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道西行》 第129章 恋爱启蒙课程 妮蔻的话语没过脑子，所以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被震惊了，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 “欸？”阿德丽娜似乎没反应过来，表情愣愣地在脑中重复着妮蔻的话。 当少女完全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时，一片红霞飞上她的脸庞，呼吸也变得颤抖起来。 “你……你在说什么呀，妮蔻！”阿德丽娜慌乱地回应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暮恩，这……” 看着阿德丽娜语无伦次的样子，妮蔻的脸也红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她索性把心一横，坦诚到底。 “我是觉得……你和他的关系本身就很近，而你平时的表现，似乎也对他尤其关心，他对你也是，所以……” 阿德丽娜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那是因为我很感谢暮恩啊！他不止一次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的命，又是带领我走出村子追寻自己理想的人，我当然也想尽全力回报他了。我对暮恩并没有爱情方面的想法，而且他也知道我……” 说到这里，阿德丽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了下去，脸色更红，轻轻嗫嚅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妮蔻听到阿德丽娜的话，脸上明显有了些许惊喜之色。 “这是真的吗？你已经有恋人了？！可是为什么……噢，等等，难道……就是那个送你剑的人？” 阿德丽娜羞赧地点了点头。之前她只跟妮蔻说过自己的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自己的，没有提到艾隆威尔的事。毕竟目前她还没搞清楚艾隆威尔人在哪里，离开家乡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自己都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她当然也不愿轻易向其他人袒露自己的情感。如果不是为了回应妮蔻出乎意料的问题，她也不会现在就向好友讲出口。 “但我们不是恋人，他叫艾隆威尔，与我住在同一个村子，从我小时候开始，他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陪着我。不过在八年前他离开了村子，那时候我还只有十岁呢。我会来当佣兵，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他既是我的引路人，也是……第一个单恋的对象吧。” 与妮蔻一样，既然最关键的信息已经说出口，后续的内容阿德丽娜讲出来也没那么大的压力了。 妮蔻惊叹地点着头，喃喃道：“怪不得，如果那家伙八年前就知道你长大以后会漂亮成这样，恐怕就不会离开了。” 阿德丽娜脸红的像发烧，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妮蔻问出的问题和对答案的反应，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 “妮蔻……你会这么问，难道是因为……”少女试探着询问道。 妮蔻当然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下去了，她有点苦涩地闭上眼睛，重重地点着头。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又有些释然，深吸一口气之后叹道：“我不想再压抑这种情感了，它已经让我变得不太像自己，我不喜欢那样。不过，说老实话，知道你对中队长没有男女之情之后，我心里畅快多了。相比于中队长不喜欢我，我更害怕的是要和你去竞争。” 阿德丽娜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茫然地点着头。好在妮蔻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过多在意她的反应。 “那……阿德丽娜，你觉得……中队长他对我有感觉吗？”妮蔻紧张地低下头，双手不知不觉地搓着那件束腰长裙的下摆。 少女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啊，这……我、我也不好说……但是！我想……他还是很愿意跟你……呃，相处的。只不过，他刚到西方没多久，应该还没考虑过……关于爱情的事。”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阿德丽娜的心绪有点乱，乱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妮蔻有些许失望，不过这个答案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本就没有暮恩会爱上她的自信。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是该尽快主动追求他，还是再相处一段时间……” 面对女猎人真诚的求助，阿德丽娜尴尬地笑道：“这……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也没什么恋爱的经验。而且我对暮恩的了解也有限，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方式……” “噢，对了！”妮蔻恍然大悟的样子吓了阿德丽娜一跳。 “你的话提醒了我！”妮蔻兴奋地抓住阿德丽娜的双肩，“我应该先问问中队长，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没错，好姑娘！你得先试探才行！” 妮蔻微笑着向阿德丽娜点点头，然后她和阿德丽娜同时察觉到不对。 阿德丽娜没开口啊。 那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两位姑娘共同向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衣着光鲜的妇人，正满脸鼓励地望着她们。 “啊！对不起！我们忘了这是您的店里……” 阿德丽娜看到老板娘的脸才猛然想起她们还在裁缝铺挑衣服，急忙向对方道歉。妮蔻则羞得捂住了脸，原来二人刚才的对话全都被一个陌生人听在耳中。 “没事没事没事！” 吃瓜正爽的裁缝铺老板娘生怕二人不继续说了，一溜小碎步凑到她们身边，确认了一下店门外空旷的街道，神秘地低声说：“我跟你们讲，问的时候，一定不要太直白！要旁敲侧击，如果他对你感兴趣，从回答里是能听出来的！我和我家那口子，当年也是我先喜欢上他！没过一个月，我就把他拿下了！” 在二人惊诧的眼神中，老板娘开始向二位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的姑娘传授知识与技巧，引得她们惊叹连连。 一个十八岁的高剑士，一个二十四岁的射手，两个在自己的领域都称得上天才的姑娘，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吃瓜市民教会了许多恋爱的道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当天离开裁缝铺时，二人身上一共带着三件新衣服。老板娘坚持要将那件淡黄的束腰长裙送给妮蔻，为了不让老板娘太亏，阿德丽娜又为自己挑了一件衣服，给暮恩买的衣服也比原计划价格稍高一些。 虽然花销比预计多，阿德丽娜却觉得收获更加远超想象。 只是心中那种挥之不去的淡淡不安，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源自何处。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0章 头疼的治安官 一早刚来到警卫队总部，萨姆·肯特就从手下的口中听说了暮恩昨晚已经赶回的消息。 治安官惊叹于暮恩做事的效率，满打满算他们也只去了四天而已。如果不是他知道东方客的性格和实力，恐怕要担心对方是不是任务遇到了困难回来求援的。 好在这几天的清剿工作还算顺利，巴尼亚那边调查魔兽巢穴的工作也颇有进展。要不然暮恩去干了一趟特使，任务圆满完成之后回来一看，留在北丘郡的家伙们居然毫无进展，那真是要让萨姆治安官惭愧到抬不起头。 心知东方客和巴尼亚上午肯定会过来向自己汇报任务过程和结果，萨姆也并不着急。他坐在案前，开始为黄昏佣兵团的战果统计数据签字。 在这几天的魔兽清剿中，他也顺利地靠着些许“小操作”，填上了自己欠暮恩一行人的战果。还上这份人情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也更自在了。 此时他当然想不到，暮恩已经带着新的人情债向他走来了…… 一小时后，听完暮恩汇报的治安官，脸上挂着瞠目结舌的呆滞表情，身体有些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 暮恩和巴尼亚对视了一眼，相继露出苦笑。他们都明白，这些消息对萨姆来说意味着多少麻烦。 萨姆用右手两指使劲掐着自己的鼻梁，似乎这样能让他的愤怒和忧虑减少几分。经过短暂却令人感觉很漫长的沉默之后，他终于疲惫地开了口。 “好吧，首先，我必须要感谢你，暮恩……听完你的讲述，我确信这根本不是我的手下能解决的问题。”萨姆真诚地感谢道，“如果不是正好由你负责了这个任务，我很难想象事态会如何发展……” 暮恩耸耸肩道：“说实话，如果是其他人负责这个任务，有可能反而让你轻松许多。要么那个药师成功杀死神父，由于没有确凿证据，教会可以把这件事处理成悬案；要么神父成功摆脱指控，你们只需把药师以诬告罪审判就行。” 暮恩自然没有向萨姆说明那些魔兽与药师尼尔森其实是合作关系，在萨姆得到的信息中，虔光村的魔兽之患与神父奸淫案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只不过都被暮恩解决了。 “哼，那我宁愿把自己累死，也绝不愿意放过那个败类！”正直的治安官义愤填膺地鄙夷道，“现在想到我过去一直那么尊敬他，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愿光之主永世惩罚他的罪！” 暮恩和巴尼亚都赞许地看着萨姆，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位治安官人性不错，可是看到他如此嫉恶如仇的样子，还是感觉 很钦佩。 “你觉得对于这件事，地区教首会如何处理？”巴尼亚冷静地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萨姆叹了口气，一手托着下巴边思考边说：“说实话，我也拿不准。虽然这件事的根源是拜德犯下恶行，但为了教会的面子，他恐怕会建议低调处理。” 巴尼亚微微低下头，这个答案与他所想的差不多。 拜德神父的罪证已经确凿，人也已死。不止有作为政府官方代表的暮恩见证了其罪行，广大村民也几乎悉数知晓，在这种情况下想掩盖事实已经不可能，低调处理却并不是难事。 虔光村地处偏僻，消息闭塞，人口也不过几百人。即便因为这次的事件有人选择离开，只靠自己一张嘴，又能把这信息传递多远呢？ 只要北丘郡政府不从官方角度揭露这件事，光谕教会的形象就不会遭受多少损失。至于执政官会选择遵循心中朴素的正义，让领地内的人民陷入信仰危机；还是会选择在这个本就不太平的时节，抛下对完美道德的坚持竭力维系人心的稳定…… 这一屋三个人加一起有一百多岁了，谁都不是个天真的孩子。 “拜德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他最在意的村民们也知晓了他的罪孽。在我看来，北丘郡的其他人民是否知道一个远方的神父犯下重罪，并不重要。所以，只要光谕教会不为拜德翻案，我对低调处理没有意见。 我更担心的还是教会可能因为虔光村村民们烧毁教堂的行为降罪于他们。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确保村民们生活的安稳，萨姆。” 亲自审判了老神父的东方客如此总结道。 治安官眉头紧锁，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指节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暗示着他忧虑的心境。 “如果你是担心教会主动伤害村民，那应该不至于。即使他们想违背光之主的教义动用私刑，教会在北丘郡也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这样做。但是，据我所知，由于虔光村性质特殊，一直以来教会都不怎么收取这个村子的什一税……” 暮恩微微点头，这个信息他之前从拜德神父那里听说过，他也立刻明白了萨姆的意思。 “你是说……教会可以取消虔光村的特权，强行向村民们征收完整的什一税？” 萨姆严肃地点了点头，补充道：“甚至可以要求村民们补缴之前几年的什一税，而这一切都是合乎教规的。我可以劝说教首不这样做，乃至以治安官的身份向他施压。但说老实话，我……不，甚至是执政官，严格来说都无权阻止 他行使教会的正常权力，甚至必须配合。” 暮恩心知虔光村的状况，按照拜德神父之前的说法，目前虽然不再依靠教会接济，却还是不算富余。如今遭遇变故，人心涣散，再加上村子发展的核心人物拜德已死，若是教会真的这么做，村民们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巴尼亚有些懊丧地说：“那如果他真这么干，你们就只能看着？” 萨姆又想了想，叹气道：“其实办法也有，毕竟村民们实际上要交的又不止教会的什一税。一个水池如果破了好几个洞，那么堵哪个的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暮恩眼睛一亮：“你指的另一个洞是……帝国税赋？” 萨姆点点头说：“以虔光村这个情况，依照帝国法律应该能找出减税的理由来。但想让那只铁公鸡配合，寄希望于他的良心可不够。” 治安官所说的当然就是北丘郡的财政官，这两人是出了名的关系不太好，不过对待工作也都是出了名的认真。 暮恩听出对方话里有话，问：“你需要我们做到什么？” 治安官苦笑了几声，无奈地说：“提早解决魔兽之患……”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1章 暮恩带来的双赢 听到萨姆治安官的话，巴尼亚心中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帝国政府要想支援隶属于帝国的村子，钱还得从理应付给佣兵团的佣金里面抽取啊。”光头的佣兵副大队长略带讥诮地说。 萨姆似乎有点脸红，微微低下了头。 东方客没有理解二人话里的意思，不过从他们的反应上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团里与北丘郡签订的契约实际上包含两部分。”巴尼亚知道暮恩并不了解内情，简单向他解释着。“解决魔兽之患，与任务期间对领地的保护，薪酬是分别来计算的。因此你可以理解为，如果我们提早解决了魔兽之患，由于保护领地的时长变少，这部分佣金就会有所降低。” 暮恩皱起眉头道：“这并不符合常理，如果契约都这样签订，佣兵团为了自身利益，岂不是总会把任务拖到最后时限才完成么。” 巴尼亚微微一笑说：“你真的很敏锐，这确实不是常规的方式。只有在委托方无法完全确认灾害水平，不能判定任务难度时，才会采用这样的契约条款。解决任务的酬金是双方商议后定下的，当然根据形势也有变动的可能。就像这次，发现魔兽之患比预想中更棘手之后，北丘郡就选择了提高薪酬，换取团里的支援——也就是你们。而保护领地的薪酬，除去根据战果计算的部分，则是基于派出的人手，按时长结算的。如果我们无法解决任务，或者北丘郡不想再雇佣我们，便只需要支付这部分薪酬即可。” 暮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在他看来，这本质上就是一种为了避免双方纠纷而做的责任拆分。既然无法完全确定任务情况，就必须对任务无法完成的结果做好准备。在契约中分开计算目标报酬与实效报酬，的确可以防止两边在任务遇到问题时针对酬金相互扯皮。 “当然，你说的那种情况也的确存在。有些佣兵团会以各种理由诱骗雇主签订这类契约，然后故意拖延很久才解决任务，将雇主当做长期饭票。 所以有经验的雇主都知道，这类契约只能跟咱们这种声誉良好的佣兵团签。一方面声誉良好意味着不会坑骗雇主，另一方面这类佣兵团往往也不缺任务做。对我们来说，只为保护领地的那部分酬金耗在这里，反而耽误接洽其他收益更高的任务。” 巴尼亚的补充，一定程度上也是话里带刺，在暗示萨姆黄昏佣兵团在酬金上完全不亏欠北丘郡，任务拖下去对他们自己也没有好处。 “抱歉，二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对北丘郡有多尽心尽力。或许 早先时我因为无知而对巴尼亚多有冒犯，但如今，我对黄昏佣兵团只有感激。”萨姆诚恳地向二人说，“我深知这对你们并不公平，但这次魔兽之患确实对北丘郡的财政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一次性出现三只中级魔兽，这个状况出乎我们最初的预料，最终需要付给你们的薪酬也自然会超出预计。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无法说动财政官和执政官的……” 暮恩摇摇头道：“两只。虔光村附近那只中级魔兽只是被我赶跑了而已。前往虔光村的行动，你们可以不必支付额外的薪酬。” 在萨姆的惊讶中，暮恩顺势向对方解释了那张夜云豹毛皮的事，主张将那张毛皮作为报酬即可。 萨姆自然是大喜过望。他本来也不可能去讨要暮恩的战利品，对方却主动提出以之作为报酬，这相当于为虔光村做慈善了。 “算你幸运，萨姆。因为有这家伙在，提前解决任务本就不是问题。”巴尼亚轻叹道。 虽然刚才语带不满，可那只是对萨姆提出不公平请求的情绪反应。实际上巴尼亚很清楚，暮恩的出现极大加快了这次任务的进程。加紧安排的话，或许几天内他们就能消灭作为头领的另一只中级魔兽。即使算上之前因为缺乏人手而耽误的时间，任务完成的日期也会比预计提前半个月以上。 只要能在没有风险的情况下实现，那么提前结束任务对黄昏佣兵团来说也是好事。因此在事实上佣兵团和北丘郡实现了双赢，只不过这个局面可以说完全归功于暮恩一个人。 萨姆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东方人的存在，简直是自己来到北丘郡就任后最大的幸运。联想到自己之前对东方的无端歧视，不禁惭愧万分。今后如果再遇到有人无来由地对这些东方来客傲慢相待，他大概很难默不作声。 “既然如此，这两天里我会尽快发起会议，向各官员们汇报这些情况。并且以任务能够提前完成为由，劝说执政官适当减免虔光村的税赋。”治安官总结道。 巴尼亚和暮恩共同点了头，虽然有不小的把握，不过二人脸上也都不怎么轻松。 之后他们三人简单总结了一下目前的任务情况。前些天派出的斥候已经找到了不少线索，大幅缩小了魔兽巢穴可能存在的范围。 既然打算尽量提前完成任务，巴尼亚这几天会派出更多斥候，这也是幸亏暮恩带来的队伍中有猎人能胜任这个工作。 治安官也表示可以从乡勇中搜罗一下，看有没有猎户志愿加入搜索。 待暮恩和巴尼亚聊完所有事情， 从警卫队总部走出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空正中。 二人居住的旅店稍微有些距离，见正好到了饭点，他们决定就近找个小酒馆吃一顿午餐。这些天来基本都在旅店吃饭，也算换换口味。 北丘郡的消费水平对这两个佣兵团高级干部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们各自点了一份最贵的豪华套餐，也不过两三枚银币而已。 套餐里的烤猪排淋着浓厚的酱汁，口味略重，大概是食材本身没那么优秀，需要压住不好的味道。不过烤制的技巧很不错，焦脆的外皮口感很独特。 巴尼亚和暮恩都是吃过见过的主，这一餐自然不会让他们感到多惊艳。不过这家酒馆自酿的果酒倒是非常有滋味，二人就着美食与美酒开怀畅聊，倒也快意。 酒过三巡，巴尼亚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二人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深入。 在又一次夸耀完自己女儿的可爱之后，巴尼亚轻轻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盯着暮恩，在酒精作用下微红的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停顿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道：“哎，暮恩，你在东方结婚了没？”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2章 酒局交心 听到巴尼亚的问题，东方客略一挑眉，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巴尼亚哈哈笑了几声，捏起一小块面包蘸着豆泥塞进嘴中，一边咀嚼一边豪放地说：“哪有什么为什么，你跟人聊天时每个问题都带着目的吗？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想了解一下团里这位新晋中队长过去的人生。你长成这个样子，又在东方活了三十多年，就算不是米拉西尔那种花花公子，我也不相信你跟女人们没点感情纠葛！” 巴尼亚知道暮恩的年龄并不奇怪，即使团里给他的信件中没提到，这些天跟自己带来的那些佣兵们闲聊也能听闻。这些家伙在知道自己年龄后，就算不至于逢人就说，看那股劲头，传开也用不了多久。 “你猜错了，其实我比米拉西尔还夸张。东方有一种神奇的秘法，可以‘采阴补阳’。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解释，就是可以通过和女人上床的方式，吸收对方的身体能量。 我在东方时曾是个四处游历的淫贼，靠着这门秘法从许多女人身上采集了能量，所以外表看起来才这么年轻。后来为了避免被抓捕，才冒险来到西方。这就是我的故事。” 东方客沉静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说完还仰脖畅饮了一口酒。 坐在他对面的巴尼亚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面包举到一半，也停在了那里。 二人对视几秒之后，双双爆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 巴尼亚笑得尤其夸张，脸都埋到了桌子下面，右手不住地拍着桌子。其他桌的客人都惊异地看着这二人，直到老板面色有些胆怯地凑过来，他们才一边表示抱歉，一边逐渐收起狂笑。 “这是我最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能如此一本正经地讲出来，如果你不打算做佣兵了，金辙城的大剧院里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巴尼亚赞叹道。 “是个好主意，我对自己的演技一向很自信。”东方客笑着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说老实话，我本以为你多少会相信一点的。” 巴尼亚右手伸出两指，放到面前指着自己的双眼。 “这双眼睛是一个中年佣兵的眼睛，如果不够锐利，它们的主人大概早就死在战场上了。我见过的人和事或许没有你多，但还不至于看错一个人的底色。 我甚至可以相信你说的那种秘法真实存在，但要说你是淫贼……我不觉得有哪个淫贼会选择那样处理拜德神父的事件……” 暮恩忽然伸出手制止了巴尼亚继续说话，巴尼亚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是不要在酒馆聊起拜德神父 。虽然几率很小，但不排除其他客人中有人听说过他。 北丘郡官方打算如何处理拜德神父的事件他们管不着，但如果有什么内情从佣兵团的人口中流传出去，影响到当地的稳定，或许会给佣兵团带来麻烦。 “咳，总之，你一看就不是那种人。”巴尼亚似乎更清醒了一些，急忙转移话题。“即使是米拉西尔，也只是比较滥情而已，他可从来不会违逆女人的意愿。倒不如说，他如果把自己为帮助女人所花的冤枉钱全收回来，找个便宜的娼馆足够他嫖一辈子了。” 暮恩耸耸肩说：“或许吧，不过那样的话，希望他还有余钱给自己治病。” 巴尼亚又忍不住狂笑了一番，不过比之前还是收敛一点。 “说老实话，虽然你跟那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但有一点我觉得你们或许是共通的。”巴尼亚的表情认真了许多。 “哦？”暮恩感到有些好奇，“是哪一点？” 巴尼亚神秘地微微一笑道：“重感情，而且都希望隐藏这一点，只不过你们用的方式不同。米拉西尔把自己装成一个什么也不在乎的混蛋，你则是藏在那副冷静理性的帷幕后面。” 东方客身子微微一震，眼神中第一次对巴尼亚产生了由衷的惊讶。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判断？” 或许是因为有些动摇，也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用，暮恩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沉稳。 巴尼亚得意地抬起酒杯，向暮恩伸过来。暮恩也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的杯子，与对方碰在一起。 一起饮下几口酒之后，巴尼亚放下杯子，看着东方客。醉意让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也因此透露着一种深邃的平静，仿佛在看的不是暮恩本人，而是他身后的某些东西。 “我是一个无比热爱自己家庭的人，妻子和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所以我更容易察觉到这类情感，一个人是否关心身边的人与事，我在相处之后立刻就能看得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掩饰自己的情感，毕竟我对你们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我想，那大概是你们的一种‘保护’吧。” “保护？或许吧，越害怕失去，越不敢触碰。还不如假装自己没那么在意。”暮恩脸上露出苦笑。 “不不不……”巴尼亚急促地摇摇头，“我说的‘保护’，指的不是保护你们自己，而是你们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身边的人。至少……在你们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暮恩双眼睁大，陷入了沉默。 “那个花花公子暂且不论，越跟你相处，我越觉得你像是那种……会为了关心的人而不断勉强自己的家伙。哈哈，虽然我也一样，如果是我女儿提出的要求，我再怎么勉强自己也会拼命去完成的。”巴尼亚醉意渐浓，又一次谈起女儿，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东方客长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沉静的样子，只是眼神仿佛看向远方。 “我曾经有一个真心爱过的女人，但我们并没有结婚。我爱她，是因为那时的我以为，我只有在她面前才不用勉强自己……” 巴尼亚的表情很认真，缓缓道：“她却并不这么想吗？” 暮恩摇摇头。 “她也一度这样以为，只是……大概每个人都没那么了解自己。所以，当我发现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时，我选择了离开。” 巴尼亚愣了一下，继而低下头，苦笑了几声。 “哈哈，这确实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暮恩的表情有些疲惫，却也有些释然。 “抱歉，自顾自说了很多毫无根据的猜测，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巴尼亚真诚地说。 “不，别介意，说出来之后，我反而轻松了许多，谢谢你，我的朋友。”暮恩微笑着举起酒杯，“而且，你说的基本全对，只有一点我认为值得商榷。” 巴尼亚眉毛一挑，手中的酒杯与对方持平，问：“哪一点？” “米拉西尔那副混蛋的样子，真的是装出来的吗？” 光头的佣兵副大队长愣了一下，继而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 “你说得对，刚才大概是我喝多了，哪有人能装得那么像呢。” 二人会心一笑，手中的酒杯欣然相碰。 美酒入喉，将两个男人新生的友情灌入心中。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3章 女为悦己者容 下午，暮恩与巴尼亚一同回到了旅馆。由于相谈甚欢，二人都比预想中喝了更多酒。 暮恩的体质特殊，无论喝多少酒，也不会醉到影响思维和行动的程度。巴尼亚就没这么神奇的本领，虽然他还能靠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回来，正事却是一点也做不了了。 好在这也无伤大雅，要派出更多斥候，他只需在晚餐后发下命令就好，还有几个小时供他休息，恢复一下精神。 巴尼亚回房休息之后，暮恩暂时坐在了旅馆的餐厅之中，思考着下午的打算。 刚才在酒馆与巴尼亚的畅谈，让他此时心绪依然稍有起伏。 暮恩从来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与师姐无疾而终的爱恋，算是他心中的一段隐痛。做出那个一别两宽的决定之时，他看到师姐眼中有泪，口中呢喃的话语却是“谢谢”。 不过是未及一年的前尘，如今回首却恍如隔世。 这场分离不是谁的错，若是非要找个根源，或许是因为两人都过于清醒，也或许，是这份清醒来得太迟。 他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巴尼亚这个在他看来平平无奇的佣兵团干部，居然意外地与自己交了心。将那被深藏的情感翻出来说给对方听，竟也真的令他感到些许安慰。 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家庭带给巴尼亚的强大之处吧。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一个被爱所环绕的人，也会让身边的同伴感觉到温暖与慰藉。 想到这里，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正好下午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不过这事自己做恐怕有点困难，最好能叫上两位姑娘一起。 就在他打算去寻找阿德丽娜与妮蔻的时候，二人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暮恩之时，她们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有些复杂。惊喜之余，还夹杂着一点羞赧。 “暮恩！” “中队长！” 二人齐声喊道，又因为对方的喊声而不好意思地彼此看了一眼，不太自然地向他走来。 暮恩见状自然是一头雾水，天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情况。他也顾不上许多，尽量自然地向二人打着招呼。 “阿德丽娜，妮蔻。你们来得真是时候，我正打算找你们呢。” 看着暮恩微笑的脸，这次轮到两位姑娘好奇了。 “找我们？是有什么任务吗？”阿德丽娜问道。 暮恩点点头，轻松地打趣道：“算是吧，如果你们认为我的私人任务也算任务的话。” “私人…… 任务？”妮蔻怯怯地重复了一遍。 “是这样的，我想给一位姑娘送个礼物，但是我毕竟才到西方没多久，实在不知道挑什么好。所以我希望你们……嗯？” 笑着说出自己需求的暮恩话刚讲到一半，忽然发现面前的两位姑娘神色大变。她们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而慌乱的模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沉静如暮恩，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由地感到了紧张。 阿德丽娜的状况比妮蔻略好一些，她当即强作镇定问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我实在想不到你打算给哪位姑娘送礼物，毕竟……我是说，离开村子之后我们一直是一起行动的，不是吗？” 暮恩似乎理解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哦，原来你们是在意这个，没关系，本来也应该告诉你们的。我刚刚与巴尼亚副大队长在酒馆喝酒聊天，非常尽兴。然后我就忽然想到，可以在北丘郡给他的女儿买件礼物。在东方我们有类似的习俗，如果有人去比较远的地方，回来时会带些只有当地才有的商品送给亲朋好友……嗯？你们这……” 暮恩说到一半抬头一看，发现二人的表情完全轻松了下来，这让他更加感到奇怪。 “啊，没问题的，这个忙我们当然可以帮！”阿德丽娜急忙回应道，“对了，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你换上看看吧，原来的衣服先给我，缝好之后再还你。” 阿德丽娜在裁缝铺不仅买了衣服，还顺便买了些针线。 暮恩依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听从少女脱下了外衣，换上了她递过来的衣服。 现成的衣服自然没有根据他身型量身裁剪的那么完全合身，但是他穿在身上竟也觉得颇为合适。作为衣匠的女儿，阿德丽娜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比常人丰富得多。 暮恩看得出这身衣服的料子虽然比自己原本那件差一些，却也不是什么劣等品，款式也不错，没个两三银币估计买不下来。虽然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接受了少女的好意。 “那，我就回房缝衣服，挑礼物的事，就让妮蔻陪你一起去吧。”阿德丽娜拍了拍妮蔻的后背，微笑着说道。 妮蔻的身体震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红，她知道阿德丽娜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 “嗯，也可以。妮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东方客不疑有他，随口向女猎人问道。 “现在就可以！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妮蔻尽量自然地说。 暮恩的眉头微不可 察地动了一下，继而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 他原本打算去找老板问一下集市和商店街的位置，不过妮蔻说她上午去买衣服时已经知道了这些，可以直接带暮恩去。 就在暮恩打算出发时，妮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暮恩稍微等她一会儿，便与阿德丽娜一起返回了住宿的房间。 没过多久，妮蔻再次出现在东方客面前。而东方客的眼中溢出了些许惊讶。 “这件裙子？噢，我明白了，上午你们给自己也买了衣服吧。”暮恩很快得出了结论，露出轻松的微笑。 “嗯，中队长……你觉得这件裙子穿在我身上……好……好看吗？”妮蔻还不太穿得惯这样的衣物，非常不自信。 “非常漂亮，这个颜色与你充满活力的风格非常搭调，款式也尤其适合你的身材。如果你能自信地直起身子，一定会更美的。”暮恩微笑着发出由衷的赞美。 妮蔻听到对方这样说，心中不由地欣喜若狂。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挺胸抬头走到了暮恩身边。 “谢谢你的夸奖，我们出发吧，中队长……不，暮恩！”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4章 女士？夫人？ 听到妮蔻鼓起勇气直呼自己的名字，暮恩略感意外，但还是保持着镇定，微笑着点了点头，与女猎人并排走出了旅店。 在他们离开后，阿德丽娜从一旁走出。刚才她在房间中帮妮蔻换上了裙子之后，就躲在餐厅的旁边，暗中观察着情况。 眼看好友一切顺利，她心中的石头也放下了地。 可是，此刻她看着暮恩与妮蔻两个人并行远去的背影，心中又似乎裹上了一层雾霭。说不出哪里有不适，却像薄暮般昏沉而朦胧。 当少女意识到自己还在眺望时，那二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街道转角。她没有叹气的冲动，只是回过身去，低下了头，数着自己的脚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东方客与年轻的女猎人一同走在街道上，不过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僵硬。 街道上依然有人会看向妮蔻，不过她从那些人的眼神中能看出来，这次的理由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不再是一个异类，而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她又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向暮恩问道：“……暮恩，你希望给副大队长的女儿送些什么类型的礼物？” “唔……我记得之前巴尼亚曾经说过，他的女儿近两年也在练剑，欣赏强大的女佣兵。北丘郡有没有什么与之相关的特产呢？”暮恩思索了一番，看向妮蔻。 妮蔻也仔细想了想，北丘郡的土地略显贫瘠，城市特产也不算多。听说有几种金属矿产量还不错，但他们总不能用那种金属铸把剑送给孩子。 “对了，矿石！”一想到金属矿，妮蔻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嗯？送矿石？！”妮蔻的自言自语让暮恩有些发懵，疑惑地问道。 “啊，不是送矿石……不对，其实也可以算是送矿石。”妮蔻有点语无伦次，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北丘郡隶属于拓维兰帝国的哪个行省吧？” 暮恩略一思索，点点头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风岩省’。” 妮蔻微笑道：“是的，风岩省之所以得名，就是源于这片土地存在大面积的荒原，风沙很大，岩石也多。而在这种环境下，岩石极其容易受到风化，所以容易产出优质的矿物原石。” 东方客稍有明悟，这个道理他在东方时也有所耳闻。风化影响会让岩石表层破碎分解，其中质地更加优良的宝石原矿却没那么容易被破坏，诸如玛瑙、玉髓等矿物原石，许多都是这样被大自然筛选出来，再被人类所发现的。因此盛产优质矿物 的地方，往往地理环境都与风岩省类似。 “你的意思是，送给她一些北丘郡特产的宝石饰品？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暮恩露出赞许的眼神。 “不，其实还有更特别的。”妮蔻兴奋地补充道，“我之前听人说过，风岩省一带有一种特殊的……唔，姑且算是饰品加工方式吧。就是有一些质地合适的矿石，既会受到风化影响，又不至于彻底破碎，反而会被风沙打磨，形成一些独特的外形与纹理。人们会去采集这类矿石，稍作加工，甚至完全不加工，作为饰品售卖。大家将这类饰品称为‘天玉’，代表着自然给予人类的馈赠。我想没有比这更适合的礼物了！” 暮恩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点点头。的确如妮蔻所言，这个“天玉”既是北丘郡这边的特产，具有很强的纪念意义，又可以通过挑选合适外形的矿石，代表自己对巴尼亚女儿的祝福。看来选择带上妮蔻毫无疑问是个正确之举。 既然初步选定了目标，二人抵达集市之后，便直奔售卖饰品的小贩处。 集市稍显冷清，不过这也算不得奇怪。魔兽之患已经持续了数月，在北丘郡出行变成了一件颇具危险的事，除了中大型商队之外，几乎没有行商敢经过这里。集市上的商品几个月都没怎么更换补充，会来消费的市民自然也越来越少了。 售卖饰品的小贩只有寥寥几位，客人更是一个都没有。他们见暮恩和妮蔻向他们走来，原本木然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快瞧瞧这位美丽的女士！原来我这些珍藏的宝石都是为了等待您的到来才留到今天的！”其中一位小贩率先冲上前谄媚地奉承道。 “女士”这个称呼原本是只能用在贵族女性身上的，不过在阿诺文联合邦国成立后，为了追求“平等”，许多之前只被用于贵族的尊称都被推广到了平民阶层使用，而“女士”也正是其中之一。 至于因尼提亚王国与拓维兰帝国，虽然贵族观念相对传统，却也因为与阿诺文的交流越来越频繁而受到了这方面影响，并且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默许了这种用法。如今在这两个国家中，除了正式场合里仍需要严格遵循传统用法之外，在民间以这些贵族称呼恭维他人已经不会有多少人计较了。 不过，妮蔻哪里经历过这种恭维呢。且不说她很少来逛这种店铺，就凭她日常那身猎人装束，恐怕也没人会称呼她为女士。 初次面对这种阵仗，妮蔻不禁局促地侧过了头。 小贩只当对方是被自己高超的话术说动了，有些 害羞。他顿时觉得这单买卖有希望，把笑脸转向了那个他认为会掏钱的人。 “欸？” 一张异样的脸孔出现在小贩的眼中，他不禁愣住了。 直到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东方人之前，那张脸始终微笑看着他。 自己听闻过不少关于东方人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的内容基本都没什么好话。如今真的有个东方人站在他面前，小贩也有些紧张。 不过赚钱的欲望盖过了这一切，很快，小贩便又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 “这位尊贵的先生，您是打算让我为您的夫人推荐几款最适合她的饰品，还是想亲自挑选，向夫人展示您高雅的审美呢？” 这当然也是他的话术，压根没有给暮恩留下“不买”的选项。 不过这不是重点，因为有位姑娘已经被他的话震惊到大脑空白了。 “夫……夫……夫人？！”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5章 良心商家 妮蔻的慌乱与失声而出的话语让几位小贩吓了一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 “抱歉，我的朋友只是有些害羞，不太习惯这么热情的问候。”暮恩大方地对几位小贩说着，同时转头温柔地看了妮蔻一眼，点点头安慰着她的情绪。 在东方客充满包容的眼神下，妮蔻很快平稳了下来，向几位小贩微微低头示意。 “我们并不是夫妻关系，而是一起来给一位共同的朋友挑选礼物。听说北丘郡这里有一种名为‘天玉’的饰品，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小贩自然也是有眼力见的，立刻装作之前的尴尬毫不存在一般，恭敬地将二人让到了自己的摊子旁。 其他几个小贩安静地候在一边，他们虽然算是竞争对手，但是总在这里摆摊早就混得很熟。遇到客人基本都是谁嘴快手快算谁的，不太会起纠纷。反正宝石饰品这类货物还是挑款式，并不一定客人先看谁的货就一定会买谁的。 小贩指着自己摊子上的一小片区域，笑呵呵地说：“请看，这些就是完全诞生于自然的奇迹——天玉。” 暮恩向小贩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摆放着差不多十几块不同形状、不同材质的小型矿石饰品。大略端详一番，从表面的边缘形态与纹理特征来看，确实像是自然风化而成。 他随手拿起一个来，仔细把玩了一下，更加确认这“天玉”源于自然。