得入内。” 荷姬被郑女呵斥震住,到底不敢真的顶撞,只得将满腹的不甘硬生生咽下,恨恨地瞪了夷光一眼,悻悻地退了出去。 这一肚子火没处发,刚出殿门,就撞见守在门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的芮姬。 芮姬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荷姬女官这是又被训斥了?看来规矩,确实需要好好学学。” 荷姬本就气闷,闻言更是火上浇油,当即反唇相讥。 芮姬岂是省油的灯?两人当即就在廊下低声争执起来。 自此,椒兰殿便再无宁日。 荷姬与芮姬,本就互相看不顺眼,在夷光若有若无的“挑拨离间”下,更是势同水火。 今日你嫌我整理的衣物不够平整,明日我指责你准备的茶点不合时宜,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成了常态。 郑女则稳坐钓鱼台,偶尔在吴王面前软语几句,不是说“荷姬性子直率,怕是得罪了王后派来的芮姬姐姐”,便是叹“宫中事务繁杂,芮姬姐姐一人辛苦,若能有个懂事些的帮手就好了”,看似体贴,实则暗戳戳地给两人之间的矛盾添柴加火。 夷光则乐得清闲,时不时在两人之间传递些经过“加工”的话语,让这潭水越发浑浊。 起因不过是一件小事。 芮姬按吴宫规矩重新整理了郑女的妆奁,将荷姬原本摆放的一些越国带来的小物件挪了位置。 荷姬发现后, 积压多日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长使的东西也是你能乱动的。” 荷姬叉着腰,直接用越语高声骂了起来,语速极快。 芮姬虽听不懂越语,但看荷姬那涨红的脸色和喷溅的唾沫星子,也知道绝非好话。 她岂肯示弱,立刻用吴语反唇相讥。 “哼,我奉王后之命规整殿阁,难道还要依着你那乡野村妇的规矩不成?瞧你把长使这里弄得乌烟瘴气。” “你说谁是蛮夷。” “说的就是你,不知尊卑的东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声音尖锐刺耳,引得殿外路过的小宫人都忍不住驻足偷看。 荷姬气急败坏,芮姬则句句不离“王后”、“宫规”,试图以势压人。 郑女坐在内室,听着外面的喧嚣,对夷光使了个眼色。 夷光会意,立刻做出惊慌模样,快步走出殿外,对着吵得面红耳赤的二人道。 “二位姐姐快别吵了,这成何体统,我、我这就去请王后来主持公道。” 说罢,便作势要往外走。 芮姬一听要惊动王后,气势先弱了三分,但荷姬正在气头上,又被芮姬一句“贱人”彻底激怒,竟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抓芮姬的头发。 “啊,你敢动手。”芮姬尖叫一声,自然不肯吃亏,也伸手反击。 两个女官,此刻竟如同市井泼妇般扭打在一起,钗环掉落,发髻散乱,衣衫也被扯得凌乱不堪。场面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夷光“惊慌失措”地护着闻声走出来的郑女连连后退,生怕被波及。 就在她侧身将郑女护在身后,一方丝帕从她宽大的袖口中悄然滑落,飘飘荡荡,落在了不远。 夷光此刻注意力全在扭打的两人和护着郑女上,对此浑然未觉。 很快,得到消息的王后沉着脸赶到了椒兰殿。 看到眼前这不成体统的一幕,尤其是自己派来的芮姬也参与其中,鬓发散乱,形容狼狈,王后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都给本宫住手。”王后一声怒喝,带着雷霆之威。 扭打在一起的荷姬与芮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松开对方,跪伏在地,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王后目光如刀,先狠狠剐了芮姬一眼,斥道。 “没用的东西,本宫派你来是让你伺候长使,不是让你来与人厮打的,丢尽颜面。” 芮姬伏地连连叩头,泣不成声。 王后身边一个眼尖的侍女看到了地上那方帕子,小声和王后说着什么。 王后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她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还在撕打的荷姬与芮姬,厉声喝道。 “成何体统!” 随即,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了被夷光护在身后的郑女身上。 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本宫原先还奇怪,为何一个侍女如此不懂规矩,胆大妄为。如今看来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主必有其仆。” 她伸手指着地上那方手帕。 “这方帕子,质地精巧,绣纹别致,半个月前,侍卫巡夜至水云回廊附近,曾拾得一方与此一般无二的帕子,深更半夜,私相授受,传递信物,郑长使,你就是这样管教身边人的?还是说是你纵然侍女私会外男!” “私会外男”四个字如同惊雷。 夷光心中一凛,那方帕子,是那日和范少伯见面时候,为了躲避巡逻丢失的,难道。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8章 瞬间只剩下郑女,夷光,以及荷姬 王后捏着那方“证据”,语如寒冰,直指夷光私会外男。 郑女脸色微白,却强自镇定,上前一步将夷光护在身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不解。 “王后明鉴,仅凭一方不知来源的帕子,便断定我的宫人私会外男,是否太过武断?这宫中人多手杂,许是有人不慎遗落,或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栽赃,也未可知。” 夷光亦抬起泫然欲泣的脸,眼神清澈带着惶恐,声音颤抖。 “王后娘娘,妾自入吴宫,谨守本分,从未踏出椒兰殿范围,更不识得什么外男,这帕子绝非妾之物!” 王后冷笑一声,正要驳斥,一旁的芮姬为了戴罪立功,抢着指认。 “回禀王后,奴婢认得,这帕子确是夷光姑娘常用之物,奴婢亲眼见过。” 郑女立刻抓住她话中漏洞。 “芮姬,你才来椒兰殿几日?连我与妹妹的妆奁都未曾摸清,便能如此笃定一方帕子的归属?莫非你早有预谋,刻意留心,就等着今日构陷不成?” 芮姬被问得一噎,脸色涨红。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王后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直沉默缩在角落的荷姬,竟突然抬起头,伸手指向夷光,声音不大却清晰。 “回、回王后,奴婢,奴婢也认得,那帕子,确实是夷光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王后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于是请来了吴王。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吴王踏入院中,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和跪了一地的人,眉头紧锁。 王后立刻上前,义正词严地将“证据”和“人证”禀报,咬定夷光行为不端。 夫差看看梨花带雨的郑女,又看看面色冰冷的王后,心中厌烦,本想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就在这时,郑女猛地跪倒在夫差脚边,泪珠滚落,声音凄婉哀绝。 “大王,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未能管教好宫中之人,才惹出今日风波,污了大王清听!一切罪责,妾身愿一力承担!求大王莫要气坏了身子。” 她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更显楚楚可怜。 夷光见状,也立刻跪下,却不像郑女那般哭泣,反而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夫差,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大王,既然王后与芮姬、荷姬皆指认此帕是妾之物,口说无凭。恳请大王将两方帕子一同查验,大王英明神武,洞察秋毫,是真是假, 定然一目了然。” 王后自觉证据确凿,不怕查验,立刻示意心腹嬷嬷将“证物”与刚刚夷光身上掉下来的帕子一同呈给吴王。 夫差不耐烦地接过两条帕子,粗粗一看,质地,颜色绣样似乎相近。 他正欲发作,目光却猛地一顿,指尖在两条帕子的绣花上细细摩挲了一下。 随即,他脸色骤变,勃然大怒,竟将那条“证物”帕子狠狠摔在地上。 “无知蠢妇,你自己看看,这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料子,绣工更是天差地别。” 吴王看着惊慌的王后。 “这条质地柔软细腻,乃上等绸布,而这条质地略显粗韧,是葛布。还有这莲花,” 他指着夷光帕子上那几乎与花瓣同色丝线绣的 “莲” 字,厉声道。 “这暗纹绣字,另一条上有吗?你身为王后,不辨真伪,听信谗言,该当何罪。” 王后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和吴王的怒火吓呆了,慌忙跪下。 “妾,妾失察。” 内侍赶紧将两条帕子展示给众人看。果然,细看之下,差异明显。 夷光适时解释道。 “回大王,妾出身乡野,惯用葛布,柔软贴肤的吴绸虽好,妾却用不习惯,只为长使绣过几条。长使的所有妆奁衣物,向来是由荷姬与芮姬两位女官负责打理清点的。殿中其他宫人皆可作证。” 荷姬见大势已去,为了自保,猛地磕头,指向芮姬。 “大王明鉴,是芮姬,是她前日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今日指认夷光姑娘,事成之后便给奴婢钱财,还许诺调奴婢去王后宫中当差,她还给了奴婢一支银簪作为定金。” 她说着,慌忙从头上拔下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呈上。 芮姬彻底懵了,那银簪确实是她前几日讥讽荷姬寒酸时,随手丢给她的,意在侮辱,哪是什么定金,她百口莫辩,只能尖声叫道。 “你血口喷人。” “够了。”吴王暴喝一声,打断她的哭嚎。他看着芮姬的模样,又看看那支作为“物证”的簪子,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他厌恶地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王后失察,构陷妃嫔,禁足三月,闭门思过,贱婢芮姬,搬弄是非,构陷主子,拖下去,杖毙!” 处置完王后与芮姬,轮到荷姬时,郑女柔声开口。 “大王,荷姬虽有过错,但终究是越国旧人,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不如便将她的惩处 交给妾身来办吧?” 吴王本就是委屈了郑女,便点了点头。 “准了。” 但他又想到如果罚了王后,不罚宠妃,肯定会被那些大臣说教,于是有对郑女开口。 “不过,你宫中接连出事,亦有管教不严之过。便罚你禁足十日,好好整顿宫闱。;” “妾身领罚,谢大王恩典。”郑女乖巧应下。 一场闹剧,告终。 吴王处理完,带着满身烦躁与疲惫,在一群内侍宫人的簇拥下乌泱泱地离开了。 方才还喧嚣无比的椒兰殿,瞬间只剩下郑女,夷光,以及荷姬。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09章 或许是可以短暂依靠的盟友 椒兰殿内,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寂静。 瘫软在地的荷姬,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站立的郑女和夷光,眼中充满了后怕与一丝茫然。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与惩罚并未降临。 郑女脸上的凄婉与柔弱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夷光也不再是那副惶恐无助的模样,她走到荷姬面前,伸出手,并非要责打,而是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来。 “吓到了吧?” 夷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荷姬愣愣地看着她,又看看郑女,一时反应不过来。 郑女走到主位坐下,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才开口道。 “若非你指认了那帕子是夷光的,我们这出戏,还未必能唱得如此圆满。” 夷光接过话,唇角微弯,带着一丝狡黠。 “那日夜里回来,我便发现袖中少了一方帕子。虽不知落于何处,但在这吴宫之中,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成为他人攻讦的利器。于是,我连夜赶制了几方看似相似,实则内藏区别的帕子以备不时之需。” 郑女放下茶杯,目光看向荷姬。 “至于芮姬,她一来,那双眼睛就滴溜溜乱转,真当我是瞎子不成?她私下找你,言语间挑拨离间,许以利益,我和夷光早已看在眼里。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才是上策。” 荷姬此刻终于完全明白过来。原来,从芮姬找上她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郑女和夷光设下的局中。 她们早已知晓芮姬的阴谋,甚至算准了自己在关键时刻会为了自保而反水指认夷光,她们利用了自己的恐惧和摇摆,完成了一场漂亮的反杀。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荷姬心头,有被算计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对这对姐妹心思缜密的敬畏。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你们早就知道了?连我会都会算到?” “赌一把而已。” 夷光坦言。 “赌你对越国尚存一丝情谊,赌你更惜自己的性命。幸好,我们赌赢了。” 她看着荷姬。 “此事之后,王后势力受挫,芮姬已除,你也算将功折罪。” 荷姬看着夷光,又看看郑女,忽然觉得,自己以往对这对姐妹的认知, 或许太过浅薄。 她们并非只是空有美貌的玩物,而是拥有一份智慧和胆识的谋士。 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她们眼中,恐怕如同跳梁小丑。 一种佩服与后怕的情绪交织,最终,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道。 “你们真是胆子太大了。” 郑女闻言,与夷光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疲惫,随即渐渐舒展开来,是计谋得逞的放松与快意。 连荷姬看着她们,也忍不住跟着咧了咧嘴,一种同舟共济的感觉在三人之间悄然滋生。 笑过之后,郑女神色恢复严肃。 “经此一事,我们与王后,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她如今虽被禁足,但根基深厚,绝不会善罢甘休。” 夷光点头。 “我们如今仍是弱势,大王今日看似维护,实则也是在平衡后宫势力。” 郑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正因我们是‘弱势’的一方,才更要在君王面前,扮演好依赖他,需要他庇护的角色。示弱,有时才是最强的进攻。接下来我们需好好筹谋,如何利用这次‘委屈’,在大王心中种下更深的怜惜。” 她们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但至少此刻,她们赢得了一局,也看清了彼此在这深宫泥沼中,或许是可以短暂依靠的盟友。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0章 悄然泛起了一圈微澜 夷光轻轻打破沉默。 “姐姐,我们是越人,在这吴宫之中,终究是势单力薄,如无根浮萍。如今,仅有姐姐一人承宠,犹如独木难支。” 她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向郑女。 “我们需要更多的依仗,不能将所有希望都系于大王一念之间。” 郑女闻言,秀眉微蹙,立刻明白了夷光话中所指,她压低声音。 “你的意思是那个公子慎?” “公子慎?” 一旁的荷姬忍不住插嘴,她如今算是彻底绑在了这条船上,自然关心任何可能影响局势的人。 “奴婢知道此人。这一脉虽不直接参与权力争夺,但在吴国宗室中地位超然,颇受敬重。而且,他如今似乎还掌管着部分宫禁守卫之责,夷光,你难道打算。” 夷光迎上两人探询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既然吴王对我这等清粥小菜不感兴趣,我为何不能另寻蹊径?一棵树若想枝繁叶茂,总不能只依赖一条根系。公子慎身份特殊,若能得到他的些许怜悯或相助,对我们而言,便是多了一重保障。” 话语含蓄,但其中的意味,郑女和荷姬都心领神会。 郑女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自然不希望夷光真的卷入更深的情感纠葛,但眼下形势。 她最终缓缓点头,带着一丝无奈与决断。 “只是,此事需万分谨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明白。” 夷光应道,随即看向荷姬。 “荷姬,这几日我们都被禁足,唯独我,因是‘侍女’身份,或许还能借着为由长使采买或打理杂事的名义,偶尔出去片刻。你需一同禁足在殿内,一来是做给王后残存的眼线看,表明我们遵从王命,不敢逾越;二来,也避免人多眼杂,引人怀疑。” 荷姬如今对夷光已是心服口服,加之自身利益已然捆绑,立刻点头。 “奴婢明白,一切听凭吩咐。”她的态度恭敬而顺从,与往日判若两人。 禁足的日子并不好过。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王后虽被禁足,但其势力盘根错节,加之郑女这边刚刚得罪了后宫之主,明里暗里的刁难立刻接踵而至。 最明显的,便是饮食用度的克扣。 送来的饭菜日渐简陋,甚至有时是些残羹冷炙。 这日晌 午,负责分发膳食的宫人又一次端来了明显分量不足的饭食,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 夷光看在眼里,心知这是一个机会。 她并未立即发作,而是等到那宫人将要转身离开时,才快步上前,拦住了他,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明显的委屈与不满。 “这位内官,请留步!” 那宫人停下脚步,斜睨着夷光,语气懒散。 “何事?” 夷光指着那粗陋的食盒,眼圈微微泛红,声音带着颤意。 “内官,这便是给我们长使的膳食吗?长使如今虽在禁足,可终究是有位分的,这些饭菜,连我们寻常宫人的都不如,长使身子本就虚弱,若因此有了什么差池,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宫人显然没把夷光放在眼里,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 “哟,有的吃就不错了!禁足之人,还想摆主子的谱?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境况。” 夷光要的就是他这态度,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声音更加哽咽。 “你,你们怎能如此。” 她似是说不出话,猛地一跺脚,转身便捂着嘴跑开了,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受了天大委屈却又无可奈何的小侍女。 夷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人知道,她们如今在宫中处境艰难,连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跑出椒兰殿的范围,夷光脸上的委屈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算计。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径直朝着记忆中那片僻静的莲池走去。 她算准了时辰,这个时间,那个人很可能在那里。 果然,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那抹立于水边的熟悉身影。 公子慎似乎偏爱此处的清静。 夷光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柔弱无助的神情。 她走到桃树下,如同上次一般,努力去够那开得最盛的桃枝,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水边的动静。 不出所料,轻微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公子慎的注意。 他转过身,看到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迈步走了过来。 “又在折桃?”温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夷光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看到是公子慎,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仓惶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脚下似乎被石子绊到,身形一晃,眼看就要向后摔倒。 “小心。”公子慎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一步,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灼人的温度。 夷光像是被烫到一般,甫一站稳,便立刻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迅速退开到几步之外,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公子慎看着她这过激的反应,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他自认并非凶神恶煞之人,为何这姑娘每次见他都如此恐惧?他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敏锐地捕捉到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以及眼角尚未完全干涸的湿意。 心头莫名一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温柔的询问,仿佛瞬间击溃了夷光强装的坚强。 她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迷途的小鹿,充满了无助与彷徨。 她迅速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小声说道。 “公子,您真是个好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太没用了,连给姐姐找些像样的吃食都做不到。” 她说着,目光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上,声音越来越低。 “这次我若做了桃花糕,也不能分给您了,我要留给姐姐吃。” 公子慎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听着她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克扣饮食、主子抱恙,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 他心中叹息,这深宫之中的倾轧,果然无处不在。 他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快语气愈发温和。 “无妨,我不吃。你莫要难受。” 他看出她的紧张与害怕,不欲再给她压力,便体贴地道。 “你若有什么顾虑,或是需要去照顾你家长使,便先走吧,我绝不拦你。” 夷光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细若蚊蚋。 “多谢公子。” 说完,竟然不记得抱起篮子,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跑走了,那仓惶的背影,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公子慎站在原地,望着夷光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却沉静如水,深处翻涌着思索的光芒。 “这孩子怎么好像受了天 大的欺负?” 他低声自语。夷光那红红的眼眶,强忍的泪水,以及话语中透露出的零星信息,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在他心上。 他并非滥情之人,但这姑娘身上那种纯净的脆弱,让他无法轻易忽视。 他沉吟片刻,终是放心不下。 唤来一直贴身内侍,低声吩咐道。 “去查查,椒兰殿那边,最近几日发生了何事?” 内侍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不过半日,关于椒兰殿近日发生的一切,都被整理成条理清晰的汇报,呈到了公子慎面前。 听完,公子慎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夷光那泛红的眼眶和仓惶逃离的背影。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良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原来如此,倒真是难为这个孩子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那颗习惯于在权力与军事中保持冷静的心,因一个异国少女的眼泪,悄然泛起了一圈微澜。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1章 要自己来下 夷光几乎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回椒兰殿的,直到那朱红色的宫门在身后合拢,她才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轻轻吁出一口气,胸口因急促的奔跑微微起伏,脸颊上也染着运动后的薄红。 一直守在门内廊下的荷姬见她这副模样,立刻迎了上来,用关切的口吻问道。 “你这是又被鬼撵了不成?跑得这样急?” 夷光闻言,抬起眼,眸中惊惶未散,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顺着荷姬的话,带着有点俏皮的语气低声道。 “你这话,前几日好像才问过一次。这次嘛大概,,可能,还是被同一个‘鬼’给撵回来的。” 荷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 “是那位?” 夷光轻轻颔首,算是默认。 荷姬的目光在她空荡荡的双手上扫过,疑惑道。 “你的篮子呢?不是去摘花了吗?” 她记得夷光出门时,是挎着一个空篮子的。 夷光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清亮地看着荷姬。 “荷姬,你几时见过钓鱼,不用饵料,鱼就会自己跳上岸的?你以为我是那愿者上钩的姜太公吗?” 荷姬被她这话问得一怔,随即恍然,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夷光不再多言,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裙和发髻,举步走向殿内。 