手中这一块形状像是一面盾牌，材质则看起来像是某种较为平庸的玉石，色泽和手感都很一般。如果不是自然风化出这样的美感，恐怕一文不值。 “嗯，还真是由玉石原矿自然风化而成，如果玉本身质地更好，会是一件名品。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玉石质地改变，风化的程度也会不一样，这个形状就很难自然形成了。既然叫‘天玉’，不经人工雕琢应该才是它最重要的特点。”暮恩开口这般评价道，他需要让小贩知道自己不是外行，能看出玉质好坏，免得对方宰他一笔。 “哈哈，那是当然！”暮恩的话让小贩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您大可以放心，整个北丘郡……不，整个风岩省，就没几个人敢卖假‘天玉’的。一旦被别人发现，我们所有卖‘天玉’的商人都饶不了他！我们大家都把‘天玉’当做自然的馈赠，更当做整个风岩省的象征，绝对不容亵渎！” 小贩的表情非常激动，旁边的几个小贩也跟着一起附和着，看来他们对天玉的信仰是货真价实。 妮蔻也拿起一块接近圆球形的天玉仔细看了看，顺便问道：“ 我看你这里其他的饰品都很多，唯独天玉只有十几块，是因为很难找到吗？” 只见那位小贩面色突然变得苦涩，叹了口气摇着头。 “虽然那样说可以显得天玉尤为珍贵，但我不想欺骗你们。好看的天玉稀有归稀有，但也不至于只有这么点。之所以我这只剩下这十几块，还是因为近来的魔兽之患。 像这些普通的饰品，城中的匠人靠着囤积的矿石可以不断产出。可是天玉不行呀，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采买郡内各村镇的居民们收集的天玉作为货源。可是现在闹起魔兽，他们没法来城里卖，我们也没法去村镇买，说实话，我们这哥几个，都已经很久没拿到新的天玉了。” 暮恩看向其他小贩，他们也纷纷苦涩地点着头。他大概扫了一下几个人的摊子，的确放置天玉的区域也都很小。看来魔兽之患虽然没有为北丘郡带来太多人员伤亡，却还是对人民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压力。 “别太担心，顺利的话，用不了几天，你们就可以准备去采买天玉了。”暮恩平静地说。 他对这个小贩的坦诚颇有好感，便打算顺便给对方塞一颗定心丸。 “嗯？先生，您的话……我好像没有完全理解。”小贩有点懵了。 “就在最近几天，我们会去清剿魔兽的巢穴。杀死魔兽的头领之后，北丘郡大体就能恢复往日的太平了。”暮恩微笑着说。 小贩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眼神，然后暮恩面前的小贩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您一定是来帮我们消灭魔兽的佣兵大人吧！这……这太好了，我们的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看着几人欣喜的样子，暮恩也露出平和的表情。妮蔻在一旁悄悄看着他，眼里有光。 “既然如此，先生，我们就给您看一些真正的‘珍藏’吧。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底子’来！” 随着小贩的呼吁，他们每个人都从自己装货品的大包中翻出几块东西来。小贩在自己的摊子上腾出了一块区域，让大家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暮恩与妮蔻对视一眼，低头仔细一端详，发现这些全都是天玉，并且从玉石的质地和纹理美观程度上看，远胜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些。 “嘿嘿，您别见怪。我们这些卖饰品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品质最好的东西，平时是不摆出来卖的。买卖虽然为的是赚钱，但若是好东西被不懂欣赏的主顾随手买走了，我们心里也觉得糟践。 所以，这些真正的好东西我们一般都藏起来，只给懂行的 或者重要的客人挑，这就是我们饰品商人的‘底子’。您既是懂行的人，又帮我们北丘郡杀魔兽，值得我们亮出‘底子’来！” 东方客自然不会驳了对方的美意，坦然地点了点头，开始在这些更优质的天玉中挑选。 他很快就选中了一款，那玉石不仅质地不错，形状更是罕见的长条形，其中一段两侧略有隆起，看起来轮廓竟有点像是一把剑，配上纹理相当精致漂亮。他和妮蔻一致认为，送给巴尼亚那向往佣兵的女儿再合适不过。 暮恩询问了一下价格，小贩为这块天玉的报价是2金币。他大概盘算了一下，结合北丘郡的物价和这块玉石的珍稀程度来看，算是相当值得。 东方客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块天玉，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 “你有喜欢的吗？”暮恩问道。 正沉浸于欣赏这些珍稀玉石的妮蔻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略带茫然地回过头来。 “欸？” 暮恩从容地笑道：“机会难得，我也送你一块啊。”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6章 妮蔻的告白 “送……送我？！”听到暮恩的话，妮蔻瞬间有些脸红，无法按捺心中的惊喜，“可是……这太贵重了……” 这么说显然只是因为她害羞而已。妮蔻入团日子也不短了，收入水平与阿德丽娜差不多，2金币的饰品对她来说虽然也不是什么随手能买的东西，却绝对算不得“贵重”。 天玉虽然名声在外，但毕竟材质本身稀有程度不高，价值主要源于特殊的外形和人类赋予的故事性。与那些真正的名贵宝石饰品和黄金饰品相比，无论是价值还是价格都远远无法相提并论。 “你多少了解我的性格，不爱让自己人吃亏。既然选择了带你一起来帮忙，就不可能让你空着手回去的。来吧，挑一个你最喜欢的，我还负担得起。”暮恩半开玩笑地说着。 妮蔻一边因为那句“自己人”而美滋滋的，一边顺从地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天玉。 很快，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一块天玉上。那块天玉刚一出现就得到了她的注意，仔细看过一圈之后，她最终还是属意这一块。 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玉石，覆盖着层层纹理，外形轮廓看起来像是一颗狼头。最为巧夺天工的是，在玉石的一侧中心靠上处，恰好有一小块风化的白色痕迹，正像是狼头炯炯的眼睛。 看到这块天玉，妮蔻仿佛就看到了自己作为猎人的自豪。 她笃定地拿起了那块天玉，转向暮恩，略带紧张地说：“我……喜欢这一块。” “很好。”东方客看着那块天玉认真地点点头，“狼首是个很契合你的符号，既是你的象征，也是你的勋章。如果让我来挑，我大概也会选择这一块来送你。” 暮恩说完之后，又伸出手来，拿起了一块天玉。 妮蔻看得很真切，那是一块鸟形的天玉，通体乌黑发亮，灰白色的纹理显得十分干净，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自然风化而成的。 一瞬间，妮蔻心里的喜悦似乎被冲淡了不少。她在看到暮恩又拿起天玉的时候，就知道这是送给谁的。 理性告诉她，她不应该，也没资格吃阿德丽娜的醋。可是感性让她无法不在意，无法不恐慌。 如果爱成为了一种煎熬，等待就与放弃没有区别。 妮蔻是个猎人，她永远是追逐的那一方，绝不想做一个等待解脱的猎物。 三块天玉，一共花费了东方客6枚金币。欣然与小贩们告别后，暮恩与妮蔻又顺便在集市逛了逛，买了一点生活用品。等他们踏上归途，天色已经渐入黄昏。 迎着柔和含蓄的夕照，两位佣兵走在街道上，暮恩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妮蔻说着话，后者则除了应答以外，始终保持着沉默。 忽然，一阵稍强的风从正面刮来。妮蔻的裙摆因风而动，眼看就要被掀起来。她本就从来没穿过裙子，此刻又沉溺于心事当中，当她反应过来时，不由地有些惊慌失措。 却见一只大手瞬间出现，稳稳地压住了她的裙摆。妮蔻惊讶地抬起头来，发现暮恩正弯腰站在她的面前，帮她压住裙摆的同时，还在挡着风。 发觉风很快变弱，暮恩收回了手，微笑着开起玩笑缓解妮蔻的尴尬：“别在意，这也是裙装的魅力之一。” 妮蔻看着暮恩的脸，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道陷阱。 那是她自己挖掘的陷阱，其中满是期待和犹疑。得到与失去编织成一张心网，将她缚在一个不像自己的躯壳中自怜自艾。 妮蔻正式成为猎人的那一天，是在猎一头狼。那头狼被她和父亲射中了好几箭，拖着伤躯又跑出很远。她记得很清楚，最后，那家伙主动回过头来，平静而决绝地冲向了她，直到被她一箭射进了脑袋。 她想起了那头狼最后的冲锋。 她握紧挂在胸前的那块狼形天玉，下定了决心。 “暮恩……” 女猎人的声音颤抖，叫住了正打算回头接着走的东方客。后者听到呼唤，微微挑眉看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继续开口。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恍惚间又有风吹起，和煦而带着悸动。吹不起裙摆，带不走声音，却仿佛是一阵心跳的注脚。 暮恩愣住了，所以二人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彼此相对。他从妮蔻的眼中看到了胆怯与勇气，慌乱与笃定，看到一个女人的期待，也看到了自己的脸。 即使是最迟钝的男人，也能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暮恩闭上双眼，罕见地陷入了沉思。妮蔻脸色通红，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她已经迈出了那一步，现在只需要等待答案。 “我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客睁开了双眼，平静地吐出这几个音节。 妮蔻的表情僵住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但是当她看向暮恩的眼神时，却发现对方的态度无比认真。 这绝不是一个敷衍的答案。 暮恩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辽远的天空，像是在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曾经让我心动的 那个人，总是包容着我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接纳着真实的我。虽然最终我们不再相爱，可是直到刚才，我都以为，我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女人。” “直到……刚才？”妮蔻茫然道。 “是的，你认真地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所以我才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其答案。然后我发现，或许我当时萌生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在当时的环境下，对唯一的倾诉对象产生的依赖。 在我来到西方，不再需要压抑自己真实想法的此刻，我意识到，我依然会因为被接纳包容而感到幸福，却并不会感到心动了。 我曾因为各种理由，短暂地跟随自己的情欲，与不同的女子交欢。可是现在想来，我恐怕从没有在毫无伪装的前提下，爱过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对于你的问题，在遇到一个我喜欢的女人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这是暮恩真诚的回应，也是他平静的拒绝。只是一个陷入情网的女人，也拒绝听懂话语的意义。 “那……暮恩，你为我心动过吗？” 她眼中噙着的泪水映着晚霞。 “没有，妮蔻。抱歉。” 这一次，他斩钉截铁。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7章 你是我的猎物 沉默笼罩着二人之间的夕阳余晖，街道上仍有寥寥行人经过，他们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妮蔻低下了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位女猎人，似乎正在经历一段有生以来最艰难的自处。 暮恩沉静地看着对方，他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他早就察觉到妮蔻今天有些反常，却一直没往这方面想，直到妮蔻主动告白，他才明白一切。 爱情，大概是这个处处思维敏捷的东方客最为迟钝的领域。但这恐怕并不是因为他无法理解，如果类似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精于相人的他早在妮蔻开始倾心时就能一眼看出端倪。 只是当对象变成自己时，当局者迷这个问题会在他身上变得尤为凸显。或许这是因为他在之前的岁月里，几乎从来无法坦率地对待自己的情感。所以在面对别人的爱意时，他也会本能地逃避。 他不是真的想不到，而是只要还有误会的可能，哪怕一丁点，他就不愿相信对方爱着自己。 所以，暮恩现在其实很感谢妮蔻。如果不是她勇敢地问出那个问题，他也无法强迫自己直面内心，找到这个答案。 在察觉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之后，暮恩忽然体会到了一种自由。他放下了一个被形塑的偶像，也原谅了那个主动离开的自己。仿佛有一道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枷锁从他的心灵中解脱，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不会再逃避爱意了。 他甚至想立刻见到师姐，真诚地向对方说一声“我已经可以面对你了”。 这一瞬间，东方客竟有了一丝明悟。不过他并不急着修炼，此时最重要的，还是面前的这位姑娘。 在暮恩的注视下，妮蔻缓缓抬起了头。 从她微红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不难看出这位姑娘经历了怎样的情绪挣扎。此时她的样子颇有些楚楚可怜，表情却似乎恢复了平时的自信与坚毅，甚至嘴角略带笑容。 “我想明白了，暮恩。”妮蔻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暮恩却丝毫不敢轻视这姑娘决绝的气势。 “你说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对吧？” 暮恩诚恳地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有可能的！” 暮恩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塞。 “人是会变的，你现在不对我心动，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那凭什么不可能是我呢！” 面对妮蔻热情直白 的话语，东方客居然感到有些慌乱，实在不知该怎样回应。 然而更让他发懵的还在后面。 妮蔻毫无预兆地扑上前来，紧紧抱住了暮恩。暮恩吃了一惊，但还是稳住了身形没有倒下。妮蔻的发梢传来一阵芳香，那是毫无毒性的香水，却让他一时迷离。 东方客的身高比女猎人高出不少，妮蔻踮起脚来，将双唇凑到暮恩耳畔，轻轻呢喃着。 “听着，暮恩……我不在乎你过去是谁，也不在乎你曾经爱过谁，甚至……不在乎你以后还会爱上谁。我只需要你知道，我爱着你！ 就像你一样，我也是刚刚才明白，我不该像之前一样软弱和怯懦，也不该旁敲侧击，自我怀疑，那根本不是我应有的样子！我是猎手，是永远要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而你……是我的猎物，我会一直追逐你，直到我得到你的爱，或是，有一天我自己选择放弃。” 女孩大胆的举动和率真的告白，不由地让暮恩心生感动。 “我是真的有可能选择放弃的哦，所以……别让我等太久……” 耳边传来微微的啜泣声，脖子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东方客意识到，原来这位猎手，也并不如她自己说的那般坚强。 暮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纾解着自己难平的心绪。 他缓缓抱住妮蔻的身子，感觉到对方仍在颤抖。 于是他轻轻拍打着妮蔻的背，既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也是在感谢她的真心。 他们都知道，从松开怀抱的那一刻起，二人就未必再有相拥的机会。 所以这一天，北丘郡的黄昏格外漫长。 晚餐之后，巴尼亚召集了城中的所有佣兵，向大家说明了打算尽早完成任务的计划，并向斥候队多指派了几位人手。 暮恩带来的队伍中，除了妮蔻之外的三位猎人都不太擅长骑术。不过他们都表示，如果不需要骑马作战，只是用来赶路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最终为了降低风险，巴尼亚和暮恩决定让会骑马的拉尔夫与克拉克分别与两名骑术较差的猎人组队行动，只让骑术最好的那一位单独行动。 原本骑术最好，猎人技巧也高超的妮蔻是斥候的最佳人选，甚至妮蔻自己也愿意加入斥候队，却被暮恩坚决否定了。 虽然女猎人目前看起来已经没什么症状，但暮恩深知内伤的隐患，没有表徵不代表完全痊愈。静养等待身体彻底恢复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感 觉妮蔻的脸色不太好呢。”会议进行到这里时，巴尼亚随口说道。 妮蔻顿时有些尴尬，她不久前才梨花带雨地哭过一场，脸色能好才怪。 “是的，我们东方的医学也讲究从面色上判断一个人的状态。”暮恩面不改色地帮妮蔻圆场，“妮蔻之前受的伤会影响到她的身体内部，我看她的脸就知道伤还没好。” 巴尼亚点点头，不疑有他。反正魔兽巢穴可能存在的位置范围已经被缩到很小，少一个斥候影响也不大。 阿德丽娜偷偷看了看妮蔻，只有她知道，这位女猎人下午与暮恩一同出去买东西了。也只有她知道，女猎人对东方客的情意。 从妮蔻的样子和暮恩的态度，她似乎隐隐感觉到，这个下午发生了一些不平常的事。 当天晚上，阿德丽娜从暮恩那里收到了一份礼物，那是一块通体乌黑的鸟形玉石。对方说，之所以选择这一块送给她，是因为传授给她的那套剑术以鸟为名。 再晚些时候，女猎人轻轻敲开了少女的门，进去之后，久久没有离开。 次日，暮恩出城带队扫荡魔兽，待他傍晚回城，再次遇到女猎人时，二人相视一笑，似是一切如常。 斥候队的收获不小，大家都认为明天必能找到巢穴的位置，兴奋地做好了凯旋的准备。 就在这个和谐的夜晚，在北丘郡视野之外的遥远村落中，红焰枫的烟雾缓缓燃起。一道，两道……直至四处升腾，只是夜色浓郁，难见真切。 嗖——嘭！ 一片从远处撕开夜幕的璀璨强光，挟着音浪震撼了北丘郡的守卫，为这个疯狂的夜晚，拉开了序幕。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8章 岩心鹿 岩心鹿并非生来就对人类充满入骨的仇恨。 直到它的父母，被人类虐杀在它的眼前。 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魔兽的繁殖能力会随着等阶提升而降低。低级魔兽与原始兽种的生育率相差不大，可是到了中级魔兽这里，就会迎来断崖式下降。 无论是雌性还是雄性的中级魔兽，都很少能在交配中让自己或者对方受孕。与同样是中级魔兽的对象交配时成功率还稍高一些，但也很难诞下幼崽。 如果父母双方均为中级魔兽，那么生下的孩子，是中级魔兽的概率也很大。不过仍有一定概率会诞生低级魔兽，以及极小的概率，诞生出高级魔兽。 这个情形不仅导致了高级魔兽极其稀少，也让父母都是低级魔兽的中级魔兽，依然在所有中级魔兽里占到了相当大的比例。 虽然低级魔兽生下中级魔兽的概率很低，但是在大量基数的加持下，总体也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岩心鹿便拥有着这样一对低级魔兽父母，它们都隶属于一种被人类称为大角鹿的族群，其原始兽种则是在西方大陆很常见的红鹿。 大部分低级魔兽会在相当程度上保留原始兽种的习性，因此作为从天性较为温顺的红鹿中所诞生的族群，大角鹿并不喜欢与人类为敌。它们往往与普通红鹿一起生活在深林之中，既不会主动攻击其他族群，也靠着自身不俗的战斗力很少被侵犯领地。 红鹿的体型本就不小，坚硬的双角平均长度能达到70厘米以上。有了这等攻防一体的“重型装备”，在自然界除了大型猛兽之外，敢于上来跟红鹿硬碰硬的野兽着实不多。 而大角鹿则在红鹿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了体型，双角的长度与硬度也得以进化。如果不是习惯了与世无争，恐怕也能在低级魔兽中杀出赫赫凶名。 然而，有一种生物，并不会因为它们不走出深林便放下对它们的垂涎。因为它们的皮是优质的材料，肉是美味的食物，那对如巨树枝干的双角更是广受贵族们青睐的装饰品。 一位人类贵族带领着私兵闯入深林，屠杀了岩心鹿父母的族群，几十只大角鹿中仅有不到十只逃脱，其中就有岩心鹿的父亲，与当时正怀着它的母亲。 它的父母一路奔逃，最终来到了魔兽平原外围区域。在这里，势单力孤的它们险些被其他肉食性的低级魔兽吞食，然而正当它们万念俱灰时，有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猎犬来到了它们身前。 心地善良的它们还想着以自身为诱饵， 别让这只猎犬遭殃，却发现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食肉魔兽们尽皆跪伏在地，低着头颅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后来它们才知道，那只外表平平无奇的猎犬，竟是整个魔兽平原的王者之一。不同种类的魔兽们会以不同的尊名来称颂它，而流传最广的尊名，便是“智识之主”。 岩心鹿的父母运气不可谓不好，在危难时遇到了素来喜好和平的智识之主。对方因母鹿腹中的胎儿而心生怜悯，向这对大角鹿施以庇佑。由此，它们顺利在魔兽平原外围定居，并在不久之后，诞下了它们的孩子。 大角鹿的族群中，最容易诞生的一种中级魔兽，是岩角鹿。这种魔兽体型虽然并不胜过大角鹿太多，其标志性的双角却会完全变为石质，不仅坚硬程度远超原本的鹿角，更因产生了诸多棱角而杀伤力激增。一旦施展天赋魔法，更可以让身体急剧硬化，普通攻击难伤其分毫。 然而这两只大角鹿的孩子，虽然像是岩角鹿，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特征。 除了鹿角之外，它心脏区域的皮肤，也天然就是石质的。 惊异之下，它们请来了智识之主，希望仰仗对方的智慧，看看它们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智识之主一番审视之后，经过短暂的犹豫，最终告知它们孩子是健康的，只是产生了些许异变，天赋比普通的岩角鹿更高些而已。至于产生异变的原因，可能是母亲在怀孕的过程中跋山涉水来到魔兽平原，中间不知在哪里受到了影响。 知晓孩子没什么问题，大角鹿父母也就放下了心。智识之主还亲自为这个孩子起了一个更加独特的名字——岩心鹿。 新生的岩心鹿在父母的关怀下度过了幸福的几个月。这一带的魔兽都知道这几只鹿受到智识之主的庇护，本就不敢招惹，再加上岩心鹿作为中级魔兽，未来在这个区域恐怕也会成为一方豪强，这群低级魔兽们反倒是来巴结的居多。 岩心鹿本以为这就是魔兽应有的一生，平淡，幸福，与世无争。直到它最终发现，它之前所享受的这一切，只是命运为了折磨它而灌下的慢性毒药。 那一天的事，岩心鹿永远都不会忘记。一支人类捕猎队偷偷闯入了魔兽平原，试图捕猎到珍稀的魔兽幼崽，带到外界卖个高价。 岩心鹿一家被他们发现了，它们还没来得及逃跑，一支锋锐的弓箭便射穿了岩心鹿母亲的脖子。 岩心鹿的父亲发出了一只鹿不应有的咆哮，向那些直立的生物冲了过去。岩心鹿则悲痛欲绝地试图用长角架起母亲 的躯体，让它不要倒下。可是母亲已经喘不过气来，黢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孩子，仿佛要传达出这一生还未完成的爱意。 母亲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自己的孩子，又一发弓箭直射在岩角鹿刚才所在的位置，正中它母亲的额头。 还没来得及检查母亲的情况，它便听到了一声哀嚎，回过头去，父亲已经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不止。远处有个直立生物，手里拿着一根似乎是木棍的东西，随着他开口，一阵雷光射向父亲，哀嚎再起，他旁边的其他直立生物们却都在大笑，似乎充满了喜悦。 那个瞬间，岩心鹿忽然意识到，这些直立的生物，就是父母口中曾经屠杀了它们族群的……人类。 也是从这个瞬间开始，岩心鹿开始了自己为复仇而残存的一生。 喜欢侠道西行 第139章 会杀人的鹿不爱叫 岩心鹿的一生原本会很短暂。 一支敢进入魔兽平原捕猎的人类小队，又怎么会有庸手？ 莫说还不到半岁大的岩心鹿，无论是身体还是使用天赋魔法的能力都远未达到正常水平，即使是真正处于巅峰期的岩角鹿，在这支小队面前也不过是普通的猎物而已。 这些人类发现它是中级魔兽之后表现得相当兴奋，开始尝试活捉它。 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个拿着木棍的人类所释放出的雷光，打在自己身上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痛苦。 它用尽全力试图攻击那些人类，可他们却都掌握着自己难以想象的技巧和力量。它即使可以忍耐雷光，用自己坚实的双角挡下飞射而来的弓箭，却无法对这些人类造成一点威胁。 或许是发现了它难以活捉，在那个拿着木棍的人类发出一声命令之后，几个与它缠斗的人类忽然加强了攻势。很快，他就被人类的武器砍出许多伤口，哪怕用出不熟练的天赋魔法，也难以抵挡人类的攻势。 最终，它被一柄巨斧开膛破肚，不甘地倒在了地上。它的眼睛仍然死死盯着这些人类，似乎想用绝望的怒火烧尽它们的一切。 这时，那些人类似乎惊讶地发现了什么。一位刚刚与它缠斗的人类跑到了那个拿着木棍的人类身前，用它听不懂的语言说着话。 那个拿着木棍的人类缓缓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十分警惕，但似乎有些什么理由令他壮起胆子继续靠近。 下一个瞬间，那个人类的头上赫然出现了一团黑暗。周围的人们顿时发出惊呼，齐齐看向他。 很快，那团黑暗消失了，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同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还有那个人类的头颅。 殷红的血液从那残存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无力的躯体向前倒下，一片血泊迅速形成，与岩心鹿自己的血合成一片。 那些人类似乎开始恐慌地高喊，不断环顾四周，试图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驱离恐惧。 然而他们的身体上也开始浮现一团又一团黑暗，他们尖叫着试图驱散这些黑暗，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被吞噬。这些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人类，此时纷纷如同蝼蚁般散发着弱小与绝望的气息，痛苦地等待着死亡的垂怜。 已经奄奄一息的岩心鹿，终于看到了这个场面的缔造者从阴影中走出。那只黑色的猎犬一言不发，脸上挂着愤怒与悲悯向它走来，那是为它赐予名字的高级魔兽。 智识之主站到它面前，看了看它的身体，接着又看了看它父亲和母亲的尸体，最终与它四目相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想活下去吗？” 岩心鹿用最后的力气做出了回答，那是它在失去意识之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当它意外地再次醒来时，自己的身体仿佛与之前不一样了。守在它身边的，也并非那位智识之主，而是一只体态奇异的黑猩猩。 后来，它才得知，为了救下自己的性命，智识之主将它带到了魔兽平原的另一位王者身边。这位王者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探究各类魔兽的身体，并尝试进行改造，因此被尊称为“进化之主”。 被进化之主随手抓去实验新想法的魔兽数都数不清，能活着回来的却寥寥无几，因此它在魔兽平原中被恐惧的程度甚至还超过那些以性情暴戾而闻名的王者。 然而以岩心鹿当时身体的状态，能让它活下来的生物，至少在魔兽平原中根本找不出第二个。 被进化之主略带兴奋地告知了自己身体的特殊与改变之后，智识之主带走了它。接下来的日子里，岩心鹿便一直跟随在智识之主的左右，并逐渐成为了对方手下的得力干将。 然而，它与对方都知道，它们彼此只是貌合神离而已。 岩心鹿当然感谢智识之主的救命之恩，但它无法遵从对方的教诲，放下对人类的仇恨。 “我绝非没有怒火，所以那些杀害你父母的人类，我一个都没有放过。 但迁怒于整个人类族群，绝对不是阻止这种悲剧再次发生的方法。 我曾在一群食肉魔兽面前保下了你的父母，如果我任凭这片土地上弱肉强食的法则正常进行，你甚至没有出生的机会，但你会向那些食肉魔兽们宣泄你的怒火吗？ 你所遭受的苦难不是某个族群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让许多生物在不知不觉中犯下罪孽。你很清楚你的父母是多么温柔，无论是为了它们，还是为了你我，乃至为了这片土地上更多努力生存着的魔兽们，你都不应该被仇恨蒙蔽心智，而是应该与我一起，试着改变这一切。” 智识之主的劝导有理有情，它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它是岩心鹿，立下一颗心，便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为了报恩，它忠实地执行着智识之主的所有命令。 只是一旦在任务中遇到人类，它的角下从不留一个活口。 其他魔兽只知道它性格踏实稳健，任务从来不出差错。只 有智识之主知道，自己多年来的苦口婆心没有改变岩心鹿，它对人类的仇恨依然深入骨髓，从来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个可控的手下。 这次在北丘郡境内作乱的任务，以岩心鹿和烈脊金狼为首。智识之主严格命令，只许对聚落展开骚扰，尽量避免杀伤人类。 烈脊金狼那家伙自诩聪明，还以为智识之主是信任它俩的能力才派它们领头。却没想过若智识之主不想杀伤人类，其麾下中级魔兽数量不少，又何必专挑出两个对人类最痛恨的手下来负责呢。 岩心鹿明白，这个曾经救下它性命的高级魔兽，打算收回那份恩赐了。 它自知无力与一位王者抗衡，既然对方下了决心，自己已是必死无疑。可即便如此，它也想为自己争取最后一舞的机会。 岩心鹿忠实地执行着智识之主的指令，一方面让对方找不到处决自己的借口，另一方面也是在麻痹人类的判断。 那只蠢狼在东边的高调行动给了它很大的助力，相比之下，自己的行动简直保守到有些软弱。 不过从烈脊金狼死后，人类就在寻找它所带领的魔兽们的巢穴，而且进度比它想象中迅速很多。 就在它担心自己可能必须在不利的情况下与人类决战时，好消息传来，智识之主已经启程返回了魔兽平原。 没了对方的掣肘，巢穴也幸运地还没被发现，岩心鹿的计划，再无阻碍。 这一次，人类会明白，他们一直认为偏于保守的这一边战场里，才隐藏着这次魔兽之患中最可怕的疯子。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0章 猩红葬礼 岩心鹿面前的墙角里，一个人类正瑟瑟发抖，甚至本能地下跪向面前的魔兽求饶。 它的眼睛睥睨着对方，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长达两米以上的石质巨角如重锤一般碾压在人类的胸口，随着骨骼崩碎的声音，那人类的身体被挤成一滩烂泥，口吐鲜血再无声息。 岩心鹿满意地从建筑旁离开，看着一片混乱的城镇，开始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猎物。 这是一个人口数千的大型城镇，也是岩心鹿给自己定下的最后舞台。 自知没有活路的它，只想在生命的最后，尽情地屠杀人类。 为此，它提前便开始训练麾下魔兽们夜间行动的能力。通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这些低级魔兽们已经习惯了节律的改变，能够在入夜后多行动两三小时。 算上前往各个聚落的时间，这些魔兽们并不能在状态完备的情况下战斗多久。但这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岩心鹿本就没打算让它们活过今晚。 在这个晚上，岩心鹿以及它麾下的所有魔兽，将会分散攻击范围内所有的人类聚落，尽情杀戮，直至死绝殆尽。 其他魔兽主要攻击防备力量薄弱的村庄，而岩心鹿自己则带领着最精锐的上百魔兽，袭击附近最大的城镇。 选择夜晚突袭，不仅人类难以应对，求援也会变得困难。岩心鹿知道人类的战斗主力还在数十公里外的那座大型聚落中，一旦远处的村庄遇袭，人类只能通过制造烟来传递消息，再派遣救援。而在黑夜中，烟雾没有那么显眼，信息的传递很可能延误。顺利的话，在人类主力到来之前，自己已经足够为这座城镇带来一场浩劫。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有点出乎它的预料，在它用巨角顶开一片城墙，率领着魔兽冲入城镇中之后没多久，他便看到一团光球高高升上夜空，然后爆发出刺眼的光亮和巨响。 它迅速意识到，这大概是人类另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接下来，远处的天空中炸开的另一片璀璨光芒印证了它的猜测。这么看来，人类的主力大概要提前抵达了。 岩心鹿有些懊丧，但它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即使人类主力立刻出发，要抵达这里也需要几小时，如果考虑到夜间马匹不敢全速奔跑，还可能更久，它的时间依然很多。 一位针对人类的杀手迈着优雅的舞步，走向它注定被鲜血染红的葬礼…… 又一个人类的家门被岩心鹿轻易摧毁，那人一边恐慌地尖叫着，一边向窗户跑去。岩心鹿强行让自己的身躯通过略 显拥挤的门框，追向对方。在那人类即将翻出窗户的瞬间，巨角砸向他的后背，令他瞬间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 不过此时昏过去反而是一种幸运，因为紧接着，岩心鹿便用自己的蹄子狠狠踏在对方的脑袋上，直到这具尸体的头颅血肉模糊。 从开始杀戮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左右。这是第几个？岩心鹿记不清了，但应该没有二十个。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它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人类带来难以磨灭的恐惧。 岩心鹿挤出房屋，然后看到了令它不快的一幕。 两个看起来全副武装的人类，左右夹攻着一只自己麾下的大角鹿。没过几秒，那只大角鹿就被人类砍断了一条腿，然后被另一个家伙趁机捅破了肚子，痛苦地倒了下去。 岩心鹿愤怒地迈开脚步，向那两人发起冲锋。虽然自己的眷属们今夜必将无一生还，可在它眼皮底下被杀，依然令它难以忍受。 强壮的身躯与坚实的蹄子，自然也意味着巨大的脚步声。那两名人类毫无悬念地提前发现了冲向他们的岩心鹿，并且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姿势。 岩心鹿冷冷一笑，这两个家伙如果想跟它硬碰硬，那是正中了它的下怀。恐怕是在光线阴暗的夜色中，他们没发现自己是中级魔兽，还以为能直接正面对抗。 忽然，其中一个人类似乎高声喊叫着什么。几乎是同一瞬间，二人分别从两侧闪开。 因二人的举动而一时晃神的岩心鹿没有来得及转向任何一方，它的冲击战术宣告失败。它回过头来，发现那二人站在相距很远的两边，警惕地看着它。 毫无疑问，这两个家伙不是普通人，而是经验丰富的人类佣兵。 岩心鹿不满地叫了一声，向其中没有持盾的那一人冲去。 这次对方不再有正面相抗的想法，而是躲进了一旁的窄巷中，希望依靠地形让自己无法发挥冲击的威力。 虽然岩心鹿怨恨人类，却也不得不承认，人类的智慧的确很难有其他生物可以相比。 不过，人类也并不了解它的实力。 岩心鹿丝毫没有减速，直直向窄巷冲去，之后昂起头颅，狠狠地用巨角扫向巷口石墙的墙角。 坚硬石质的巨角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石墙的一部分击碎，而那些碎片，则像飞弹一般直射那个人类佣兵。 对方明显没料到岩心鹿会这么做，但仍然做出了及时的反应。他急忙背过身去，遮挡住自己的头，那些石块重重砸在他的身上，令他发 出痛苦地叫喊，却终究没能杀死他。 从飞石中生还的佣兵回头看了岩心鹿一眼，蹒跚而坚定地向窄巷另一边退去。 岩心鹿虽然觉得可惜，却也知道这道窄巷自己确实不易通过，因此便放弃了追击。 它回过头，看了看另一个持盾的佣兵，陷入短暂的思考。 很快，它转身快步离开，只留下那个佣兵满脸惊讶地看着它的背影。 岩心鹿的目标是杀戮人类，这些佣兵战斗经验丰富，自己要杀他们多少要费点力气。与其和他们缠斗，不如直接去猎杀其他人类。 不多时，它忽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应该是有人恐惧到叫了出来，又被捂住了嘴。 它走到了发出声音的房间门前，一角将木门顶开，看向里面。 尖叫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没有停下，还夹杂着哭声。两双眼睛惊恐而绝望地看着它。 那是一位母亲，与她年幼的女儿。 岩心鹿的心似乎动了一下，它眼中倒映着的，是一个保护着幼崽的人类。 它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一天，看到推开自己的母亲，与冲向敌人的父亲。 哭喊声让岩心鹿回到现实，可是此刻的它紧闭着双眼，已然陷入了挣扎。 那孩子大概是哭累了，这片空间此时变得出奇安静。 岩心鹿睁开了双眼，它做出了决定。 就在此刻，一柄长刀从远处旋转飞来。岩心鹿凭借兽性本能疾退躲避，那柄刀实际上却并没真的向它飞来，而是插在了被岩心鹿顶开的木门上。 一道身影疾驰而至，岩心鹿深知来者不善，已经主动退开，想观察情况。 而它心中，竟有一丝隐隐的庆幸。 它刚才的决定究竟是什么？此刻已经不再重要。 今夜过后，也不再会有任何生物知晓。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1章 我在等技能，你在等什么？ 房屋内的母女被那忽然而至的长刀吓了一跳，女儿再次哭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她的泪眼中倒映出一个背影。 一个令她感到莫名安心的，人类的背影。 “你们有受伤吗？”这个及时赶到的人类刚才已经看到了她们，此时面对着不远处的鹿型魔兽问道，声音沉稳而可靠。 “没有……它……它刚才停在门口，没有进来……”房中的妇人依然紧张。 那人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我离开后，重新关好门，不要发出声音，现在城镇中有不少魔兽在袭击人类，外面不安全，你们务必躲好。” 他回过头来，双眼与母女相对，她们这才发现，来人的面孔竟有些奇异，看起来颇为英俊，五官却不似寻常，倒很像是传闻中的东方人。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母女二人的恐惧消减大半，无声地点了点头。 暮恩回过头来，从门上拔下了“凡尘”。刀剑齐备，向那只鹿靠近。 月色之下，一人一鹿彼此对峙，丝毫不敢怠慢。双方都知道，对方正是自己今夜最强大的敌手。 东方客之前已经在克瓦希尔的口中知道了在北丘郡作乱的另一只中级魔兽是一头鹿，而且刚才从一位驻守这座城镇的黄昏佣兵团团员口中，他已经知道对方大概率是一头岩角鹿。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他没有将长刀直接丢向这只中级魔兽。没有他靠内力用出招式的话，“凡尘”未必能与硬质岩石抗衡，可能会被挡下来，还不如用作威吓。 而岩心鹿虽然从未与东方客打过照面，却也能根据面前人的武器判断出，这就是那些从北丘郡逃离的魔兽们口中，亲手杀死了那匹蠢狼的家伙。 岩心鹿自认远胜于烈脊金狼，但也清楚后者的战斗能力在中级魔兽里还算不错，再加上其狡猾的性格，在战场上的表现一直颇为优秀。能轻松干掉烈脊金狼的人类，绝对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正因彼此都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所以双方都没有率先行动。 暮恩其实心里相对更有底一些。这头鹿与烈脊金狼地位相同，实力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后者能被自己一剑秒杀，前者也未必能强多少。另外，那只白猿作为克瓦希尔的心腹，实力大概在鹿和狼之上，而自己对付起来也并不困难。 如果按刚才的佣兵所说，岩角鹿的最大特点就是石质的角和强化防御的天赋魔法，那暮恩就更不慌了。 他之所 以还没出手，是因为此时正处于真气有些空虚的状态。 在看到远处亮起“大烟花”的求援信号之后，守卫们立刻通知了黄昏佣兵团。巴尼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铁青着脸开始组织队伍准备出发救援。 能让黄昏佣兵团的团员们不得不用出魔法道具求援，只能说明情况危急程度超乎想象。夜路难行，要赶到发出信号的城镇，恐怕要接近两小时。 巴尼亚十分担心，即使主力部队赶到了，也可能为时已晚。 于是，暮恩决定出手。他向巴尼亚问清楚了发出信号城镇的方位之后，便提出自己先赶过去。 巴尼亚刚想说对方早到个十几分钟也于事无补，就忽然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恐怕与自己的想法有偏差。 因为他想起来了，这个东方人跑得比马快。 长时间持续使用风逐月，即使是有鲲元真功加持，也绝非轻松。但是暮恩为了及时救援，也不得不冒着真气被榨干的风险这样做。 大约半小时后，暮恩赶到了发出信号的城镇，却从驻守的佣兵处得知，他们发出的信号只是为了中继传递救援需求，真正发出求救信号的源头还在更远处的城镇。 于是暮恩再次奔波半小时左右，终于来到了受袭的城镇。还好刚进城没多久，他就遇到了一位持盾的佣兵。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中级魔兽的动向，这才赶到了岩心鹿面前。 所以，此刻的他刚刚强行运用轻功风逐月奔波了整整一个小时，真气已然见底。眼下正暗中调息，靠着心法不断恢复内力。 这时，岩心鹿忽然转身逃离，似乎是不愿与东方客缠斗。 暮恩眉头一皱，他自然不能让对方逃脱，只好再次运起风逐月追了上去。 没想到对方的逃离不过是诱敌之计。眼看着暮恩就要追上岩心鹿，后者竟扬起脑袋，巨角重重地砸在地上，身体迅速向侧边闪去，已经没入砂石地中的巨角奋力一甩，一堆沙土便裹着石头飞向暮恩。 暮恩见状，登时用左臂挡住双眼，压低身子，看向前方的地面。 果不其然，岩心鹿靠着飞沙走石争取到的空当，大跨步冲过来顶向东方客。 耳畔传来踏步声，暮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看到视野中出现鹿蹄的一刹那，便运用轻功高高跃起。 东方客在半空之中挥起左手剑“天道”，“寂灭剑法”的剑意开始聆听岩心鹿的全身，试图寻找对方的弱点。 然而，暮恩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寂灭剑法”失 手了。 “这家伙的气……竟然丝毫不流动？！”东方客心中暗惊。 不知为什么，岩心鹿全身的气势如同一潭死水，剑意感受不到气的流动，自然也无法找到弱点。 暮恩迅速冷静下来，用力刺向岩心鹿的脖颈。虽然剑法不起作用，但自己的剑仍是锋利无匹的神器，或许能直接杀伤对方也说不定。 可惜他的运气没那么好，岩心鹿此时已经用天赋魔法将身体硬化，即使是暮恩的剑，在剑法不生效的情况下也未能刺入分毫。 双方交错而过，暮恩落地，岩心鹿回头。 从刚才的交手中，他们彼此都对另一方有了更多了解。 暮恩略一思索，果断将左手剑归入鞘中，双手握刀。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那种足令天地萧瑟的肃杀之气再现人间。 东方客的真气已经稍微恢复，勉强足够他用出一招绝瀑断云刀了。 岩心鹿感受到了一种本能的惧意，但它又本能地摇起头，将这种惧意驱离脑中。它为自己对人类产生畏惧而耻辱，带着愤怒与恨意，反而向暮恩冲来。 东方客自然不明白岩心鹿的心理，他只觉得对方此刻主动冲上来求死的行为有些可笑。 世间万物，无所不斩。暮恩心中很清楚，这句用来形容绝瀑断云刀的话，只是武林中人习以为常的夸张而已。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自己有可能遇到绝瀑断云刀无法斩断之物。 只不过，不是今天。 “凡尘”似在呐喊，刀锋挟着霸道无匹的决意，席卷了岩心鹿坚硬至极的身躯。 下一个瞬间，鹿型的魔兽被长刀从胸口斩成了两段。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2章 进化之主的杰作 世界瞬间似乎安静了几分，远处传来混乱嘈杂的声音变得愈发明显。暮恩知道，那是城镇的居民们在奋力抵抗来袭的低级魔兽。 但他还顾不上去帮助这些平民，因为此时他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刚刚被一刀斩成两段的岩心鹿，居然没有流淌出多少血液。 岩心鹿的胸口以上被斩落到一旁，身躯则倒在暮恩身边。断口处虽然有一小片血泊汨汨而出，却远不是一个身首异处的生物应有的出血量。 暮恩保持着警惕，来到了断口正面，想检视一下岩心鹿尸体的情况。 借着月色，他发现了些许异样。眼前这鹿尸之中的内脏，竟没有半分血色，反而像是一堆…… “石头？！”冷静如暮恩，此时也不禁感到愕然。 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这只鹿的脏腑，竟像是由岩石构成的。 忽然，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东方客反应极快，向侧边闪去。战斗的直觉告诉他，向前闪躲不是个好主意。 果不其然，几乎就在暮恩刚刚开始动作的同时，他身前的下半身鹿尸动了起来。强健的大腿一发力，蹄子踢向暮恩的下盘，不过还是被暮恩一跃躲过。 如果刚才暮恩选择向前闪躲，这蹄子可就没那么容易闪过了。 疾退数步之后，东方客面向岩心鹿，确认着对方的情况。 看样子刚才这头鹿是用双角砸地弹起上半身，试图以空翻的方式将角砸在自己身上。 眼下毫无疑问，这只魔兽并没有死。可它又确实被斩成了两段，虽然暮恩知道有些生物，例如鳝鱼和壁虎，在躯体的一部分离开身体后仍然能抽动，但岩心鹿的情况明显不是如此。从它的动作来看，它明显能自如地操纵两边的躯体，即使是蚯蚓应该也做不到这一点。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令暮恩眉头紧锁。却见岩心鹿的两段躯体中探出一些仿佛由某种粉末组成的线，很快相互连接在一起，紧接着，岩心鹿的上半身便被那些线拉起来，安在了下半身之上。 没过几秒钟，这只中级魔兽的身体便恢复如初，仿佛刚才暮恩用绝瀑断云刀斩出的伤口不复存在。 岩心鹿冷漠的眼神中依然能看出按捺不住的愤怒，毕竟自它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敌手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东方客摆好架势，严阵以待。眼下的形势已经有变，如果岩角鹿都有这般恐怖的能耐，那位佣兵没理由不告诉自己。所以对方的能力大概有些特殊，是一次性的当然最 好，可他怀疑并非如此，否则这只魔兽不应该像现在一样气势凌人。 假如对方真的能无限复活，他又该怎么办呢？ 面对岩心鹿未知的能力，暮恩思考着对策…… 克瓦希尔回到魔兽平原，差不多是一天多之前的事。 回到熟悉的领地后，它很快去平原深处的森林中拜访了一位“老朋友”。 那家伙被许多其他魔兽视为疯子，但又恰恰是个无可置疑的天才。克瓦希尔也深知对方的疯狂与冷血，却不得不佩服其能力。 从性子上来说，克瓦希尔与对方并不搭调，它们之间产生的争吵恐怕比最不和睦的夫妻还要多。可双方依然保持着某种“默契”与“友谊”，这大概是因为，它们都高度认可“知识”的重要性。相比那些只懂得靠暴力与蹂躏去彰显自己的王者，它们彼此虽然有些观念冲突，至少都还算是讲道理的。 黑色的猎犬来到对方的树屋下，坐在了一块被吊起的木台上。树上有几头猩猩发现了它，立刻使劲拉动吊绳，让克瓦希尔得以来到树上。 还没踏入对方的“研究室”，克瓦希尔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它叹着气，走入了屋中。 “噢，克瓦希尔，好久不见。怎么，是又有谁需要我帮你救活了吗？”体态奇异的黑猩猩看到它出现，饶有兴趣地说。 在它说话的同时，双手还在往一只低级魔兽的身体中填入某种东西，那可怜家伙的表情痛苦而麻木。 克瓦希尔不禁皱起眉头，尽量忽视掉这只魔兽的惨状，道：“不，普罗米修斯，我这次来是想提前告诉你，岩心鹿即将死去了。” “哦？”作为一只黑猩猩，普罗米修斯的表情明显比克瓦希尔更加丰富。“岩心鹿……我记得，是那个天生心脏就是石质的小家伙吧。你把它带来的时候，它可只剩一口气了。哈哈，虽然是帮你忙救活的它，但它也是我引以为豪的杰作呢！” 对方将其他低级中级魔兽都视为道具和材料的想法依然令克瓦希尔不快，但这么多年下来，它也知道跟普罗米修斯争辩这个毫无意义。 “正因为是你救活的它，所以我觉得，理应告诉你这件事。”克瓦希尔淡淡道。 普罗米修斯无所谓地点着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顺手将切割魔兽身体用的陶瓷刀刺入了低级魔兽的脑袋，让它从痛苦中解脱。 “你的意思是……你要处决它？当初不是你非要让我救它的么？”黑猩猩似乎完全没把自己刚才的举动当回事，无比 自然地说。 “不，但也差不多，只是让人类代劳了而已。”克瓦希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曾经我只是想让它活下去，可是它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挡在了我的道路上。” 普罗米修斯耸耸肩道：“你的话听起来很傲慢，但你又好像很难接受这种傲慢。要我说，它的命是你给的，你收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你本来就有能力杀了它，在魔兽平原，做这种事不需要什么理由。依我看，你就是在人类的地盘待太久了。” 克瓦希尔冷冷道：“我还以为你跟我至少在讨厌魔兽平原的规矩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普罗米修斯笑了几声说：“别误会，我没打算收回对你的支持。你向我描绘的那个未来依然对我有吸引力，我只是不像你一样那么讨厌旧的规矩而已，尤其是在对我自己有利的时候。” 克瓦希尔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它深知那些支持自己的王者们未必都真的与它志同道合，可它能做到的也只有四处斡旋，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 “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些人类可有点倒霉。”普罗米修斯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克瓦希尔有点不明所以。 “呃……这件事我没告诉你，我猜那个小家伙也会瞒着你吧。” 黑猩猩挠了挠头。 “被我改造之后，再想杀死它，可有点困难呢。”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3章 难杀的鹿 克瓦希尔一惊，急忙询问道：“我当时不是只让你救它的命吗？你还是改造它了？” 普罗米修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它的确答应了对方不改造岩心鹿的身体。 但是它没忍住。 “好吧，我向你道歉。但那种变异体的确太罕见了，整个心脏完全由岩石形成，身体机能却还正常运转！这种珍稀案例我是不可能忍得住的。而且我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你才这样做，以那小家伙当时的情况，要保住它的性命，普通手段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 克瓦希尔对普罗米修斯的话将信将疑，但它也知道与对方争辩这个已经毫无意义。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对岩心鹿实施了怎样的改造？只说结果，不用讲过程。” 如果不加上最后这两句，恐怕普罗米修斯又会兴冲冲地与克瓦希尔分享自己试验的细节，那就十分折磨了。 普罗米修斯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开口道：“好吧，从结果上说，我扩展了它心脏的功能，现在它的所有内脏基本都由岩石构成，血液也基本都成为了石粉。” 克瓦希尔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向来不爱撒谎，它可不敢相信这些话。 “这种情况下它也能活下来？简直难以理解……” “这些奇异的现象正是我愿意研究魔兽身体的原因。”普罗米修斯兴奋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的石头心脏是如何像血肉一般正常生效的，但在它极度缺血的情况下，我试着为那颗心脏提供石材，发现居然有用。然后我切割了它的心脏，分配到其他脏腑中，于是变化就产生了……” 克瓦希尔沉默不语，这个情况超出了它的想象。不过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你刚才说，被你改造后杀死它有点困难是怎么回事？” 普罗米修斯又挠了挠头，无奈地说：“显然，你也知道我刚才说的只是简略的过程，实际上我做了不少事才保下它的性命，其中当然也包括试着强化了一下它的心脏。” 克瓦希尔叹着气点了点头，面前这位进化之主最擅长的魔法就是强化其他魔兽的天赋魔法效果，这一点在魔兽平原中不是秘密。 “效果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的强化似乎激发了它的某种潜能。除了作为岩角鹿本身拥有的硬化天赋魔法之外，那颗石头心脏中居然还隐藏着另一种天赋魔法。当然，我其实无法确定那是不是魔法……” “别管是不是魔法了，效果是什么？” 克瓦希尔怕对方又滔滔不绝，急忙打断道。 “控制体内的岩石！”黑猩猩似乎因为对方的打断而有些生气，不爽地回答道。 “控制……体内……”克瓦希尔沉吟道，“你是说，它就是这样用岩石替代了脏腑和血液，活了下来？” “我不知道变化的产生源于哪一步，总之，当我把它的心脏碎片嵌入其他脏腑之后，很快它的所有内脏就都变成了岩石，心脏也很快又生长了出来。你可以理解为，那颗岩石心脏如今遍布它的全身，或者说，它的整个身体，都是它的心脏。”普罗米修斯还是解释道。 克瓦希尔愣了一下，看着普罗米修斯的眼睛，皱眉道：“你说它能控制体内的岩石，又说它现在体内全是岩石心脏，莫非……” 普罗米修斯微微一笑，甚至打了个响指。 “你猜得没错，那个小家伙可以随意修复自己的身体，即使身体断成好几段也没关系，我想它甚至可以毫无阻碍地操纵每一段躯体。 虽然它的身体强度无法与我们相提并论，不过依靠着这种特殊的体质，人类想杀死它可能比杀死我们都困难。” “那……真的就没有杀死它的方法？”克瓦希尔询问道。 “那当然不可能。”普罗米修斯摆摆手，“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头岩角鹿而已，人类的魔法师们应该都有办法对付它，精神魔法更是可以随便将它制伏。” “那如果是人类中的战士呢，有没有杀死它的可能？”克瓦希尔追问。 “我怎么感觉，你这个问法，就好像认识要对上它的人类一样？”普罗米修斯略感诧异，但还是认真地回答着。“只靠物理攻击的话，可能得摧毁它心脏的‘核’吧，如果这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你不确定这个‘核’是否存在？” “那当然，当年你是让我救它，又不是让我想办法弄死它。我虽然怀疑它的岩石心脏中有一个更重要的‘核心’，但万一那个‘核心’很脆弱，我贸然寻找不就等于杀了它么。” 克瓦希尔无言以对，反倒有点感谢对方为了自己的委托压制住了求知欲。 “即使那个‘核’真的存在，要伤到也很困难。我要是人类的话，还不如把那小家伙耗到筋疲力尽，直接抓起来。抛开难杀这一点，它也没比普通的岩角鹿厉害太多。”普罗米修斯撇撇嘴道。 克瓦希尔点点头，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着。 “没想到，还给他添了预期之外的麻烦……如果下次再见面， 看来要向他道个歉了。” 普罗米修斯指着克瓦希尔道：“我就知道，你这次出去又认识了几个人类吧！不过，好像很少有能让你这么上心的人？这次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克瓦希尔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个浑身都是谜团的人，我很难形容他。等你自己判断吧，我有预感，你们迟早会见面的。” 黑色的猎犬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充满血腥味的房屋。黑猩猩看着猎犬的背影，茫然地挠了挠头，之后命令外面的手下们把新的试验魔兽送进来。 …… 刀势破风之声响彻耳畔，巨角重重砸在地上，岩心鹿发出怒吼，却还是擦不到面前人类的衣角。 东方客闪过对方的攻击之后，再次观察情况。却见岩心鹿低下头，被他斩断掉在地上的一对巨角如磁石般被吸引到对方的头顶，很快又恢复如初。 暮恩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用出绝瀑断云刀。第一刀斩断了岩心鹿的身子，第二刀他试着斩下鹿头，刚才的第三刀则只斩鹿角。 然而这三刀的结果并没有区别，岩心鹿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斩下的部分接回来。 目前看来，基本可以确认，对方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可以自我修复。绝瀑断云刀虽然强绝，面对这个局面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颇有些力不从心。 东方客平心静气，开始重新寻找取胜的方法。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4章 殇离破局 暮恩并不担心会输给岩心鹿，对方除了杀不死之外，攻击的方式比较单调，在他这种层级的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问题在于，此刻肆虐在城镇中的魔兽不止这一个。暮恩固然可以跟岩心鹿耗上一宿，直到巴尼亚他们赶到。可是在那之前，城中的其他魔兽会在混乱中杀死多少手无寸铁的居民呢？ 眼下这个状况让双方都很头痛。在岩心鹿看来，对方虽然杀不死自己，但却牵制着它，让它无法去屠杀其他人类，自己的目标会受到大幅影响。 可是在暮恩看来，让这群魔兽多杀一个人都是巨大的损失，他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一切。 一人一鹿缓缓移动着，彼此都在寻找机会。 先耐不住性子的还是岩心鹿，它趁着暮恩后方有建筑的机会，又一次发起冲锋。 对方无法向后移动多远，只能选择侧闪或者越过自己，岩心鹿赌的就是它能抓住机会伤到对方。 没想到暮恩这次竟然一动没动，反而归刀入鞘，双掌运气。 他的真气的确还在空虚的状态，用不出大狱真阳印那种级别的掌法，但开碑手还是使得出来的。 岩心鹿见对方居然要跟自己硬碰硬，不由地大喜过望，腿下发力，冲锋的势头更盛。 面对这恐怕超过一吨重的高速战车，暮恩冷静地摆开架势，做好了应对冲击的准备。 就在岩心鹿的巨角来到暮恩身边时，后者双掌齐下，拍在双角上。刹那间石质的巨角被开碑手完全击碎，可是岩心鹿的身体依然撞向了对方。 暮恩借着拍击的力道反向跃起，之后双手抓住对方残留的双角，一个翻身便坐在了岩心鹿的脊背之上。之后它一手抓着鹿角保持平衡，另一手再度运气，一发开碑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岩心鹿的脑袋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的大脑会在这一掌下被完全摧毁。 岩心鹿的四条腿登时停下了动作，整个身子在高速行进中瘫软倒下，暮恩则在对方倒下之前，又是一个华丽地翻身，优雅地落在了地上。 岩心鹿的尸体直直撞在了建筑上，并且在脆弱的墙壁上撞出一个大洞，灰尘组成烟幕，遮蔽了那片空间。 暮恩只希望那个房屋中没有人。至少在他的判断里，那看着像是一间库房。 既然斩断没有作用，东方客决定试试拍碎有没有效果。而且他直接瞄准了对方的大脑，根据他的经验，没有生物能在大脑被摧毁之后还能活下来，并且行动自如。 然而，西方大陆屡屡告诉他，经验这东西，在这里不一定靠谱。 烟尘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地面上的巨角碎片纷纷移动起来，被吸引到这个身影的头顶。 岩心鹿的脑袋探出了烟幕，巨角已经几乎修复完毕，从它充满怒意的双眼就能看出，这家伙的思考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东方客叹了一口气，虽然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夸张。大脑被拍碎都能恢复，那就说明支撑对方恢复身体的核心还在别处。 最头疼的事在于，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个核心是否也能自我修复。 这头鹿的整个身躯似乎被某种力量牢牢地连接在一起，即使肢体被斩断、击碎也无法断开这种力量的链接，令其可以无限将被破坏的身体修复。仅凭物理攻击，他暂时想不到击杀对方的方式。 忽然，暮恩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真的是有某种力量连接着这头鹿身体的每个部分，那这种力量是否可以被斩断呢？ 这个问题在他人听来恐怕只会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可是对暮恩却颇有价值。 因为他真的掌握着这种可以斩断“力量”的刀法。 暮思痛的刀剑，是师尊送给他的礼物。师尊原本打算将它们作为暮思痛的成年礼，但那几年师尊的身体已经很差，担心等不到那天，便提前交给了他。 刀剑的名字也是师尊取的。剑名“天道”，刀名“凡尘”，其中寓意，自是希望暮思痛能“刺破天道，斩断凡尘”。 而在送出刀剑的同时，师尊也将自己精研一生的两大绝学传授给了暮思痛。那便是“寂灭剑法”与“殇离刀法”。 这两门绝学都不以强大的威力而闻名，却各有玄妙之处。寂灭剑法可料敌机先，攻敌至弱。而殇离刀法，则能解离万象，斩虚断实。 如果说绝瀑断云刀被称为“世间万物，无所不斩”是因为其刀意无匹的威势，那么殇离刀法的刀意便是另一种层面的无所不斩——先斩其神，再断其身。 有位师尊的老友曾戏谑地评价说：“你这刀法，简直像是让敌人在被斩到之前，就相信自己已经被斩断了。也因为他们就这样相信了，所以真的被斩断了。实在是诡谲至深，玄妙至极。” 虽然有些胡闹，但这评价却莫名贴切。在殇离刀法面前，任何防御武学几乎都没有意义，因为刀会先斩断敌人体内的真气，再斩断身体。 因此殇离刀法对死物毫无效果，无法斩断刀本身斩不 断的东西，对活物却无往不利。 按理说，岩石应该是死物。可是从现状来看，这只鹿身躯中的岩石，更像是“活的”吧。 暮恩重新拔出长刀，闭上双眼，缓缓吐着气息，仿佛“凡尘”在对世界发出轻叹。 一阵莫名的愁绪与压抑笼罩着这片天地，殇离刀法的刀意几乎毫无气势可言，却蔓延着一股无边无际的萧索。 岩心鹿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一些悲哀，它的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父母惨死的场景。 它使劲摇摇头，试图将这种心情挥去，却是徒劳无功。 于是岩心鹿带着悲愤向这人类冲了过来，即使杀不掉对方也没关系，它只是想发泄心中的苦闷。 东方客听到鹿蹄踏在地面的声音，睁开了双眼。 “是吗，原来你也曾经历过痛苦的别离啊。”他看着岩心鹿的模样感叹道。 迅捷地闪过岩心鹿的冲击，暮恩挥出长刀，斩在岩心鹿的下腹。 下一个瞬间，岩心鹿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5章 仇恨的终结与开端 岩心鹿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如同被斩断身体的剧痛。 不久之前，它已经真切地被这个人类斩断过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而且自己断开的两截身体仿佛存在着某种连接一般，让它依然能够如常控制，与身体完好时一样。 可是刚刚这砍入下腹的一刀，却正好相反。岩心鹿在长刀没入身体的同时，便感受到了一种带着窒息的剧痛。 一度麻木的记忆忽然苏醒，它想起了那一天自己被开膛破肚时，绝望而不甘的滋味。 岩心鹿暴怒着用后腿踢向暮恩，却被后者灵敏闪过，这更加令它气急败坏。 逼退东方客之后，岩心鹿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没有血迹，却有几丝石粉从伤口里落了出来。 伤口很痛，里面的内脏也很痛。 为什么？自己的内脏已经全都由岩石构成，为什么岩石也会痛？ 岩心鹿没有想过，既然它能将岩石当作血肉，那么血肉会痛，凭什么它的岩石就痛不得呢。 看到这头鹿的样子，暮恩就知道，殇离刀法起效了。无论令对方能够不断自我修复的力量是什么，他也能靠手中的刀一力斩断。 人类已经自知必胜，而魔兽却还心存着无知的幻想。 伴随着一声激昂的嘶鸣，岩心鹿再次向暮恩发起突进。 暮恩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反复发起无谓的攻击，于是留了个心眼，并不急着反击。 事态正如暮恩所料，岩心鹿这次并不是简单地复刻之前无效的攻击方式。在奔跑到一半时，只见它扭过头去，再奋力转向前方，与此同时，它的其中一只角忽然断裂，如一块巨大的石质飞标，直冲暮恩的面门。 在甩出一只角后，岩心鹿又加快脚步，意图趁着对方闪避飞角时，用另一只角展开攻击。 在它的预想中，为了躲开突如其来的飞角，这个人类多少会失去平衡才对，很难连续躲避掉后续的攻击。 然而它猜错了，暮恩并没有挪开脚步。 只见东方客横刀在身前，左手握住刀背，竟是要与那飞角正面相抗。 转瞬之间，飞角撞上刀刃。暮恩随着鹿角的冲击侧架刀身，辅以真气卸力，迅速将鹿角格挡出去。自己则借力一个旋身，长刀挟着更强的气势斩向岩心鹿。 岩心鹿顿时大惊，暮恩的斩击正好就在自己的冲锋路线上，这个人类一切都算好了！ 此时已经几乎来不及躲避，它在危急关头做出了 决断，一边故技重施甩出了另一只角，一边让自己的身体倒下。 东方客的刀斩在了鹿角上，将鹿角击向地面。岩心鹿的身体则贴着地面滑行，这个姿势虽然很狼狈，却也当真是躲开这一刀的唯一途径。被鹿角干扰的刀势斩不到紧贴地面的岩角鹿，暮恩见状立刻侧翻疾退，以免对方突然发难。 话虽如此，他其实也并不怎么担心。此时的岩角鹿，已经连反抗的机会都不多了。 作为一只鹿型魔兽，它最强大的倚仗——两只鹿角，已经真正地离它而去了。 发觉动用能力也无法唤回自己双角的岩心鹿这才意识到，刚才这人类的两刀，已经斩断了双角与自己身体的连接。 这便是殇离刀法，用离别的刀，了结孤独的人。 只不过今天，在刀下沉沦于孤独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鹿。 一头复仇的鹿。 岩心鹿勉力站起身来，摇了摇从未如此轻松过的头颅，甩去一身尘土。 它记得，自己降生的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摇着头，迎接着一个崭新而未知的世界。 那时它摇去的是什么呢？来自生命本能的惶恐？还是初生的懵懂？ 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一天之前的事情了。 岩心鹿以为自己在临死前会很愤怒，可是真的即将迎来死亡时，它发现自己感到很平静。 它居然又想起了那匹愚蠢的金狼，自己与那家伙的性子那般不合，不知道它临死前又是个什么样子。 它也想起了智识之主，自己心中其实并无太多怨怼，那位王者的理想与坚持它都明白，可惜它早已决定用一生填补仇恨，无缘与之同路。 在最为虚弱的时刻，岩心鹿表现出了这一夜中最淋漓尽致的高傲。 它昂着自己的头，走向那个人类。 对方竟似乎读懂了自己的想法，也无言地向自己走来。这一刻，岩心鹿忽然觉得，这样的死法也不坏。 暮恩握着刀，走向毫无战意的对手。 月色之下，一人一鹿面对着面，挺拔地站在彼此身前。 它们默然对视了几秒钟。 下一个瞬间，岩心鹿扬起前蹄，竭尽全力踏向人类。 人类挥起长刀，平静而决绝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怜悯。 秋夜的晚风卷着整座城镇的怒吼与号哭声穿过人与鹿的耳畔，哪怕没有这方寸天地中的萧索刀意，这也是个离别的好日子。 一刀断足，一刀斩首，一刀穿心。 在岩心鹿的蹄子落下之前，暮恩三刀已出，绝灭了对方所有的生机。 在刺出最后一刀时，暮恩还刻意避开了对方胸口的石质皮肤，从另一个角度刺至心脏。随着殇离刀法的刀意蔓延，暮恩似乎能感觉到，那岩石心脏中的某种能量，在自己的刀下彻底消散了。 东方客拔出刀来，岩心鹿的身躯随之轰然倒下，再无半点行动的可能。他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鹿头，乌黑的眼睛依然圆睁着，却已经没了任何神采。 岩心鹿死了，它的复仇之路就此终结。 暮恩叹了一口气，虽然战胜了对手，但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除了城镇损失惨重令他高兴不起来之外，杀死这个对手也让他莫名惆怅。 或许彼此拼上性命的战斗会让双方产生某种默契，暮恩听不懂岩心鹿的语言，也不知道岩心鹿的过往，却似乎在对方主动求死的那一刻，理解了它的心情。 它也是个被执念所困囿的家伙啊。 甚至就连求死，也要死在战斗的姿态下。 克瓦希尔所言非虚，这头鹿果然对人类恨之入骨。不难猜想，它应该曾被人类夺去了一切。 可是今夜过后，又该会有多少人，从此对魔兽恨入骨髓呢？ 暮恩叹了一口气，顾不得过多停留，沿着风中飘荡的哀号赶去。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6章 死在黎明前的人们 当巴尼亚率领着第一批佣兵团援手，骑马赶到这座被侵袭最严重的城镇时，这里的战斗却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仍在寻找残余魔兽的暮恩，并且从后者口中得知，为首的中级魔兽已经伏诛。 巴尼亚见城镇已经基本没什么危险，当机立断派遣麾下的佣兵们分别赶往周边的乡村救援。 他自己则赶回了中继城镇，准备指挥乘坐马车赶来的后续部队直接改变目的地，节省支援时间。 在这一日的太阳升起时，各个战场的战斗基本都已结束。 北丘郡的人民们，迎来了属于这场魔兽之患的最后一个黎明。 由于担心魔兽会趁着夜色故技重施，在主力部队赶去支援城镇后偷袭北丘郡，作为治安官的萨姆强行抑制住自己焦急的情绪，在北丘郡守了一整宿。 直到天色已明，确信已经北丘郡已经没有被偷袭的危险，他才带领着少数警卫，快马加鞭赶向发出救援信号的城镇。 抵达城镇后，他很快见到了巴尼亚。后者将一座旅馆的餐厅作为临时的会议室，正在为手下发布命令。 从光头佣兵的口中，他才终于得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一座大型城镇之外，还有至少十几个村庄在接近午夜时遭受了魔兽的亡命攻击。 幸运的是，这些村庄有一半左右都是之前被魔兽屡次侵袭的村庄，有黄昏佣兵团的佣兵驻守。虽然这次进攻比以往更加猛烈，但在佣兵的组织和指挥下，村民们还是在没有重伤的前提下保护了自己的家园。 而那些之前没怎么被攻击过，没有佣兵驻守的村庄，损失就会更加惨重。根据巴尼亚目前收到的消息，在袭击中死去的人数达到了二十以上。考虑到有些重伤者恐怕也撑不了太久，最终的死亡数字可能达到三十。 当然，这个数字相比受袭的总人数，从理性上来说已经是很可以接受的。那些攻击村庄的低级魔兽们，虽然算是岩心鹿的手下，却不至于真的为了对方拼命。有不少魔兽发现战场情况不对之后就逃跑了，如果它们真的全都铁了心跟人类同归于尽，恐怕伤亡数字还要翻个倍。 而岩心鹿亲自指挥攻击的那座大型城镇，自然是这次侵袭中损失最严重的。 除了岩心鹿靠自己就屠杀了十几人之外，它带去的其他魔兽也都是麾下的精锐，既有死战之志，亦有比普通低级魔兽群更强的平均实力。面对这上百魔兽的四散袭击，镇上足有近百人死在了这场浩劫中。 那座城镇里驻扎着三名黄昏佣兵团的人，在发现魔兽侵袭后他们第一时间用魔法道具求援，之后便忙于处理城镇中的魔兽。其中两人一度短暂牵制了岩心鹿，另一人则始终在组织乡勇对抗魔兽群。 虽然近百人的死亡数令萨姆治安官头皮发麻，但从巴尼亚的描述中，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黄昏佣兵团在，结局只会更加不堪设想。 且不说如果没有三位佣兵带队，仅靠城镇本身的防卫水平能不能组织有效的反击；也不说如果没有暮恩用匪夷所思的方法及时赶到镇上击杀了领头的岩心鹿，它还要造成多少杀戮。就单说黄昏佣兵团那神奇的魔法道具，如果不是靠这东西迅速传来了遇袭的信息，恐怕等北丘郡的警卫队赶到支援时，镇上早已血流成河。 这已经是萨姆不知道第多少次庆幸北丘郡雇佣的是黄昏佣兵团了。当初他一度在会议中向执政官质疑过黄昏佣兵团的高报价，现在看来，的确是贵有贵的道理。 不过眼下他还来不及过多感谢对方，无论是他还是巴尼亚，都还有太多事要做。至于那位东方客，此时还在遇袭的城镇中善后。 既然萨姆已经来了，巴尼亚也就顺势移交了最高指挥权。接下来萨姆将在这里接收各处村庄传来的最新汇报，同时派遣警卫与佣兵们清剿参与的魔兽。 光头的佣兵副大队长则急匆匆地赶去遇袭城镇与暮恩会合，也是检查一下麾下佣兵的状况。 凌晨与暮恩见面时，对方提到有一位佣兵在牵制中级魔兽的过程中受了伤。不过在他的及时治疗下，已经不算危险了。 话是这么说，不真正确认一下情况，巴尼亚也很难放心。 抵达城镇后，巴尼亚发现居民们正在收集魔兽的尸体准备处理。还有一些人在搬运散布在城镇各处的人类尸体，似乎是要搬到镇上的教堂处准备让神父进行集体安息仪式。 向居民们打听到暮恩他们正在镇上的医所之后，巴尼亚很快赶了过去。毫不意外地，医所外排队站着许多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 在这疯狂的夜晚中，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无数居民抄起手边任何能做武器的东西，挥向了那些凶狠的魔兽们。 人类本身，亦是一种体型不小，力量不差，还能用器械武装自己的凶猛动物。愈是在危难时刻，大家愈是能发觉这一点。 巴尼亚大跨步走进了医所中，有些居民对此颇为不满，只是看到他的模样和装束，尤其是背后那柄战斧，喉咙里便没吐出任何声音来。 “哈，原来你在这里挣外快呢。出于友谊，我会帮你瞒着团里。” 巴尼亚一进门，就看到了暮恩在为受伤的居民治疗。自己的几位手下都在旁边，其中一个绑着不少绷带，看起来状况还很稳定。终于放下心的他顺口开起了玩笑。 “不瞒着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我也没向这些可怜的人们要钱。”暮恩一边回应，一边从伤者身上拔下了针。 伤者满脸惊异，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东方人靠着几根钢针，居然真的缓解了自己的伤痛。 示意伤者离开之后，暮恩问巴尼亚：“你需要我立刻向你汇报情况么？还是让我再帮这些居民们一些小忙？” “不必着急，我也没有从患者身边硬把医生拽走的爱好。知道你们几个都没事就好，我可以先处理些别的事。 对了，被你杀死的那只中级魔兽在哪里？” 巴尼亚随意地问道。 他对自己将要看到什么，还一无所知。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7章 任务完成 当天下午，终于从医所离开的暮恩，来到了早已一肚子疑问的巴尼亚身边。 在他们身旁，正是那头鹿的尸体。因为暮恩的嘱咐，这处地方特意没有被清理。 “你终于来了，光之主在上，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尼亚一见到东方客，就迫不及待地问出自己憋了一上午的问题。强烈的情绪让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粗鲁的语气。 “你是指……这头鹿的内脏为什么都是石头做的？”暮恩回问。 “那当然。我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一头岩角鹿，我自己也杀过一只，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只岩角鹿连内脏都是石头做的。” 暮恩苦笑着叹了口气。 “我与你同样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的朋友。而且，相信我，听我讲完与这家伙战斗的过程，你会发现内脏是石头做的只不过是这家伙身具的谜团中最普通的一个……” 接下来的时间里，暮恩比较详细地向巴尼亚讲述了与岩心鹿战斗的经过。而对方的表情，也不出预料地变得震惊而疑惑，最终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我想象不出你是怎么杀掉它的。”漫长的思考后，巴尼亚开口道。 暮恩只告诉了他自己杀掉了岩心鹿，具体过程却没说得很清楚。 “我有我的方法，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东方大陆的神奇力量。”殇离刀法的玄妙，暮恩用东方语言都未必能解释得清楚，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让巴尼亚完全理解。“总而言之，我尝试用那种方法攻击它，而事实上那个方法生效了。某种令这只魔兽能够不断修复自身的力量被我摧毁，所以它死在了这里。” 巴尼亚无奈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趟任务实在是意外频出，我都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你的话，事态会如何发展。” 暮恩耸耸肩说：“这个镇子大概会多死个上百人，不过即使没有我，你们最终也能处理掉这头鹿才对。它虽然能不断修复自身，但终究只是杀不死而已。只要有你再加上一两个剑豪级别的好手，是足够压制一只中级魔兽的。把它的体力耗尽之后，你们甚至可以活捉它。只不过，我估计届时它会选择自尽。” 对于岩心鹿的高傲，没人比暮恩更清楚。 “这就是我最疑惑的地方。”巴尼亚皱着眉头，双眼紧盯着地上的鹿尸。“看它这个样子，再加上你描述的情况，我不得不怀疑这家伙其实是高级魔兽。但听你战斗的状况，它的作战能力又确实与正常的岩角 鹿相差不大。” “同类的中级魔兽能力都是完全相同的吗？”暮恩询问道。 巴尼亚摇摇头：“其实不能这么说。唔……就拿你杀死过的烈脊狼举例吧。除了烈脊狼之外，其实还有雪脊狼、雷脊狼这几种中级魔兽……” “嗯，这些我听妮蔻说过。”暮恩打断道。 巴尼亚眉毛一挑，露出微笑。 “是吗？那就好解释了。实际上这三种魔兽都是源于同一种低级魔兽——银脊狼。除了掌握的天赋魔法属性不同之外，这三种魔兽在外形和身体素质上是很接近的。所以也有很多人将这三种魔兽归为能力不相同的同类魔兽。 而且，即使是从品种到属性都一致的魔兽，由于个体差异，也可能会有天赋魔法略有区别的情况。虽然罕见，但掌握多种天赋魔法的中级魔兽也不是没见过。 这头鹿的问题主要是……能力太强了一点。我很难想象一种让身体在断成几段，乃至大脑都被破坏的情况下仍能恢复的恐怖能力，会属于一只中级魔兽。” 暮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道：“话虽如此，但我认为它的确是中级魔兽才对。” 巴尼亚默契地问：“因为你相信那个‘克瓦希尔’？” “是的，它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欺骗我。而且从任务分配上来说，这头鹿的确与那烈脊狼是一个级别的领袖。” 巴尼亚也认为暮恩的说法很有道理，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先如此判断了。我打算向北丘郡申请，将这头鹿的尸体带回佣兵团，让团长他们分析一下。” 暮恩点点头，他也想知道通晓魔法的艾什朵恩会做出怎样的判断。不过对方提起北丘郡来，他不禁也想到了任务的事。 “说起来，北丘郡这次损失如何？萨姆现在在做什么？” 刚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对方告知情况，巴尼亚急忙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讲给了暮恩听。 “死亡人数可能达到三十人吗……说实话，抛开同情的情绪不提，我认为这是个足够幸运的结果。但北丘郡会不会同样如此认为，就不是我这个新人能知道的事了。”暮恩坦诚地说。 巴尼亚较为轻松地笑了笑，只是眉眼中还是带了几分担忧。 “放心，萨姆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昨晚就看到了我们的处理有多迅速及时，而且因为有你的精彩表现，他现在对我们佣兵团的好感颇高。我相信有他在，北丘郡不会难为我们的。 只不过……这次袭击无疑对北 丘郡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之前我们想靠提前解决任务，让北丘郡给虔光村减免税赋的计划，可能会受到影响。” 暮恩长叹一口气，世事多舛，再精妙的计划，也可能被现实的偶然所打破。 “我们也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北丘郡自己吧，我们只是佣兵而已，不是救世主。”随口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暮恩的心却被自己扎了一下。 “嗯，你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这种事我经历的也不少了，反倒担心你这个新人会多想呢。”经验丰富的光头佣兵笑着拿对方打趣。 东方客也笑了起来，表情中却夹杂着些许望向回忆的恍惚。 次日中午，暮恩与巴尼亚赶回了北丘郡，与同样已经回返的萨姆进行了会议。经过一系列情报的交换与沟通之后，基本敲定了任务已经完成。 后续还会有几天例行的巡逻，以及对残余魔兽的清剿。只要这几天中不再有魔兽主动作乱，黄昏佣兵团在北丘郡的任务就将结束。 而暮恩与阿德丽娜在黄昏佣兵团的第一次出勤，也将画上不够圆满但足以骄傲的句号。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8章 别了，北丘郡 接下来的几天，暮恩难得有了好好休息的机会。佣兵团相关的事情有巴尼亚处理，外部清剿也根本不需要他出动。空闲时间突然变多，东方客也终于能调理一下身体，练练功，消化一下最近的感悟。 龙脉现在依然时不时地会产生异动，由于彻底没了规律，也没什么实际的影响，他就干脆暂且放弃了去思索其中的缘由。当然他不会真的放弃追寻龙脉的秘密，一旦有了新的信息，这立刻就会成为他的优先事项。 经过几天的缓冲，目前他与妮蔻相处时彼此已经没有多少尴尬了。妮蔻大大方方地佩戴着他送的狼首型天玉，反倒让暮恩略感心虚。 这女孩现在举止虽然还是很得体，但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出她对暮恩的好感。告白失败之后，妮蔻好像反而卸下了心里的包袱，更加大胆地表现出自己的爱慕。 一般的佣兵有的看不出来这一点，也有的看出来了但是不敢在背后议论团里新晋的中队长。但那两个素来跟米拉西尔走得近的家伙自然不在此列。 每次远远看着拉尔夫和克拉克兴奋地窃窃私语的样子，暮恩就感到有些头大。看样子，回去之后那位大金毛少不了要来问东问西了。 阿德丽娜的表现就相对正常许多。身体基本恢复之后，这些天她也开始继续练剑了。在这次任务中她也经历了许多战斗，发现了许多自己当下的不足。可惜她的剑现在还是断的，她只能在暮恩的指导下，做一些力量与步法的练习。 暮恩也将自己准备送给巴尼亚女儿的天玉提前给这位光头佣兵看了看，对方在惊喜中真诚地向东方客表达了谢意。经过这几天令人头痛的交涉，一份给自己女儿的礼物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岩心鹿最后的亡命侵袭对北丘郡带来的影响颇为不小，郡内的上层官员们为此开了不少会议。出于对黄昏佣兵团的尊重，也为了将状况说明得更加清楚，在执政官的允许下，巴尼亚成为了北丘郡议会中少有的外来参与者。 经过近乎持续一整天的争论，会议至少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魔兽之患被正式认定为已经结束，前几天的灾难是魔兽们最后的疯狂，并且已经被完全扑灭。这个定论会在几天之内传遍北丘郡的城镇与村庄，驻守各地的佣兵会返回北丘郡，这片土地的活力也会逐渐得到恢复。 虽然在最后关头北丘郡迎来了巨大的损失，但黄昏佣兵团在整个任务中的表现依然被认定为十分优秀，所有薪酬完全依照契约正常支付。这个结果当然少不了巴尼亚的据 理力争，以及萨姆在议会中的百般斡旋。 即使被财政官指着鼻子质疑与佣兵团有勾结，肯特治安官仍是冷静地指出魔兽最后的突袭完全是反常行为，不会有任何佣兵团能完美应对。黄昏佣兵团已经做到了应做的一切，甚至还超出了预期，如果换成之前雇佣过的其他佣兵团，情况只会再差几倍。 财政官自己也明白，以他们雇佣的这部分人手，想在那种情况下完美守住所有村镇完全是痴人说梦。看到治安官笃定的态度，他也就收起了借题发挥试图压价的想法，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除此之外，虽然遭受了意外损失，财政官却并未完全撤回之前答应给虔光村的税赋减免，只是适当削弱了减免的额度。这一点让巴尼亚和萨姆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也是北丘郡的官员，你以为只有你们在乎帝国的子民吗？事先说好，如果之后发现教会那边没有多收虔光村的什一税，我这边的税赋可是照收不误。”当时的财政官瞪着他们说。由于这次会议不涉及光谕教会，地区教首没有参会，财政官的话说得也很直白。 萨姆在那时忽然发觉，这只铁公鸡其实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虽然与佣兵团相关的问题大多解决得比较顺利，巴尼亚却在有些意外的地方碰了钉子。 他想将岩心鹿的尸体带回佣兵团，北丘郡执政官与财政官却都没有轻易点头。 他们的反应其实也合理，毕竟依照契约，防御战的战利品优先归属权在北丘郡这边，扫荡与剿灭的战利品才是佣兵团优先。只是低级魔兽的战利品大部分时候不怎么值钱，无非是些毛皮与肉，因此双方都不太计较。 可是中级魔兽因为体内有晶体存在，价值就要高得多。之前的烈脊金狼一战虽然属于防御战，可它最终是被暮恩在城外追上杀死，因此定性有些模棱两可。 考虑到自家团长可能需要这些晶体，巴尼亚便没有将其算进防御战的战利品。萨姆治安官当然也知道这回事，但他对黄昏佣兵团与暮恩评价颇高，也知道能杀死这头狼暮恩居功至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不过岩心鹿就毫无疑问是死在防御战中了，从契约上说尸体确实应该属于北丘郡。更何况一共两具中级魔兽的尸体，佣兵团已经拿了其中之一，再把第二具也无条件拿走，好像多少是有点不公平。 因此之后的几天里，巴尼亚就是为这件事在与北丘郡交涉，看看要用多少代价才能拿下这具尸体。同时也向金辙城的总部飞鸽传信，征求团长的意 见。 