殿内,郑女正坐在窗边的织机前,专注地织着一块暗色织锦。 这并非寻常衣物用料,看那厚度与质地,更像是用来制作护膝或护腕的。 这是范少伯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情报之一,吴王夫差因常年征战,风餐露宿,膝盖落下了毛病,每逢阴雨天气便酸痛难忍。郑女便动了心思,要亲手为他织一副护膝。 这是为了不动声色地巩固圣心。 听到脚步声,郑女没有回头,手下动作不停,只是轻声问道。 “回来了?不是说要摘些新鲜桃花,给你姐姐我做桃花糕解馋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你的花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随意与亲昵。 夷光走到她身边,看着那逐渐成形的厚实锦缎,她给郑女手边的茶杯续上水,语气轻松地答道。 “姐姐莫急,花嘛,自然会有人乖乖给我们送回来的。” 郑女闻言,手中梭子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夷光一眼,见她眉眼间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淡然,便知她定然又有了什么 安排,遂不再多问,只笑了笑,重新专注于手中的织锦。 果然,没过多久,殿外便传来了通报声。 一名穿着普通内侍服饰的年轻男子站在殿外,手中正提着夷光“遗失”的那个空篮子,只不过此刻篮子里已然装满了新鲜娇艳的桃花枝,甚至比夷光自己能摘到的品相更好,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参见郑长使。”那内侍对着闻声出来的郑女恭敬行礼,然后转向夷光,将篮子递上,语气不卑不亢。 “夷光姑娘,奴才在莲池附近当值,捡到此篮,见其中空无一物,想着或许是姑娘不慎遗落,特来送还。恰巧见池边桃花开得正好,便顺手折了几枝,望姑娘莫要嫌弃粗陋。” 夷光上前一步,接过那沉甸甸的篮子,指尖拂过娇嫩的花瓣,脸上挂上感激的神色。 “有劳这位内官了,真是多谢。”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看着那内侍,语气真诚。 “也请内官,代我多谢你家公子。” 那内侍显然没料到夷光会如此直接地戳破,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立刻便恢复了平静。 他并未否认,反而微微躬身,态度依旧恭敬。 “姑娘客气了。我们公子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近前的夷光和郑女能听清。 “公子还说,若姑娘真心想要道谢,明日午后,莲池之畔,桃花树下,他恭候姑娘大驾,亲口言谢,方显诚意。” 这是明确的邀请了。 夷光听完,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抱着那篮桃花,微微屈膝。 “内官辛苦,请回吧。” 那内侍见她如此反应,也不强求,再次躬身行礼,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步伐稳健,显然训练有素。 荷姬此时凑过来,看着那一篮子桃花,忍不住咂咂嘴。 “啧啧,瞧瞧,花给送回来了,这位公子慎,倒还真是个贴心人。” 她语气带着调侃,却也有一丝担忧。 “你会去吗?” 夷光抱着篮子,低头嗅了一下桃花的清香,再抬起头时,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茫然与柔弱?她唇角扬起一个带着些许傲娇的弧度,轻轻“哼”了一声。 “他叫我去,我就得去呀?凭什么?”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荷姬的问题。 “我才不去呢。上赶着的,可不 是好买卖。” 说完,她不再理会荷姬惊讶的目光,抱着那篮桃花,转身脚步轻快地向小厨房走去,裙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姐姐,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最新鲜的桃花糕。”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飘散在椒兰殿的空气中。 荷姬看着她消失在厨房门口的窈窕背影,忽然觉得,她选择的这条船,或许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刺激,也更加前途未卜。 郑女依旧坐在织机前,听着夷光轻快的哼唱声,手中的梭子穿梭得越发沉稳。 这盘棋,她们姐妹,要自己来下。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2章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郑女的十日禁足,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中悄然度过。 椒兰殿仿佛真的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孤岛,门庭冷落,唯有庭中花草依旧遵循着时令,无声地开谢。 宫中最是势利,眼见郑长使失宠的迹象如此明显,那些原本还存着几分观望心思的宫人,行事愈发怠慢起来。 然而,与外界揣测的焦灼惶恐不同,椒兰殿内的两人,郑女与夷光,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可说是悠闲。 郑女每日里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织机前,专注地编织那副为吴王准备的护膝。 梭声规律,她的神情安宁,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她无关。 夷光则似乎彻底沉浸在了庖厨之事中。她不再尝试外出,只在小厨房里折腾着各种越地的小点心,仿佛禁足对她而言,反而是难得的清静。 这种慢悠悠的姿态,反倒让范少伯坐不住了。 一日,荷姬神色紧张地悄悄找到夷光,将一枚被蜡封的密信交给她。 夷光就着烛火化开蜡封,展开那细小的绢条,上面是范少伯的笔迹。 信中先是急切地询问郑女失宠后,她们下一步有何打算,言语间透露出对她们按兵不动的极度不满与焦虑。接着,笔锋一转,下达了新的指令,命她们务必设法,尽快去接触在吴宫最北面下等奴仆聚居区的越国王后。 荷姬在一旁低声道。 “奴婢打听过了,王后,她确实被安置在北苑最偏僻角落的石屋里,那边靠近杂役房和浣衣局,环境嘈杂污浊,看守虽不算严密,但等闲人根本不会往那里去。而且,那边不属于内宫范畴,巡查的侍卫更多,我们想过去,难如登天。” 夷光静静听完,将绢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一小撮灰烬。 她抬起眼,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为难。 “荷姬,你去回话,就说我们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至于如何去堂堂正正地去便是。” “堂堂正正?”荷姬愕然。 “我本就是越国人,之前是照顾长使不得空,现在有空了,去照顾一下越国的王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笑意。 “晾了那位公子慎这么久,鱼饵也该动一动了。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翌日午后,夷光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浅青色衣裙,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绒花,不施粉黛,却更显清丽出尘。 她提 着一个精致的双层食盒,里面装着她这几日精心制作的几样越地点心和一壶温热的药草茶,径直出了椒兰殿,朝着宫苑最北面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不快,步伐却异常坚定,仿佛早已规划好了路线。越往北走,宫室的华丽程度便急剧下降。 果然,就在她即将穿过一片稀疏的竹林,踏入更加杂乱区域的前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早已等候多时般,出现在小径的尽头。 公子慎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腰佩长剑,身后跟着两名目不斜视的亲卫。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望过来,仿佛只是例行巡查至此。 见到夷光,他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也没有提及那日莲池畔未曾履约的尴尬,只是极其自然地迎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语气平和如常,听不出半分情绪。 “夷光姑娘?真是巧遇。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的出现,完全在夷光的预料之中。 身为掌管部分宫禁守卫的公子慎,巡视外围区域是他的职责所在。而她选择这条路线本就是算准了会“偶遇”他。 夷光停下脚步,抬起清澈的眼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迅速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带着几分疏离。 “公子还是离我远一些为好。我可不想再被人看见,平白又惹出什么是非,被说成是什么私会外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显然还在为之前帕子风波的事情心有余悸。 公子慎闻言,向前一步,声音放得更缓,解释道。 “夷光姑娘误会了。慎此刻是在执行公务,巡查宫禁。并非有意尾随姑娘。” 他目光扫过前方愈发破败的景象,眉头微蹙。 “只是姑娘越走越偏僻,再往前,便是杂役聚居的北苑石屋区了,姑娘去那里,所为何事?” 夷光这才抬起头。 “我正是要去石屋。” “去石屋?”公子慎眼中疑惑更深,“去那里做什么?” 夷光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自然的疑惑表情,仿佛公子慎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她眨了眨清澈见底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天真的坦然。 “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吗?我是越国人啊。” 说得理直气壮。 “越国的王后如今在那里,我身 为越女,去看望一下王后,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纯粹的敬佩光芒,继续说道。 “我虽然身份低微,但也听说过雅鱼王后的事迹。她明明知道跟随越王来到吴宫,会面临怎样的处境,承受何等的屈辱,可她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来了。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值得敬佩吗?我觉得,她是一位真正勇敢的女子。” 她的语气真挚而热烈,带着少女特有的崇拜与向往。 公子慎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听到如此纯粹的言论,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逾越的问题。 “那么你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若你日后的夫君也遭遇罹难,陷入绝境,你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吗?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甚至有些冒昧。 夷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用一种看怪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公子慎,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解, “公子,你在说什么呀?我如今身在吴宫,侍奉在郑长使身边,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便是吴王的女人了。哪里还会有你所说的什么日后的夫君,什么罹难选择?” 说完这番话,她似乎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抱着食盒,快步向前走去。 公子慎被她这番话噎住,看着她前行的背影,竟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他怎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她的身份,他方才那一问,是何等的愚蠢。 他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目光追随着她那抹纤细的的青色身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缓缓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夷光没有回头,她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 但她没有停留,径直走到了那片低矮石屋中最不起眼的一间门前。 屋子很小,门前打扫得还算干净。 