好在北丘郡的官员们也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件事收回点佣金，完全不晓得这只中级魔兽的奇异之处，也没多想为什么佣兵团这么渴望回收这具尸体，只当是团里有人需要大地属性的晶体。 如果暮恩或者巴尼亚透露了岩心鹿的异常，北丘郡估计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把鹿尸带走的。 最终，经过团长的来信首肯，巴尼亚用减免部分酬金换来了带走鹿尸的权利。减免的部分差不多是岩角鹿尸体标准价值的一半左右，不过北丘郡也没什么将鹿尸换成钱的合适渠道，因此对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满意。 就这样，在离开金辙城二十多天之后，暮恩与阿德丽娜跟随着黄昏佣兵团的大部队，在一个微风和煦的清晨，踏上了归途。 喜欢侠道西行 第149章 传说中的名字 暮恩一行来到北丘郡时乘坐的两驾高级马车，在归途中一驾被用来给伤员使用，另一驾则主要载着团里的干部们。 巴尼亚和暮恩自然都在此列，除了他们之外，暮恩也让阿德丽娜和妮蔻一起上了车。有几位小队长在另一驾高级马车上负责帮助伤员，因此这边依然坐得下。 巴尼亚最近的确是劳心伤神，上车之后就靠在舒适的地方休息了。阿德丽娜和妮蔻在聊着天，而其他人暮恩都不算太熟悉，所以他也闭目凝神，摆出休憩的姿态。 现在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阿德丽娜缝好之后还给他的。这姑娘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他仔细看了半天也没找出原来裂口的地方。 不过阿德丽娜给他送衣服的时候，不巧被个别佣兵看到了，所以这两天有关他俩的流言似乎也不胫而走。 虽然大部分人其实都不相信他和阿德丽娜真有什么，只是为无聊的生活添点谈资，但也免不了有些好奇心旺盛的家伙，看向他的眼神里明显有着期待的光。 就比如同在这辆马车上的拉尔夫和克拉克。 这两个家伙上这驾马车，明摆着就是冲着吃瓜来的。问题是暮恩也不好把他们赶走，否则反而显得心虚。 东方客心里暗暗决定，哪天要是抓到这两人的把柄，且得为他们好好宣传一番。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妮蔻略带疑惑的话语。 “嗯？阿德丽娜，你在写东西吗？” 暮恩缓缓睁开眼，有些好奇地向阿德丽娜看去。 只见少女将一个篮子倒放在身前，两腿夹住篮子的提把，篮子底部就像个小桌子一样在她身前。她在其上垫了几块布，然后把纸放在上面，正用心写着什么。 “是的，我想写一封信。”阿德丽娜笑着说。 “哦？写信？”妮蔻更加疑惑了，她想不出阿德丽娜要给谁写信。“是给你母亲的吗？你才离开家一个多月吧，现在写信是不是有点早。而且不是也可以回了佣兵团再写吗？” 年轻的女猎人一边说一边凑过去查看信纸的第一行，那里一般会写着收信人的称谓。 “克…瓦……克瓦希尔？！”妮蔻对着那几个字母试着念了念，当即大惊失色。 “嗯，没错。”阿德丽娜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主动向妮蔻询问着。“对了，你觉得它的名字是这样拼的吗？我其实不太确定……” 妮蔻哭笑不得地看着少女道：“这不是重点啊阿德丽娜，你……”说到这里她忽 然意识到克瓦希尔的存在不能向所有人公开，于是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给一只魔兽写信啊？”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回应道：“我还欠它一些东西呢，所以想试着还给它。” “欠它东西？什么东西？”暮恩好奇地问。 妮蔻和阿德丽娜一起吓了一跳，继而双双脸红，看着靠过来的暮恩。 “不好意思，我的耳朵比较灵。”东方客微笑着调侃道。 阿德丽娜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尼尔森家被袭击的那天晚上，拜德神父被留在了屋子里，我试图把他救出来，当时的情况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暮恩与妮蔻对视了一眼，不解地向阿德丽娜点点头。 “就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小咬……好吧，也就是克瓦希尔，它冲进屋子里帮我一起试着把拜德神父拉出去。虽然后来知道了那本身就是它做的局，但当时我对它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好奇的二人共同问道。 “我说……如果度过了危机，就给它买肉肠吃。” 暮恩瞪大了双眼，妮蔻张大了嘴巴。 “这……这种事你都记心里了？”暮恩强忍着惊讶问道。 少女认真地点点头说：“不管怎样，也是答应它了嘛。我这几天一直把这个想法憋在心里，最后才临时决定要做。你们看，这篮子，信纸和炭笔都是今天早上现买的。要亲手给它估计是不可能了，我想着是路上到了离魔兽平原比较近的地方，就把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兴许它有机会收到。” 暮恩不禁哑然失笑，这女孩有时候一认真起来，确实会让人感觉颇为可爱。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微小的惊呼，那声音来自一旁的女猎人。 其他佣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妮蔻急忙向他们摆摆手表示没事。 “怎么了，妮蔻，为什么忽然叫出声来？”其他人不再注意之后，阿德丽娜急忙关切道，暮恩也好奇地在一旁等着妮蔻的回答。 “我想起来了！我看到你写下来的名字，终于想起来自己以前在哪听说过克瓦希尔这个名字了！”妮蔻难掩兴奋地说。 她从一开始听到克瓦希尔的名字就感觉有印象，却怎么都记不起来。直到此时看到妮蔻的拼写，才想起她曾经就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我十几岁的时候读写还不是很熟练，我父亲就给我买了一些书来读，用作练习。那些书基本都 来自些旅行商人，所以门类非常杂。其中有一本，就记载着很多从古至今的传说故事。 我就是在那本书里看到克瓦希尔这个名字的！那个故事……我记不清楚细节了，大概就是有两群神明，一直在互相争斗，结果有一次双方在互吐口水的时候，祂们的口水化成了一个人，调和了两族的矛盾，让双方休战了。而故事里的那个人，就叫克瓦希尔！” 暮恩和阿德丽娜紧皱眉头，这故事的确怎么听怎么离谱。 “真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奇，但的确就是这样的！”妮蔻羞恼道。 暮恩轻轻点着头，毕竟妮蔻完全没理由撒谎。尤其是看她这个反应，明显对说出的内容很笃定。 虽然并不能确定故事中的那个人是否就是克瓦希尔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理由，不过…… “调和两族的矛盾，让双方休战吗……” 东方客在心中喃喃自语。 溺死于高尚的理想，是历史长河中多少先贤的归宿。 那身形矮小的魔兽，究竟会像流星一样划过世界，还是会点起一把火，将一种观念焚烧殆尽呢。 他将拭目以待。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0章 一篮肉肠 “对了，说了半天，我好像忘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 在暮恩与阿德丽娜相信了她的说法之后，心情平复的妮蔻忽然说。 “嗯？什么事？”阿德丽娜怔怔道。 “肉肠啊。你不是要给克瓦希尔买肉肠吃吗，可我看你这也没有肉肠啊。”妮蔻指着阿德丽娜面前的篮子，篮子是倒扣过来的，里面自然是空无一物。 “噢噢，你问这个啊。我早上向旅店老板买了一点，包好之后带到车上，就放在那边了。” 阿德丽娜一边说一边指着车上的一个方向，头也转了过去。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暮恩和妮蔻也立刻看了过去，然后二人也愣了一下。 “噗……哈哈哈哈！”暮恩难得率先笑出声来，引得车上的人们纷纷侧目，连巴尼亚都睁开了眼睛。 在众人的注视下，拉尔夫和克拉克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大家，而他们的嘴里几乎塞满了肉肠。 “枕……枕魔肥事？”拉尔夫嚼着肉肠含糊不清地说，之后似乎被噎住了，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脯。 妮蔻急忙质问道：“你们在干嘛！那些肉肠是阿德丽娜的！” “啊，是这样吗？不好意思，我们俩起晚了没吃早餐，看到车上有吃的就没忍住，哈哈哈。”克拉克急忙咽下口中的肉肠之后面带歉意地打着哈哈。“放心，阿德丽娜，钱我们会补给你的！” 阿德丽娜表情有些尴尬，但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是心直口快的妮蔻哭笑不得地对二人喊出了真相。 “你们两个笨蛋！那是要给狗吃的！” 震惊的表情从阿德丽娜这边转移到了克拉克与拉尔夫的脸上，拉尔夫手上握着的半根肉肠在他的恍惚中掉到了马车上。 一时间，马车中除了暮恩的笑声之外陷入一片沉寂。几秒钟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之后，阿德丽娜向大家简单介绍了自己要送肉肠给魔兽吃的想法。当然她并没有透露克瓦希尔的事，只是说在任务中途遇到了一只投缘的魔兽，想以这个行为寄托自己的心意。 大家虽然对此依然略感奇怪，不过考虑到阿德丽娜年龄尚小，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也很正常，便没太深究。 毕竟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更在意拉尔夫和克拉克偷吃狗食的故事。 拉尔夫和克拉克则是向阿德丽娜道歉之后，好声好气地求其他人回去之后不要乱传。他们可不想像米拉西尔一样，回去之后坐在美人 鱼酒馆里，周围传的都是自己的糗事。 大部分人都笑着同意了，虽然可信度有几成并不一定。 但是还有一个人，可信度大概够高，却提出了对等的要求。 “不想让我说出去当然可以，不过作为回报，我也不想在回去以后听到些什么有关我的流言。就是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呢？” 面对这东方人神秘的笑容，拉尔夫和克拉克当然是只能乖乖投降。 东方有老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暮恩实在是没预料到，自己这铁鞋都还没穿上呢，想要的把柄就主动飞到他怀里了。这也是他刚刚笑得那么开心的原因之一。 相比之下，遭受无妄之灾的阿德丽娜就有些可怜。不幸中的万幸是她买的肉肠量不少，发现二人偷吃也比较及时。如今肉肠还剩下接近一半。 一行人返程路上在拓维兰境内基本不会经过村庄，要再买到肉肠几乎不可能。到了阿诺文境内倒是会路过几个村镇，但那时就已经远离魔兽平原了。但凡这两人嘴快一点，阿德丽娜的计划就只能告吹。 少女终究还是写完了信，将信与剩下的肉肠一起放进了篮子中。 之后，她向车夫确认了这趟路线中最接近魔兽平原的地方大概在哪里，并且嘱咐对方到了那里时稍微停一下。 车夫向巴尼亚征求了意见，后者笑着让对方按阿德丽娜说的办就好，甚至可以让路线再向魔兽平原靠近一点。 载着大几十名佣兵的车队，根本不担心在魔兽平原边缘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更何况还有暮恩在，巴尼亚至今都没见到过这家伙实力的上限，心中还真有点好奇，隐隐有种巴不得遇到点什么事情的冲动。 当然巴尼亚没有蠢到真的那么期望，事实也如他所料，这一路上车队没遇到什么阻碍，堪称顺风顺水。 旅途第二天的午前时分，车队抵达了那个离魔兽平原最近的点。阿德丽娜走下马车，将装着肉肠与信件的篮子放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很快就上车再次启程了。 而一直待在车里的佣兵们谁都没有发现，在高高的天空上，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整支车队的动向。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抵达了拓维兰边境关卡的堡垒。这次暮恩发现，军士们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看来，最近这边的战况也缓和了许多。 关卡的守卫队长发现这么大一支部队要出关原本颇为忌惮，发现是黄昏佣兵团之后立刻就放下了心。 北丘郡委托黄昏佣兵团解决魔兽之患的事，这些边境守卫也知道。一听说是任务已经完成，队伍凯旋，守卫队长十分真诚地向他们献上了赞赏与感谢。 这位队长就是北丘郡本地人，对这些帮助了故乡的佣兵们颇有好感，因此通关检查也十分顺利。 离开拓维兰的国境之后，大家似乎都轻松了不少。仿佛到现在才真正有了任务完成的感觉。 第三天的下午，车队正式抵达了金辙城外。看着稍感熟悉的景色，暮恩竟也安心了许多。 在更多复杂的事情涌向他之前，东方客总归还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而在前一天的傍晚，一个被折磨到有些破烂的篮子被送到了魔兽平原智识之主的面前。 克瓦希尔吩咐白猿从篮子中拿出了那封信，并且让它展开放到了自己面前，仔细阅读着。 “哈哈，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趣得很。”黑色的猎犬自言自语着，它的语气中有着无法掩盖的开心。 它的确没想到，当时随口的一句话，阿德丽娜居然一直记在心里。甚至在完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到的情况下，还要如此用心地写下这封信。 少女在信中写了她要送出这份礼物的缘由，也向它真诚地表达了谢意，甚至还写到希望它能与人类做朋友。这不禁让克瓦希尔有些百感交集。 不过少女也写了，原本要送给它的肉肠，有一半被同伴不小心吃了。 “一半吗……” 克瓦希尔看了看已经空空如也的篮子，又看了看因为竭力奔跑而已经有些脱力的部下，后者用委屈的眼神诉说着“我尽力了”。 它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唉，傻姑娘，但凡你用点更密封的包装，我也不至于一口都吃不上啊……”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1章 庆功宴 考虑到旅途劳顿，针对这次任务的复盘会议并没有在暮恩一行回到佣兵团之后立刻进行，而是定在了第二天的下午。 至于为什么要定在下午……实在是由于出现过太多次任务执行者在上午带着宿醉来开会的情况。 在非战争状态下，佣兵的伤亡率远高于军人。为了缓解压力，任务完成之后狂欢一番几乎成为了佣兵们的固定事项。 暮恩不算是爱热闹的人，但也并不讨厌这种其乐融融的庆功宴。所以毫不意外的，当晚他和阿德丽娜都在美人鱼酒馆中出现了。 由于这次执行任务的主力基本都来自于第二步兵大队，被借调的几位猎人与他们并不算太熟悉，因此只有一个性格外向，在任务期间人际关系处得比较好的参加了庆祝，其余人包括妮蔻在内，都婉拒了邀请。 其实妮蔻也是想来的，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类场合，但毕竟有暮恩在，能跟暮恩一起喝酒的机会可不算多。 只是为了尽快帮阿德丽娜卖出那张夜云豹毛皮，为她换取重铸长剑的钱，妮蔻需要去拜访一些她信得过的皮草商人，确认一下他们愿意出多少价码。正事要紧，她只好放弃了庆功晚宴。 同样缺席的还有巴尼亚。在回到金辙城之后，这位光头的副大队长火速去跟团里报了个平安，然后立刻拍马赶回了自己位于郊外的家。 当然这并不代表巴尼亚不看重团里的人际关系。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庆功宴结束之后，第二天再回家陪妻儿。 可是这次的任务毕竟遇到了一开始难以预料的麻烦，从巴尼亚带队出任务开始计算，他已经离开了金辙城近两个月。在对妻儿的深切思念下，庆功宴什么的就不值一提了。 他也不担心自己不在会不会让庆功宴冷场，毕竟有“那家伙”在的地方，从来都会很热闹。 “来！这杯酒敬我们勤勤恳恳的勇士巴尼亚！虽然这混蛋抛下我们去找他老婆孩子了，但是我们保证绝不嫉妒！”米拉西尔高举酒杯喊道。 几十位佣兵哈哈大笑，纷纷欢呼起哄，仰着脖子灌起酒来。 美人鱼酒馆向来气氛热络，不过也只有在被佣兵们基本包场时，才会喧闹到这个地步。 酒馆老板倒也习以为常了。这里并不是只有黄昏佣兵团才光顾，隔三岔五就会有些佣兵来开庆功宴。当然像这次一样几十人一起的还是少见。 偶尔有两支佣兵团时间恰好撞上了，一旦位置坐不下，还容易起冲突。好在老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主，识相的佣兵们就算要打架也知道出了门再打。 至于不识相的，那就没机会打人了，第二天还要来感谢老板没下狠手，并且从此变成识相的。 不少人都好奇美人鱼酒馆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把一般佣兵当麻袋一样揍。只是到头来也没人得出个结论，这个问题至今仍是金辙城附近佣兵圈子里的未解之谜。 带动起场子的气氛之后，米拉西尔拎着酒杯坐到了暮恩与阿德丽娜旁边，满脸轻佻地笑着。 “怎么样，新人们，第一次出任务的感觉如何？”这位浪子随性慵懒的声音在暮恩耳中一如既往。 “这我们说了不算，还是等巴尼亚告诉你吧。”暮恩微笑着拿起酒杯伸到阿德丽娜与米拉西尔的身前。 米拉西尔无奈地摇摇头，一边与东方客和少女碰杯，一边笑道：“啧，无趣的家伙~” “那个秃子下午已经跟我提过了。”喝完酒之后，在女侍为他倒酒的间隙，米拉西尔略带得意地向二人说。“他说你的表现十分完美，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说老实话，我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评价过一个人。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那家伙虽然长得是……那个样子，但性格和做事方式都还挺严谨的。” 暮恩微微点头。巴尼亚对他评价高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他当然也压根不担心米拉西尔心有芥蒂。这家伙如果是会嫉贤妒能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推荐自己入团。 “哦，他也夸了你哦，我们的好姑娘。”米拉西尔转向阿德丽娜笑着说。 “欸？是……是吗？巴尼亚是怎么说的？”阿德丽娜的反应明显就更加意外和兴奋。真正初出茅庐的她，还是十分渴望正向鼓励的。 “噢，那可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超高评价。”米拉西尔故作姿态道，“你们敢相信吗，那个恨不得给女儿打下一片王国来让她当公主的家伙，居然会说‘如果我女儿以后也这么优秀就好了’！” 暮恩不禁笑出声来，一方面是米拉西尔模仿巴尼亚说话的样子很滑稽，另一方面也是意识到，能让巴尼亚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超高评价”。 看着少女因为不好意思而有些脸红的样子，米拉西尔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些。不过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稍微正经了一点向暮恩问道：“说起来，你们拉回来的那具岩角鹿尸体，是怎么回事？” “巴尼亚没和你说吗？”东方客挑眉道。 “去他的，那家伙急着回家见老婆呢，哪会 跟我说细节。都说秃头的人那方面欲望也强，可我都从来没见他去过娼馆。啧啧，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人！” 暮恩与阿德丽娜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确认了，有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对面这个家伙。 一条在煤堆里打滚的狗抱怨着为什么世上其他的狗都不够黑，这倒也是个难得的奇观。 想到这里，暮恩忽然感觉有点不妥。 “抱歉，克瓦希尔，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东方客在心中默默赔罪。 “说回那具尸体吧，我检查过它的内脏，全都是石头。而且它的尸体腐烂程度，即使考虑到气温和防腐措施的影响，也好像太低了一点。”金发的浪子冷静地分析道，只有在处理正事时，大家才会想起他的脑子离愚蠢很远。 “反正明天在会议上我也要说的，我可懒得讲两遍。”暮恩并不打算惯着这大金毛。 “别啊，你提前告诉我，我就可以做好准备，明天会议上表现亮眼一些。在团长面前压过那个古板女，咱们第二步兵大队脸上也有光啊！”米拉西尔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噌—— 阿德丽娜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愕然盯着米拉西尔。 “你是说……那位雪薇迩女士……回来了？”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2章 故事可餐 阿德丽娜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米拉西尔吓了一跳。他茫然地点点头道：“是啊，就是前些天才回来的。” 这时他似乎才忽然想起，阿德丽娜跟雪薇迩是情敌关系。不过说是情敌也不太对，毕竟雪薇迩跟对方已经分手了，只能算是前情敌。 阿德丽娜若有所思地重新坐下，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从表情就能看出，她的心里既紧张又没底。 “别担心，阿德丽娜。”暮恩的话语将少女从不断膨胀的焦虑中拽了回来，“对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即使她是佣兵团的大队长，但在这件事上，你们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 受到来自暮恩的鼓励，少女的心情安定了不少，她对暮恩感激地笑了笑。 “如果有需要的话，你询问她的时候可以带上我。”暮恩继续说着。 少女愣了一下，短暂的思考后，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是自己的私事，但暮恩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没必要瞒着他。考虑到与佣兵团的上位者为这种事沟通可能会产生龃龉，带上暮恩一起作为缓冲或许会更好。 “喏，你们看，我都把雪薇迩回来的消息提前告诉你们了，作为回报，你先给我透点底也很合理吧！”米拉西尔依然没有放弃。 暮恩轻叹了一口气，反正酒馆里这么吵，他只要说小声点别人也听不到，提前给这大金毛讲了也无所谓。 于是暮恩就大概向对方讲述了自己与岩心鹿对战的过程。听到这头鹿居然能够不断修复自己的身体，米拉西尔也不禁啧啧称奇。 “怪不得你们宁愿跟北丘郡交涉也要把这尸体带回来，这恐怕得是一只高级魔兽吧！原来如此，它的尸体之所以腐败程度低，恐怕就是因为体内大部分器官都是岩石做的，连血也变成了石粉……”米拉西尔兴奋地分析着。 “呃……纠正你一下，它恐怕不是高级魔兽，只是一头比较特殊的中级魔兽。”暮恩打断道。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米拉西尔皱眉道，“我们没人真见过高级魔兽，你怎么知道它一定不是呢？” “因为我见过高级魔兽了，那只高级魔兽说它不是。”暮恩淡淡地说。 米拉西尔的双眼瞪大，转头看了看阿德丽娜。 少女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和暮恩一起见到的，会说人类语言的高级魔兽。” 金发浪子眼中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倒进酒杯里，他死死盯着暮恩，想法不言自明。 “要我讲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再讲就不太公平了，对吧？”暮恩露出神秘的微笑。 米拉西尔愣了一下，继而眯起双眼鄙夷地说：“啧，谈条件还拐弯抹角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暮恩轻松地看向酒馆后厨道：“你总说老板的手艺在金辙城中赫赫有名，我和阿德丽娜可还没尝过这里的豪华套餐呢。” 由于任务的佣金还未发放，暮恩手头已经没剩十几枚金币了，阿德丽娜更是只剩几枚，在金辙城这种高消费的地方多多少少要省着点用钱。既然这大金毛爱听故事，东方客便打算利用对方的好奇心敲他一笔，为二人赚来一顿精致的晚餐。 米拉西尔眉头紧皱，表情很难看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好奇心占了上风，叫来女侍点了两份豪华套餐。 暮恩这才笑着向米拉西尔讲述了有关克瓦希尔的事，当然也只是大概讲了讲与任务相关的事情，他和阿德丽娜与克瓦希尔的“私交”基本都没提。 “我真是后悔没有负责这趟任务，这么多年处理各种委托遇到的事加一起都没你这一趟离奇……”米拉西尔幽怨地说。 暮恩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优雅地品尝着面前的烤海鲜大餐。 老板这手艺的确货真价实，这应该是暮恩来到西方之后吃过最美味的菜肴。无论是烤制的火候还是搭配的香料都恰到好处，最后用来提味而挤上的柠檬汁更是点睛之笔。 话虽如此，这套餐比较贵的核心理由，恐怕还是因为食材。金辙城位于内陆，想吃到新鲜的海产品绝非易事。据说水属性魔法中有能够制造冰块的法术，以前的人们靠着不断造冰块保持低温，才让长距离保鲜成为了可能。 当然，这种需要魔法师全程在侧的运输方式，要付出的代价也十分离谱。还好如今随着魔法机关与装置的发展，也出现了能够低温运输食材的容器。虽然代价依然不菲，却勉强足够让这些被保鲜运输的食材，以民众能接受的上限价格去售卖。 两份套餐的花销合计算下来要一金币左右，这还是因为美人鱼酒馆不算高档餐厅，溢价不高的缘故。放在达官显贵去的地方，同样的菜色，味道不一定比得上这里，价格还要翻个番。 不过毕竟是米拉西尔，一想到是这家伙掏钱，暮恩和阿德丽娜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和这高级魔兽扯上关系的？你这故事怎么没头？”米拉西尔抱怨道。 “哦？”暮恩略一挑眉。“那……就得从我们去到一个名叫‘ 虔光村’的村落开始说起了……” 金发的浪子警觉地双眼一瞪，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道：“我可没钱了！大不了我不听了！” 见对方这样，暮恩哑然失笑。他用手势示意对方不要再捂耳朵，继而叹了口气道：“放心吧，这次没打算找你要代价。毕竟……用悲剧来赚钱，会倒霉的。” 接下来，暮恩向米拉西尔讲述了在虔光村发生的事，从前往虔光村的起因，到认识尼尔森和拜德神父，一直讲到了拜德神父死去。当然，他讲的版本与讲给巴尼亚的一样，隐瞒了一些不方便公开的信息。 浪子在听到老神父被指控犯下恶行之后，表情竟也意外地严肃起来。后面听到在告解室内室中发现了地下密室时，更是一时失色。 暮恩的故事讲完了，米拉西尔却难得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有些失落地说：“敬那位勇敢的女孩，让我们永远记住她的牺牲。” 暮恩与阿德丽娜略显尴尬地与浪子碰了杯，毕竟二人都知道，安雅其实还活着。 “光谕教会，那神圣的外表下面究竟藏着多少污秽，恐怕也并非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吧。”米拉西尔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暮恩有些玩味地看着米拉西尔。 只要是事关女人，这浪子就会变成一个性情中人。可是他这句话细细品来，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唉，什么时候能跟个修女睡一晚呢，神圣与污秽的反差，啧啧，想想就刺激~”米拉西尔陶醉地说。 东方客的表情僵住了，继而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假如真的有光之主存在，那就拜托，先惩罚惩罚这个蠢货吧……”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3章 月下枪舞 庆功宴上的美酒与美食，消去了旅途带来的空乏与疲惫。这一晚，暮恩与阿德丽娜都很尽兴。 东方客虽然喝不醉，不过一般情况下也不愿意多喝酒。阿德丽娜因为高兴而多喝了一点，却也有所节制，只是微醺。 暮恩在过去二十多天的行动中，一直表现得还算平易近人。只是知晓他实力的佣兵们对他还是多有敬畏，因此也没人敢来向他灌酒，他也相当于顺便保护了一直坐在他身边的阿德丽娜。 到头来，这场庆功宴中醉得最严重的，反而是压根没有参加任务的米拉西尔。 看着佣兵们欢笑着起哄，向他们的大队长灌酒，暮恩竟感觉有些敬佩。 身为上位者，米拉西尔几乎是完全与手下们打成一片，没有任何架子。而从他过往的彪炳战绩来看，遇到正事时，手下们对他的忠诚与信任也绝对不容置疑。 暮恩的理性清楚地告诉他，这样的领导方式只适合小团体，一旦人数多起来，阶级不分明的管理结构就很容易出现盲点与裂痕。可他实际上又真的很向往这种无拘无束的关系，大家只为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能力的不同只决定由谁发号施令，回到生活之后，大家都是同样平凡的人，而非一种凝聚了某种观念的符号。 就在他想到这里时，一个酒杯伸到了他的面前。 东方客转过头去，发现因酒意而微微有些脸红的阿德丽娜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一杯，敬我们勇敢的妮蔻。” 暮恩略一挑眉，笑着与阿德丽娜碰杯对饮。 “她果然没有瞒着你。”暮恩面色从容。 少女点了点头，手托着腮，眼神悠悠看着窗外。 “是啊，她真的好勇敢。我很难想象，如果被拒绝的人是我，我会不会像她一样坚强，继续去表达自己的爱意。” “像你这样的好姑娘，艾隆威尔没理由拒绝你的。”暮恩微笑着安慰道。 “呃……”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继而有些脸红。她刚才其实没有想到艾隆威尔，暮恩开口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 “那……妮蔻不是好姑娘吗？”她有些慌不择口地回道。 这次轮到暮恩发愣了，短暂的沉默后，他低头叹道：“她当然是好女孩，但我很难想象自己与她成为情侣的样子。” 阿德丽娜眉毛微挑，继而点了点头，笑道：“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很难想象。唉，幸好妮蔻没有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 对你们了。” 暮恩耸耸肩说：“正因为她是那么勇敢开朗的女孩，你们才会做朋友，分享那么多心事，不是吗？” 少女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脸上还是夹杂着一丝苦闷。 “我要是也有她的勇气就好了……你说，要是明天跟那位雪薇迩大队长的沟通不顺利，我该怎么办？”阿德丽娜的心里仍有担忧。 “再不顺又能如何？无非是她不告诉你有关艾隆威尔的事罢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换个角度想，如果她是个会为这种事计较的人，又怎么能坐上大队长的位子呢。”暮恩宽慰道。 东方客的话不无道理。至少在之前听说过的信息里，雪薇迩除了性子有些古板之外，待人还算宽和。 毕竟是一个被评价为比骑士更像骑士的女人，暮恩觉得对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为这种事靠级别压人。 “再退一步说，即使雪薇迩真的和你计较，又怕什么呢。”暮恩继续说，“你隶属于我的中队，我们中队隶属于米拉西尔的大队，她对你根本没有管理权。而且，我可以打包票，米拉西尔一定会向着你。” 且不谈米拉西尔看起来跟那位雪薇迩关系不怎么样，就凭这浪子的性格，也不可能容忍阿德丽娜因为这种理由被欺负。 暮恩的话有理有据，还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这不禁让阿德丽娜放心了许多。 当天回到佣兵团驻地时已是凌晨，除了米拉西尔是被人抬回来的之外，大部分佣兵们都还至少能走回驻地。 暮恩先将阿德丽娜送回了营帐，之后便向不远处自己的营帐走去。 这时，他隐隐听到风中传来了一阵挥动武器的破空之声，仅从这声音他就知道此人绝非庸手。 暮恩信步走向声音的源头，很快便来到了训练场附近。 月色之下，有一道身影迅疾地在训练场中左冲右突。那人手执一柄长枪，身上散发着红色与紫色的微光，武技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力量感十足，落枪的手却又稳如磐石，毫不动摇。 东方客一眼便知，这必然是历经长久的刻苦练习才能实现的动作。从他的视角来看，这人甚至已经初步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如果继续精进下去，即使放在东方，这人的实力也能接近一流高手。 虽然看不清身形和面貌，但此人的身份并不难猜。佣兵团里有大剑豪以上水准的强者据他所知一共就三位，其中一个刚刚被抬回营帐，另一位老塞拉斯则是须发皆白，即使在夜晚他也能看出眼前这位明显不是 。 既然如此，这位在午夜仍练枪不辍的佣兵，只能是那位雪薇迩女士了。 随着最后一招枪技落下，沉稳的女枪士长舒一口气，解除了强化魔法，收起姿势准备回营帐休息。 她刚要离开，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人似乎正在看自己。 雪薇迩转过头去，暮恩也在这时看到了对方的样貌。 这位女大队长留着一头飒爽干练的精致短发，黑夜中颜色看得不太真切，似乎是金色，不过并非米拉西尔那样的亮金，而是一种典雅的淡金色。 相比于骑兵大队长索菲娅的冰蓝色短发，雪薇迩的头发要更短一些。前者还算是女性常见的发型，后者却是一般女性没那么容易接受的长度。 然而暮恩却丝毫没有觉得雪薇迩不够漂亮，这位女枪士的五官无比规整，轮廓优美，整张脸无不透露着一股英气。配上那一头短发，竟有一种相得益彰之感，令人难忘。 她很美，但她的美并不令人怜惜，反而使人充满力量。 雪薇迩与暮恩对视了几秒，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暮恩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对方会主动开口质问，自己再顺势自我介绍就好。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转身就走，这倒让他反而不好开口了。 仰头看了看月亮，暮恩耸了耸肩，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4章 任务复盘会议 十一月中上旬的金辙城已经有了些许冬天的寒意，刚刚走入主营帐的暮恩扫视了一下众人，发现有不少干部已经穿上了更加厚实的衣服。 “嘿，‘弑鹿者’，听说你的初次任务表现十分亮眼哦~”一阵悦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暮恩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拜托，团长，不要给我起些奇奇怪怪的外号，别人听到了只会以为我是个猎人。”东方客揶揄道。 “那应该怎么说才对呢，‘弑一只浑身上下都是石头连内脏都是石头的鹿者’？” 艾什朵恩调笑着走过暮恩，优雅地来到主位坐下，并且用眼神示意他入座。 暮恩也颇为自如地坐在了分配给他的位置上，向这位稍显离谱的团长微笑示意。 “如果我能背得下来，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好外号。” 艾什朵恩哈哈大笑起来，和她一起笑得很开心的还有阿斯本，以及一边微笑一边向暮恩微微点头的长者塞拉斯。 塞拉斯其实除了须发皆白之外，从皮肤和肌肉的情况来看也就五十岁出头，并不算很老。之所以很容易让人感觉他比实际上年龄更大，还是他散发出的稳重气质所致。 别的不说，单靠这张脸，暮恩就会没来由地相信，这次会议，塞拉斯一定是第一个到的。 而且他的确就是。 这时又有人从营帐门口走了进来，准确说是两人几乎前后脚一起赶到。 暮恩眼前一亮，走在前面的那个，正是昨晚他见过的那位女枪士。 今天要参与会议的人，只有一个自己之前没见过。如果说昨晚还多少有些不确定，那么现在他就可以百分百确认，这位女枪士就是第一步兵大队队长雪薇迩。 紧跟在雪薇迩身后，一边走还一边颓然敲着脑袋的人，自然就是黄昏佣兵团离谱名人堂永远不变的王者——米拉西尔。 “居然能宿醉到下午，希望以后团里的会议不会因为你而改到晚上举行。”雪薇迩面无表情地讥诮道。 “那可不行，晚上我还得喝酒呢，不然第二天还怎么宿醉？”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改变米拉西尔的性格，他笑嘻嘻地反击回去，强忍着头痛稳稳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雪薇迩冷哼了一声，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动摇，端正地坐在了椅子上。 坐在一边的巴尼亚看着自己的大队长，眉头紧皱，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人到齐了。现在，北丘郡的任务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暮恩，巴 尼亚，希望你们能详细地说明。” 艾什朵恩发出了会议开始的信号，她的声音依然磁性而魅惑，此时却认真了许多。 接下来的半小时中，巴尼亚详细地讲述了自他开始任务以来经历的事情。东方客大部分时候并不开口，只是做些必要的补充。只有在讲到虔光村的事件以及与岩心鹿的战斗时，由他进行主讲。 干部们中间并没有打断，虽然二人讲述的许多内容在他们听来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惊世骇俗，他们却都保持了良好的定力，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样子。 直到二人全部讲完，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艾什朵恩才长叹了一口气。 “我要向你说声抱歉，暮恩。”女团长出乎意料地说。 “抱歉？为什么？”被道歉的人反而有些一头雾水。 “我在派你执行这个任务时，并没预料到这个任务的难度如此之高。”艾什朵恩坦诚道，“当时我说过，你愿意降薪与阿德丽娜一起出任务是我答应北丘郡价码的原因之一，但我没想到你们会遇到这些麻烦事。即使那是你为了自己的需求主动提出的条件，这一切对你来说还是过于不公平了。” 暮恩虽然之前就看得出艾什朵恩其实很有领袖的器量，对方会主动这样说还是令他略感惊讶。这样看来，黄昏佣兵团人才济济倒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一位优质的领袖，很多时候是有能之人比起财富更加渴求的事物。 “温特尔，暮恩这次任务的报酬按大剑豪标准的六成发放。”艾什朵恩向素来冷淡的财务总管吩咐道，后者轻轻点了点头。“暮恩，由于你所知道的各种原因，这次任务团里没怎么赚到钱，六成是我平衡了你的承诺与我的判断失误之后比较合理的数字，希望你能够接受。” 暮恩微笑着耸耸肩，欣然点头接受了艾什朵恩的提案。 他本来也没打算靠做佣兵大富大贵，只是借这个职业更多了解西方大陆，顺便行点侠义之事而已。收入多寡对他而言，只要合理就没那么重要，他在入团时能主动提出那个条件，就说明不会介意被团里反过来利用。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这种时候若是故作高风亮节拒绝接受，反而容易让对方难堪。反正也是自己应得的报酬，拿着并不心虚。 “嗯，那就说回正事。首先……唉，你们这发生的事太多了，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件说起。”艾什朵恩叹道。 “肯定得从那只会说话的高级魔兽说起啊！它好像叫‘克瓦希尔’是吧？”急性子 的阿斯本兴奋地插话。 女团长看了看自己鲁莽的情人，微微点头道：“好吧，那就从这个最离奇的说起。暮恩，你不妨先说说自己的判断。” 东方客淡淡地问：“关于什么？我需要更具体的问题。” “我想，团长最在意的应该是，那只高级魔兽对我们佣兵团是否有威胁，以及它与你接触的目的是什么。”温特尔这般总结道，艾什朵恩向她冷静的情人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这些我之前与巴尼亚探讨过，从对方的态度以及分享的信息来看，至少目前为止它不打算与我们为敌。至于接触我的目的……我确信它想拉拢我，但拉拢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不过基于它的名字，我或许有个猜想……” “调停神明斗争的克瓦希尔，你是指这个传说吗？”一道坚定有力的女声传来。 东方客略微一惊，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雪薇迩沉静的眼神。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5章 比骑士更像骑士的女人 佣兵团里有人听说过这个故事并不算出乎暮恩预料，但开口的这个人着实让暮恩有些意外。 “是的，我也是从一位团里的同伴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暮恩回应道。 “噢，似乎还没向你介绍过。”副团长塞拉斯友善地说，“暮恩，这位是团内第一步兵大队的队长，雪薇迩。她与你和米拉西尔一样，都是大剑豪的位阶。雪薇迩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们之前已经向她介绍过你了。” 这时，雪薇迩忽然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塞拉斯。昨晚我练枪临近结束时，他一直在旁边观看。” 此言一出，干部们纷纷有些意外地望向暮恩。米拉西尔似乎连身体不舒服都忘了，眉头高挑，透露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暮恩不禁有些尴尬，虽然是事实，但雪薇迩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出来，难免显得他好像是在偷看对方。 “咳嗯……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回到营地之后，偶然听到了雪薇迩大队长练枪的声音，出于好奇就去看了看。本来想打个招呼，但是她可能是有些累了，所以练完之后就直接回营帐了。”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暮恩急忙解释道，还顺便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没想到，雪薇迩又摇了摇头。 “我当时没有很累，而且我看了你一会儿，见你没有说话我才走的。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女枪士的眉头微皱，话语却依然平静。 现在暮恩发现了，雪薇迩不是针对他，只是率直到有些夸张。 “怎么会呢，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会讨厌你？”暮恩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为什么不可以呢。许多人从来都没有见过东方人，不是也对东方人有着莫名其妙的厌恶吗。”雪薇迩微微偏头，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暮恩的表情愣了一下，继而释怀地笑了出来。 “抱歉，其实我当时是以为你会询问我的身份，才没有主动打招呼。”暮恩坦诚地说，“容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暮恩·斯通，很高兴认识你，雪薇迩大队长。” 对方笑着点了点头说：“雪薇迩·弗洛斯特，以后像大家一样叫我雪薇迩就好，能够结识来自东方的强大战士，是我的荣幸。”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暮恩感觉她的语气都不再冰冷了。 他也终于理解了那句“比骑士更像骑士”的评价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在待人接物还是在战场厮杀上，这位女枪士恐怕都喜欢正面应对一切，绝 不逃避任何问题与挑战。 如果这样的性格没有智慧相配，便只能造就莽士。可通过刚才的言语，暮恩已经能够看出，雪薇迩的坦荡，并不缺乏理性与感知的力量。 坦露自己性格里的锋芒并非难事，不让自己的锋芒无谓地刺伤身边的人却颇为不易。大部分能完成这一点的人靠的都是世故，因此在同样老道的人看来多少有些虚伪。可是暮恩在雪薇迩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半分假意。 除非雪薇迩城府极深，能将性格矫饰到连暮恩都看不出来的程度。否则这只能证明她天性如此，倒有些大智若愚、返璞归真的意味。 “要想撩拨我的大队长，最好私下再行动，不然我可是要吃醋的~” 艾什朵恩魅惑力十足的声音适时插入，一个轻松的小玩笑（大概）揭过了这段节外生枝的风波，让会议回到正题。 雪薇迩简单地向与会的干部们介绍了有关克瓦希尔的传说故事，不过显然她对那段故事的记忆更加深刻，相比于妮蔻只记住了主题，雪薇迩的讲述多了不少细节。虽然这对会议本身帮助不大，但她似乎讲得还挺开心。 “嘿，没想到我们的古板骑士居然还爱看传说故事。”听完雪薇迩的讲述，米拉西尔摆出一副欠打的表情笑道。 “如果你把去娼馆的时间留一点给训练场，或许通过训练间隙的闲聊还能多了解我一点。”雪薇迩平静地说。 “呿，放着那么多温柔美丽的姑娘不要，跑去训练场跟你闲聊，除非我疯了。”米拉西尔不屑道。 “所以你想不到的事才很多。”雪薇迩耸耸肩道。 米拉西尔一时语塞，悻悻地不再做声。 暮恩向一旁的巴尼亚递了个眼神，意思差不多是：这俩人一直都是这样吗？ 巴尼亚一脸苦相对暮恩点了点头，二人一起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那只高级魔兽给自己起名为克瓦希尔的理由，就是希望效仿传说，消弭两个族群的争端？”温特尔冷静的声音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正题。 “听起来很合理，毕竟这也不是个常见的名字。”塞拉斯表示认同，“不过，它想消弭的争端是什么，或许我们不能轻易下判断。” “这是什么意思，塞拉斯大师？它既然主动找上了人类，而且表露出对人类的友好，不就意味着它大概是想调和人类与魔兽这两个族群的争端吗？”阿斯本有些疑惑地问。 暮恩接着阿斯本的话头说：“我想大家的第一想法都是 如此，但副团长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们完全不了解魔兽平原内部的情况，它起这个名字也可能是想消弭魔兽各族群之间的争端，甚至也可以是想消弭魔兽与怪物的争端。归根结底，我们甚至连它的名字是否真的来源于此都并不确定。” “暮恩，你能确认那家伙的实力吗？”艾什朵恩问道。 东方客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我做不到，我能确定的只有它的身体素质很强，拜德的光属性魔法护盾伤不到它。至于它会什么天赋魔法，我完全看不出来，也感知不到。当时的情况要想知道它的实力，我只能跟它开战，但我不会在既没必要也没把握的情况下做这种事。” 艾什朵恩无奈地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梳子，随手打理着自己棕红色的美丽秀发，似乎这样能帮助她思考。 短暂的思索过后，她做出了黄昏佣兵团的判断。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6章 西方魔法基础讲义（上） “我们对高级魔兽的了解还是过少，这个克瓦希尔在魔兽之中是什么地位，我们也并不清楚。眼下我们只能暂且相信它并非敌人，毕竟按暮恩说的，它的言行之中都表达出了对人类的善意。 根据最新情报，这次大范围魔兽异动正进入白热化阶段。如果不是因为暮恩的加入，北丘郡的任务提前完成，恐怕巴尼亚他们如今也差不多在这个阶段。现在看来，这未必是个巧合。 克瓦希尔的存在提醒了我们，或许这次魔兽异动背后，正是高级魔兽们在操纵。而且我们甚至可以联想，凭借这些高级魔兽不逊于人类的智慧，有没有可能魔兽平原中也出现了属于魔兽的‘国家’？ 今后团内在处理魔兽相关委托时需要更加谨慎。另外这个消息不要传出去，仅限在座的各位……好吧，还有那两位好姑娘知道。视乎情况，这个消息可能在未来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优势。即使要透露给其他人知晓，我也得考虑该在什么时候打出这张牌。” 艾什朵恩清晰地做出了总结，与暮恩的判断一样，她也认为公开这个信息目前对佣兵团没什么益处。 “阿德丽娜和妮蔻那边，之前我就嘱咐过她们不要泄露这个消息，她们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不必担心。”暮恩主动说。 阿斯本笑着打趣道：“我手下那几个猎人，这次回来之后都告诉我妮蔻和你走得很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虽然已经对阿斯本的性格有所了解，对方说话能这么不过脑子也还是让暮恩沉默，只不过强大的定力还是让他面色不改。 巴尼亚有点尴尬地侧眼看了看暮恩，在北丘郡时的流言他多少也听过一些，只是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主动询问。 “是大家有些误会了，妮蔻是几位猎人中综合素质最优秀的，所以我在执行任务时主动选择了她作为帮手。我和她之间并没有超出友谊的情感。”东方客硬着头皮平静地说。 “哈哈哈哈，别担心，我们佣兵团完全不排斥内部恋情。”艾什朵恩开怀地说，看起来这类话题远比什么高级魔兽更令她兴奋。 暮恩叹了一口气，对于这种花边新闻，再怎么回应也只是徒增看客的兴趣，还是交给时间吧。 “团长，关于那头岩角鹿的尸体……”巴尼亚及时为暮恩转移话题解围。 艾什朵恩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但还是回归了正题。 “我已经查看过了，那头鹿体内的晶体的确比普通的岩角鹿更多，也更精纯。不过，在我看来这些晶体只会让 它拥有更强的天赋魔法能力而已，并不是它能够近乎不死的理由。 所以今天上午我让阿斯本凿开了它的石头内脏，并且在心脏中找到了这个。” 艾什朵恩拿出一颗深灰色的硬质物体，放在了会议长桌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集中在这看似普通的石头上，没人能判断出这东西的材质究竟是什么。 “这东西不是石头，也并非正常的魔兽晶体。很遗憾，我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什么。不过我能确定，这东西之中没有任何以太存在，换句话说，它不具备任何魔法的力量。” 女魔法师口中名为“以太”的东西，正是魔法的力量源头，这一点暮恩已经从拜德神父那里得知。但其具体如何生效，对东方客来说依然是个谜。 “通常来讲，以太是如何产生作用的？有没有可能这块东西本身不具有以太，却能够操纵以太，就像人一样？”暮恩问道。 艾什朵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很有趣的猜想，‘东方先生’。对魔法的不了解反而拓宽了你的思路，不过在我看来，恐怕你所说的并非正确答案。” 她环视了一圈其他干部，随性地说：“希望你们都不介意我向咱们尊敬的新人普及一下关于魔法的常识。” 大家自然都没有反对，甚至有些人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同样也想听听。于是艾什朵恩继续转向暮恩开口。 “所谓的‘以太’，是世间广泛存在的一种物质。就像现在，我们的身边就环绕着以太，只是它们看不见，也摸不到，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它们的存在，只有拥有魔法天赋的人能够感知到它们。 以太之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却需要通过特殊的方式将其释放出来，这种方式就是‘魔法’。具体到实际操作，用不同的释放方式将其力量发挥出各种各样的效果，就是‘法术’了。 所以，无论是怎样的法术，都必须有施术者，也就是我们魔法师，否则以太就只是单纯的能量贮存物质，没有任何作用。噢，当然魔兽和一些怪物也可以被理解为施术者，不过它们应该没有像人一样修习魔法的过程，所以我们一般认为那是它们的天赋。 总而言之，要想操纵以太，至少需要是‘活着’的东西。除非这东西是某种尸体，否则，我想真正的施术者还是那头鹿。这东西顶多是某种魔法触媒。” 暮恩若有所思，开口问道：“魔法触媒，我可以理解为是辅助使用魔法的道具么？” 艾什朵恩赞赏地看着东方客，点头 道：“作为外行人，大体上这样理解没什么问题。诸如法杖、魔兽的晶体，乃至魔法武器，只要是能加强魔法的效果，或者辅助法术施放的，都可以算作魔法触媒的范畴。” “魔法武器也是一种触媒吗？那岂不是使用者也必须是魔法师？”暮恩发出疑问，因为他知道米拉西尔的双匕首就是魔法武器，而这浪子应该不是个魔法师。 “噢，这可能有点跑题，不过既然你都问了……米拉西尔，把你的匕首扔过来。”艾什朵恩优雅地向米拉西尔伸出了手。 浪子耸耸肩，顺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握住刀尖丢向了美丽的女团长。 艾什朵恩轻松而精准地一把接住了刀柄，暮恩这才发觉艾什朵恩的身体反应也不差。 艾什朵恩对着匕首念了几句咒语，然后随手将匕首甩向了暮恩。 东方客眼疾手快，两指稳稳夹住刀刃，当然艾什朵恩并不是战士也没使劲，这一手连内功都不需要。 “漂亮，不愧是我们团的新人。”艾什朵恩调侃道，“现在看看这把匕首的刀刃吧。” 暮恩手指翻动，很快刀刃的正面便展露在他的眼前。 “这是……某种文字？” 看着刀刃上奇怪的符号，暮恩皱起眉头。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7章 西方魔法基础讲义（下） “你把那些符号当做文字也可以。但那不是用来与生灵沟通的东西，那是‘符文’，也被一些人称为‘用来与以太沟通的文字’。”艾什朵恩解释道。 “‘符文’……这些符文是这对匕首力量的根源吗？可你刚才提到过，施术者必须是活着的东西。那就意味着……这些符文的作用是帮助米拉西尔省略施放法术的中间过程？”暮恩分析道。 艾什朵恩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对暮恩的理解力表示惊叹。 “不得不说，你很擅长思考，这个说法基本上是准确的。唔……施放法术需要咏唱咒文，这一点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 暮恩点点头，他不仅听过，还见拜德使用过。 然而就在这时，艾什朵恩做出了令暮恩意外的举动。 只见优雅的女魔法师将右手抬起到胸前，看起来很随性地伸出了食指，还没等暮恩思考对方要做什么，在她食指的上方便冒出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暮恩双目睁大，这一小团火烧掉了他之前对魔法的认知局限。 因为艾什朵恩根本没有念出咒文。 暮恩的惊讶其实很快便过去了，毕竟他对魔法的了解本就很浅，自知并不牢靠。不过考虑到对面这位女士的性子，他还是尽量表现着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法术不是必须靠咒语来施放的吗？” 艾什朵恩果然对暮恩的反应很满意的样子，她随手熄灭了火焰，表情略带骄傲。 “对水平不行的魔法师来说，是的。但是对于中阶以上的魔法师就未必了。 操纵以太施放法术，本质上靠的是施术者的精神力。咒言的作用是通过成型的范式辅助施法者对以太进行解析，用更通俗的说法来解释，就是让施术者的想法能被以太听懂。” 暮恩恍然大悟，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假如将以太比作一个东方人，你希望让以太按你的想法行动，却不懂东方的语言，这时就需要我作为中间人，将你的想法翻译给以太。而咒言起到的就是我的作用，对吗？” 在座的干部们都愣了一下，继而爆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艾什朵恩则一边笑一边点着头。 “很形象的比喻，‘咒言’先生，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向别人介绍咒言的功能时对方听不明白了。” 后悔毫无意义，暮恩只得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新的外号。 “总而言之，咒言起到的是辅助作用，只要施术者自己能够直接与以太‘沟通’，它就并非必须。 然而，考虑到解析以太的难度，如果不使用前人经过无数努力总结出的咒言来辅助的话，绝大部分魔法师可能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 想要无咒言施法，一种方法是拥有极其恐怖的解析能力，但这种天才实在太稀有了，基本都是历史上有名的魔法大师。至于我自己，包括所有我知道能够无咒言施法的魔法师，靠的都是另一种‘笨办法’：无数次反复使用同一个法术，直到对这个法术的解析方式已经无比熟悉，能够脱离咒言独自解析为止。 当然，即使不能无咒言施法，很多魔法师在熟练应用一门法术之后也能做到简化咒言施法。造诣高深的魔法师还能通过调整咒言，从而提高法术的威力，或者改变法术的效果。 不过这些非常规的咒言一般都与开创新法术一样，公不公开完全看魔法师本人的想法。据我所知，除了个别专注研究与世无争的老家伙，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成果分享给他人。 至于我们刚才提到的‘符文’，既然被称作用来与以太沟通的文字，想必你也能理解它的作用了。” 暮恩点头道：“咒言是‘语言’，符文是‘文字’，说话能解决的问题，写信也就可以。” “没错，符文是从咒言发展而出的另一种成型范式，也更为复杂艰深。符文的优势是经过触发之后可以自行生效，对施术者的要求很低。劣势则是能够承载的法术效果一般比较简单，除非是擅长符文的强大魔法师，才能像开发新法术一般设计独特的符文，承载一些更为高级的魔法。 能掌握符文的用法就已经不是容易的事，铭刻符文对魔法师的施法技巧与精神力也要求颇高。除了人的因素之外，符文要想发挥好的效果，还需要被铭刻在以太亲和力强的稀有材质上。所以像这把匕首一样的符文魔法武器，基本都非常昂贵，拥有独特符文的更是能卖到天价。” 暮恩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这柄匕首，的确感觉其材质与普通的优质钢略有区别，仿佛内蕴能量流动。 “米拉西尔，这对匕首花了你多少钱？”暮恩问道。 “噢，别提了……”米拉西尔抱怨道，“那是我人生中最无聊的一年。我不知道少吃了多少美食，辜负了多少美人，才凑齐了那一千枚金币……” 这个数字不禁让暮恩略感惊讶，一把上好的匕首只需要几金币就能买到，这魔法武器直接翻了几百倍还不止。一千枚金币都足够数个农村家庭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如果不是米拉西尔作为团内的高阶干部收入足够丰厚，同时也对魔 法武器有充分的需求，恐怕也舍不得如此放血。 然而艾什朵恩接下来的话让暮恩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魔法武器的价值。 “少点抱怨，多点感恩吧，你这欲求不满的家伙。如果你不是团里人，我的收费至少要加一倍。再者说，你这一对匕首需要的材料也少，替你省了不少钱，只是把难题抛给了我。你以为人人都能在匕首这种尺寸的武器上铭刻符文吗？要不是用匕首的人太少，你猜这对匕首放到拍卖场能不能值两千金币以上？” “这对匕首是你铭刻的符文？”暮恩有些意外地说。 艾什朵恩自豪地说：“当然，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显露出上面的符文。为了防止其他魔法师偷学自己的符文，每位魔法师铭刻符文的时候基本都会加一道特殊的禁制，隐藏符文的形态。除了知道禁制如何设计的铭刻者本人，谁也无法查看符文。如果是水平极高的魔法师，倒也有可能逆向破解禁制，不过这种水平的大师，一般也不屑于偷学他人的符文了。” 东方客心中连连感叹，看来这西方的魔法，的确有不少门道。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8章 团长，我想学魔法 艾什朵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噢，对了，你也不要认为所有魔法武器都贵到这种程度。要是让你误解了这回事，以后你上当受骗就麻烦了。” “难道还有便宜的魔法武器？”暮恩好奇地问。 艾什朵恩点点头：“是的，我们一般称之为‘装置型魔法武器’。” 暮恩听到这个名字略一思索，眼神一亮道：“将魔法装置直接嵌入武器之中？” “聪明。这种魔法武器不仅对材料没有特殊要求，对使用者也没有任何要求。只要通过外置机关触发装置就能让魔法生效。 这种武器的缺点当然也很明显。魔法装置的原理，是在法术施放生效的过程中，通过一些特殊材料抑制以太活性，并将这部分以太封存进容器中，实际使用时，通过触发机关暂时解除抑制，便可以让法术继续生效。 由此就带来两个主要问题，一是被封存的法术需要比较简单，二是在被封存的以太全部生效之后，装置就没用了。 所以装置型魔法武器往往需要频繁更换内里的魔法装置，法术效果也比较差。但是毕竟价格相比符文魔法武器便宜太多，如果不考虑更换魔法装置的后续花销，最基础的只要几十金币就能买到，所以在市面上还是很受欢迎。” 暮恩十分理解这种武器为什么颇有市场，对于大多数天赋有限的普通战士来说，使用魔法武器几乎是达到瓶颈后唯一能提升实力的手段。虽然装置型魔法武器不能无限使用，但一个人真正需要超常发挥的关键时刻又有多少呢。 越是强大的武器，持有者越希望它们一辈子都派不上用场。 “好了，跑题到此结束，回到正事上来。”艾什朵恩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那块硬质块状物。“虽然我说这东西有可能是魔法触媒，但我从中没有感觉到任何以太的力量。所以，要么这东西仅仅是一块材质未知的石头，要么……它曾经具有力量，但是随着那只岩角鹿的死而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蕴含的魔法力量会被岩角鹿的生命所维系，而现在这个，只是它失去活性之后的样子？”温特尔沉思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很有趣了。魔兽的晶体一般被视为一种高度亲以太的‘容器’，即使离开魔兽的身体也不影响其形态；而这东西却像是魔兽的‘器官’一样，会随着魔兽死亡而失活，这对整个人类来说都是重要的发现。” “不，还有一种可能性。”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暮恩难掩好奇地转头向声音来源望 去。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位神秘的骑兵大队长开口。 索菲娅的声音几乎与她的外表一样清冷，毫无感情的语调令人感觉她不像是在与人对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为什么一定是岩角鹿的生命维系着这块东西的活性，而非这块东西维系着岩角鹿的生命呢？”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炸响在干部们的耳畔，除了暮恩之外的人都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东方客饶有兴趣地看着索菲娅，自己因为感觉这个猜想有些夸张而没打算第一时间说出口，想不到在干部中居然有人与自己产生了共识。 “是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似乎就可以解释那头鹿为什么杀不死了！”巴尼亚连连点头惊叹道，“它的生命力和力量都源自心脏内的这东西，所以只要伤不到这里，它就能不断自我修复！” 米拉西尔挠挠头看向暮恩说：“所以……你最后能杀了它，是因为捅进脏腑的那一刀恰好伤到了这东西？可这不是今天上午才被那蛮熊凿出来的么。” “可能是这东西其实很脆弱，被刀砍带来的震动伤到了吧。”懒得解释殇离刀法效果的东方客信口胡诌道。 艾什朵恩难得眉头紧皱，捂着额头叹着气。 “这听起来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实在很难证明。归根结底，我们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如果以后遇到其他的案例，或许我们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不过说老实话，会说话的高级魔兽，再加上杀不死的中级魔兽……我现在很担心魔兽这个族群发生了一些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变化。这种陷入被动的感觉，我并不喜欢。” 听到艾什朵恩这样说，大家不禁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那坚毅的声音为大家带来如太阳般的光芒。 “如果陷入被动的话，就在战场上讨回来。我们是佣兵团，武力是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你不这样认为吗，团长？” 雪薇迩的鼓励让艾什朵恩露出一抹微笑，她很快恢复了平时悠闲散漫的姿态。其余干部们也纷纷点头，就连米拉西尔都难得没有跟女枪士斗嘴。 “说的也是，毕竟一切都还只是猜想。也许这只是个极端特殊的家伙，恰好被我们遇到了而已。这次暮恩他们还发现了新种类的中级魔兽呢，我们对魔兽的了解什么时候足够过。 话虽如此，我再重申一遍，今后团内处理魔兽相关的任务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温特尔，可以的话最近尽量婉拒这类任务，我想先看看这次魔兽异动的最终结果。” 艾什朵恩稍显严肃地做出了决定，温特尔低头致意，对于自己所钟爱的这位女士的命令，他从来不会质疑。 两件最重要的事项讨论完毕，会议的其余部分便更接近于例行公事。诸如伤员情况，契约完成情况，任务开支等等，对话基本都在巴尼亚与温特尔之间产生。 唯一还值得一提的，是向佣兵公会上报烈脊狼能够燃烧全身的情况，以及新发现的中级魔兽“耀光猿”。 这个名字是妮蔻憋了好几天才决定的，思前想后，她还是认为应该优先强调这魔兽的属性，避免遇到它的人类们吃亏。 对于这类发现，佣兵公会都会给予真金白银的奖励，但只有在发现得到印证之后才会发放。有时等奖励发下来，当年汇报的佣兵团都已经解散了。 所以有不少佣兵团更乐于将新发现卖给直接付钱的冒险者公会，虽然金额差距很大，但毕竟吃到嘴里的才是肉。 这也导致了在两个组织各自出版的魔兽图鉴中，佣兵公会的内容相对来说更可靠，量却更小；冒险者公会的内容全面详实，但也充斥着不少被编造出的品种。 会议结束之后，干部们纷纷离开营帐，暮恩却一直留在原地。 很快，营帐中只剩下暮恩、艾什朵恩与塞拉斯三人。这位老战士似乎一直都守在艾什朵恩左右。 “看得出你有事想跟我私下聊，介意塞拉斯在旁边吗？”女魔法师莞尔道。 暮恩摇摇头，这位长者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走到艾什朵恩身边，认真地说：“团长，我想学魔法。” 喜欢侠道西行 第159章 天赋异禀，但只有天赋 艾什朵恩顿时愕然，就连老成持重的塞拉斯也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女法师爆发出一阵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尽力向暮恩解释：“抱歉，暮恩……我不是在嘲笑你，哈哈哈哈，只是你说的话实在太让我意外了！” 塞拉斯带着安慰的语气说：“暮恩，魔法师对精神力的天赋要求很高，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的。至于魔法战士，你如果想尝试的话倒可以训练一下，可是魔法战士对体质的要求又很高，以你的年龄，还是不要抱太高的期待比较好。” “你们所说的精神力，具体是指什么样的能力？”暮恩追问道。 “这很难形容……思维的力量？意志的力量？或者说专注的力量？”已经从大笑中平复下来的艾什朵恩皱眉道，“总之，那是一种能够让我们感知到以太，并且操纵以太的能力。没有精神力天赋的人是无法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感受到以太存在的，即使后天进行了精神力的训练，也只能隐约察觉，天赋太差的连魔战士都未必做得了。” 塞拉斯点头补充：“所谓的魔法天赋，基本上可以理解为精神力天赋。那些天生就能察觉到以太活动的人，只要得到适当引导，基本都能成为优秀的魔法师。至于资质稍差一些，只能略有感觉的，也可能成为魔法师，但成就上限会低很多。所以魔法师是个很残酷的职业，天赋不够，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暮恩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问：“那如何确认自己有没有精神力的天赋呢？” 见暮恩还是不死心，艾什朵恩叹道：“如果你能在我刚才施放法术时，感知到以太的活动，那就是有天赋。” “嗯，那我应该是有的。” “那是当然，之前就告诉你了……什么？” 艾什朵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暮恩。 “我或许能感知到以太的活动，当然，前提是那并非我的误解。”东方客重申道。 女团长与自己的副手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她二话不说，走到了暮恩的对面，将双手放在了桌子之下。 “暮恩，现在我的哪只手在使用魔法？”艾什朵恩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左手。”暮恩笃定地说。 艾什朵恩的眉毛颤了一下。 “现在呢？”她又一次问道。 “一样，你甚至都没有解除过刚才的魔法。”暮恩微笑道。 艾什朵恩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东方客，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短暂的沉默后，暮恩又开了口。 “这次你换到右手了。” 艾什朵恩苦笑出声来，将双手放回桌上，她的右手食指之上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并且随着她收起手指而熄灭。 “这还真是……由不得我不信了。谁能想到，一个生长在东方大陆的中年人，居然是个魔法师的胚子？！” 如果不是自己的测试证明了暮恩所言非虚，艾什朵恩肯定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 “以太释放能量是一次性的吗？我感觉在你施术的时候以太是单向流动的。” 艾什朵恩的表情僵住了。 “你不止能感受到以太的活动，还能准确感知以太的流动方向？” “起初没有这么清晰，只是在身边有魔法生效时，我会有奇怪的感应。不过后来我逐渐发现，只要聚精会神，我似乎就能感知到空气中微弱能量的流动。刚才听到你介绍了以太之后，我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艾什朵恩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暮恩的眼睛。 “你在让以太聚集在左肩。这依然是一项测试吗？”暮恩平静地说。 艾什朵恩长舒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向塞拉斯的方向摊开手。 “你看到了吗，塞拉斯。我在最离奇的梦里都没设想过这样的事。” “我看到了，团长。”塞拉斯十分理解地看着艾什朵恩，之后他转向暮恩，在惊叹的表情中依然保持着微笑， “暮恩，绝大部分拥有魔法资质的人，只是天生能感受到以太释放能量时的活动而已。只有少数天才，才能在未经训练的前提下直接感知到以太的存在。 而你的情况还要更进一步，你不仅能感知到以太，还能清晰察觉到以太的流动……恐怕天才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了。仅就精神力而言，你的天赋甚至还要超过团长。” 东方客知道自己天资颇高，毕竟从年幼时开始他学东西就远比同侪迅速，如若不然也不会得到师尊赏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来到了西方大陆，自己居然在魔法一道上也是天赋异禀。 “你这家伙，倒是藏得很深啊，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能感应到以太。”艾什朵恩幽怨地说。 暮恩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拜托……我之前都不知道什么是以太，就算能感应到，也不会多想啊！” 美丽的女团长故作不满地叹了口气，调侃道：“唉，有生以来我还从没在魔法天赋上输给过别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输给了一个东方人，我给这片大陆 丢脸了……” “不要说得好像两片大陆的荣辱寄托在两个佣兵身上一样……”东方客眯着眼睛揶揄道。 “呿，还真像是赢家的发言啊。事先说好，我可以教你使用魔法，不过嘛，以后你作为魔法师的名气大了，对外可得认我这个老师。”艾什朵恩莫名摆出一副自豪的样子。 “我倒是无所谓。”暮恩耸耸肩，“但是如果我以后作为魔法师没什么名气，你这位‘老师’也别怪我。” 艾什朵恩优雅地摇摇头道：“你低估自己了，幸运的家伙。历史上那些天赋与你相当的人，几乎每一个的名字都能在拓维兰帝国魔法学院的学典中找到。只可惜你来得太晚了，你如果从小就生在这片土地，宫廷首席法师大概只是你最差的出路。” 女法师站起身来，走到了暮恩身边，继续说：“修习魔法除了精神力天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脑子好使。在这一点上，依我所见，恐怕你的天赋也低不了多少。现在，你先试一下操纵以太。将你的精神集中在一部分以太之上，试着用自己的想法去移动它们。” 暮恩遵从着艾什朵恩的指示，闭目凝神，用意念感知着身边的以太，然后试图操作…… 试图操作…… …… “你在睡觉吗？为什么还不开始？”艾什朵恩埋怨道。 暮恩睁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女法师。 “我早就开始了，但是以太……不听我的。”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0章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怎么会呢？”艾什朵恩皱起眉头，“你既然能感知到以太，只是简单移动它们应该并不会很困难才对。” 暮恩又尝试了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已经尽力了，那些以太却还是几乎完全没有移动。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我的方法是正确的，却就是不生效。简直像是……以太在拒绝我。” “拒绝你？”艾什朵恩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 “噢……我的老天，我居然会忽略了常识……看来是你惊人的天赋让我失去了理智，暮恩。很遗憾，恐怕如你所说，你当不了一个出名的魔法师了。”艾什朵恩的表情带着些许怜悯。 “什么意思，你忽略了什么常识？难道我现在的状况反而是正常的？”暮恩疑惑地问。 “可以这样说。我之前光顾着在意你在精神力上的天赋，却忽略了使用魔法的另一个关键因素——以太亲和。”艾什朵恩叹道。 在暮恩依然不解的目光下，她简单思考之后为对方举了个例子。 “暮恩，你是一位大剑豪，而巴尼亚还没有大剑豪的位阶。可是如果你和巴尼亚同时发出命令，你觉得团员们会听谁的？” 暮恩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说……以太不听我的命令，是因为我是外人？” 艾什朵恩点头。 “以太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们并非我们想操纵多少就能操纵多少，而是取决于我们对以太有多强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就被称为以太亲和力。 以太亲和力越强，魔法师就能调动越多身边的活性以太。如果是两个魔法师在以太稀缺的环境战斗，以太也会优先被以太亲和力强的那一位使用。” 暮恩抱怨道：“听起来这些以太单纯就是谁跟它们关系好，它们就帮谁……” 艾什朵恩打了个响指，对此表示赞同。 “那让我猜猜看。以太亲和力……是不是要在有以太的环境中生长才能培养起来？”暮恩问道。 艾什朵恩无奈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结合女法师说的话，以及自己无法调动以太这回事，结论只能是自己毫无以太亲和力。而暮恩与其他人最大的差别，自然是生长于没有魔法存在的东方。 “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以太亲和力。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因为以太亲和力不够而无法修习魔法的人。由此看来，东方大陆是真的没有以太存在。”艾什朵恩感慨道。 “那……有什么 方法能提升以太亲和吗？”暮恩不死心地追问。 艾什朵恩略带尴尬地说：“呃……有倒是有，但效果有限，而且恐怕都不适合你。我知道的主流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长期置身于富以太环境中，可以强化对应属性的以太亲和力，这种环境很稀有，而且一般也很危险，只有一些魔法大师会带着自己的学徒去这类环境中修习；第二种则是……多多使用法术……” 暮恩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这两种方法的确都不适合他。富以太环境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想为这种事把安全抛诸脑后。至于多多使用法术，他首先得有条件使用第一个法术…… “你也不要太灰心，随着你在这边生活久了，以太亲和力应该也会得到提升。即使不能成为很优秀的魔法师，也可以试着像我们一样成为魔法战士。而且说老实话，你自身的实力已经足够令我们惊叹了。”塞拉斯真诚地安慰着暮恩。 “他说的没错，中高级的魔法你用不出来，最基础的魔法还是有机会的。等过段时间你的以太亲和至少能让你操纵一点以太之后，我会教你。”艾什朵恩也承诺道，眼看着一个天纵奇才因为这种理由受挫，她也感到很遗憾。 “嗯，那就拜托了。谢谢你们，团长，副团长。”暮恩露出感激的微笑，平静地走出了营帐。 他虽然也感觉有些可惜，却并没有如二人所想象的那么难过。 学习魔法这件事对他而言本就只是锦上添花，他也早就做好了东方人学不了魔法的心理准备。相比之下，现在这个结果至少还留有希望。 至于自己惊人的魔法天赋得不到发挥，他也非常看得开。没有哪个人能真的把自己所有天赋都发挥到极致，自己已经幸运地在许多山峦上近乎登顶，少爬这一座也算不得什么。 东方客信步走到了阿德丽娜的营帐之前，礼貌地喊道：“阿德丽娜，你在里面吗？” “啊，暮恩，你可以进来。”营帐中传来少女的回应。 暮恩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看到阿德丽娜正紧张地端坐在床上，擦拭着自己的断剑，此时望向他的眼神十分没有自信。 “看来我们的好姑娘有些胆怯，擦拭一柄可能被重铸的剑唯一的意义，或许就是转移你的注意力，对吗？”暮恩微笑着打趣道。 阿德丽娜叹了口气，将断剑放在了一旁。 “我很想否认，但谎言并不会让我更坚强。暮恩，你在会议上应该见到了那位雪薇迩女士吧，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暮恩挠挠头，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 “虽然你可能会认为这是一种安慰，不过以我目前对雪薇迩的了解，我感觉你们会很合得来。只要你不向她说谎，就一定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刚说完，暮恩忽然发现，阿德丽娜的胸前挂着一样东西。仔细一看，正是自己送给她的那块通体乌黑的鸟形天玉。 意识到暮恩的目光，阿德丽娜有些脸红地说：“我还挺喜欢这颗天玉的，但是因为有点担心妮蔻的想法，所以之前没戴上。不过今天上午她来看我的时候主动让我戴上，所以……” 暮恩笑着摇摇头说：“别在意，我很开心你喜欢我的礼物。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希望巴尼亚的女儿与你有同样的想法。同时，也希望它能带给你足够的勇气。” 阿德丽娜听到暮恩的话，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平静地站起身来。 “走吧，暮恩，我们去见雪薇迩女士。”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1章 莫名其妙就开打？ 雪薇迩的营帐位置并不难打听，经过短暂的寻找，东方客与少女很快就看到了雪薇迩的身影。 因为这位女性大队长连门帘都是大敞着，似乎丝毫不担心泄露任何隐私。 还在暮恩纠结该如何打招呼的时候，对方已经先看到了二人。 “暮恩，你找我有事吗？” 雪薇迩站在营帐里，歪着头问道。 “呃……事实上是这位姑娘有些事情想问你。”暮恩硬着头皮回应道，同时看了阿德丽娜一眼。 而阿德丽娜此时的表情怔怔的，似乎是为雪薇迩独特的外形与气质感到意外，直到暮恩轻轻拍了拍她才醒过神来。 “是……是的，雪薇迩女士，我的名字是阿德丽娜！”少女紧张地直起身子喊道，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大。 附近营帐中的佣兵们都听到了她的声音，纷纷探出头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这让阿德丽娜有些窘迫。 “我知道了，你们先进来吧。” 雪薇迩笑着邀请二人进入了营帐，之后顺手放下了门帘，隔绝了他人的视线。 进入营帐后，暮恩本能地环视了一下室内的陈设。雪薇迩作为大队长，她的营帐也比暮恩的大出不少。但一眼看过去，这个营帐中的空间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雪薇迩往营帐中添置了多少私人用品，因为实际上直接占据了整个营帐近半空间的，是数个大型的武器架。 看着武器架上形形色色的武器，暮恩不禁感到好奇，雪薇迩是不是连睡觉的时候都在训练。 他很确信这些武器不是雪薇迩的收藏品，因为不会有人连训练武器也一起收藏。 “你们想问的问题总不会是我为什么要把武器架摆在营帐里吧。”雪薇迩调侃道。 “原本不是，但我确实很好奇。”暮恩坦承。 “其实很简单。”雪薇迩耸耸肩，“想了解如何压制一种武器，除了对练之外，就只有自己亲自尝试了吧。” 暮恩恍然大悟，原来雪薇迩将这些武器放在营帐中，就是为了方便能随时拿起来演练。 “那这是否意味着，除了长枪之外，你对其他武器的熟练度也不差？” “以我个人的标准来说，只有长剑和鞭刃能达到熟练的标准。其他的武器至多只能算掌握。” 暮恩点了点头，以他对这位女士性格的了解，她口中的“标准”恐怕远比普通人高。 “闲聊到此为止吧，你知道 我不喜欢绕弯子。你们找我有什么事？”雪薇迩认真地问。 暮恩看了一眼阿德丽娜，后者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开了口。 “雪薇迩女士，你能……和我聊一下有关艾隆威尔的事吗？” 雪薇迩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继而皱起眉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见对方似乎有些不悦，阿德丽娜急忙解释道：“很抱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冒犯，但我们并没有恶意……” 接下来，阿德丽娜认真地将自己与艾隆威尔的故事讲给了雪薇迩听，也告知了对方自己离开村庄做佣兵的重要动因就是追寻艾隆威尔的足迹。 至于为什么会找到雪薇迩的头上，阿德丽娜倒是没有选择出卖拉尔夫他们，只是说从某位团内的佣兵口中偶然听说了雪薇迩与艾隆威尔交往过的信息。 听完阿德丽娜的话，雪薇迩沉默地看着她，这让少女感到十分不自在。 “雪薇迩女士……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的。”阿德丽娜怯怯地说。 美丽的女枪士不声不响地走到了武器架之前，自然地抄起一把训练用长枪。另一只手则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把训练用迅捷剑，也不管少女是否能反应过来便丢了过去。 虽然有些惊慌，但阿德丽娜还是稳稳接住了训练剑，不解地看着雪薇迩。 暮恩略显惊讶地见证了这一幕，却什么也没说，他心知这不是属于他的场合。 “为什么你的眼神里带着疑惑？”雪薇迩沉静地说，“两位战士拿到了武器，会发生什么事还需要赘述么？” “这？！可是……”阿德丽娜知道了雪薇迩想与她做什么，却依然搞不懂理由。 “你也可以拒绝，但那也意味着我不会向你透露半个字。”雪薇迩边说边掀开门帘，将最后一句话留在了营帐中，“我在训练场等你。” 营帐里只剩下暮恩与阿德丽娜两个人，少女有些无助地看着暮恩，后者则回以平静的微笑。 “这是属于你的挑战，你应该自己决定。” “可是，我怎么可能胜过一位大剑豪呢？”阿德丽娜眉头紧锁。 “是个好问题，但你猜雪薇迩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东方客淡淡道。 面对愕然的阿德丽娜，他继续说：“我的耳朵还算灵光，刚才她可从来没说过你要胜过她才能知道一切。” 说完，暮恩也离开了营帐。 阿德 丽娜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而她持剑的手掌，逐渐紧握…… “你来得有点慢，看来你对艾隆威尔的消息也没那么好奇。” 不那么明媚的秋日之下，雪薇迩轻轻撩拨着自己的淡金色短发，用言语向阿德丽娜挑衅。 “不，我的迟来，只是因为还需要做一点准备。”阿德丽娜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她默默地从背后取下一样东西。 看到这样东西，雪薇迩和暮恩都挑起了眉梢。 “抱歉，女士，未经你的允许，我就借用了这东西，如果你介意，我立刻把它放回你的营帐。” 阿德丽娜说着，用右手的训练剑轻轻敲打了几下左手的盾牌。 雪薇迩明显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她摇摇头道：“不，我很喜欢你的判断。我为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我本以为你不会认真对待这场胜负，但你用行动告诉了我，我才是那个傲慢的人。” 女枪士右手持枪，轻松地舞出几道漂亮的枪花作为热身。 “我将不使用任何强化魔法，并且仅用右手与你战斗。只要你能让我不得不使用左手，就算你赢。” 阿德丽娜认真地点点头，迈起脚步，踏入了与大剑豪决斗的战场。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2章 实力悬殊的战斗 作为旁观者，暮恩对阿德丽娜的选择颇为赞赏。 