她正准备抬手敲门,那扇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女子站在门内。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面容憔悴,尽管处境如此不堪,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眉宇间残留着未曾磨灭的端庄与温雅气质。 她显然没料到门外会站着这样一位容貌惊人的少女,愣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与警惕。 她微 微垂下头,用一种谦卑而疏离的语气,轻声问道。 “这位贵人来此陋室,不知是有何差遣?” 夷光心中百感交集,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她没有任何犹豫,在雅鱼错愕的目光中,向前一步,眼眶瞬间泛红,郑重地唤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王后。” 雅鱼听到这声称呼,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她霍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泪光盈盈的少女,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3章 仿佛从未出现过 雅鱼稳住身形,深深地看了夷光一眼,她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声音沙哑。 “进来说话吧。” 夷光依言踏入这方狭小逼仄的天地,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她将手中提石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扇狭小的窗户透进些许天光,映照着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一床、一桌、一凳,以及角落里一个粗陶水罐,便是全部。 雅鱼关上门,转身看着夷光,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食盒上,又缓缓移回夷光脸庞。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确认。 “你就是那位施夷光?” 夷光迎上她的目光。 “回王后,妾正是夷光。姐姐郑女,心中一直挂念王后,只是她实在不便亲自前来探望,故而特意吩咐妾,代她前来,略尽心意,照拂一二。” 雅鱼听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了然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王后。不过是苟延残喘的阶下之囚罢了。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雅鱼姐姐吧。” 她的话语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凉。 夷光从善如流,声音也放得更软。 “既如此说,那妾便僭越了。姐姐也叫我莲莲便是,这是我在家中时,亲近之人唤的小名。” “莲莲。” 雅鱼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点了点头,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 “好,莲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紧闭的木门,压低了些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你就这样过来,不怕?” 她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清晰无比,不怕引火烧身? 夷光明白她的顾虑,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怕?” 她轻声反问,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 “我们自踏入这吴宫之日起,便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多这一点风险,少这一点风险,于我们而言,又有多大区别呢?” 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视着雅鱼,语气真挚得不容置疑。 “而且,我是真的很想来看看雅鱼姐姐。听闻姐姐事迹,心中敬佩难言。今日能亲眼见到姐姐安好,送上些许微薄之物,莲莲心中方能稍安。” 说着,她打开食盒的下一层,是一些干净的布条和几包常见的草药。 “这些草药和膏药,姐姐留着 ,以备不时之需。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日常有些小病小痛,或能应应急。” 她的体贴入微,让雅鱼冰冷许久的心湖,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雅鱼看着那些东西,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 “多谢你,莲莲。” 趁着雅鱼收拾药草的间隙,夷光用手指蘸了蘸桌上陶碗里清澈的冷水,在布满灰尘的木桌上,极快写下了几个字。 那几个水痕构成的符号,迅速变淡,但足以让一直留意着她的雅鱼看清。 那符号传达的意思简洁而明确:忍耐等待吴王放松警惕。 雅鱼的目光在那迅速消失的痕迹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抬起眼,与夷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做完这一切,夷光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与雅鱼闲聊了几句越地的风土人情,问了问她日常起居可还缺什么。 雅鱼也一一应答,语气温和,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姐妹叙旧。 眼看窗外天色渐渐染上暮色,光线愈发昏暗。 雅鱼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莲莲,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这边不是久留之地。” 夷光也知道不宜久留,顺从地站起身,握了握雅鱼略显冰凉的手。 “好,雅鱼姐姐,那你多保重。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雅鱼将她送到门口,替她拉开门,低声道。 “路上小心。” 夷光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即抱着空了的食盒,快步融入了渐浓的暮色之中。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果然,在穿过那片稀疏的竹林,那个挺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小径旁,仿佛从未离开过。 公子慎站在那里,暮色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减弱了他身为武将的锐利。 他看着她走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她的安然无恙,然后才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天快黑了,宫道难行,快些回去吧。”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极其自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莲莲。” 夷光猛地停下脚步,倏然抬起头,一双美目瞪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公子慎,脸上写满了被冒犯的惊愕与一丝羞恼。 “你偷听我们说话!”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 公子慎面对她的指控,脸上并无半分心虚,反而露出无辜的笑意,他摊了摊手,语气坦然。 “石屋隔音不佳,我方才巡查路过,恰好听到雅鱼夫人唤这个名字,而你应了。这,算不得偷听吧?顶多算是无意间听闻。” 夷光被他这番“狡辩”气得脸颊微微鼓起,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带着赌气意味的警告。 “那你也不许叫,只有我最亲近的人才能这样叫我。” 公子慎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没有再出言辩驳,也没有承诺不叫。 他只是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大约三步左右的距离。 既不远,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也不近,恪守着应有的礼节。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被拉得细长,在寂静的宫道上沉默地移动着。 他没有再说话,她也没有回头。只有脚步声,一轻一重,交织在渐深的夜色里,构成一种微妙和谐。 直到夷光的身影没入椒兰殿那熟悉的宫门之内,公子慎才在殿外不远处停下脚步。 他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那扇再次合拢的宫门,良久,他才缓缓转身,消失在宫墙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4章 就在此一搏 夷光回到椒兰殿时,暮色已深。 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郑女并未安寝,而是坐在灯下,手中虽拿着针线,眼神却频频望向门口,显然一直在等她。 见她安然归来,郑女明显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上,压低声音急切地问。 “如何?可见到王后了?她可还好?” 夷光将空食盒放在一旁,拉着郑女的手坐下,将一切都细细地说与郑女听。 郑女听完,沉默良久,眼中是对王后境遇的心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们要好好的保重自身。” 荷姬端着一盏新的油灯进来。 “我打听到,下月宫中有一场盛大的消夏晚宴,乃是吴国一年一度的重要庆典,这是绝佳的机会。” 夷光点头表示明白。转头问郑女。 “姐姐可是有打算?” “不错。” 郑女站起身。 “我欲在宴上献舞。莲莲,你可愿助我?” “自然。” 夷光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姐姐需要我做什么,我必全力以赴。” “好。” 郑女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从明日起,我们便加紧练习。” 接下来的日子,郑女与夷光几乎足不出户,整日便在殿后的空地上练习那支舞蹈。 汗水时常浸透她们的衣衫,但两人的眼神却愈发闪亮,配合也日渐默契。 奇怪的是,那些原本见风使舵的宫人,这几日送来的份例竟规整了许多,虽谈不上丰盛,却也再无异味或明显的短缺。 郑女嗅到了这其中不寻常的气息。 练习间隙,她一边用帕子擦拭着额角的细汗,一边对夷光低语。 “莲莲,你觉不觉得,近日殿外的风向,似乎有些变了?” 夷光正对着铜镜调整一个扬袖的角度,闻言动作微顿,透过镜面与郑女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她轻轻“嗯”了一声。 郑女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更低。 “我猜想,怕是那位‘巡查’宫禁的公子慎,暗中打了招呼。”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既然他愿意行这方便,我们何不借此再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夷光转过身,看向郑女。 “姐姐的意思是?” “消夏宴至关重要,若能投其所好,事半功倍。” 郑女目光灼灼。 “莲莲,你能否再去见一见那位公子慎,设法问出,吴王尤爱何种颜色?” 她补充道,“衣饰颜色若能与君王心意暗合,便如同无声的献媚,最是撩动心弦。” 夷光沉默片刻。她知道郑女的打算有理,但再去主动寻公子慎。 依旧是那片僻静的莲池,夷光算准了时辰前来,果然,没过多久,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信步而来。 公子慎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走近前来。 “夷光姑娘,今日又来折桃?” 夷光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公子说笑了,妾今日前来,确有一事想请教公子。” “哦?何事?”公子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夷光斟酌着词句,声音轻柔。 “听闻下月宫中消夏夜宴,极为隆重。妾与长使初来乍到,恐失礼于人前,不知大王在如此盛宴之上,平日里,更偏爱何种色泽的衣饰观瞻?” 她问得含蓄,眼神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公子慎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却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踱到池边,看着水中游弋的锦鲤,顾左右而言他。 “这池中锦鲤,红白相间,固然喜庆,但看久了,未免俗艳。倒是那尾墨色带金的,颇为独特,姑娘觉得呢?” 夷光知他有意绕圈子,心中微恼,却不好发作,只得顺着他的话道。 “公子高见,独特之物,自然更引人注目。” “是啊,” 公子慎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就如同姑娘此刻,不直接问大王喜好,却来问我这个外人,岂不是缘木求鱼?” 夷光心念电转,想起上次他似乎对自己示弱颇为受用,于是把心一横,抬起眼时,眼眶已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哽咽。 “公子,何必如此为难妾?妾与长使身处异国,举目无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番献艺,关乎未来,若不能投其所好,只怕日后妾与姐姐就要被欺负死了。”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那副脆弱无助的模样,我见犹怜。 公子慎脸上的戏谑之色瞬间收敛。他最看不得她这般神情,那红红的眼眶像是有魔力,总能轻易搅乱他 平静的心湖。 他暗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和,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 “好了,莫要如此,我说便是。大王尤爱紫色。认为其贵气天成,象征祥瑞与威仪。” 夷光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明媚笑容,如同破云而出的皎月,令公子慎有瞬间的失神。 “多谢公子,此恩夷光铭记在心。” 公子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也被那笑容晃得心头微动。他故意板起脸,道。 “口头道谢未免太过轻巧。姑娘既说铭记在心,总该有些实际的表示吧?” 夷光没想到他还会“索要”谢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 “公子想要何物?” 公子慎想到宫中传闻说越女初来的那一日,是因为一支舞而获宠吴王,心中一动,道。 “久闻越女善舞,不知慎,可有幸一观?” 夷光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人。 “好。”她轻声应道。 她退开几步,站在桃树与莲池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四周没有乐声,只有微风拂过桃枝的轻响和池水细微的涟漪声作为伴奏。 夷光开始舞动。仿佛月下独放的优昙,清极,艳极,动人心魄。 公子慎看得痴了,一曲舞毕,夷光微微喘息,她看向公子慎,却见他眸光深邃如夜,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激烈情绪,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低声唤道。 “莲莲。” 这一声,比上次更加自然,也更加缱绻。 夷光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捂住了他的唇,阻止了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 “你不许叫!” 指尖触及他温热的唇瓣,两人俱是一震。 夷光像被电击般迅速收回手,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羞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方才怎么会做出如此大胆失礼的举动! 公子慎看着她这羞窘难当的模样,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看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溺毙人。 “好,不叫。”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也给了她台阶下。 “那么期待在消夏夜宴上,见到姑娘更惊艳的舞姿。慎,先行一步。”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步伐从容,仿佛 刚才那片刻的失态与旖旎从未发生。 夷光看着他消失在桃林深处的背影,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了狂乱的心跳,转身返回椒兰殿。 回到殿中,夷光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郑女。 “姐姐,问到了,大王偏爱紫色。” “紫色?” 郑女闻言,秀眉微挑。 “紫色虽尊贵,却极难染制,不过。”郑女看向夷光。 夷光接话。 “姐姐放心,染料之事,交给我便是。” 一旁的荷姬惊讶地看向夷光。 “夷光,你还会染布?” 郑女代为解释道。 “我们在苎萝村时,村中多以浣纱织布为生。若染出的颜色不够鲜亮出众,织出的布匹如何能卖得好价钱?莲莲于此道,颇有天分。” 她的语气中带着对妹妹的骄傲。 事不宜迟,夷光立刻行动起来。荷姬则按照郑女绘制好的舞衣图样,开始裁剪缝制。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筹备中飞快流逝。 终于在消夏夜宴的前夕,荷姬将两套舞衣赶制了出来。 郑女握住夷光的手,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决心。 “姐姐,”夷光轻声开口,声音却异常坚定,“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郑女用力回握她的手,红唇勾起一抹倾城的弧度。 “不错,就在此一搏。”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5章 未曾发生 吴宫的消夏夜宴,设在临水的凌霄台上. 丝竹管弦,靡靡之音。 郑女一舞动四方。 她身着夷紫色舞衣,裙袂翩跹时,艳光逼人。 每一个回旋,每一次顾盼,都精准地撩拨在吴王夫差的心尖上。 她跳的不仅是舞,更是精心编织的魅惑之网。 姐妹二人的配合,堪称完美。 舞毕,郑女盈盈拜倒,适时献上那副护膝,言辞恳切,情意绵绵,直说听闻大王素有旧疾,忧心如焚,特亲手缝制,望能稍解病痛。 夫差龙心大悦,亲手扶起郑女,揽入怀中,连日来因禁足和王后之事产生的一丝隔阂,在这一舞一赠间,烟消云散。 看向郑女的目光,重新燃起了炽热的宠爱,甚至更胜以往。 “爱姬有心了。” 夫差朗声大笑,声震殿宇。 座下的王后脸色铁青,手中的玉杯几乎要捏碎。 她看着郑女重新夺回圣心,恨得牙根痒痒。 目光一转,又落到安静退至一旁,低眉顺目的夷光身上。 这女子,虽为侍女,那份清丽脱俗,那份在喧嚣中独有的静谧,宛如月下幽兰,暗自芬芳,迟早是个祸害,绝不能让她有机会步郑女后尘,再来分宠。 一个念头在王后心中成形。 她挤出一丝看似关切的笑意,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高座上的夫差听见。 “大王,您看公子慎,自方才郑长使舞时起,便似痴了一般,目光都未曾移开呢。” 众人的视线,包括夫差,都转向了席下的公子慎。 公子慎确实有些失神。他见过夷光在桃树下那支随性而舞的清艳,却未曾想,在如此正式宴席上,她与郑女配合,竟能绽放出另一种动人心魄的光芒。 听到王后点名,他骤然回神,对上夫差探究的目光,心中一惊,面上却迅速恢复平静,只是耳根微微泛红,泄露了方才片刻的失态。 夫差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笑着打趣。 “哦?慎弟,孤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女子如此上心。你年岁不小,身边确实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公子慎起身,恭敬一礼,语气带着几分疏淡与自嘲。 “王兄厚爱,臣弟感激。只是太卜曾言,臣弟命带孤星,刑克妻室,先前几位议亲的女子,皆在新月之内或新婚之夜便香消玉殒。臣弟已不敢奢求红颜相伴,唯恐再累及无辜。” 他此言一出,席间响起细微的唏嘘声。 这传闻在场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王后却不肯放过,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夸张的惋惜。 “那些女子自是福薄,承受不起公子这般人物的厚爱。依本宫看,乃是命数使然。你看郑长使,出身苎萝村野,如今不也福泽深厚,得蒙圣宠,尊贵无比?可见命数一事,也非绝对。” 她话锋猛地一转,将矛头转向夷光。 “郑长使已是大王的人,自然不行。但她身边这位夷光姑娘,本宫瞧着就很有福气的样子。方才公子慎看得痴迷,想必也是极合眼缘的。不如今日大王高兴,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丫头赏赐给公子慎,全了一桩美事,也免得公子身旁太过冷清,如何?” 公子慎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向夷光,只见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虽瞬间便掩饰下去,重新低垂了眉眼,但那瞬间的慌乱,却被他捕捉到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某种隐秘的期待,又有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多谢王后美意,只是。” “孤觉得此法甚好。” 夫差却已朗声打断了他。夫差对夷光并无太多兴趣,但王后的提议正合他意。既能显示自己对族弟的关爱,又能将夷光这个潜在的不安定因素从郑女身边支开,免得日后姐妹联手,尾大不掉。 他转头看向怀中的郑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明姬,你觉得呢?这夷光毕竟是你带来的人。” 郑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万万没想到,王后竟会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夷光。她下意识地想要求情,想用往日的恩宠撒娇挽回,可当她抬眼,对上夫差那双看似带笑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哽住了。 那眼神里有着君王独有的冷酷与权衡,她知道自己若此时违逆,不仅救不了夷光,恐怕连刚刚挽回的圣心也会立刻失去。 她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夷光却缓缓起身,走到殿中,盈盈拜倒。 “大王,王后,公子。夷光卑贱之躯,蒙长使不弃,带在身边,已属万幸。如今能服侍公子慎,实乃天大的福分,夷光感激不尽,岂有不愿之理?” 她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姿态放得极低。 夫差闻言,十分满意。 他就喜欢这般识趣的人。如此一来,明姬也无话可说了吧。 “哈哈,好,果然是个懂事的!既然如此,孤今日便做了这个主,将你赐予公子慎,望你日后尽心服侍。” “臣弟。” 公子慎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起身,郑重行礼。 “谢大王恩典。”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跪伏在地的夷光,心中那份隐秘的期待落了地,却沉重无比。 他知道,这并非她所愿,只是在这王权之下,别无选择的顺从。 郑女看着夷光的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明白,夷光是为了不让她为难,才主动将这杯苦酒一饮而尽。 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强颜欢笑,依偎在夫差怀中。 宫宴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推杯换盏,似乎一切如常。 夫差心情颇佳,连连饮酒。 郑女与夷光寻了借口,先行退下更换衣物。 一进入更衣的偏殿,挥退宫人,郑女立刻抓住夷光的手,眼中已盈满泪水。 “莲莲,你为何要答应,那公子慎他。” “姐姐,” 夷光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王后有心发难,大王顺势而为,这是死局。反抗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让我们都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顺势而下,至少还能保全你我。” 郑女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心如刀割。 “难道留在姐姐身边,或是被大王收入后宫,就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吗?” 她替郑女擦去眼泪,轻声道。 “我不在你身边,你更要万事小心。” 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紧紧抱住夷光。 “你也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姐妹二人相拥片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她们是乱世中的浮萍,命运从不由自己掌控,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永诀。 换好常服,夷光独自返回宴席。 她的位置,已被安排在公子慎身侧。 