这种赞赏源于少女的智慧，也源于她的勇气。 阿德丽娜的惯用武器迅捷剑以灵巧见长，但面对一个技巧远超自己的长枪使用者，她连近身的可能都没有。要弥补这种劣势，最可行的方法就是持盾。 虽然一定程度上会削弱自身的平衡性与灵巧，但是有了盾牌，阿德丽娜也就有了硬顶长枪冲入近身的可能。 当然，以二人悬殊的实力差距，即便被近身，阿德丽娜肯定也不是雪薇迩的对手。可是为了把胜机从零变为渺茫，少女依然选择了持盾，即使她还从来没这样战斗过。 哪怕是面对高出自己至少两个位阶的强者，少女也在竭尽全力追求胜利。正是这种心气，让雪薇迩对她也愈加欣赏。 此时的训练场中，两位女性仍在对峙，似乎都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其他在训练或者正好走到附近的佣兵们看到有人比斗，也纷纷靠过来围观，发现其中一人竟是雪薇迩之后无不动容，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喂，什么情况，怎么雪薇迩大队长在跟人比试啊！团里能跟她水平接近的只有米拉西尔大队长吧？对面那个姑娘是谁，看起来很年轻啊，而且未免太漂亮了！” “你们这帮臭男人，光知道看长相！我听说过这个姑娘，应该是前阵子入团的新人。别看她年纪小，已经是个高剑士了，而且目前在团里的地位是小队长！” “这他妈……真的假的？这么个小姑娘比我还强？不过就算是高剑士，跟大剑豪的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你刚才没听到，雪薇迩大队长说了，她只用单手，如果那姑娘能让她用上另一只手，就算那姑娘赢！” “哦~这倒还稍微有点悬念，不过这两个人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众人感受到了目光，他们抬头看去，发现一位东方客正平静地看着他们，面带和善的微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副笑容，他们一个个全都感觉脊背发凉，当即噤声，不敢再讨论什么了。 为少女摆平了些许闲人的干扰之后，暮恩将注意力放回了训练场，正巧赶上阿德丽娜向雪薇迩开始靠近。 少女刻意地在靠近女枪士的左侧，因为对方不能使用左手，从这边攻击会更有优势一些。 雪薇迩也随着阿德丽娜的移动而转向，始终保持正面向着对方，等待后者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就在阿德丽娜来到雪薇迩攻 击范围边缘时，她忽然加速，想通过对方反应的时间差，从对方左侧突入近身范围。 这种策略她之前与食人魔战斗时也使用过，当时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可惜此时她面前的不再是一只头脑简单的怪物，而是一位身经百战、技巧超卓的女战士。 几乎是在阿德丽娜冲刺的同时，雪薇迩以右脚为支点，顺时针旋身，压低身子扫出长枪，直击阿德丽娜的下盘。 少女面色一震，本能地跃起躲过攻击，刚刚还在冲刺的身体却很难保持平衡，不得不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站起来，有些狼狈地再次面对雪薇迩。 旁观的暮恩微微点头。刚才阿德丽娜抓的时机已经很准，她冲刺时的位置几乎恰好与长枪的攻击范围完全重合，由此可见其战斗天赋之高。 然而雪薇迩仍是技高不止一筹，那明显是完全预判到阿德丽娜的行动才能用出的招式。而且她还刻意压低了攻击路径，防止阿德丽娜靠盾牌硬顶来反击。 暮恩看得出雪薇迩留了力，她希望这场比试完全是技巧之争，而非靠她长年的身体积累取胜。 还没等阿德丽娜重整态势，雪薇迩的长枪已经如骤雨般袭来。少女急忙支盾，且战且退，试图脱离长枪的攻击范围。 由于只用单手，雪薇迩大部分时候需要靠大臂夹住枪杆作为支点，才能迅速发力调整攻击的方向。这必然束缚了她攻击的角度，因此阿德丽娜的仓促防御依然没有被攻破。 这时，却见雪薇迩突然变招，手腕一抖，刚刚被夹在大臂处的枪柄疾出，竟再次直扫阿德丽娜下盘。 面对这令人意外的攻势，少女一时慌神，紧盯着枪杆，急忙向后一跃。 然而这正中雪薇迩下怀，枪杆的横扫只是虚晃一招，她真正的攻击还在后面。 在扫枪杆的同时，雪薇迩的身体也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让长枪在她身下转过一圈，之后借着这个力道，枪头似棍棒一般，狠狠砸在阿德丽娜的左侧。 当阿德丽娜发现对方的意图之后，第一时间便用盾挡了过去。然而她被刚才的虚招牵扯了太多心神，防御还是慢了些许。 “唔！”少女发出一声闷哼。 周围观看的佣兵们同时发出惊呼。雪薇迩刚才的枪招实在令人叹服，他们都看得出，虽然阿德丽娜及时支盾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还是没能避免受伤。 “结束得好快，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吧。”有眼力好的佣兵叹道，“这小姑娘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但她左腿 已经受伤，根本没有再战的机会了。” 抱持同样想法的，还有站在训练场中心，已经稳稳落地调整好姿势的雪薇迩。 她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一招已经足以奠定胜局。虽然只是木制的训练用枪，但作为长棍打在腿上的感觉也不会好受。由于自己收了力，而且阿德丽娜用盾卸去了一定力道，这姑娘的骨头应该不会断，但短时间内是别想活动自如了。 然而当雪薇迩再次抬头，仔细看向阿德丽娜的眼睛，她看到了痛苦，却没有看到退却。 那仍是苦苦思索策略，燃烧着求胜欲望的眼神。 雪薇迩眯起双眼，露出微笑，再次摆开了架势，用另一只手向阿德丽娜做出了一个“来”的手势。 阿德丽娜没有受到挑衅的影响，她现在非常冷静。 左腿传来的痛楚让她清醒，她记起，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也就是在那时，受着腿伤的自己，从暮恩那里学到了人生中第一招正经的剑术—— “老鹰刺击！”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3章 她能反杀？ 当这个招式名在脑海中响起时，阿德丽娜感觉自己抓住了唯一的胜机。 她还记得，暮恩教她老鹰刺击时说过，这一招最大的优势就是一条腿受伤也不影响使用。 如果依靠老鹰刺击出其不意，自己仍有逼迫对方用上另一只手的机会。 但她现在依然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暮恩站在训练场边缘，面色凝重地看着阿德丽娜。 看到阿德丽娜腿受伤之后，他就知道少女一定能想起自己传授给她的第一个剑招——“九月鹰飞”。然而他同样很清楚，在当下这个局面，阿德丽娜要用出这招反杀的剑术有多困难。 少女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弥补武器长度的差距。本身以短胜长就必须在灵敏度上占据优势，此刻她又受了腿伤，想近对方的身更是难上加难。 除了来自对手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尴尬的问题——上次阿德丽娜伤的是右腿。 由于九月鹰飞本身不是一个常用剑招，暮恩在传授给阿德丽娜其他剑招之后几乎就没再单独为她训练过这一招。这就导致阿德丽娜只掌握了以左腿支撑的九月鹰飞。用右腿支撑的九月鹰飞发力技巧与左腿并不相同，但他并没有教过对方。 靠少女自己临时应变，能将九月鹰飞发挥出几成威力？虽然少女天赋异禀，但东方客对此并没有什么自信。 “百鸟朝凤剑”作为江湖一流的剑术，其招式精妙亦非平常。阿德丽娜在自己的教导下短时间内将数个招式初窥门径已然不易，至于瞬间掌握换腿发力的诀窍，能做到的人在整个东方历史中都寥寥无几，她的天赋还远远到不了这种程度。 在这种劣势之下，暮恩也很好奇，阿德丽娜会选择怎样做。 少女动了起来，同时吸引着全场的目光。 却见她再次向雪薇迩的左侧走去，似乎是打算故技重施。 她的步伐尽量走得比较平稳，但抑制不住的颤抖和起伏让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强撑而已。 “完全状态的你都做不到的事，现在还奢望能做到吗？”雪薇迩淡淡地说。 阿德丽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握紧了左手的盾。 下一秒，她又一次冲向对方，手中的长剑向前直刺。 雪薇迩皱眉摇摇头，这种鲁莽而缺乏技巧的攻击简直是浪费体力，她不知道阿德丽娜是在自暴自弃还是另有图谋。 女枪士随手拨开了长剑，同时又是一波连刺，直接将阿德丽娜逼退。 左腿的伤愈加吃痛，少女后退的步伐逐渐不稳，表情也变得痛苦。 雪薇迩见状，默默叹了口气。 “的确是有些太勉强了，还是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吧。”女枪士在心中暗道。 双方又过了几招，突然，阿德丽娜在后退时左腿一软，急忙用右腿支撑，可身体却已经有些失去平衡地向后倒去，她不得不用长剑撑地来不让自己倒下。 “就是现在！” 雪薇迩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个疾速前冲，长枪直指阿德丽娜的身体。 然而她忽视了，这个举动也相当于她自己主动靠近了阿德丽娜。 嗡—— 一阵低沉的破风之声传进四周每个人的耳朵里，同时也让这些围观的佣兵们大惊失色。 一柄木制迅捷剑旋转着从雪薇迩头部的一侧擦过。 女枪士的表情同样带着震惊，阿德丽娜的选择多少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想过阿德丽娜会在关键时刻采用投掷的方式来干扰自己，但她一直提防的是少女左手的盾牌，而非右手的剑。毕竟丢了盾还有一拼的可能，丢了武器之后就只能乖乖认输了。 正因如此，少女投出武器的行为令她一时紧张错愕。虽然还是较为轻松地躲了过去，出枪的轨迹却有所偏移。 而接下来的场面，让所有围观的人们都久久难以忘怀。 电光石火之间，阿德丽娜已然出招。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她刚才支撑住身体之后摆出的姿势，像是一只蜷缩着的鹰。 就在雪薇迩因为被投出的训练剑而晃神的刹那，阿德丽娜右腿发力，身体舒展，结合着腰与手臂的力道，仅剩的“武器”如雷霆般袭向女枪士毫无防备的胸口。 暮恩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使沉静如他，也不禁为阿德丽娜感到惊叹。 这的确是以右腿为支撑的九月鹰飞，却不再是靠右臂出招的九月鹰飞。 左腿支撑右臂出剑的发力技巧，的确与右腿支撑右臂出剑大相径庭。但是只要将其发力技巧完全反过来，就可以做到完美的右腿支撑，左臂出剑！ 阿德丽娜正是灵性地用这个方法打破了僵局。虽然将发力点换作非惯用手也必然削弱威力，以盾代剑出招更是令人意外的大胆之举，但这些换来的，却是她真真正正拥有了反攻的机会。 正面接招的女枪士在阿德丽娜反击的瞬间似乎有了些许动摇。 但她也只动摇了一瞬间。 迅速判断了阿德丽娜的攻击轨迹之后，雪薇迩右臂上抬，不知何时已经改为反手持枪，用枪柄的部分拨起少女的胳膊。 盾牌的轨迹向上偏移，错过了雪薇迩的胸口，直奔面门。然而女枪士早已提前侧身，令阿德丽娜绝境下的一击扑了个空。 少女见状，自知再拉开距离的话她将毫无机会。于是她急忙又挥舞着盾牌砸向雪薇迩，由于武器已经丢掉，她干脆双手齐上，试图靠力量压过对方。 然而这带着慌乱的出招让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弱点。雪薇迩接续着刚才反手持枪的架招，以右肘靠着枪杆发力，让枪尖那端狠狠打在阿德丽娜的脚踝上。 随着一声难以压抑的痛呼，阿德丽娜倒下了，同时捂着伤处露出痛苦的神情。 对面的雪薇迩立刻扔掉了长枪，有些紧张地伏下身子，一边安抚阿德丽娜，一边试图检查对方的伤势。 “还是交给我吧。”一道轻松的声音传来。 暮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他云淡风轻的语气让雪薇迩感到莫名安心。 这时周围的其他佣兵们才纷纷发出惊叹。刚才二人的精彩攻防让他们看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场莫名其妙的决斗，也终于就此落下帷幕。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4章 不打不相识 这场决斗的结果没有超出大部分人的意料，但过程却令佣兵们大呼过瘾，之后又有点自惭形秽。 围观的佣兵们虽然许多都有高剑士位阶，但其中一半以上都自认表现不会比阿德丽娜更好。 这场决斗之后在佣兵团中广为流传，乃至后来团里许多人都是通过这件事，了解到团内还有阿德丽娜这么一号人存在。 而此时，刚刚历经艰难决斗的少女，正在暮恩的施针下，表情逐渐平和。 “你这是什么技巧？为什么你刺伤了她，反而看起来能够治愈她？” 与所有其他西方人一样，雪薇迩也对暮恩的针灸技术表示了惊讶。 “一种来自东方的神秘技巧。如果以后你受了伤，我也可以为你施针，让你体验一下。当然，我衷心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暮恩微笑着回答。 “不受伤就不能体验吗？”雪薇迩认真地问。 “这……”暮恩愣了一下，“从技术上来说是可以的，但你现在既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也体验不到被治愈啊……” 雪薇迩略带惊讶地说：“生病也可以吗？我最近的月血……哦，就是女人每个月的那种病痛，都比以往疼一些，这个你能治吗？” 东方客瞠目结舌地僵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东方，女子月事在大众眼中是极其羞耻的隐私，一般人聊天时都是讳之不及。师尊还在世时，倒也有些关系近的师姐师妹，会来找他这个“江湖第一神医亲传弟子”来瞧些月事相关的病症。但她们哪个不是又羞又怯、扭扭捏捏的样子，描述症状也是反复斟酌用词，听着跟猜谜语一样。 说老实话，当年的暮思痛也觉得，不就是女人生来就有的一种现象么，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结果如今在西方大陆，面对一位女佣兵直白坦然地聊起这档事，反倒把他整不会了。 就在暮恩心里想着这是否又是一种文化差异时，他的余光瞟见了阿德丽娜瞪大的眼睛和微红的脸。 这姑娘好像连疼痛都忘了。 这时他才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自己的问题。 后来暮恩才知道，月经在西方也同样是一件大家都羞于启齿的事，只不过在佣兵界情况会有些区别。 这一方面是因为佣兵们大多性格粗犷，不怎么讲礼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月经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战斗力，在佣兵团里是个必须要谈及的话题，谈多了，自然也就没那么羞耻了。 话虽如此 ，像雪薇迩这样丝毫不避讳的人还是少数。 “你不回答，是觉得羞耻，还是治不了？”女枪士微微皱眉问道。 “我只是一时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回过神来的暮恩硬着头皮答道，“可以治，但你现在……并没有在那段期间内，对吧。所以也很难当下看到效果。不如我事后再给你做一次详细的诊疗，确认了病因，治疗效果也好一些。” 雪薇迩满意地点点头：“可以，没想到团里多了一位大剑豪的同时还多了一名医生。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我会请你喝酒的。” 暮恩当下暗自决定，一定要好好为雪薇迩诊治。不为别的，他就是想知道这女人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她的伤没问题吗？我刚才虽然收了力，但那毕竟是脚踝……”雪薇迩关切着阿德丽娜的情况。 “没事的，没有伤到骨头。经过我治疗之后，几天之内应该就可以正常行动了。”暮恩在观战时就看得很明白，雪薇迩最后一击的落点只是会让阿德丽娜很痛，伤不到根本，所以也并不着急。 “我已经好多了，雪薇迩女士。我输得心服口服，你的技巧实在太强了！”阿德丽娜夸赞着对方。 “这本来就不算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好姑娘。”雪薇迩有些心疼地说，“我虽然仅用了一只手，但我原本就练过单手的枪术，即使是面对剑豪位阶的对手，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我原本打算刻意不使用枪技，这样还稍微公平一些。但你的表现远远出乎我的预料，最后让我本能地用出了不想用的技巧，我认为这甚至可以算是你的胜利。” 少女摇摇头：“不，输了就是输了，我不会接受一份配不上的胜利，或许以后的某一天，我会靠自己的实力得到你的认可！” 雪薇迩的眼中满是赞赏，她点头道：“我毫不怀疑你能做到。我的年龄几乎是你的两倍，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今天的胜利中有多少来自岁月的偏袒。或许是那些所谓的神明在恶作剧，一个普通的农村里，居然真的会诞生两位天才。” 少女愕然道：“两……两位？你指的难道是我和……艾隆威尔？” 暮恩的表情却非常平静，他淡淡地向雪薇迩开口：“艾隆威尔曾经和你提到过阿德丽娜的事吧？在你打算和阿德丽娜决斗时，你直接扔给了她一把迅捷剑。但她的佩剑断了，根本就没带在身上，佣兵团里的其他人大概也不会和你讲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所以……” “你猜对了，艾隆威尔和我讲过不少有关阿德 丽娜的事，我也知道他在离开家乡之前送给了她一把迅捷剑。所以我听到你的名字，又听到你想向我了解艾隆威尔的事，立刻就知道你是谁了。”雪薇迩微笑着向少女坦承，“不过……那把剑断了吗？我想艾隆威尔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这……可是……”听到对方出乎意料的回答，阿德丽娜不解地问：“既然都知道我是谁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决斗呢？” 女枪士莞尔一笑，英气十足的脸上流露出几许俏皮。 “比起他人的口述和乏味的自我介绍，我认为用这种方式认识彼此才最真诚，不是吗？”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继而同样笑了出来。 “万分认同。那么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吗，雪薇迩女士？” 女枪士优雅地摇了摇头，向阿德丽娜伸出了要扶起对方的手。 “要做朋友的话，至少从你去掉那过分礼貌的称呼开始。很高兴认识你，阿德丽娜。”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5章 爱情往事 不久之后，雪薇迩与阿德丽娜和暮恩重新回到了她的营帐之中。因为阿德丽娜受了伤，雪薇迩让她坐在了床上，自己则与暮恩站在一旁。 “你想了解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雪薇迩主动说。 心知对这位女枪士遮遮掩掩毫无意义，阿德丽娜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认识艾隆威尔的，还有，你和他是如何成为情侣的，又是……如何分开的。” 雪薇迩面色不改地点点头，仿佛谈及这一切对她来说不会产生丝毫动摇。 “我和他相识于两年多之前，当时因尼提亚王国有一位边境侯爵为了建立新的贸易线路，需要对处于魔兽平原外围的领地进行清理。因此侯爵组织了一场由其私兵与多个佣兵团共同参与的会战。 那场会战规模不小，全团出动了接近一半人，由我负责带队。除了我们之外，其他参与会战的佣兵团都来自因尼提亚国内。只是他们每个团的规模都不大，总人数加起来与我们团差不多。除了佣兵之外，侯爵派出的私兵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 由于三方实力不相伯仲，在具体的作战策略上我们会各自派出代表一起商讨。黄昏的代表自然是我，而因尼提亚那些佣兵团们共同推举出的代表，就是艾隆威尔。” 听到这里，暮恩与阿德丽娜不禁对视了一眼。 “如果我了解到的信息无误，艾隆威尔如今应该年仅二十五岁。”东方客略显惊讶，“会战发生在两年多之前，那时的艾隆威尔至多才二十三岁，却能被数个佣兵团共同推举为代表？” 从阿德丽娜的表情来看，她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当时的惊讶并不比你现在少。我对那些佣兵团也多少有一点了解，他们没有黄昏这样强大，却也绝对不会在任务中胡闹。 之后，艾隆威尔用实际表现向所有人证明了他拥有作为代表的资格。在作战会议上他提出的很多方略都非常有见地，我必须承认，他的指挥才能在我之上。 而踏上战场之后，他的长剑也总能高效地收割魔兽的性命。我和他并肩作战过，虽然他的动作不算很完美，但是临场反应能力非常强。当时他还处于剑豪的位阶，不过在我看来，几年内他就能达到大剑豪的水准。 后来我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有关他的故事。当时他活跃在因尼提亚南方一带的佣兵圈子也不过两三年，但是他实力高强，头脑也聪明，很快就被一个名声很好的佣兵团“锋刃”吸纳为干部，并且通 过数个任务立下大功，破格晋升高层。 他似乎有一种很容易吸引别人的领袖魅力。在那几个因尼提亚佣兵团中，他的团内职位不是最高的，资历更是不值一提，但那些比他年龄大许多的佣兵却都很服从他的指挥。甚至连偶尔参与会议的侯爵本人，对艾隆威尔也是颇为欣赏。 噢，当然，对他最欣赏的人，还是我自己。” 眼看终于说到正题，阿德丽娜不禁紧张地吸了口气。 “嘿，不需要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一个女人爱上一个英俊而有才能的年轻男人，我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雪薇迩轻松地打趣道。 “你们两个，是谁先向对方表白的？”好奇心涌动的暮恩插嘴问道。 “我认为是我先爱上的艾隆威尔，但率先表白的人是他。”女枪士自然地答道。 阿德丽娜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你们也听过些传言，说我好像对男人没兴趣之类的。”雪薇迩毫无芥蒂地聊起他人对自己无礼的评价，“实际上我只是比较挑剔。爱情并非我的专长，我会避免让它伤害到我，却不代表我会为此逃避自己的内心。我爱的人向我求爱了，我当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后来呢？”阿德丽娜喃喃地问。 “后来我们就成为了恋人，因为没想到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所以一起参与任务的佣兵们基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毕竟是两边的高层干部意外相爱，而且我还比艾隆威尔年龄大上了七八岁，这种事向来传得很快。 相处时我们聊了很多事，谈到出身的时候，他就跟我提起了很多有关你的故事，还说自己因为长年待在因尼提亚，已经很久没有给村子里寄信了。 那场会战顺利结束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到了佣兵团。由于双方的驻地都很远，我们只能靠书信保持联系。想也知道这样的方式撑不了多久，差不多半年左右吧，他就在信中提出了分手，我回信表示了同意。于是这段关系就此断掉，后来我再也不知道有关艾隆威尔的消息了。” 阿德丽娜懵懵地看着雪薇迩，这故事结束得有些令她猝不及防。 “就这么……结束了？”少女脱口而出。 “不然呢？哈哈哈哈，难道你想听到的是我们像爱情小说里一样，互相做些深情而疯狂的事来挽留彼此吗。”雪薇迩轻松地笑着。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阿德丽娜。”雪薇迩的 表情稍微认真了一些，直直盯着少女的眼睛。 “即使是在分开时，我依然像最开始一样爱着艾隆威尔。但他提出了分手，那意味着我不再能满足他的某些需求，所以我选择了接受他的选择。 或许在你心中，艾隆威尔是个完美的人，但我想告诉你，他也只是个‘人’而已。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是个魅力十足的领袖，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但与此同时，他也有着自己试图隐藏却几乎掩盖不住的野心。 我从来都知道，他对我的告白中除了爱意之外，还有其他的渴望。所以当他逐渐发现我并不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便冷静地做出了判断。 我对此毫无怨怼，也并不后悔。我甚至很庆幸，他没有在我身上沉沦。” 阿德丽娜紧皱着眉头，咀嚼着对方的话语。 暮恩看到这一幕不禁露出苦笑。 大人之间不纯粹的爱情，对这位少女来说还是太超纲了。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6章 伊卡洛斯的翅膀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艾隆威尔希望通过你加入黄昏佣兵团？”阿德丽娜面色很难看地说出了这句话。 雪薇迩笑了笑，微微点头道：“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是这样认为的。为了爱情而选择离开，听起来也比他的佣兵团限制了他的发展更容易让大家接受，不是吗？” 少女低下了头，没有反驳，不过其他两人都看得出这姑娘并不完全相信雪薇迩的话。 雪薇迩也并不生气，她只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信不信是阿德丽娜的自由。而且除了艾隆威尔自己之外，没人真正知道他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 “我还有一点问题。”暮恩忽然开口。 雪薇迩转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似乎在示意对方继续说。 “你为什么不招揽艾隆威尔加入黄昏佣兵团呢？”东方客冷静地问，“按你刚才的说法，艾隆威尔各方面的素质都不止是优秀而已。将这样一个人才招揽进团中，怎么看都是佣兵团更赚，我不认为团长他们会拒绝。况且以你的性格，更不可能为了避嫌而放弃这样做。所以我很好奇，你明知道艾隆威尔想要的是什么，也能轻松做到，做这件事也符合佣兵团的利益，为什么你却没有做？” 雪薇迩皱起眉头看着暮恩，对方的问题似乎让她有些为难。 短暂的沉默后，雪薇迩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知道，黄昏佣兵团不适合他，他在这里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暮恩静静地看着她，阿德丽娜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艾隆威尔，不是一个会甘愿止步于佣兵团的男人。”雪薇迩笃定地说。 暮恩与阿德丽娜彼此看了一眼，他们对佣兵这个行业的了解还是有限，因此没能第一时间明白雪薇迩话里的意思。 “你们知道佣兵最好的出路是什么吗？”雪薇迩提问道。 东方客和少女一起摇了摇头。 “是成为干部之后，被国家或者贵族收编。”雪薇迩耐心地解释道，“在战争时期，被雇佣的佣兵团如果立下功劳，是有可能被国家整个收编为正规军的。而在这种情况下，高层干部们一般会保留职位，相当于直接成为了正规军的高级军官，甚至有可能受封为贵族。相比于在军队从基层晋升的竞争压力，这无疑是一条捷径。” 暮恩和阿德丽娜顿时了然。在西方大陆从平民阶级跃升至贵族阶级的机会极少，通过做佣兵来实现虽然不算容易，却已经是非常明朗的途径了。如果真的能做到，无异于 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身份和命运，以艾隆威尔的心气，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除此之外，也有被贵族收编为私兵的。这种情况下就没什么晋升渠道了，但收入一般会比军队高一些。而且在有些国家，例如因尼提亚王国，各级勋爵们是有权册封骑士的，因此依然有机会迈入贵族阶层。”雪薇迩补充道。 “原来如此，黄昏佣兵团是不可能被收编的。”暮恩若有所思地说。 雪薇迩点点头：“你理解得很快，省了我不少口舌。”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们规模比较大吗？”这是阿德丽娜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 “并非如此，像我们这样规模在五六百人，且建制完整的佣兵团，反而是很好的收编对象。只不过包括团长在内，所有干部们都是绝对不会接受收编的。”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暮恩却认同地点点头。 的确，凭着他对团里那几位干部的认知，实在是很难想象他们成为军人或者贵族下属的样子…… 那个浪子连想都不用想，到了军队里怕不是一个人就能败坏一个联队的风气；阿斯本只要不把嘴缝上，不出三天就能把更高层的领导们得罪个遍，连带着大家一起遭殃；索菲娅估计闹不出什么乱子，但她的嘴跟缝上了也没太多区别，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像她和雪薇迩这种情况，即使能力很强也很难进入军队，在贵族麾下倒还能当女眷的贴身护卫。 真要说有谁适合加入军队，就只有温特尔和老塞拉斯了。甚至不如说，这两个人的性格简直就像是为军队而生的。温特尔的全能在军队中能得到完美发挥，而塞拉斯又是个不可多得的理想副手。可惜这两人都对艾什朵恩极度忠诚，而那位女魔法师如果想追求地位，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即使是初来乍到的暮恩，也能从过往听到的各种信息中推断得知，无论在哪个国家，像艾什朵恩这种水平的魔法师，如果只靠一个贵族身份就能拉拢到，掌权者反而要怀疑她是不是居心叵测，怎么要得这么少。 少女陷入了沉默，听完雪薇迩的话，她的确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艾隆威尔心气很高，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事。一个生长在农村的平民少年，对贵族身份不向往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在你耳中，我刚才的话稍显刺耳，但我并没有任何想指摘艾隆威尔的意思。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会贸然涉入一条你自认为了解，实际上却看不透深浅的河流。”雪薇迩淡淡地说。 阿德丽 娜抬眼看着对方，不知为何，样子显得有些可怜。 雪薇迩盯着少女，很快叹了一口气。 “我没那么了解你们两个的人生，所以没资格为你们下判断。只是……我很欣赏你，阿德丽娜。你拥有着足以决定自己人生的力量，这是一种你自己未必能察觉到的幸运。爱情如太阳一般炽热，我不希望你只拥有一双蜡制的翅膀。”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继而使劲点了点头，眼中有着闪亮的光彩。 暮恩站在一边，轻松地露出一抹笑容。 在他认识了雪薇迩之后，就确信这位女枪士能给阿德丽娜带来很多积极的影响，不过实际上这份影响的效果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一位认真而正直，强大且睿智的良师益友，将是少女一生的财富。 离开雪薇迩的营帐之前，对方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期待有一天，我能和你全力以赴地公平对决一场。” 暮恩搀扶着阿德丽娜，将她送回营帐休息。秋日为他们拖出长长的影子，随着二人稳健与蹒跚的脚步起伏。 重新拉起门帘的女枪士偶然望去，那道影子正如一双不断翕张的翅膀，带着稚嫩与淡漠的少许不协调，默默地向远方飞去。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7章 神秘的艾隆威尔 回到阿德丽娜的营帐后，暮恩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从褡裢中拿出药膏，开始为少女敷药。 为了方便东方客操作，少女褪去了鞋袜，将左脚放在了床沿。 暮恩没有刻意去看，但也做不到刻意避开。所以他发现了阿德丽娜的足型很美，配上她白玉一般温润的肌肤，这无疑是自己一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只脚。 在东方，女子的脚往往算是隐私部位，不可轻易示人。西方在这方面似乎没那么多讲究，暮恩之前见过不少女人穿着的便鞋都是把脚裸露在外的。 不过像当下这样近距离的情况，阿德丽娜还是多少有点害羞，她刻意扭过头去，不好意思直视暮恩的眼睛。 东方客自认不是个好色之徒，不至于死盯着姑娘的脚看。他只是在心中暗自感叹，阿德丽娜这身体到底是怎么长的。作为一个农家姑娘，经常要顶着太阳劳作，可她从上到下的皮肤都是这么好。甚至她那么辛勤地练剑，手上却连个茧都不长。 看来人和人的体质的确不能一概而论，美丽，也是一种天赋。 心里想着这些，暮恩手上的活倒也没有耽误。只是场面陷入沉默有点尴尬，于是他主动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刚才决斗时那招反向的‘老鹰刺击’，你自己平时训练过？” 听到东方客的话，阿德丽娜扭过头来，兴奋地问：“你能看出那是老鹰刺击吗！我平时没那么练过，是临时应变的，我还生怕自己做得完全不对呢！” “哦？”暮恩有些惊讶，“所以你的发力方式也是临时调整的？” 少女点了点头道：“你之前教我的时候我是伤在右腿，但是这次我伤在左腿。我当时想象了一下，如果用和之前一样的出招方式，发力好像会很别扭。所以才决定整个反过来，这样只需要把原来的发力点全部换到身体另一边就行了。” 东方客不禁又一次感慨着少女的悟性。将招式的发力点完全反过来，这说起来简单，实际上不经过练习尝试是很难实现的。 “你做得远比我预计的要好。无论是选择持盾，还是以盾代剑来反击的临场应变，都值得称赞。刚才那招老鹰刺击虽然稍有瑕疵，但也有七八成的水准。雪薇迩说得没错，你所拥有的潜力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运。” 谈到雪薇迩，阿德丽娜有些紧张地问暮恩：“雪薇迩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我是说……我明白她不会主动骗我，但会不会她其实把艾隆威尔想得太……势利了些？” 暮 恩微笑着摇摇头：“我没有真正接触过艾隆威尔，不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仅凭我对雪薇迩的浅薄了解，也知道她头脑并不差，更不是会贸然抹黑他人的性格。” “所以……你觉得她的判断是可信的？”少女的脸上流露着失落。 “与其从他人的口中了解一个人，不如亲自去接触。这不是雪薇迩刚刚才告诉你的道理么。”暮恩一边安慰着阿德丽娜，一边随手从褡裢中掏出一捆绷带，轻柔地缠在少女已经被敷上药的伤处。“你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我认为你自己内心的判断同样有力。” 阿德丽娜笑着点了点头，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不过……毕竟他已经离开了你八年之久。人是会变化的，有时甚至会超出我们的想象。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东方客还是希望少女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不过我相信他。至少仅从事实上来说，艾隆威尔把许多事情都做得很好，不是吗？他靠自己的努力，从一个独自漂泊的农村青年，一步一步成为了佣兵团的高层干部呢！唉，要是我也有他那么厉害就好了。”阿德丽娜感叹道。 “这么说起来……艾隆威尔和你的战斗天赋，谁比较强一些？”暮恩忽然问。 “嗯？那肯定是他呀！在遇到你之前，我的所有剑术都是从艾隆威尔那里学的。他的剑术全靠自创，天赋当然比我高多了！”少女笃定地说。 然而对于她的答案，暮恩实际上不置可否。 阿德丽娜之前的那套东西虽然勉强称得上剑术，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些基础发力技巧与简单招式的应用。艾隆威尔能自己琢磨出这些，当然算得上天资卓越，可这不一定代表他能超过阿德丽娜。 “欸？你会这么问，莫非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吗？”少女敏锐地问。 “倒是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有点好奇。”暮恩主动缓解了少女的紧张，表情若有所思。“按照雪薇迩的说法，两年多之前的艾隆威尔，已经能够在几年内达到大剑豪的水准。你不觉得，这个进步速度对他来说有点快吗？”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眨着眼睛问：“可是……我也是刚离开村子就直接拿下了高剑士的位阶啊。我认为艾隆威尔能做到同样的事也不奇怪。” 暮恩当然不想让少女知道她当时拿下高剑士之位的过程有水分，所以并没反驳这一点。 “好，我们假定艾隆威尔离开村子时也能拿下高剑士之位。可是战士升阶要打倒三位同阶的对手，难度会越来越夸 张。 六年左右的时间，他能达到剑豪之位很正常，但是与大剑豪应该还差得远才对。 另外，艾隆威尔小时候没有接受过魔战士的训练。雪薇迩知道他的出身，不会忽略这一点。所以她的判断应该完全基于艾隆威尔的剑术，这也就意味着艾隆威尔的技巧在同水平的战士中也算很高。” 少女低头沉默了几秒，抬眼问：“那……你的意思是？” “要么，艾隆威尔是个超出我想象的天才；要么，他有一个不错的老师。”暮恩淡淡地说。 “艾隆威尔遇到了能教他剑术的人？可是在他头两年寄回来的信里，从来没提到这些。不……好像他在信里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境况……”阿德丽娜皱起了眉头。 “算了，想太多也没有意义，还是等以后见到了他，再好好‘审问’他一番吧。”暮恩也不想给阿德丽娜平添心理压力，便顺势引开了话题。 少女苦笑着点点头，东方客说得很对，在真正遇到艾隆威尔之前，胡思乱想也只是自讨烦恼。 然而，暮恩在心中仍然有着隐隐的疑虑。 在雪薇迩的描述中，完全没有提到艾隆威尔离开村子后，到他在因尼提亚南部佣兵圈崛起之前这三四年中的经历。 这只是偶然吗？还是……艾隆威尔有什么不愿讲出这段岁月的理由？ 东方客暂且收起问题，等待着与这位青年天才相见的那一天。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8章 两个爱八卦的人 “好了，今天之内尽量不要多走动。明天之后应该会好很多，注意别再碰到伤处就可以。” 不知不觉中，暮恩已经帮阿德丽娜敷好了药。少女轻轻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脚，从伤处传来凉丝丝的感觉，确实比刚才舒服了一点。 知道少女需要时间消化自己的心绪，暮恩也不打算多留，起身便要离开。 “请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想拜托你。”少女忽然说。 暮恩转过头来，看着阿德丽娜的眼睛，示意对方开口。 “那张夜云豹的毛皮，上午妮蔻过来和我说，明天之内应该就能确定买家。不过可能是因为最近魔兽们异动频繁，市场上的稀有毛皮也多了起来，买家们的报价比平时会低上几成，预计成交价格只有三十金币左右。” 暮恩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这个‘只有’，恐怕会让一般人气得牙根痒痒。” 阿德丽娜也跟着露出微笑：“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妮蔻一直跟我抱怨说这个价格还是太低了，要不是我急着用钱，她肯定会劝我先不要脱手。” “所以，你想拜托我的事，莫非是帮你打听金辙城里最好的武器匠人是谁？” 阿德丽娜兴奋地点点头道：“我希望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匠人，最好能把我的剑修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至于收费，我想三十金币怎么样都够了吧……” 暮恩耸耸肩道：“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问题，但最优秀的匠人一般脾气也都不太好。我们并不能保证对方通情达理，收了钱就会好好做事。无论如何，我一会儿大概会去找巴尼亚，跟他一起去他家吃顿晚饭。他之前答应过帮我介绍几个好匠人，等我把答案带回给你吧。” 阿德丽娜喜出望外，开心地向暮恩道了谢，并且托暮恩替自己向巴尼亚的女儿打个招呼。 离开了少女的营帐，暮恩直奔巴尼亚的营帐而去。 虽然在金辙城郊外购置有房屋，佣兵团营地中还是为巴尼亚留了一间较小的营帐作为平时休憩使用。 暮恩与巴尼亚事先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不过因为知道要去找雪薇迩，暮恩并没有与对方定好时间。 待暮恩走入营帐时，巴尼亚正在床上午睡。他见天色还不算晚，也便没打算叫醒对方，无非多等一会儿，他练练功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看似在熟睡的对方却反而先开了口。 “会议开完这才过了多久，听说你和阿德丽娜又搞出了个大事件啊。” 东方客顺 着声音望去，巴尼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向他露出了带着好奇的笑容。 “原来是假寐，你在营地里也这么小心吗？”暮恩调侃道。 “习惯了，毕竟这算是佣兵的必修课。”光头的副大队长边说边坐起了身子。 像佣兵或者冒险者这样的职业，经常需要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行动，有时甚至会孤身一人，连交替守夜都做不到。因此经验丰富的佣兵们很多都掌握着假寐的技巧，在闭目休息的同时，依然能够用听觉感知周围的变化，及时应对危险。 诚然，这种方式会让休息的效果大打折扣，但睡眠质量差相比于轻易丢掉性命，总归是个更好的结果。更何况像巴尼亚这样能够熟练进行假寐的，休息的效果也会更接近正常睡眠。 “我刚刚听到有人在传，阿德丽娜跟雪薇迩打了一架，怎么回事？”巴尼亚的表情证明了他是真的很好奇。 考虑到涉及阿德丽娜的隐私，暮恩本想说点瞎话糊弄过去，不过又想到万一巴尼亚从那位正直的女枪士口中问出了其他答案，反而是欲盖弥彰，因此决定说模糊一点就好。 “阿德丽娜听说自己有一位朋友可能曾经与雪薇迩见过面，就去拜访了一下。雪薇迩很欣赏她，于是主动邀请她切磋武技。”暮恩做出了完全真实却遮隐了关键细节的总结。 “原来是这样，确实很像是雪薇迩大队长能做出来的事。我刚升上副大队长的时候，也因为类似的理由和她比试过一场。”巴尼亚爽朗地笑道。 “哦？这我倒很感兴趣，你是因为什么事去找她的？”暮恩确信雪薇迩没理由主动跟巴尼亚接触。 “那是差不多四年前吧，我女儿即将八岁生日的时候，她说想让我帮她邀请一位‘实力超强’的女佣兵参加她的生日宴会……所以，你应该能想象，我没有太多选择。”巴尼亚苦笑道。 暮恩了然地点点头。艾什朵恩那副样子恐怕会教坏小孩子；索菲娅则是令人好奇，她参加生日宴会的表情和出席葬礼的表情相比哪边会更平静。 相比之下，雪薇迩至少是个可以正常沟通的优秀榜样。只要巴尼亚不打算糊弄女儿，这基本是他的唯一选择。 开玩笑，巴尼亚怎么可能糊弄自己的女儿呢。 “我壮着胆子向雪薇迩大队长提出了请求，结果，她就扔给了我一把训练用战斧……”巴尼亚似乎回忆着当时的事。 “哦，那你输得有多惨？”暮恩无情地戳破了对方的回忆。 “那是 我这辈子最庆幸自己擅长护体术的一天。”巴尼亚的表情有些扭曲。“不过，在我输得一败涂地之后，雪薇迩大队长认真地答应了我的请求。