公子慎敏锐地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他挥挥手,招来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壶清甜的果酒和一碟精致的点心送到了夷光面前。 他亲手执壶,为她斟了一杯色泽莹润的果酒,声音温和地递到她面前。 “尝尝这个,是宫中新酿的果酒,不烈,甜的。” 他的举动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 夷光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宫灯的光,也映着他的倒影。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 “公子,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拿甜酒哄我么?” 公子慎被她这话问得一怔,随即失笑,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只是将酒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低声道。 “甜能解苦,试试无妨。” 她沉默片刻,终是接过了那偡甜酒。 她将酒杯送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喉间那抹难以言说的苦涩。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所有情绪。 公子慎看着她安静饮酒的侧影,没有再打扰。 目光重新投向歌舞升平的宴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6章 远离了宫门 宴席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而不真切。 夷光坐在公子慎身侧,案上的珍馐美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她有些食不知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碟糕点推至她面前。 夷光微微抬眸,对上公子慎的目光。他的眼神此刻刻意收敛了平日的锐利。 “尝尝这个,” 他的声音不高,在丝竹声中却清晰入耳。 “宫宴特制,外面吃不到。甜而不腻,你应该会喜欢。” 夷光看着那碟精致的点心,又看看他。她知道,自己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可能会平添麻烦。 既然无力改变,那么表面的顺从,是必要的。 她压下心头的涩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用极轻的声音,仿佛随口一问。 “那公子吃了吗?” 这问话,让公子慎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她会回答,或许,自己的安慰和这点心,真的让她感觉好受些了? 他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语气也自然了许多。 “尚未。我素来不嗜甜,”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 “不如你做的桃花糕。” 夷光垂下眼。 “现在早已过了桃花的季节了,吃不到了。” “无妨,” 公子慎接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未深思的的承诺。 “今年吃不到,还有明年。总有机会的。” 明年?夷光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只觉得讽刺。 她的命运在几个时辰前已被彻底颠覆,谁能保证明年今日是何光景?但她没有反驳,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公子慎看着她安静的模样,侧脸在宫灯下显得格外柔美,却也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他不再多言。 宴席终散,众人起身拜谢王恩。 夫差显然兴致极高,拉着郑女的手,低声笑语,径直往寝宫方向而去。 夷光站在原地,看着姐姐被吴王带走,郑女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只能被帝王的力量裹挟着渐行渐远。 “走吧,”公子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送你回椒兰殿收拾行装。” 夷光猛地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现在就走?”她以为,至少会等到明日。 公子慎看着她眼中的惶然,心下微软,解释道。 “不必急于今夜。你回去好好收拾,与郑长使道个别。明日巳时,我再来接你。” 听闻此言,夷光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个真实而带着感激的笑容, “多谢公子。” 她由衷地说道。 然而,现实往往不遂人愿。 夷光回到椒兰殿,等待她的只有焦灼不安的荷姬。 “夷光,你。” 荷姬迎上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 “我都听说了,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公子慎他。” 夷光摆了摆手,疲惫地打断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看向郑女寝室的方向,那里空荡荡,寂静无声。“姐姐会回来吗?” 荷姬摇了摇头,压低声音。 “大王直接带长使回寝宫了,怕是,不会回来了。” 夷光的心沉了下去。 她其实早有预感,吴王是有意如此,以免横生枝节。 她深吸一口气,对荷姬道。 “荷姬,我走之后,姐姐身边,能信得过的人便更少了。你。” 她看着荷姬,眼神复杂。 “我们同在一条船上。姐姐若倒,你也难以独善其身。往后,望你能真心辅佐姐姐,谨慎行事。” 荷姬闻言,自然知道,郑女若失势,她绝无好下场。她用力点头。 夷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绢帛,研墨执笔。 这一写,便是一夜。 她写下的,不仅是计谋,更是对姐姐深深的牵挂与不舍。 然而,直到巳时将至,郑女依旧没有回来。 夷光望着宫门的方向,心中最后一点期盼也彻底熄灭。她默默地将写满字的绢帛折好,封入一个普通的锦囊中,交给荷姬。 “这个,等姐姐回来,务必亲手交给她。” 来接她的,不是公子慎本人,而是他身边的内侍和几名护卫。 夷光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迈出了椒兰殿的门槛。 宫道漫长,就在她即将走出内宫门禁,踏上通往宫外马车的那段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唤。 “莲莲。” 夷光猛地回头,只见郑女发髻微乱,衣衫似乎都是匆匆披上,正不顾一切地向她奔来,脸上满是泪痕。 但她身后,荷姬和几名显然是得了命令的宫人死死 地拉住了她,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再向前一步。 夷光喉头哽咽,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她看着姐姐痛苦的模样,只能隔着那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深深地对郑女点了点头。 然后,她决然转身,不再回头,快步走向马车。 车帘掀开,她弯腰踏入。 车内,公子慎早已端坐其中。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竭力维持的平静,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莫要太过伤心。我会带你回来。” 夷光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晃动的车帘上,声音带着一丝飘忽。 “我与姐姐自小一同长大,形影不离,这还是第一次,要分开了。” 公子慎看着她侧脸上那抹难以化开的哀伤,一时无言。 姐妹情深?王族之中,亲情往往是权力倾轧中最先被牺牲的东西。 父子相疑,兄弟阋墙,才是常态。 像他们这一脉,因祖父季札贤名,主动远离权力中心,虽得保全,却也难免被边缘化。 他被迫以武立足,看似风光,实则每每被人提起,总少不了几分叹息,认为他们这一脉本该有更“光明”的仕途。 这种家族内部的微妙压力和难以言说的遗憾,早已让他习惯了情感的收敛与淡漠。 他无法真正体会夷光此刻那蚀骨般的离别之痛。 于是,两人各自陷入了沉默。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远离了宫门。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7章 廊下的栏杆上 公子慎的府邸并非夷光想象中的那般森严煊赫,青砖灰瓦,庭院开阔,多了几分疏朗的生气。 她被安置在主院旁边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院子不大,但清幽雅致,几丛翠竹倚墙而立,屋内的陈设也算得上精致舒适,一应用度,皆按侍妾的份例准备,挑不出错处,却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引领她过来的老管家态度恭敬却疏离,简单交代了几句府中规矩,便垂手退到一旁。 夷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垂手侍立在廊下仆从们,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怜悯。 他们是在好奇,这位据说让公子在宴席上看痴了的越女,究竟是何等模样? “你们说,这位小夫人能活多久?” “嘘,小声点,不过瞧着倒是比前头几位都水灵,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命数这东西,谁说得准?可惜了这般好容貌。” 隐约的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虽听不真切,但那氛围,夷光感受得到。 她心中并无多少恐惧。 死?若真能就此解脱,未尝不是一种恩赐。但是夷光不甘心。 傍晚时分,公子慎回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更显身姿挺拔。 他并未多言,只道。 “初来乍到,我带你熟悉一下府中环境。” 夷光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听他简洁地介绍,府邸确实不算很大。 “那里是库房,那边是下人所居之处。” 公子慎指向远处一片低矮的屋舍,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夷光。 “府中人事简单,规矩也不似宫中繁缛,你随意些便好。” 他这话说得有些生硬,似乎并不擅长这种安抚性的言辞。 逛完一圈,公子慎便道有事,又出门去了。留下夷光一人。 无所事事,心绪难平。夷光看着院中角落里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心念一动,她便请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侍女,寻些柔韧的草茎和颜色鲜亮的花瓣来。侍女虽疑惑,但还是很快照办了。 东西找来后,夷光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开始穿花。她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了指尖这方寸之间。 那些原本等着看“新夫人”如何立威的下人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小夫人怎地如此安静?” “是啊,还以为能被大王赏赐,又让 公子另眼相看的,定是个厉害角色呢。” “她是在做什么?” 好奇的目光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小丫鬟,假装打扫庭院,偷偷凑近了些看。 夷光感受到了那些视线,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一个正偷偷打量她的小丫鬟,微微笑了笑。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开了,跑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夷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这府中的下人,比吴宫里的要鲜活许多,多了几分真实的人气。这种感觉,隐隐约约,竟有点像回到了苎萝村。 她就这么坐着,穿了一下午的花,直到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公子慎回府时,在二门处便被几个探头探脑的婆子侍女围住了,虽不敢明着打听,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几乎要溢出来。 他耳力极佳,隐约听到“小夫人”、“好看”、“孩子”之类的字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如同水滴落入滚油,聚在一起的人瞬间炸开,各自找着借口,作鸟兽散。 公子慎眼疾手快,拉住了一个跑得慢的小侍女,正是下午被夷光吓得跑开那个。 “小夫人在何处?”他问。 小侍女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回公子,小夫人还在廊下,坐了快一下午了。” 公子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挥挥手让侍女退下,脚下方向一转,那些散开的下人并未走远,又悄悄地缀在了后面,伸长了脖子想瞧个究竟。 公子慎也不理会,在暮色四合的廊下,看到了那个身影。她手中完成了一个精致的花环,正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柔和得不可思议。 听到脚步声,夷光抬起头,看见是他,便站起身,依着规矩福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 “公子回来了。” “嗯。”公子慎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花环上,“坐了一下午,就在做这个?” “嗯,”夷光将花环稍稍往身后藏了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打发时间罢了。”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院门方向那些若隐若现的人影。 “公子府上的下人,颇为活泼。” 公子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些影子立刻缩了回去。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点习以为常的纵容。 “嗯。府中缺个女主子管束,他们便散漫了些。你若觉得吵。” “我觉得很好。”夷光语气真诚了些。 “比宫里有人气。”她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他。 “公子似乎,也并不苛责他们?” 公子慎看着她眼中那点鲜活的好奇。 他淡淡道。 “规矩在心,不在形。他们本性不坏,办事也得力,些许活泼,无伤大雅。”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而且府中确实缺个能打理内务、约束下人的女主人。你可愿试试?” 夷光立刻摇头。 “夷光担不起,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公子慎看着她瞬间竖起的屏障,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失望,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并未强求,只是点了点头。 院门外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下人,见里面似乎没什么劲爆的对话,觉得无趣,也渐渐真的散去了。 “走吧,带你去用晚膳。” “好。” 夷光轻轻颔首,将那个编好的花环随手放在了廊下的栏杆上。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8章 范少伯,回来了 晚膳在府中的小花厅,公子慎话不多,只是偶尔会用公筷为夷光布菜,指向某道菜,简单说一句“这个味道尚可”或“尝尝这个”。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体贴,这份生硬的关照,竟也让夷光感受到了一丝被照顾的感觉。 她默默吃着,偶尔低声回应一句“谢谢公子”,气氛在沉默中透着一种奇异的柔情。 公子慎忽然开口。 “你住的那个院子你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夷光=闻言一愣,随即垂下眼睫。 “我没读过什么书,认得几个字已是侥幸,哪里知道什么好听的名字。公子决定就好。” “无妨,”公子慎放下茶盏,看向她,眼神在灯下显得有些深邃,“你若想学,日后我可以教你。” 夷光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心头莫名一跳。教她读书? 随即随口道。 “那就叫‘竹馆’好了,反正那里除了竹子,也没什么别的了。” 一个简单到近乎敷衍的名字。 出乎意料,公子慎没有任何异议,反而点了点头。 “竹,虚怀有节,很好。明日我便让人制匾挂上。” 之后,他自然而然地送夷光回新命名的“竹馆”。 到了院门口,夷光正要福身告辞,却见公子慎脚步未停,竟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夷光脚步一顿,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侧身拦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公子,你。” 公子慎停下脚步,看着她瞬间戒备起来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今日是我接你回府的第一日。按礼,我若不留宿在此,传扬出去,于你名声有碍,也会让府中下人看轻了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 最后三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夷光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给她保护。 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依旧难以适应。 夷光咬了咬唇,低声道。 “我明白了。” 于是,两人便这样有些尴尬地共处一室。 室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身影摇曳。 起初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最终还是公子慎先开了口,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比如“住得可还习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告诉管家”。 夷光一一简短应答。气氛依旧凝滞。 “我去 洗漱。” 夷光寻了个借口,几乎是逃也似的躲进了净房。待她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自己出来,已是一身素净的中衣,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带着氤氲的水汽。 公子慎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起身去了净房。 等他回来时,夷光已经迅速缩到了床榻的最里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素白的小脸,眼神警惕地望着他。 公子慎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走到床榻边,却并未上去,而是极其自然地拿起一床备用的被褥,铺在了离床榻不远的地面上。 夷光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 公子慎一边整理地铺,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平静无波。 “无妨,我习武之人,身体强健,睡地上不妨事。你是女子,体弱,睡床上。” 夷光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利落地打着地铺,心中百感交集。 有松了口气的庆幸,有对他这份体贴的意外,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睡吧。” 公子慎吹熄了大部分蜡烛,室内顿时昏暗下来。 两人各自躺下,隔着几步的距离,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夷光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夷光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地上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你姐姐那边,我会留意。若有消息,会告诉你。” 夷光鼻子一酸,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夜,就在这种氛围中,悄然度过。 公子慎似乎很忙,并非日日都在府中,但每次回来,总会带来一些关于郑女的消息,有时是几句口信,有时甚至是郑女偷偷写下的简短的书信。 夷光也会准备好回信,小心翼翼地托公子慎转交。 通过这些断断续续的联系,她知道姐姐在吴宫中虽然依旧要应对王后的刁难和其他妃嫔的嫉妒,但总算稳住了吴王的宠爱,处境尚可。这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范少伯曾冒险通过隐秘渠道联系过她一次。他显然也得知了计划出现的巨大“漏洞”他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只简单交代说他需要离开吴国一段时间,让她暂且安心待在公子慎府中,静观其变,务必自保。 施老头仍留在吴国,但行动受限,也不便直接与夷光联系,只是偶尔会借着公子慎的手,送来只言片语,多是些宽慰和叮嘱她谨慎行事的口信。 最让夷光意想不到的,是公子慎真的开始履行他“教她读书”的承诺。 在他闲暇的午后,他会来到竹馆,坐在廊下,摊开书卷,耐心地教她认更多的字,读更深的文章。 他的教学方式如同他的为人,简洁直接,却总能切中要害。 夷光本就聪慧,学得很快。有时,他兴致来了,甚至会教她舞剑。 “女子学剑做什么?” 夷光第一次被他塞了一柄未开刃的轻巧短剑时,忍不住问道。 “强身健体,亦可防身。” 公子慎示范了一个起手式,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在这世上,多一分自保的能力,总是好的。” 夷光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学着。 她肢体柔软,记忆力好,虽无武力根基,但模仿姿势竟也像模像样。 公子慎偶尔会亲自纠正她的动作,温热干燥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发力方向。 那一刻,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僵住,然后迅速分开。 日子如溪水般潺潺流过。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岁月静好的假象。 夷光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些真实的味道,府中的下人也从一开始的好奇观望,到逐渐接受了这位安静美丽并无多少威胁的“小夫人”。 然而,夷光内心深处始终绷着一根弦。 她知道,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间歇。范少伯离去时凝重的眼神,姐姐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处境,还有自己身上那未曾忘却的使命,都提醒着她,这一切的安宁都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直到那一天,范少伯,回来了。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19章 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 范少伯归来了。 他通过隐秘的渠道,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约见了夷光。 归功于公子慎对夷光的纵容,只要夷光想要出门,也不必报备,直接从门房调拨马车就出去了。 “师妹,别来无恙。” 夷光隔着细密的雨帘,看着窗外带着几分憔悴与亢奋的脸。 “你回来了。”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范少伯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雨幕牢牢锁住她。 “我寻得一线契机,但需你配合。年末宫中大宴,我要你,与郑女一同献舞。” 夷光瞳孔微缩。 “献舞?我以何种身份?” “身份之事,我自有安排。郑女会向吴王请求,言思念故乡舞乐,欲寻一技艺精湛的越女伴舞,以全乡情。吴王素来纵容她,多半会应允。” 范少伯语速极快,“你只需答应,这数月内,练习新舞。” 夷光心头笼罩着不祥的预感。 她不再是那个在苎萝村任由他们摆布的少女了,在公子慎府中的这些日子,她拥有了短暂的宁静和一丝自主的意识。 范少伯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需记住,这是越国复国的关键一步,也是你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这五个字像冰锥,刺穿了夷光这些时日以来好不容易筑起的安宁壁垒。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好。我答应。” 从那天起,夷光开始练习舞蹈。舞蹈动作并不繁复,夷光在意的是,范少伯到底是想怎么做,吴王明显就对自己不感兴趣,难不成,范少伯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吴王改变审美。 公子慎似乎察觉到了她偶尔的心神不宁,会默默为她备上一盏安神茶,或是带来一些郑女安然无恙的消息。 这种沉默的包容,反而让夷光心中更加酸涩。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年末。 吴宫盛宴,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盛况空前。 郑女果然以思念故乡为由,请求献舞,并请求越女夷光同自己一起献舞。 吴王夫差心情颇佳,大手一挥便准了。 当夷光身着范少伯特制的的舞衣,随着郑女一同出现在大殿中央时,原本喧嚣的宴席有了片刻的寂静。 几年的沉淀,此时的她,如同月下悄然绽放的优昙,清极,艳极,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瞬间攫 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乐声起,姐妹二人翩跹起舞。 就在舞至高潮,席下的范少伯适时起身,高举酒杯,声音洪亮。 “臣范少伯,代越国君臣,敬大王一杯,愿吴越永结盟好,愿大王福寿安康。”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将吴王全部的心神都钉在了夷光身上。 直到舞毕,乐声停止,他都未能立刻回神。 公子慎坐在席下,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看着吴王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占有欲,这一切,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吴王明明对夷光不甚在意,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夷光身上,公子慎不解。 宴席未尽,公子慎便以夷光身体不适为由,强行带着她提前离席。 马车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夷光低着头,一言不发,公子慎亦是面沉如水。 然而,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次日清晨,一道旨意传遍了吴宫乃至公子慎府邸,吴王,册封越国进献美人,西施为夫人,赐居漪兰殿。 整个公子府如同被投入冰窟。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王竟然强夺臣子之妾?虽然是改了夷光的名字,还说成是公子慎的侍女。但众人都知道夷光是赐给公子慎,是公子慎的人。此举,是对公子慎极大的羞辱。 公子慎接到旨意时,他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脸色瞬间煞白,胸口剧烈起伏。 “不可能。”他第一次失态,对着传旨内侍低吼。 他直奔王宫,求见吴王。 然而,宫门紧闭,内侍只传出一句冰冷的话。 “大王有令,此事已决,无需再议。请公子慎即刻奉旨行事。” 反抗在绝对的君权面前,个人的意愿和情感,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难道能为了一个女子,抗旨不尊,掀起滔天巨浪,连累整个家族吗?他不能。 公子慎站在紧闭的宫门外,烈日当空,他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想起夷光那些短暂却真实的温暖,如同指间流沙,顷刻间被这道冰冷的旨意击得粉碎。 最终,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府中。 夷光已经知道了消息。她站在竹馆的院子里,看着那方写着“竹馆”二字的匾额,神情平静得可怕。 “你是愿意的,是吗?”公子慎的声音沙哑不堪。 夷光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 “愿 意吗,重要吗?我本来就是一个礼物。” 她顿了顿,低声道。 “这些日子多谢公子照拂。” 公子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如刀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多余的告别。 夷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在她二十岁这一年,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她再次走向那座金色的囚笼。 这一次,在宫门口迎接她的,是早已等候在此眼圈通红的郑女。 “莲莲。” 郑女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 夷光看着姐姐,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姐姐,我回来了。” 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20章 烛光下显得异常凝重 入住漪兰殿,夷光成了吴王的新宠。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殿中,吴王似乎对她极感兴趣,时常驾临漪兰殿,或听她弹奏一曲生疏的越地小调,或看她安静地烹茶插花,甚至只是单纯地坐着,目光深沉地审视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面对这样的目光,夷光时常冷着脸,也不爱笑,吴王倒是不甚在意,每当吴王靠近,夷光总是找理由拒绝,或者收直接无视。 所以夷光时常召唤郑女。似乎有了郑女吴王就会收敛一些。 郑女对吴王的变现,有些自己的想法。 “是范少伯,对不对?”郑女低声问道,语气肯定而非疑问,“他把你推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人都在大王身边,互为犄角,更方便他获取情报。而吴王他看你的眼神,宠爱中总夹杂着一丝恍惚,有时说话间,会短暂的失神,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了思绪。这不像是单纯的沉迷美色,倒像是被某种外力影响了心智。” 夷光闻言,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变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与愤怒。 “我们不能这样下去,”夷光握住郑女的手。 “我们不能只做他手中无知无觉任人摆布的棋子。” 郑女眼中也燃起了火焰。 “对,要活下去,不能只做棋子。” 然而,她们的力量太过微薄,直接对抗范少伯无异于以卵击石。她们能做的,只能是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试探,尝试夺回一丝主动权。 于是,新得宠的夫人夷光,与旧日圣眷正浓的长使明姬,两人常常“巧合”地同时出现在吴王必经的宫道上。 当夫差看到并肩而立,眼中挣扎果然更加明显。他有时会看着郑女发愣,有时又会将目光久久停留在夷光身上,仿佛在两种不同的牵引力之间摇摆。 夷光和郑女记录的,是夫差的反应。 她们仔细观察着他每一次眼神的变化,每一次短暂的失神,试图找出规律,找出范少伯控制他的蛛丝马迹。 范少伯对于她们这些“争宠”的行为,似乎乐见其成。 他需要的只是情报,至于夷光和郑女用什么手段固宠,只要不影响他的计划,他都无所谓。 他对吴王对夷光宠爱的这件事情显得格外自信。 这种自信,反而让夷光更加确定,吴王的异常绝非偶然。 只是在宫中的时间越长,夷光越能感受到一道沉重的目光。 她知道,那是 公子慎。夷光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但她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每一次感受到那道目光,她都只能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将所有的真实情绪深深掩埋。 就在她们逐渐摸到一些头绪,准备进行更深一步的试探时,范少伯通过隐秘渠道,传来了新的指令。 “时机将至。你二人需设法,向吴王进言,恳求其念在越国恭顺,勾践夫妇服役勤勉的份上,放越王勾践返回越国。” 放越王回国?这无异于纵虎归山,吴王夫差即便心智可能受到些许影响,但在如此重大的国事上,他真的会轻易答应吗? 但是这是必须要做的。 一旦开始,就再无回头之路。 漪兰殿内,烛火摇曳。夷光与郑女相对而坐,姐妹二人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凝重。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 第221章 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疯了不成?” 郑女因为震惊声音有些尖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吴王即便再受些影响,又怎会轻易放虎归山?伍子胥那些老臣岂是摆设?我们开口,若被察觉有异,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夷光沉默着,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他敢下这样的指令,必然有所依仗。 “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夷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如此。我们是他手中最接近大王,也最‘好用’的棋子,这一步,他迟早要走。” “那我们该如何?”郑女抓住夷光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难道真要按他说的做?” “做,但不止是按他说的做。”夷光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是他完美的工具,同时,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丝缝隙。” 郑女一怔,随即恍然。 “你的意思是。” “既然这些物事能影响人,我们何不反过来利用?”夷光的声音如同耳语,“我们总要是利用这个做点不得了的事情,我记得雅鱼王后,还在后宫呢。” 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她们在利用她们尚且不完全了解的力量,去完成一个可能颠覆一切的任务。 接下来的几日,夷光发现,每当郑女不在场的时候,夫差眼神中的恍惚感会明显加重,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盲目的宽容。 这一夜,吴王在夷光的漪兰殿用膳。夷光本来是和郑女一同作陪。但是酒过三巡,夷光提议给吴王蒙上眼睛来玩游戏,吴王应允,于是在游戏中,郑女和夷光偷龙转凤。 夫差揽着郑女,夷光就坐在远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郑女轻轻依偎到夫差怀中,夷光的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大王,近日妾时常想起故乡,心中甚是感伤。” 夫差闻言,搂着郑女的手臂紧了紧,漫不经心。 :“哦?感伤什么?在这吴宫,孤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大王待我们自然是极好的,”夷光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哽咽。 “只是想起越国故土,想起我们的王与王后,如今还在石屋之中,为人奴仆,受尽苦楚,妾在此享尽荣华,每每思及,便心如刀割,夜不能寐。” 她的话语,配合着郑女温柔的抚慰。 吴王心中的主宰感极大的膨胀。 郑女轻轻摇晃着夫差的手臂。 “勾践夫妇服役已久,从无怨言,对大王更是恭敬顺从。越国如今也已臣服,岁岁纳贡。大王您是天底下最宽宏大量的君主,何不念在他们诚心悔过,放他们返回越国,安度残年?也算是全了妾一点思乡念旧之心,让我们能稍稍安心侍奉大王。” 吴王蒙着眼睛,只能感受到怀中的香软,混合着对美色的沉迷,以及那暗中影响心智的力量,让他此刻的判断力降到了最低。 放勾践回去?一个已然被打断脊梁、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放回去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反而能彰显他吴王的浩荡天恩。 他大手一挥,带着几分醉意和不容置疑的豪爽。 “罢了,既然爱姬如此恳求,勾践夫妇也确实还算安分,孤便准了。” 夷光和郑女心中俱是猛地一沉,随即又被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笼罩。成功了?竟然如此轻易就成功了? 然而,消息传出,朝堂震动。 以相国伍子胥为首的强硬派大臣强烈反对,他连夜叩宫求见,声如洪钟,痛心疾首/ “大王,勾践此人断不可放,昔日夏桀囚商汤而不杀,殷纣囚文王而不诛,终至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今日大王若放勾践,无异于纵龙归海,放虎归山,他日必为吴国大患,此皆妖妃惑主,乱我朝纲,请大王明察。” 朝堂之上,支持伍子胥的臣子不在少数,纷纷附议,言辞激烈。 夫差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对弄得有些烦躁。 但是一想到夷光那让人心醉的眼睛,又有些飘飘然的。开始恼怒伍子胥的言论。自己是个帝王,怎么会被一个臣子摆弄。 他一方面恼怒伍子胥的直言犯上,另一方面又无法完全忽视其警告。 于是,关于是否释放勾践回国一事,竟在吴王朝堂形成了拉锯之势,一时僵持不下。 范少伯得知初步成功后,指示她们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添一把火。 他似乎对朝堂的反对早有预料,也对自己的后续安排充满信心。 伍子胥那句“妖妃惑主”,像一把利剑,悬在了她和郑女的头顶。她们被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朝臣眼中祸国的红颜祸水。 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她远远地见过公子慎一次。他穿着朝服,站在议论纷纷的臣工之中,沉默得像一座山。 他的目光比任何指责都让夷光感到刺痛。 没有指责,只有心疼。这反而让夷光更加不安。 冬日的夜晚,愈 发寒冷。夷光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喜欢系统喊我收情绪,却来了个唠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