而且还特意请工匠打造了一把小尺寸的训练用剑，在生日宴会那天作为礼物送给了我女儿。至今那还是我女儿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希望在你女儿眼中，我的这件礼物不会比雪薇迩的差太多，不然我会伤心的。”暮恩轻松地开着玩笑。 “放心，她已经十二岁了，就算真的不喜欢，也懂得客套。”巴尼亚同样打趣道，“再说，即使你的礼物真的输给了雪薇迩，大不了在决斗场上找回来！我还挺好奇，如果你们两个打一场，谁会胜利呢。” “这么说来……”暮恩的眼神中又带着好奇，“雪薇迩在训练赛中有输过吗？” 巴尼亚挠了挠自己的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至少在我入团的八年来，没有。只有一次平手，对手是米拉西尔那个家伙，差不多就在米拉西尔刚入团不久的时候。” “嗯？”暮恩感到些许意外。 原来，那个大金毛入团比巴尼亚还晚一些吗？ 喜欢侠道西行 第169章 佣兵团，水很深 “真令人意外，我还以为米拉西尔职位比你高，自然也比你入团更早呢。” “哈，这里是佣兵团，不是军队。资历这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用。作为新晋的中队长，你对此应该深有感触，不是吗？”巴尼亚笑着回应道。 暮恩认同地点点头，相比于纪律严明的军队，个性化更强的佣兵团的确奉行实力至上。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如今之所以能做副大队长，一定程度上也是托了那个混蛋的福。”巴尼亚感叹道，“米拉西尔入团差不多是在六年前，那时候，如今的第二步兵大队还只有六七十个人，仅仅是个超编的中队而已，我也只是其中一个小队的小队长。后来他成为了新的中队长，因为要弥补他的性格，团里才选了我做他的副手。等第二步兵大队成立，他升任大队长，我也就跟着提上去了。” “那你们之前的中队长是谁？如今已经离开佣兵团了吗？”暮恩好奇地问，在他看来巴尼亚的实力和处事能力已经不俗，如今的黄昏佣兵团里应该并没有其他高级干部之外的人能压他一头。 “哈哈，你想多了，当时是副团长作为代理中队长直接负责我们的指挥。哦，我指的是塞拉斯。不过那几年我们处理的任务基本都是小队级，实际上受他指挥的时候很少。但我还是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是一位很值得我尊敬的人。” 巴尼亚的话语里的细节，让暮恩回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问题。当时自己没有深究，如今巴尼亚正好提到，他也趁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你刚才提到副团长时，还特意指明了是塞拉斯。这让我想起，在我第一次见到塞拉斯时，他的自我介绍也是‘副团长之一’。也就是说……黄昏佣兵团不只有一位副团长？” 巴尼亚的表情有点意外，不过又很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没人和你说过我们团里有两位副团长吗，我还以为你知道的。不过想来也对，毕竟凯尔副团长长期不在团里待着，这八年里我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原来另一位副团长叫凯尔，那他为什么会不在团里呢？” 巴尼亚耸耸肩道：“说实话，这个问题连我也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之前我向塞拉斯打听过，对方只说凯尔副团长习惯单独行动，所以团长给他安排了一件长期的委托。至于具体委托内容，可能只有团长才知道。想也明白这里面多少有些机密，我还不至于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冒上被团长怀疑是间谍的风险。” 暮恩笑道 ：“佣兵团也有被安插间谍的必要吗？”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说老实话，大型佣兵团经常会接洽些涉及贵族与国家政治的任务，其中牵扯的秘密确实不少，间谍是真的有可能存在的。 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一个知名的事件：有个小国在因尼提亚王国和拓维兰帝国之间摇摆不定，国王麾下的重臣们也分成了两派。 偏向拓维兰的一派为了与帝国商谈盟约细节，需要派遣官员秘密前往帝国境内。为了防止对方派系察觉，他们不敢贸然动用军队，所以请了信得过的佣兵团负责护送伪装成商团的使节团前往拓维兰。 然而，在即将出发之前，负责这个任务的一位小队长因为一些事情对团长怀恨在心。好吧，根据事后传出的消息，好像是由于他喜欢的女人跟了他的团长。 无论如何，这位小队长选择了一种很不道德的报复方式。他私下里将任务内容透露给这个国家偏向因尼提亚王国的派系，并且告知了对方秘密使团的行进路线与时间。 结果可想而知，得到消息的敌对派系安排了人手在路上设伏，将秘密使团连带佣兵们杀了个精光，成功阻止了与帝国的盟约进程。之后他们就利用对方派系陷入混乱的这段时间，率先引导国王与因尼提亚王国签订了盟约，亲拓维兰派就此失势。 不过，因为事出紧急，亲因尼提亚派来不及联络认识的佣兵处理，不得不临时调动了军队里的人手。最后终究是被亲拓维兰派找到了证据。不过盟约已经签订，看在因尼提亚的面子上，国王的惩罚也不过是重拿轻放，处死了几个中层的替罪羊了事。 佣兵团那边自然也是被雇主严厉问责。团长损失了大批好手，又承担了任务失败的骂名，盛怒之下开始全力调查原因。那个叛徒小队长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揪出来，直接拿着泄密换来的钱财逃命了。 后来的佣兵团们自然都学到了教训，对这种涉密的任务都是慎之又慎，很多时候连执行任务的团员都不知道任务的全貌。不过这个事件同样提醒了人们，知道其他团队的任务计划，能为自己带来多少优势。 佣兵公会明确规定了，除了参与战争之外，佣兵团不允许接洽袭杀类任务。不过实际上，这条规定能起到多少约束力，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到。 不是每个佣兵团都像我们一样不缺任务的，更何况这类任务金额中往往还包含着大笔封口费。只要处理干净一点，死人可没办法指认凶手是山匪还是佣兵。 所以，那些风气不端的佣兵团 们，确实会刻意往其他佣兵团派遣间谍，以待关键时刻打探对方任务的信息。有的间谍甚至会潜伏好几年，毕竟只要间谍不透露关键信息，这种事很难查。” 听完巴尼亚讲述的故事，暮恩皱眉道：“但这种情况很难杜绝，除非一个组织完全不招募新人，否则被安插间谍是无法避免的。” 巴尼亚赞赏地点点头道：“你很懂行，我的朋友。正因如此，从任务执行层面进行保密才是更可靠的选择。哪怕实力稍逊，团长们也会优先选择亲信去执行这类任务。 当然这并不代表佣兵团会任由他人安插间谍，像咱们这种大团，招募新人的审核还是很严苛的。我入团时，黄昏才刚成立没两年，当时就需要详细介绍自己的来历，最好还要有验证的途径。要不是我之前没在其他佣兵团干过，手上这点功夫也过得去，甚至未必能进得来呢。” “哦？这么夸张么？”暮恩感慨道，“但我和阿德丽娜倒是被米拉西尔一句话就带进来了。” 巴尼亚哈哈大笑，拍了拍暮恩的肩膀。 “不起眼是间谍最重要的美德。至于你和阿德丽娜……相信我，你们还是安心做一辈子好人吧。”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0章 温暖的家 一位常年在外的副团长，严格的入团审核，暮恩突然觉得，黄昏佣兵团似乎比他原本所想的更加有趣。 “巴尼亚，你入团的时候，雪薇迩的第一步兵大队就已经满编了吗？”暮恩随口问道。 巴尼亚点点头说：“没错，所以我几乎没有被雪薇迩正式指挥过，在那次生日宴会之前，我跟她的关系一直都比较生疏。” “哈，你不会是因为她是女人而刻意保持距离吧？”暮恩调侃道。 没想到巴尼亚并不否认，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也有一位美丽的妻子，兴许也会主动远离其他女人的。” “我倒觉得雪薇迩不是一个值得被担心的对象。”暮恩耸耸肩。 “话是这么说，但女人的心思没那么好懂，毕竟我老婆以前也不了解雪薇迩大队长。即使她并不是爱吃醋的人，我也不想给她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再说，雪薇迩大队长虽然是那样的性格，但长相还是很不错的……” 意识到说错话的巴尼亚急忙住嘴，却看到一旁的东方客已经低下头开始憋笑。 “咳，刚才的话千万别跟我老婆讲……总之，第一步兵大队的成员从我加入佣兵团以来，除了有人因伤退休或者阵亡之外，从未发生过变化。” “你是说，连增员都没有？”暮恩抬起头来，收起笑容好奇地问。 巴尼亚一边眉毛挑起来，斜眼看着上方，似乎是在思考。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伤亡率比较低吧，这八年来离队的人似乎连十个都不到。” “这么少？我还以为佣兵应该是个伤亡率很高的职业。”暮恩有些意外地说。 第一步兵大队的人数在200左右，哪怕不考虑巴尼亚还未入团的两年，八年中因伤亡而离队的人还不到半成，这显然是个十分不寻常的数字。 “原因大概是多方面的吧。第一步兵大队更擅长大团队行动，人手更加充足，还能利用战阵降低伤亡率；相比之下我们第二步兵大队更擅长小团队突击，承担的风险会更高。不过因为有米拉西尔那家伙在，我们队上的伤亡率也比普通佣兵团低多了。 指挥风格也是个重要的因素，雪薇迩的指挥以稳健和铁桶一般的防御力着称，相比于任务的成效，她似乎更在意手下佣兵们的性命。当然这并不代表她的任务完成得不漂亮，实际上只要是她负责的任务，团长和雇主都会很放心。” “在这种情况下，第二步兵 大队的团员们不会感到心理不平衡吗？”暮恩向巴尼亚道出自己的疑问。 “还好，米拉西尔执行危险的任务时，都是让下属们自愿参与的。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肯来做佣兵的人里面，从来不缺少敢于赌命的家伙。事实上第二步兵大队的精英佣兵数量虽然远少于第一步兵大队，整体的综合收入却要高出不少。”光头的副大队长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其他大队长呢？还有谁是比你入团更晚的吗？”暮恩继续询问着。 巴尼亚摇摇头：“没有了，从我入团时他们就已经在团里了。我跟阿斯本喝酒的时候，他提起过自己是佣兵团的建团元老。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他们的嘴没那么松。” 暮恩点点头，陷入了思考。 这一切听起来都合情合理，只是他隐隐地感觉没那么简单。 假如黄昏佣兵团的干部们是一起创立的这个佣兵团，那么在十年之前佣兵团还未创立时，他们是怎样相识的？ 也许，团里许多不协调的违和感，最后都会导向同一个答案。 “你今天问了很多问题啊，怎么突然对我们的‘家’这么感兴趣了？”巴尼亚打趣道。 “家？”听到这个词语，暮恩略感意外。 “是啊。我们都是佣兵，吃在这里，睡在这里，甚至还可能为这里而死。这里有可以托付背后的战友，也有能够一起喝酒交心的知交。把这里当做一个‘家’，有什么不对呢？” 暮恩露出会心的笑容，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以为，你会觉得有妻子和女儿的那个才是家。” 巴尼亚哈哈大笑道：“我可没说家只能有一个。那么，你准备好和我一起回到另一个家了吗？” 东方客没再说话，只是做出了一个“请带路”的姿势。 当天晚上，巴尼亚的三口之家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他的女儿好奇地端详着暮恩的东方面孔，试图用父亲的脸去比对寻找异同。 暮恩也适时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天玉，微笑着放在了女孩的手上。巴尼亚的女儿正如他所说，是个可爱而乖巧，却又活泼爱动的小姑娘。她刚听完暮恩讲述天玉的特色，便将这如同小剑一般的美丽饰品捧在手心，高高兴兴地拿到母亲面前去炫耀了。 巴尼亚的妻子虽然是因尼提亚出身，却没有对暮恩表现出丝毫的不尊敬。虚伪与客套在老练的东方客面前从来无所遁形，但今天的他所感受到的只有真诚。暮恩不禁深深 感叹，巴尼亚这家伙，真是既有眼光，又有福气。 作为知名佣兵团的高级干部，巴尼亚的收入也颇为优渥。他并非买不起金辙城中的房屋，之所以将家人安置在城郊，只是因为妻女更习惯这样的生活。 城郊的便利性固然无法与城内相比，可这也意味着同样的价格能买到更大的面积。巴尼亚的家非常宽敞，还有一个大院子供女儿玩耍。 晚饭之前，暮恩就在这个大院子里为巴尼亚的女儿随手演练了几个招式，引得小姑娘掌声喝彩不断。巴尼亚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向不得不继续秀几手的暮恩露出默契的笑容。 实话实说，暮恩从来都不是很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但也的确有些时候，他疲惫的心灵，会被这些天真烂漫、充满意外的小家伙所治愈。 这个夜晚，菜肴很丰盛，壁炉很温暖，时光很悠闲。来自异乡的旅人，在一个家庭的陪伴下，回想起幸福的味道。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或许只是在饮鸩止渴。与西方大陆的人与事产生太多牵绊，也会让他更加顾忌龙脉暴乱的威胁。 只不过，护佑苍生的侠客，也终究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这一夜，所谓的“神明”没有打扰这份安适。 旅人将一切忧虑抛诸脑后，暂且选择活在今天。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1章 余烬商会的工坊 夜云豹的毛皮被卖掉，是仅仅两天之后的事。 妮蔻知道阿德丽娜急着修复断剑，因此也并未过多与买家纠结价格。最后，当这张毛皮换来的金币被摆在阿德丽娜面前时，数额足有35枚。这迪洛，已经是少女从未拥有过的巨款。 不过，实际上夜云豹毛皮只卖出了30枚金币的价格，剩下的5枚金币，是妮蔻偷偷为好友添上的。没那么善于表达的她，只会通过行动来诠释自己的关怀。 售卖毛皮这件事，阿德丽娜全权交给了妮蔻去处理，对细节毫不知情。年轻的女猎人相信，自己这小小的举动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对方一定不会发现。 只可惜，相比于阿德丽娜，妮蔻还是稍显粗心。冰雪聪明的少女通过钱币的形态，很快便看出了些许蹊跷。 作为历史最悠久的强大国度，因尼提亚王国为周边的其他国家带来的长期影响是巨大的，其中就包括铸币的规格。 包括从因尼提亚脱离之后才诞生的拓维兰帝国与阿诺文联合邦国在内，西方大陆中东一带的各个国家基本都沿用或学习了因尼提亚王国的金属币重量与面值。 低面值货币一般不由贵金属铸造，且各国采用的金属还可能不同，因此并不跨国流通。然而银币和金币，在铸造规格统一的国家里，基本是均可正常流通的。 不过，各国金币的面值虽然相同，其上的图案却有所差别。拓维兰帝国的钱币外形与因尼提亚王国相差较大，阿诺文的钱币则与因尼提亚王国的更为接近，只是细看还是能找出明显的不同。 妮蔻显然没有来得及细看，只顾着尽快将钱送到阿德丽娜的手上，这才露出了破绽。 最后买下毛皮的皮草商经常去因尼提亚王国做生意，付给妮蔻的钱全是因尼提亚金币。而她随手从积蓄中拿出五枚金币放了进去，拿的却是阿诺文金币。 阿德丽娜经常替母亲前往曙汐城兜售衣物和饰物，曙汐城常有来自异国他乡的游客，因此她也见过不少其他国家的银币，对此相对敏感。 一发现那五枚与众不同的阿诺文金币，阿德丽娜就猜出了妮蔻一定是暗中支持了自己。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公开这个事实，将金币还回去，而是默默接受了朋友的好意，下决心在以后一定加倍回报对方。 于是，隔天上午，阿德丽娜就和暮恩一起，站在了一座铸造工坊的门前。他们仰头望去，工坊的门楣上挂着一面醒目的牌子，上面画着几根半黑半红的粗线条。 暮恩不禁再次回想起 几天前巴尼亚向他提起“余烬商会”时的表情。他信誓旦旦地说，金辙城最优秀的匠人，基本都在这个堪称全大陆最具影响力的跨国商会旗下的工坊中。 不过，这算是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作为老道的佣兵，巴尼亚当然知道更多独家消息。余烬商会在金辙城中设有好几处工坊，而他每一个都去过，很清楚哪位匠人的手艺最好。 “我可以保证，这个工坊的负责人有着全金辙城，甚至可能是全阿诺文最优秀的技术。只不过……那位老爷子的脾气有点怪，不一定愿意出手。不行的话就换手艺第二好的匠人，按理说修复一把剑也是绰绰有余了。” 巴尼亚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这倒让暮恩愈发好奇这位怪老头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这两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去美人鱼酒馆，享受美食与美酒之余，也是去跟三教九流聊聊天，了解一下各路信息。人一喝酒就爱说话，嘴上也容易没个把门的，所以酒馆往往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不过有关余烬商会的事，他是直接向酒馆老板打听的。对方认同了余烬商会是全大陆最具影响力跨国商会的说法，并且言语之间对其充满了赞赏。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老板直接带着暮恩来到了后厨，向他展示了一个奇特的金属箱。在他打开金属箱的瞬间，暮恩便感觉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同时感受到了以太在释放能量。 东方客顿时了然，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能够低温运送食材的魔法装置容器。除了通过魔法装置降温之外，这个装置还设计了双层金属板，在金属板的夹层填充了棉花作为隔热层，让容器内的低温能长久保持。 根据老板的说法，这种魔法装置容器，就是余烬商会主导设计并独家售卖的。除此之外他们还设计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魔法装置与机关，虽然价格不菲，但总归是给社会带来了不少便利。 之所以说余烬商会影响力大，恐怖的财力还只是一方面，高超的技术积累与在业界的强大号召力才是更重要的。 怀着浓厚的兴趣，暮恩自然不会错过与阿德丽娜一起前来的机会。原本妮蔻也说要一起来，但昨晚终于忙完售卖豹皮之事的她一听说暮恩在酒馆，便开心地去找暮恩共饮了，说是要弥补庆功宴自己没去的遗憾。 结果就是，虽然她昨夜与暮恩喝得相当尽兴，今天却是宿醉未消，起不来床。 彼此对视确认之后，阿德丽娜与暮恩一起迈入了工坊。少女的腿伤已经恢复了很多，正常走路影响不算太大。 “日安， 二位客人。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样的服务？”一位衣着朴素却整齐的中年妇人面带微笑向他们走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招待让阿德丽娜有些无所适从，她紧张地看了看暮恩。 “日安，女士。我们想寻找一位优秀的锻冶匠人，有位朋友向我们推荐了这里的伊格大师。” 不知为何，暮恩察觉到这位女招待的眼皮跳了一下。 “您太有礼貌了，先生。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请伊格大师过来。” 说完，女招待从不远处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到了阿德丽娜的旁边。之后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暮恩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工坊里其实没有备凳子，妇人是把自己刚坐的凳子搬了过来，所以才没有他的。她之所以这样做，恐怕是因为看出了阿德丽娜的腿有伤。 连女招待都这样细心，暮恩对这个工坊顿时颇有好感。 可惜的是，这种好感，只持续到那位伊格大师出现为止。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2章 伊格大师的“原则” 很快，一位白发谢顶，胡子拉碴的老头从通往工坊深处的门中走出，一脸傲慢地向他们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紧紧跟着那位女招待，表情有些紧张。 “听说你们要找我？说吧，想铸什么？” 老头的声音洪亮，他看起来至少也有六十岁，眼神却依然透射着一股慑人的威严。只消看一眼这张苍老而神采奕奕的脸庞，就知道时光并没有眷顾他，他也没打算屈从于岁月。 “你好，伊格大师！是这样的，我珍爱的佩剑在战斗中断掉了，我希望将它修复至与原来一模一样。听说您是这里手艺最好的匠人，所以……” 阿德丽娜刻意在言辞中恭维了一下面前的老人，希望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她和暮恩就听到了一声咆哮。 “什么？修复？！滚！这活我不接！” 伊格大师的五官挤成一团，明示着他露骨的嫌弃。 对方突如其来的愤怒让暮恩与阿德丽娜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暮恩在心中暗道：“巴尼亚说保守了，这家伙岂止是脾气有点怪。点燃火药还得有个引线呢，这位伊格大师的火气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暮恩礼貌地问道：“伊格大师，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发怒。你可否告诉我们，不愿意帮我们修复断剑的理由？你甚至都还没看到要修复的剑。” 伊格大师“啧”了一声，厌恶地摆摆手道：“我从来不接手别人的东西，只接定制，而且只给使用者本人定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介绍来的，总之那一定是个蠢货，连这都没告诉你们就把你们扔到了我的门前！” 这话其实有点冤枉巴尼亚，巴尼亚只在伊格大师这里打造过一件装备，知道他脾气怪，却不清楚他有这条规矩。 暮恩与阿德丽娜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着失望与无奈。正当他们打算放弃，即将转身离开时，一阵温柔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二位客人！请你们稍作休息，我们工坊里还有几位优秀的匠人，我认为他们很可能对修复这把剑感兴趣。希望二位容我和伊格大师去告知一下他们，好吗？” 女招待面带和善的笑容向二人说。 “呃……谢谢你，不过……” 巴尼亚推荐的排名第二的匠人并不在这里，因此阿德丽娜本想婉拒对方，结果她的话突然被暮恩打断了。 “那太好了，我们会在这里等一会儿，拜托你了。 ”东方客向女招待回以微笑。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暮恩的脸，并没多说什么。她知道东方客做事一向有理由。 “你在说什么，黛娜？我们工坊里什么时候有……”伊格大师一脸纳闷地看着女招待，话说了一半却被对方温柔中暗藏凌厉的眼神打断了。 “那么，我们快去问问吧，伊-格-大-师。” 妇人挽着伊格大师的胳膊走进了工坊深处，关上了门。那姿势既像是在搀扶着老人，又像是不由分说拽着老人离开。 “暮恩，你怎么接受了她的提议呢？我们不是说好，如果伊格大师不愿意做，就去找巴尼亚推荐的排名第二的匠人吗？”阿德丽娜不解地问。 东方客露出神秘的微笑，沉默了一会儿，继而轻声道：“别担心，我想我们不需要去找排名第二的匠人了。” 少女仍是一脸茫然，而暮恩却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座工坊的隔音不差，不过伊格大师和女招待似乎没走出太远，因此耳朵好使的暮恩还是能听到些许他们的对话。 起初，那位伊格大师的声音气势汹汹，反复强调着什么“原则”、“规矩”、“匠人的自尊”云云。然而那妇人说了一句有关“收入”的话之后，伊格大师就沉默了。 紧接着，妇人的话越来越多，暮恩也听得不太真切，只是听到了些什么“营业额垫底”、“工坊租金”、“气走了多少名匠人”、“手艺吹嘘了半天连你自己都养不活”、“带着我一起受穷”之类的。 句子虽然不完整，其内容与场面却可以想象。 伊格大师偶尔也反驳几声，诸如“匠人的亏不算亏”、“那帮蠢材不识货”、“长剑有四种锻法”等等，只是底气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没过多久，墙那边传来的声音完全平息，那道门再次被打开。暮恩也急忙收起了笑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二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女招待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柔和，丝毫看不出刚刚与人争吵过的痕迹。“我们刚才去问询过了其他几位匠人的想法，很可惜，他们都有其他工作在忙。但是！伊格大师刚刚改变了主意，决定接下你们这单工作了！” 阿德丽娜惊喜地看向伊格大师，脱口而出道：“真……真的吗，伊格大师？” 伊格大师的的眼皮耷拉着，表情僵硬，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噢！那真是太好了，十分感谢你，伊格大师 ！”暮恩装出惊喜的样子，憋着笑说。 “哦？”伊格大师终于认真看了暮恩一眼，露出意外的表情。“东方人？有点意思。你身上这两件武器，握柄是我没见过的样子，莫非是从东方带过来的？” 暮恩点了点头以示承认，伊格大师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一些，显出了些许兴奋。 “那你之后把武器借给我仔细看看，我可以给这小姑娘打个折扣。” 妇人的眉毛跳了一下，但没多说什么。 “这么说起来……”阿德丽娜有点紧张地问，“我想先问一下，请你修复我的剑，大概需要多少钱？” 伊格大师用鼻子嗤了一声，不屑地说：“其他人的作品，我修复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哪怕不要钱我也……” “咳嗯，伊格大师，你上次修复武器的收费好像是二十枚金币吧？”女招待平淡而有力地打断了伊格大师的发言。 “啊？呃……嗯，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二十金币左右吧，具体要看你想修复的剑是什么样子和材质。”伊格大师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把你的断剑拿出来，先让我看一下。” 阿德丽娜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桌子边，从鞘中拔出断剑，将剩下一半从鞘中倒了出来，两截一起放置在桌上。 伊格大师嫌弃地斜眼望去，这一望不打紧，他的表情竟变得有些意外。 “咦？这把剑……有点意思……”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3章 大师风范 伊格大师眼里闪着精光，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桌前，仔细端详着阿德丽娜的迅捷剑，并且拿起来观察着各种角度。 忽然，他一把抓过阿德丽娜的右手，这让少女吓了一跳。 伊格大师没有理会阿德丽娜的反应，只是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掌，又看了看剑柄与护手的样子。 “这把剑……是多久之前铸成的？”伊格大师紧盯着剑问道。 阿德丽娜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发现暮恩与女招待都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答案。 “呃……大约八年前。”阿德丽娜急忙回应道。 “真的有八年？！”伊格大师眉毛一挑，“我就说这个状态不像是新剑！中间没换过剑柄和剑格吗？” 少女摇摇头，仍是有些茫然。 伊格大师反复检查着这把迅捷剑，脸上浮现出赞赏的表情，不住地微微点头，又偶尔皱眉。 “能想象出一只手掌八年后的形态，并且为之量身设计握持方式，剑身做了轻量化，却通过调整重心的方式保持了手感……这无疑是天才的能力与思路！只可惜技巧上还是太粗糙，细节控制不好，而且这剑的材质也太差了，这怎么可能不断！” 他转过头来盯着阿德丽娜问：“小姑娘，这把剑是谁铸的？他多大年龄？” 少女险些又被吓到，还好她已经有点习惯了伊格大师的神经质，尽量平静地说：“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现在的年龄是二十五岁。” 伊格大师圆睁着眼睛，失声道：“二十五岁？你是说，他打出这把剑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阿德丽娜点了点头。 伊格大师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稀疏的白发，表情很是激动。 “听着，小姑娘。我可以帮你重铸这把剑，而且连一枚青镍币都不要你的。前提是，你能说服你这个朋友来做我的学徒！” 阿诺文联合邦国缺乏优质铜矿，建国早期也缺乏铁合金铸币的技术与原料，因此将其他两大国面值较低的铁合金币与铜币全部用当地矿产丰富的青镍替代。 “这……” 阿德丽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位女招待的表情也又一次僵住了。 “非常感谢你的赏识，只不过……非常不巧，她的这位朋友八年前就一个人离开故乡闯荡了，如今我们也在寻找他，所以……”暮恩适时挺身而出解释道。 伊格大师明显非常失望，叹气道：“哦，难 怪你们还需要找我来修复这把剑。啧，有这等天赋，却无法继承我的技术，简直太可惜了！” 似乎是看伊格大师的样子有些可怜，阿德丽娜安慰道：“如果以后我找到了他，会试着向他传达你的邀请的。换作是我的话，遇到这么赏识我作品的大师，一定会欣然同意。” 老匠人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点着头，将两截断剑一起拿到了手上，似乎生怕阿德丽娜反悔。 “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你把他找过来，我就把钱全部退……” 几声尖锐的咳嗽打断了伊格大师的话，他略带幽怨地回头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算了，这样吧。我照常收你的钱，但是，我可以帮你把剑的材质换成更优秀的稀有合金。放心，需要的材料我会从自己的收藏里出，不会影响工坊的营收！” 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得尤为大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说给谁听的。 伊格大师提出的方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惊喜，可阿德丽娜的第一反应却是质疑。 “那个……伊格大师，这把剑对我很重要，我只希望它能恢复成与原来一模一样，所以换材质什么的……” “嘿，小姑娘，你以为我是谁？”伊格大师一脸不爽地看向少女，“我可以向你保证，假如重铸之后这柄剑的外形和手感与现在有半分不同，我不仅不收你钱，还会倒贴你二十……不，二百金币！” 在老匠人气势汹汹地喊出这句话之后，暮恩略感意外。 因为他居然发现一旁的女招待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从她还在眨眼来看，应该能够排除被伊格大师气到昏厥的可能。既然人还是清醒的却毫无反应，那恐怕意味着，她相信伊格大师的手艺不会让工坊产生损失。 事实与东方客所想的基本一致。黛娜时常为伊格大师的怪脾气和任性行为感到折磨，但这位老人的手艺确实与他的性格一样傲气凌人。他的每次承诺都比骗徒更加动听，却至今仍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是……是这样吗？那就拜托你了，伊格大师……”阿德丽娜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伊格大师见状，微微皱起眉头，他明白自己得露两手，才能让少女更加放心。 “你这把剑，是被光属性魔法击断的吧。让我猜猜，光矛术？”老匠人随性地说。 阿德丽娜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连暮恩也颇感意外，伊格大师不可能知道阿德丽娜战斗的始末，这个结论 ，只可能是对方从断剑上看出来的。 “哼，武器也是会说话的。”伊格大师眯着眼睛说，“这个断面一看就是受到了高热，但这种材质如果是遇到火属性魔法，断点附近也会产生细微的灼烧痕迹，而且剑身会先弯曲，只有光属性魔法才会断成这种形态。从断面熔毁程度来看，应该是个学艺不精的家伙施放的光矛术。” 暮恩不禁暗自咋舌，这个老头的眼光竟然如此精准。拜德当时是用未完全成型的光矛术击断了阿德丽娜的剑，伊格大师说对方是个学艺不精的家伙，明显是连这一点威力的差距也看出来了。 他从一开始见到伊格大师就隐隐觉得对方不简单，如今愈发感到不对劲：身为一个匠人，他懂材料合情合理，但是为什么看起来他好像对魔法的了解也非同寻常呢？ “伊格大师，你莫非……是一位魔法师？”根据对方的性格，暮恩选择直接问出来看看反应。 没想到，答案比他想象的得来更容易。 伊格大师听到了暮恩的话，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自己的秃头皱着眉说：“不然呢？你替我给武器铭刻符文吗？”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4章 天降大运？ 伊格大师这话一出来，反倒让暮恩的问题显得十分愚蠢。 这时一旁的女招待黛娜出来圆场道：“伊格大师，并非每一位客人都了解你擅长铸造魔法武器的事实。况且，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找你打造过魔法武器了。” 如果只有前半句，这就是一句无伤大雅的圆场，但加上了后半句，听起来就有点扎心了。 暮恩看到伊格大师明显被噎了一下，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那都是因为现在的人们太浮躁！买个武器光看外表不注重实用！甚至连武器附着的符文魔法都想要更惹眼的！我宁愿不打武器了也不会让这些家伙用我的作品！” 伊格大师忿忿不平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喜感，黛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武器不就是应该拿来用的吗？为什么要在意外表胜过实用性呢？而且附着的魔法惹眼的话，岂不是一使用就被敌人察觉了，那不是坏事吗？”阿德丽娜有些不解地问。 黛娜解释道：“魔法武器因为价格高昂，购买者还是贵族与富商子弟占主流。对这部分客人来说，魔法武器作为‘稀有收藏品’的价值远远高于其实战价值，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阿德丽娜的肩膀已经被两只手兴奋地抓住了。 “说得好啊！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伊格大师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断剑，激动地向少女问道。 “呃……我……我叫阿德丽娜！”少女局促地回道。伊格大师的双手有些用力，不过还不到会让她不适的地步，她只是一时有些慌张。 “很好，阿德丽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要是年轻人都能像你这么想，我这生意哪会这么差！现在这帮小子，成天只顾着追求什么优雅华丽……” 面对伊格大师似乎无休止的抱怨，阿德丽娜无奈地把头转向暮恩求助。 “伊格大师，容我问一句，据我所知……魔法武器的铸造和铭刻符文不是分开进行的吗？我是指，铸造的匠人与附魔的魔法师一般是两个不同的人。”暮恩及时用自己好奇的问题打断了伊格大师的抱怨。 “呿，你也知道那是‘一般’的情况。”伊格大师几乎是无缝摆出了一副傲慢的脸孔，“如果不了解符文魔法的具体效果，怎么能知道打成哪种武器，做成什么形状最方便魔法生效呢？如果不了解各种材质和锻造方式，又如何能将魔法的效果发挥到极致呢？” 暮恩听到这番解释，立刻有所明悟，并连连点头。东 方素来有“融会贯通”的说法，正与对方刚才所说的意思相合。 “我之所以钻研魔法，就是为了能打出世间最牛X的魔法武器！哼，那些只会打武器不会自己附魔的庸才，都是无能的废物！只管附魔不在乎武器本身的魔法师也是一群贪财的垃圾！”伊格大师情绪激动，不禁粗口频出，黛娜想拦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拦起，只好任凭对方发泄。 暮恩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敬佩。 根据之前艾什朵恩的说法，能铭刻符文的魔法师水平都不会低。考虑到魔法师的稀有程度，伊格大师如果以这层身份去生活，财富和地位都是唾手可得。然而，他选择做一个匠人，专注在自己钟爱的锻冶一道上，甚至将自己在魔法上的成就只看作锻冶的延伸。由此可见，这位老人对锻冶有着近乎纯粹的热爱。 他不由地想起了东方历史上的一位皇帝。他作为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却成天喜欢做木工活，在皇宫里画图纸，造木器。据说这位木匠皇帝的工学造诣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连当时着名的工匠们都不得不佩服。不过，由于他只顾着玩，不理政务，导致奸佞当道，国家大乱，民不聊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还好，魔法师可没有治理天下的责任。 “咦？”伊格大师忽然愣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阿德丽娜的胸口。 “伊格大师，你这是……” 阿德丽娜刚要询问，就被对方打断了。 “我们是朋友了，阿德丽娜。叫我的名字就好——弗尔诺。”伊格大师的眼神并没有动。 “噢，好的……弗尔诺，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老匠人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伸向阿德丽娜的胸口。 若非知道弗尔诺不是个变态，东方客恐怕已经要拔剑了。少女也是一样，她虽然不知道弗尔诺想做什么，却知道对方一定不是想骚扰自己。 “这块冥石……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弗尔诺果然没对阿德丽娜做出任何非礼的举动，只是拿起了暮恩送给她的那块鸟形天玉。 “冥石？”阿德丽娜满脸疑惑，继而看向暮恩，发现后者皱着眉头，也是不解的样子。 弗尔诺用表情示意阿德丽娜能否将天玉摘下来给他仔细看看，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很快将其解了下来。 只见老匠人把那天玉夹在手指间，皱紧眉头反复端详，还查看着上面的纹路，用手指搓了搓表层，试了一下触感。 “我没看错 ，的确是冥石。”弗尔诺下了结论，“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矿石，具有很强的魔法催化能力，而且是极佳的魔法武器原料。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材料了，你怎么得到的？” 阿德丽娜说出了这块天玉是暮恩送她的，之后暮恩便大概向弗尔诺讲述了自己购置几块天玉的过程，听说他是用两枚金币买下了这块天玉之后，弗尔诺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仅从外表确实很难区分冥石与普通的黑曜石，就连大部分工匠都根本不认识这种材料，希望那个小贩这辈子也别知道自己因为不识货而错过了什么。帝国的风岩省吗……确实听说那里产出不少稀有矿石，没想到连冥石都有。阿德丽娜，就你戴的这一小块冥石，价值就在一百金币左右。” “什么？” 阿德丽娜惊呆了，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财，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想到这是暮恩送她的，她急忙看向对方。 东方客当然明白少女在想什么，他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无论它实际上是什么，它现在都属于你。不过……”暮恩转向弗尔诺问道：“伊格大师，这块‘冥石’，不会对人体产生什么影响吧？” 弗尔诺摇摇头道：“不会，这东西只对特定魔法有反应，想当饰品戴也没问题，只是有点浪费。” 老匠人话锋一转，向阿德丽娜询问道：“所以，你可以做个选择。” 阿德丽娜好奇地眨了眨眼。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这块冥石作为原料用在你重铸的剑上。这不仅可以让你的剑更加强韧，也意味着它拥有了成为魔法武器的底子。你……意下如何？”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5章 品剑论刀 “不，弗尔诺。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打算这样做。” 老匠人本以为阿德丽娜要纠结一会儿才给出答案，没想到对方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瞬间做出了答复。 “呃……你是在担心没钱为武器附魔吗？这样，身为你的朋友，我愿意直接为你的新武器附魔，钱你可以在未来分期慢慢付。有了我给你重铸的剑，你赚钱的效率也会高很多！”弗尔诺提议道。 他的话听起来像个慈善家，但其实这个提议更多是因为他手痒难耐。 坚信武器应该为人量身打造的代价就是，一旦没有人找弗尔诺定制武器，他就开不了炉子。如今虽然只是个重铸的活，可意外发现有了加入冥石这种稀有材料的机会，他便想着多争取一下。 “并非如此，虽然我确实没有打造魔法武器的钱，但我的拒绝与金钱无关。 那把剑是一件礼物，这块天玉也是一件礼物。将它们送给我的是两个不同的人，我不希望混淆他们的心意，这是我对他们理应做到的尊重！” 阿德丽娜的表情平静且认真，她的话令弗尔诺惊讶地挑起眉毛。 “我明白了，的确是我考虑不周。重要的人给的礼物，的确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弗尔诺脸上的微笑带着赞赏的意味，这是他今天最像个正常人的表情。 “什……什么？重要的人……这……”阿德丽娜顿时脸红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小姑娘真有趣，刚才那么认真的话说起来却很自然，一句‘重要的人’却让你害羞了。”弗尔诺大笑道。 黛娜适时咳嗽了几声，他才终于收敛了一些，幽怨地瞪了黛娜一眼，默默拿起了阿德丽娜的断剑。 暮恩不禁感叹，看来黛娜这份工作，算不上多辛苦，就是心累，且费嗓子。 “行了，既然如此，我就按之前所说的，把你这件‘礼物’尽量修复到完美。至于收费……呃……你叫什么名字？”弗尔诺望向东方客。 “暮恩·斯通。” 弗尔诺微微皱眉道：“给自己起名字还不起个名贵点的宝石……月光石才值几个钱……” 咳嗽声再起，弗尔诺知趣地住了口，不再点评暮恩的名字。 东方客决定下次来时给黛娜带上点养护嗓子的草药茶，以示感谢。 “暮恩，不介意的话，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武器，看完之后我再决定能给你们打几折。”弗尔诺的眼神里透着兴奋。 东方客二话没说，双手齐动，刀剑直 接出鞘，合在一起递给了弗尔诺。 “天道”与“凡尘”都算得上江湖中一等一的神兵，但本身并没什么秘密可言，也没有暗藏什么武功秘籍在里面。所以给这位老匠人品鉴一番，对暮恩来说并无影响。 接过刀剑之后，弗尔诺的表情立刻一动，他将刀剑分别放在两手掂了掂，目光聚焦在长剑上。 他仔细观察着剑身，轻轻抚摸了一番，又用指节弹了弹。 “你这剑……是什么材料的？为什么这么重？”弗尔诺好奇地问。 “它的核心材料是一块从天上掉落而来的特殊金属，在此基础上加入了数种在东方大陆难得一见的稀有材料打造而成，因此远比一般武器更加锋利，几乎算是无坚不摧。”暮恩尽量用自己掌握的词汇向弗尔诺介绍着，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就在前几天这把剑刚刚在一头鹿那里吃了瘪。 “天外陨铁吗……怪不得密度这么高，还与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材料性状都不同。”弗尔诺感叹道。 之后老匠人又拿起长刀，同样反复端详，起初他微微皱眉，可是随着观察与触摸，却逐渐变得惊喜起来。 “这把刀的材料乍一看很普通，实际上韧性却高得吓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暮恩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只通过观察和简单触摸就能发现“凡尘”韧性奇高的特点，却还是礼貌地解释道：“这把刀的材料与剑正好相反，是选用近百种最常见的材料融在一起，最后又加入了一样特殊的材料才铸成的。” “哦？那特殊材料是什么？”弗尔诺追问。 “人血。”暮恩淡淡答道。 一旁的黛娜和阿德丽娜明显有些震惊，弗尔诺则似乎对这个答案有所预判，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我也见过加入了人血铸成的武器，这把刀给了我类似的感觉，但从根源上似乎又有某种不同。 人血本身并非什么神奇的材料，一般也不会让武器变得更优质，用其铸剑都是为了满足某些人对‘血契’的执着。他们总是觉得，加入了自己鲜血铸成的武器，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用起来会更加自如。 可你这把刀，却当真做到了强韧无比。我不确定这完全源于铸它的匠人在合金的材料比例上独有建树，还是说加入的人血真的有什么我不了解的影响……” 弗尔诺的水平的确足够高，即使是来自另一片大陆的神兵，他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只不过两种文化之间，毕竟还是有些根本性的不同。 “我对锻冶的了解不是很深，不过据我所知，东方大陆在铸剑时加入人血的理由，往往是希望为武器赋予‘灵魂’。相比于肉眼可见的强大，东方人更注重蕴含在万物之中的品性。我们相信血液中寄托着人类的性灵，用人血作为材料，铸出来的武器也便有了‘生命’。 这把刀在铸造时所加入的人血，取自一百名身份各异的普通人。上到达官显贵，下至乞丐流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平等地只取一滴血，合在一起投入熔炉之中。这样大费周章，只是希望这把刀能够被寄托人世间的喜乐与悲苦，像‘人’一样坚强。” 弗尔诺望着手中的刀沉默了几秒，之后郑重地问：“它有名字吗？” 暮恩微笑着点点头：“‘凡尘’。翻译成这边的语言，大概意思是‘平凡的世界’。” 弗尔诺点着头，继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苦恼的样子。 “唉，黛娜，我真的不能给他们免单吗？”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6章 金钱与人命 黛娜可不像弗尔诺那么容易热血上头。虽然暮恩的刀剑让老匠人大开眼界，最终修复断剑的价格也只被压到了十五枚金币。 弗尔诺让他们后天下午来取剑，这个修复的速度算得上十分夸张，由此也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水平多么自信。 晌午时分，阿德丽娜与暮恩一起坐在美人鱼酒馆中，正享用着平价的美食。 这一餐阿德丽娜坚持要请客。暮恩的刀剑为她省出了整整五枚金币，相比之下一顿午餐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暮恩也不会拿她当米拉西尔一样宰。 扣除掉修复长剑花掉的钱，如今少女身上还有超过二十枚金币。这些钱对她的生活来说算是相当充裕，更何况她初次任务的酬劳还没有发放，实际上余量更多。 于是，她决定寄钱给家里，既是回报母亲的支持，也是让对方安心。具体寄多少，她希望是十金币——这是临行前埃莉诺为她凑出的金额。 不过暮恩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这个念头：“女儿刚离开家两个月，就将当初自己给的所有旅费都寄了回来。这固然会让你母亲感到骄傲，但你不认为这隐隐有一种急于‘还债’的感觉吗？做子女的，适当对父母有所亏欠，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安心。” 就这样，阿德丽娜最终决定给母亲寄去五枚金币，这对农村家庭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在酒馆老板的指引下，当日下午，暮恩与阿德丽娜一起前往了余烬商会设在金辙城的总部。 暮恩也是这才知道，西方诸国的政府与一些大型的跨国商会，会提供类似东方钱庄一样的服务，而且花样更多。 西方在人口管理上比东方要松散许多，因此年轻人去往更富庶的地方闯荡的情况也更为普遍，从而催生出了不少跨地区寄钱的需求。 将金钱随信件一起寄出固然也是一种方法，但信使可没有义务保护这部分财物。一旦遭遇盗匪，信使们的通用做法都是任盗匪们抢，反正他们一般也不会跟信件过不去，只是想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寄钱而已。即使随信的金钱被抢走，信使也不会被问责。 就算没有遇到盗匪，也保不住信使监守自盗。扯一句谎就能轻松收获金钱，如果不是职业道德良好的信使，很难抵挡这种诱惑。 因此，许多人更倾向于将要寄的钱托给信得过的商队，顺路送到目的地，当然这种服务一般不会是免费的。 在这种背景下，商人们发现了这类需求可能带来的收益。逐渐便发展出了收取保金，将寄送 财物作为正式服务的特殊巡回商队。队伍基本都有佣兵护航，安全性颇高。 虽然保金不算便宜，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当时最可靠的寄钱方式了。直到有一天，不知是哪位商会高层一拍脑袋，想出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既然我们在那么多城市都有分部，还何必费劲运钱呢，钱从当地拿不就好了吗！ 就这样，如今人们要往远方寄钱，只需要找到在两边城市都有分部的商会即可。将要寄的钱交给商会，并附上一定手续费，商会将记录下收款人的姓名与地址，定期由信使送往其他城市。而当地的商会收到了寄款需求，就会直接提取对应金额，派遣专职员工送给收款人。 这种方式依然有一些弊端，例如收款地址大多必须在城市附近，需求旺盛时个别商会点可能会因储备金不足而无法兑付等等。只是相比于其安全性与费用上的优势，这些缺陷便不值一提了。 政府官方推出的这类服务自然是最安全的，但相对手续费也高。民间商会的手续费会低廉一些，风险也就稍高。而手续费适中，安全性也未必逊于官方的余烬商会，就成为了大多数人的首选。 阿德丽娜与暮恩在招待员的指引下，前往抄写员的窗口进行登记。今天来寄钱的人不是很多，大厅内只是稀稀拉拉站着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来看商会货品的。 少女出身于曙汐城附近，她的村子自然在余烬商会的服务范围内。寄款的手续费是金额的百分之二，对她来说也就是100迪洛。 阿德丽娜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不过在抄写员的有序引导下，一切流程都相当顺利，由此可见余烬商会的员工素质不差。 见阿德丽娜这边没什么大问题，暮恩便移开了眼光，扫视着余烬商会总部的环境。 这座建筑无论从外表还是内里来看，都称得上辉煌。白色的大理石支撑柱配上彩色的玻璃窗，如果不是大门上挂着余烬商会的标志，他一定会误以为这是金辙城的市政所。 宽敞的内部空间被分为办公与售货两个大区域，售货那一边的橱柜之上，层层摆着一堆琳琅满目的奇怪道具，相信就是余烬商会引以为傲的魔法装置了。 东方客前两天逛街时多多少少也见过一些，对魔法装置的多样功能以及高昂价格都有了一定了解。他靠过去大概瞄了一眼定价，发现余烬商会的产品比其他店里的还要更贵。 回想起美人鱼酒馆老板的说法，恐怕他们敢于把价格定得这么高，也是因为在产品功能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优 势吧。 就在他回过头打算再看看阿德丽娜的情况时，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定睛望去，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他来这里干什么？” 带着心中的疑问，暮恩靠了过去。 白发的佣兵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拿着几张表格正在认真地填写着，背后却突然传来了问候声。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温特尔。你也要往家里寄钱吗？” 温特尔回过头来，眼神略带意外，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也’？我倒是没听说余烬商会开拓了往东方大陆寄钱的业务。”温特尔调侃道。 暮恩笑了两声，向阿德丽娜的方向扭了扭头示意对方。温特尔看了一眼之后，也便会意地点了点头。 “你……不止给一个人寄钱？”暮恩敏锐地察觉了对方手边的表格不止一张。 温特尔淡淡地点了点头，用对他而言已经颇为凝重的语气说：“这些……是给团员家属的抚恤金。” 暮恩微微皱起眉头，温特尔的话意味着，这每一张表格的背后，都是一条人命。 他手边有五张表格。 “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你最迟明天就会知道。”温特尔叹了口气，暮恩从未见过这位冷峻的参谋脸上出现过这种愁容。 “因尼提亚那边的一个任务遇到了变故，去了三十多人，死了五个。而且据活着的人说，出手的……是一个东方人。”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7章 败局始末 凛风呼号如哀歌，在这个寒冷秋日的上午，黄昏佣兵团召开了紧急临时会议。 在昨天从温特尔那里听说了有五名团员阵亡之后，当晚暮恩就收到了团里的通知：今夜禁酒，次日上午召开紧急会议。 根据温特尔的说法，这种比例的损失在黄昏佣兵团过往的任务中是绝无仅有的，因此团里对这件事非常看重。 导致这次伤亡的任务，内容是前往因尼提亚的一个子爵领内处理山匪。 在委托方提供的信息中，提到了这群山匪数量不超过50人。因此他们只雇佣了三个步兵小队加半个弓兵小队，认为配合子爵麾下的武装力量，已经足够处理这群乌合之众。 初次与这些山匪交锋的地点，是在一座荒山之上。山匪们藏匿于山中休整，根据当地村民的指引，子爵一方确认这里有两条主要的山道。 战场的最高指挥官是子爵亲封的骑士，在他的指挥下，黄昏佣兵团的众人与子爵的私兵和征召民兵分两路上山搜寻山匪，确认敌人位置后再通过“大烟花”传信，拖住敌人等待另一边前来支援。 上山没过多久，黄昏佣兵团这边就与山匪遭遇。就在他们感慨着任务顺利时，现实便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五人死亡，两人重伤，七人轻伤，这就是黄昏佣兵团的战果，而且他们并没有留住那些山匪，让对方顺利在骑士带人赶到之前逃离了。 任凭佣兵们如何解释，那名骑士也不相信是对方实力超乎寻常，只道是佣兵们实力不济，黄昏佣兵团名不副实。 就这样，在艾什朵恩的首肯下，双方商议解除了契约，黄昏佣兵团不仅得不到补偿，还需要将定金退回。 而任务失败的队伍，也带着阵亡队友的尸体返回了金辙城，预计将在次日上午抵达，这也是会议定在这个时间的原因。 信件能传递的消息毕竟有限，只有询问亲历者，才能知道所有的细节。 暮恩确信，此时黄昏佣兵团主营帐中的气氛，正处于他来到这里之后所见过的最低点。 平时慵懒散漫的艾什朵恩面色平静，只是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代表她此时的镇定源自她的需求而非本能。 一向和蔼的老塞拉斯面带愁容，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阿斯本静默无比。就连那个素来轻浮的浪子，此刻的眼神中也压抑着掩盖不住的怒火。 这次任务中阵亡的五名佣兵，全部来自他的大队，其中一个还是经常与他喝酒的好朋友。 这时，营帐外传来脚步声，随着门帘被掀开，巴尼亚与另一名佣兵缓缓走了进来。 在看到那位佣兵的瞬间，米拉西尔即刻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说：“你总算来了，班农！快告诉我们，我这些兄弟们的债，要去谁的头上讨？” 名为班农的佣兵是第二步兵大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也是这次任务佣兵团一方的领袖。根据会议开始之前巴尼亚告知暮恩的信息，这位班农的性格相对稳重，在战场上是个可靠的队长。 暮恩打量了一下班农，从他的脚步、身形动作和呼吸来判断，无疑是个剑豪位阶以上的好手。那位子爵领的骑士说黄昏佣兵团派出的人手实力不济，若非是傲慢无知，恐怕就有故意贬低以求推脱责任之嫌。 班农脸色阴郁地走到了会议长桌之前，向各位干部们纷纷致意。其中自然也包括暮恩，二人在团里活动的时间正好错开，虽然从其他团员口中得知了这么一号人存在，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东方客相见。两位隶属同一大队的中队长彼此对视了一眼，礼貌地互相点了点头。 “坐下吧，班农，还有米拉西尔。”艾什朵恩开了口，“我相信我们有不少东西需要知道。” 由于在之前的信件中，班农已经向团里简述了任务失败的大体经过，在这次会议上，大家关注的重点都是具体的细节。而最让暮恩感到好奇的，自然是那位让佣兵团产生巨大伤亡的东方人。 “那一天，我们所有人一起顺着山道向上走，一直关注着两边的情况，防止敌人放冷箭。 那座山上的植被不算很丰富，所以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当然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动向很容易被捕捉，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推进的速度比较缓慢，一直保持着防御阵型，打算在遇到敌人之后展开防守反击。 但是很出乎我们预料的是，没过多久，敌人们就突然从一侧的山坡上向我们冲了过来。后来我去看过，那里有个山洞，可能是熊的巢穴。总之，当时他们利用这个地形优势展开了突袭。不过那个山坡并不平坦，那些山匪的动作很受限，其实并没有让我们产生慌乱。 我当时在队伍后方，看到这个情况立刻调整了阵型准备御敌，同时让旁边的团员使用‘空炎’通知另一条山道的部队。 可是差不多就在同时，从另一侧的山坡上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妈的，就是那个该死的恶魔。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从那一侧出现，因为另一侧的山坡更加陡峭，人类根本无法行走，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从那边 展开袭击的。 他刚一落地，就砍掉了沙克的脑袋……我的老天，那个场景我甚至不想去回忆……” 讲到这里，班农痛苦地低下了头。米拉西尔握紧了拳头，捶在了桌子上，众人纷纷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这位名叫沙克的小队长，就是常与米拉西尔一起喝酒的朋友。 “怎么会这样？沙克那家伙好歹也是个剑豪，他连像样的反抗都没做出来吗！”素来嬉皮笑脸的浪子此刻语带悲愤地说。 班农沉沉叹了口气道：“一方面是因为那个东方人出现得太突然了，另一方面……那家伙的出招真的很快，恐怕换做是我也一样难以抵挡。他的武器是一把很宽的刀，威力惊人，不过那外形我没见过，是像这样从刀柄开始越来越宽，再收窄的，有可能是来自东方的武器。” 班农用双手比划着对方武器的形状，暮恩则很快意识到了这种武器是什么。 “大刀？莫非……”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8章 从一把武器说起 “暮恩，你知道班农所说的那种武器是什么吗？” 见东方客若有所思的样子，直率的雪薇迩当即开口问道。 “我应该知道，不过我想先听班农讲完遇袭的过程，结合对方的出招方式再行判断。”暮恩冷静地说。 艾什朵恩望向班农，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沙克阵亡之后，队伍立刻乱了起来，大家都本能地面向那个东方人，试图抵挡对方可能袭来的攻击。 我当时也有些焦急，当即发声指挥外围的团员转过去面对其他山匪，我自己则赶紧去对上了那个东方人。 那家伙胆子也确实大，以他落地的那个位置，基本上算是被我们半包围了。不过由于背靠山坡，想从身后攻击他也不可能。当时我以为，即使只能攻击正面和侧面，我们这么多人总归是有优势的。可没想到那家伙比想象中更厉害，我们一圈人的攻击都被他躲闪或者抵挡住，完全伤不到他。 他的招式很奇怪，时而显得特别笨重，时而迅捷到让人难以反应。很快，他就又杀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这时候我们的‘空炎’也终于发射出来了，妈的，我旁边那小子看到沙克阵亡，脑子空白了一小会儿，导致手上慢了下来，我已经狠狠惩罚过他了。如果不是他犯下这种失误，或许还能少死伤一两个人。 空炎爆开的火光和声响，让那个东方人和山匪们都吓了一跳。我也趁着这个机会试图砍了他的脖子，不过没有成功，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而且攻势更加猛烈了。 我尽力上前去抵挡他的攻击，想避免让那些水准不够的同伴受伤。不过他可能是担心我们的援军赶到，直接大声命令山匪们逃跑了。同时自己也开始从我们之中突围。 我实在拦不住他，被他的一记重斩砍在盾上逼退，直接摔倒在地，然后就见到他一路砍杀，很快冲出了我们的包围圈。 说起来很丢人，我感觉我们这三十多人，在他面前就像三十多只待宰的羔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非被完全包围，否则时间充裕的话，他甚至能屠杀掉我们所有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那些其余的山匪实力相当一般。除了一个领头的有点水平之外，剩下的都是些没怎么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再加上他们急于逃命，几乎没有给我们造成多少伤害。 说老实话，看到他们逃离，我的内心非常庆幸。如果这一战继续打下去，可能我们整支队伍都会葬送在那里…… 除了沙克之外 ，还有两名团员被砍到要害，当场死亡。另外两个伤势太重的，没救回来，我只来得及记下他们的遗言。我们带着伤员和尸体一起往山下赶，过了一段时间，才与子爵那边的骑士相遇。后来的事你们也大概知道了，无论我怎么说，那个该死的骑士都不信山匪中会有这种强者，硬说是我的指挥失误导致了失败。妈的……我当时差点想跟他决斗，那家伙整天趾高气昂的，实际上我一眼就看得出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感谢你没有出手，班农。否则这件事可能会以更糟糕的结果收场。”巴尼亚的语气除了安慰之外也带了点责备，意识到自己作为失败任务的领袖这样说有些不合时宜，班农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班农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不必苛求他的自责。”米拉西尔主动看向巴尼亚，为班农做出力挺。 光头的副大队长微微颔首，班农也是他的战友，既然作为大队长的米拉西尔如此表态，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放心吧，我没打算追究班农的责任。知道你对下属向来上心，如果我要惩罚班农，昨天晚上你就会知道了。”艾什朵恩清楚米拉西尔的话真正想说给谁听，叹着气开了口。 之后，女团长转向东方客，问道：“故事听得差不多了，现在你能确定了吗？” 暮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班农一个问题。 “班农，那个东方人所用的宽刃刀上，有没有孔洞？” 班农愣了一下，继而像是被唤醒了记忆一般，有些兴奋地说：“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那一刀砍在我盾牌上的时候，我近距离看到了那把武器的刀身，好像是有几个奇怪的孔洞！” 暮恩微微点头，似乎是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往武器上开洞？这是为了什么？”雪薇迩有些好奇地问。 “那个家伙所佩戴的刀型，在东方大陆被称为‘大刀’。”东方客介绍道。 “‘大’刀？”阿斯本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暮恩是用西方语言翻译之后说出的这个词，因此他能听懂。“这把刀的名字这么敷衍吗？因为刀刃宽，刀身大，所以就叫‘大刀’？” “直白地翻译过来的确就是这么回事。不过那个东方人使用的刀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有一个另外的名字——‘九孔大环刀’。它也被叫作‘九环刀’，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拥有九个圆环的刀’。” 在场的西方人们全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面面相觑之后才确定不是只有自己没听懂。 “刀跟圆环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指的是戒指？在刀上镶嵌戒指？”由于西方通用语中圆环这个词同时还有戒指的含义，阿斯本进一步迷惑了。 暮恩耐心地开口解释道：“这种刀的特点，就是会在刀背边缘处打出数个孔洞，并且将金属制的圆环穿进去。由于在东方文化里九这个数字代表尊贵，很受欢迎，匠人们都爱把孔洞的数量定为九个，这个名字也就逐渐流传开来了。” 米拉西尔皱着眉头问：“这种刀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听明白了，但我搞不懂，为什么要往刀上穿金属环呢？还穿九个？” “莫非是为了给刀身进一步增重，强化劈砍的威力？”对各类武器更加了解的雪薇迩不确定地问。 “据我所知，这的确是一个理由。通过更换不同质地的金属环，还可以略微调整刀的重量，使其更符合自己的习惯。不过……我感觉这种影响十分有限，大部分使用这种刀的人都是为了另一个理由，那就是……” 众人纷纷看向东方客，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它很响。” 暮恩说出了这句话，而营帐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喜欢侠道西行 第179章 正一门的叛徒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米拉西尔茫然地说，“我刚才还想问呢，往刀背上穿金属环，且不提对战斗有没有实际作用，至少声音会很大才对。怎么你反而说这就是人们选择用它的理由？难道东方人打架是比谁先把对方吵死吗？” 如果是平常的米拉西尔，恐怕此时早就笑着插科打诨了。可惜现在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暮恩也深知这一点，没再多卖关子，继续向对方解惑。 “我听说在西方大陆，所谓的‘骑士’非常重视荣誉，喜欢光明正大地与人作战，没错吧？” 众人纷纷点头，雪薇迩开口道：“不错，暗中偷袭对骑士来说是非常可耻的行径。” 暮恩笑了笑，继续说：“在东方，同样也有人将这种价值观奉若珍宝。他们以坦荡与直率作为立身之本，而九环刀，就是一种能从外在体现这些人追求的武器。” “原来如此，刀上有金属环，别说挥动了，即便只是带着行动也会有响声。从对手的角度来看，这种刀的使用者几乎完全不可能偷袭。”温特尔明白了暮恩的意思，这般总结道。 “是的，坦白讲，即使在东方，使用大刀的人也不算多。毕竟这种武器有些笨重，不仅难以精进，上限一般也不高。会使用九环刀的人则更少，基本上都是像我刚才所说的那种豪迈而坦荡的硬汉。” 听到暮恩这番话，米拉西尔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次的敌人并不在你所说的‘基本’之中。刚才班农的话你也听到了，那家伙偷袭时可一点都没留手。” 东方客点点头，叹道：“是啊……所以我本来以为那把刀上不会有孔洞的，那样还更合理些。不过既然他用的是九环刀……” 暮恩忽然站起身来，搬开椅子向后退了几步，随手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这位东方客打算做些什么。 “班农，你看好我接下来的动作，把我的刀当做那柄九环刀，看看这些招式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说罢，暮恩重重地挥刀出招，“凡尘”窄长的刀身，竟似乎爆发出一种以力压人的气势。之后他不断变化着招数，长刀在他手中举轻若重，招招势大力沉，简直就像是真的在挥动一把宽刃的大刀。 很快，暮恩停下了动作，不过众人的心中仍在惊叹。虽然他只是简单地展示了几个招式，可在场的干部们实力最差的也在剑豪以上，多少都能看出来暮恩这套动作中蕴含着多么高深的技巧。而感触最深的，自然是在大剑豪位阶之 上的几人。 相比于和暮恩用训练武器交过手的米拉西尔，雪薇迩对暮恩的实力了解更浅。只不过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女枪士的直觉就告诉她，自己并非这个东方人的对手。 现在，看到了暮恩的演示，雪薇迩对他的身手反而更感兴趣了。假如有机会，就算明知胜不了，她也想与暮恩切磋一场。 此时，看完暮恩演示的班农颤抖着站起身来，非常激动地喊道：“一样！是一样的！那个人的招式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他用的刀术！” 米拉西尔惊愕地看向暮恩，眉头紧皱道：“你……千万别告诉我那家伙和你有同一个老师。或者更夸张一点，你的刀术是他教的？还是正相反？”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敢相信的动摇，似乎生怕对方做出肯定，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你想多了，我的老师可教不出一个会去做山匪的人渣来。只不过是那家伙会的东西，我恰好也会而已。” 暮恩的确说了大实话。这套“浩然正气刀”在江湖中只能勉强够得上一流刀术，对他而言就像是金山下的一锭银子——值钱归值钱，却未必值得弯腰去捡。若非他学得快，恐怕师尊也不会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这门武学上。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仅凭对方的武器，就能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的？”塞拉斯代表所有干部们问出了这个问题。 “刚才我说过，在东方使用大刀的人不多，所以基于这种武器延展出的‘武学’也很少。” 暮恩并没有向众人解释“武学”的含义，不过通过肢体语言，大家也基本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此没什么人产生疑问。 “那个东方人能在班农的队伍中杀出重围，可见水平不低，应该是修习过相关的武学。 在东方大陆，那些广收学徒，传授武学的组织被称为‘门派’。而擅长使用大刀的门派，知名的只有站在正义一边的‘正一门’和经常做些邪恶勾当的‘血屠教’。” 两个门派的名字暮恩直接用了东方发音，但正道和魔门他就只能硬翻译了。还好这两个门派的理念都比较纯粹，他的说法也没什么毛病。 “这个‘正一门’呢，以锄强扶弱，维护公理为宗旨。门下学徒众多，不过整体水平不高。而‘血屠教’，是个刽子手创立的门派，聚集了一群热衷于砍人脑袋的人渣和疯子。 我起初以为那家伙是血屠教的人，毕竟从行为上说，他明显更接近那一边。不过血屠教的人使用的是‘鬼头大刀’，刀 身没有孔洞，在刀柄处则会雕刻上‘魔鬼’的图样。这与班农的描述不符。 所以，我才会怀疑那家伙是正一门的叛徒。九环刀是正一门学徒的标配武器，而我刚才演示的，就是正一门的核心刀术——呃……‘正义之刀’。” 暮恩话音刚落，米拉西尔就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噢……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刀术的名字很庸俗吗？” 雪薇迩难得附和米拉西尔道：“我同意，像是三流的骑士小说里会出现的名字。” 其余人虽然没表态，但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暮恩无奈地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我很想为故乡文化的起名能力讨个说法，但语言的高墙隔在我们之间，短时间内恐怕我拆不掉它。” 轻松的玩笑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之前紧张的气氛，营帐中多少有了些笑声，不过大家还是没有忘记，他们是来做正事的。 “暮恩，你估计……你有几成把握能胜过那个东方人？” 艾什朵恩看着暮恩的眼睛，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0章 黄昏亦有手段 艾什朵恩这个问题让暮恩不太好回答。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团长哪怕把自己的上半身都捆住，对方估计也没有半点胜算。 虽然在东方时暮恩鲜少与人交手，但他对自己的武功水平还是心里有数。即使抛开所有场外手段，仅以正面对决的硬实力来衡量，江湖上有可能压自己一筹的绝顶高手恐怕也难出两手之数。 这些不世出的宗师泰斗基本都是些名门大派的掌门宿老，实在难以想象会因为什么理由往西方大陆走一遭。 正一门以武功来论本就是二流门派，若非门派理念恪守正道，在东方诸国享有盛名，连在武林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一位正一门的叛徒，实力又能高强到哪去呢？ 只是，佣兵团中的人并不了解暮恩真正的实力。如果暮恩把对方说得太弱，他担心同伴们会轻敌。 根据班农所描述的战况来判断，这位来自东方的敌人多少也算个高手，而且轻功似乎不错。正一门叛徒的标签并不能代表对方没有学过其他武功，在实际见到对方之前，自己不能贸然下判断。 “仅从班农的描述来说，他所做到的事我应该也能做到。但他也有可能在掩藏实力，所以我很难直接确定他的水准。 不过，我可以确定他的刀术绝非大剑豪以下位阶能应付的，甚至初入大剑豪的水平也不够。好在团里的两位大队长都不是这个位阶上的新人，应该能有一战之力。” 暮恩最终做出的答复让艾什朵恩的表情有些凝重，因为他的话实际上也意味着，除了他自己以及米拉西尔和雪薇迩之外，其他人对上那个东方人都没有胜算。 当然，这个其他人里，不包括艾什朵恩自己。这位女魔法师的实力，在暮恩这依然是个谜。 “妈的，我才不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这个仇我非报不可。”米拉西尔恶狠狠地说，“团长，我带一个整编的中队，保证能干掉那群混蛋。我要让那个东方人知道，被匕首割脑袋可比宽刃刀痛苦多了！” 巴尼亚叹了一口气，冷静地看着米拉西尔道：“队长，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如果没有任务委托的话……我们也没办法派出人手啊。” “你这家伙！队上的伙伴死在那群人渣手上，你还在意什么任务委托吗！”米拉西尔怒火上涌，但又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懊恼地低下头。“该死……差点忘了任务地点在因尼提亚，真是该死……” 在没有委托的情况下，小队以上规格的佣兵团是不允许轻易穿越国境的。对于这些 实力超群的武装分子，各国在充分利用的同时，也不得不保持警惕。 “即使国境线拦不住你们，你也不该在没有被委托的情况下主动去解决这件事。否则的话，团里付出了大量资源甚至牺牲，不仅换不来任何利益，还相当于免费服务了一个贬低我们的雇主。这总不会是你想得到的结果。”冷峻的佣兵团参谋犀利地指出了这一点。 金发的浪子瞪着温特尔，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在那生闷气。 似乎是看米拉西尔有些可怜，温特尔叹着气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也不用太难受，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任务过段时间就会来的。” 米拉西尔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什朵恩轻轻冷笑了一声，叉起胳膊道：“虽然赶走了我们，但领地上的问题总要解决。米拉西尔，你觉得，凭那个子爵领周边的其他小佣兵团，能干掉那群山匪吗？” 米拉西尔似乎明白了一些，但还是皱着眉头道：“可是，他就算还需要找大团，也未必会来找我们再出手吧？至少如果换做是我，绝对没脸再找回来了。” “是的，所以我们要让他们没得选。”女团长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看向了温特尔。 “昨天，我已经跟金辙城附近的几个大团都聊过了，让他们不要接这个子爵领的任务，找理由推脱掉。眼下周边国家和地区的魔兽异动还没被完全平定，其他佣兵团人手都不太够。基本上可以认为，他们迟早要来跟我们谈。” 米拉西尔这才面带兴奋地向温特尔点了点头，这匹狐狸虽然成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令他反感，做起事来倒也确实值得放心。 同样默默点头的还有暮恩，他本以为佣兵团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如此看来也少不了人情世故。从温特尔的话里也能听出，黄昏佣兵团在这个圈子里人缘不错，分量也不轻。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奢望对方会出多高的价格。”艾什朵恩的话又为米拉西尔的脑子浇了一盆凉水，“恐怕到头来，我们只能派出一位大剑豪。如果让我来选，我会选更了解对方来头的暮恩。” “我这个任务可以不要报酬。”米拉西尔笃定地说，“我知道暮恩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但这不重要，我只是想亲手为沙克他们报仇。我不为任务而出发，这是纯粹的个人恩怨，所以我不需要金钱作为回报。队伍里多一个免费的大剑豪，更稳妥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吧。” 艾什朵恩看着浪子认真的样子，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 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暮恩，你有什么意见吗？” 暮恩摇摇头道：“没有人会嫌战力过于充足。虽然是个如此离谱的家伙，但至少米拉西尔大队长身上的本领应该不会被怒火所摧毁。” 浪子斜眼瞪着东方客，笑骂道：“我能理解你是在好意劝我别被复仇影响了战斗时的理智，但前面那句话是多余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需要你答应我，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不要执着于那家伙的命，把他交给我。”暮恩严肃地说。 他无法完全确认那个东方人与米拉西尔的实力孰强孰弱，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为了防止米拉西尔将自己置于险境，他便提前为对方敲响警钟。 米拉西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东方客第一次在西方遇到不认识的同乡，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愿意将对方的性命留给米拉西尔复仇，但若是战况不允许，他也不介意替远在海洋另一头的正一门清理门户。 营帐外的秋风似乎停了几秒，仿佛是在默哀。 却不知是为黄昏佣兵团当下的牺牲，还是那个注定拥抱更多死亡的未来。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1章 山匪们的峰会 因尼提亚王国的东南边境附近，有一片山区。由于群山中生长着不少红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色便组成了一片热烈的海，远远看去，景色颇为震撼。 因此，从前的人们将这片山区命名为“红丘”，而周边区域也因为毗邻着这么一个巨大的地标，逐渐被人们用基于红丘的方位来提及。 红丘一带自古以来算不上十分富庶，但由于土地肥沃，也少有战事，人民的生活一直还不错。近年来在大领主阿利亚德侯爵的诸多经济政策下，这个偏远地区更是迎来了越来越多的贸易机会。 不过，红丘复杂的地形，与附近地区人民相对优渥的生活条件，也让山匪成为了这一带无法根治的问题。 靠着这些山丘，小股山匪能将数倍于己方的士兵耍得团团转。而且即使花费大量人力和物力剿灭了山匪，过一段时间还是会诞生又一股势力，几乎无穷无尽。 所以，周边地区的领主们应对山匪的方式几乎都差不多，平时面对领民们的求助，能不管就不管，尽量拖延。直到山匪做得太过火，或者人民们已经积累了好几年怨气再也无法忍受，再组织人手进行剿灭，以平民怨。 久而久之，红丘各区域的山匪们也与领主们有了默契。在抢劫村镇时一般不会抢光，让居民们依然足够温饱。绑肉票与掳掠妇女的事能少干就少干一点，如果非要干，那就指着一家富户使劲干。 只要不疼在自己身上，人群的怨气就不会很重。更何况一个富人，就算被抢光了也不会有多少穷人同情。 至于那些倒霉的富户和他们的家眷要遭受多少苦难，没多少人真的在意。人群顶多在酒馆聊起来唏嘘几声，山匪们也从来不会因为良心发现而感到悔恨。至于领主，如果牺牲个别小富户就能控制住山匪带来的动乱，那这在他们看来，往往是一笔划算的交易，甚至有时还要抱怨山匪为什么要留活口，直接把富户全家杀个精光，他们的耳畔还清净些。 而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本地大户，领主自然还是要保护的。不过这并不需要消耗多少力量，一方面这些大户们往往也有护卫，另一方面山匪们也不傻，知道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动。一些小富户为了得到庇护，就得多跟上层打通关系，花钱免灾。而那些钱，最后也就流进了领主的口袋。 到了领主们要剿灭山匪的时候，有些山匪团会干脆直接解散，大家各自逃命。要么靠着抢来的财富去其他地方做点小生意金盆洗手，要么安生一两年之后再回来继续干。至于没能逃出生天， 死在士兵和佣兵手下的倒霉鬼们，也没人会替他们伤心。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在整个红丘范围内，仅是人数超过三十的山匪团就有六七个。山匪们纷纷占山为王，有时还会相互竞争或合作，乃至吞并，俨然是一群微小到极致的国家。 而这一天，这些傲立于红丘顶点的“国王”们，十分难得地齐聚一堂。 主要在东红丘地区活动的山匪团“猎隼”，前两天派人邀请了其他山头上的山匪首领们前往同一据点，说是有要事相商。 “猎隼”的首领乔姆，在道上的诨号叫做“三爪鹰”。据说他的出剑速度如鹰隼一般迅捷，快到令敌人会以为他有三只手，所以才被如此称呼。 这些非法分子当然不会去参加战士位阶考核，不过乔姆自称拥有接近剑豪位阶的水准，从他的对外战绩来看，这里面即使有吹牛的成分，也不会太多。在红丘一带，他算是个狠角色。 正因如此，其他各首领对他的邀约抱持着一定警惕。若非他自己也知道别人会忌惮，主动将会议地点定在“牧师”罗宾的据点，这些首领们都未必敢赴约。 从外号就能看出，“牧师”罗宾在这些山匪首领中算是相对友善的，人缘极好。抛开劫掠民众不谈，这家伙对待同行们素来像是个老好人。因此大家也并不太担心罗宾与乔姆一起暗算自己。 虽然他们还是都各自带上了十几个喽啰，以防不测。 “罗宾，你确定乔姆那个混蛋不是在耍我们吗？”一位头发浓密，一脸大胡子的壮汉皱眉抱怨道。 这位“刽子手”戈多是南红丘地区最大的山匪团“血斧”的首领。与乔姆擅长速度与技巧不同，他是完全的力量型战士，手中的大斧威力十足，自认能与乔姆平分秋色。他之所以有这么个外号，是因为在做山匪之前，他真的是个刽子手。 “是他邀请我们来谈事情，结果他自己反而最后到！我看，这家伙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戈多用鼻子孔出着气，以此表示他的愤怒。由于活跃地区毗邻，血斧与猎隼这两支山匪团偶尔会率先抢到对方的目标，因此戈多与乔姆关系素来不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罗宾自然也明白对方这是在借题发挥，和颜悦色地安抚道：“他的据点离我这里最远，来得晚一点也很正常。明知不方便，他还主动将会面地点定在我这，这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诚意了吧。” “哼……”戈多知道罗宾讲的是事实，也便给了对方这个面子，没再多说什么。 恰在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帐内的几人纷纷将视线移至门口，很快，一位喽啰掀开了门帘，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嘿，你们都到了！抱歉，各位，最近这几天，那个韦兰德的骑士四处在搜寻我们，行事难免要小心一些。”乔姆刚一进来，便露出一副轻松的微笑说。 “哼，听说那位韦兰德子爵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软弱贵族，希望你自己引起的火可别烧到我们身上。”戈多轻蔑地白了乔姆一眼。 “放心吧，我还没打算把你交给另一名刽子手。当然如果你想早点去见光之主，我也乐意代劳。”乔姆风趣地回击道。 戈多的眼中顿时射出怒火，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嘴上讨不到便宜，有罗宾在，他们两个也打不起来，只得作罢。 不过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跟着乔姆一起进来的那个人，短暂的惊讶后，他不禁面露喜色。 这可是个贬低对方的好机会。 “哟，乔姆，你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戈多傲慢地微笑着，用手指着对方的身后。 “怎么，你现在连个像样的跟班都找不到了吗，居然带了一个卑贱的东方人？”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2章 新首领 经过戈多这么一提醒，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乔姆身上的其他匪首这才发现，乔姆今天带来的跟班从肤色到五官都与他们有些区别，竟是传说中的东大陆人。 这些从东大陆跨海而来的异乡客，有相当一部分都做着些非法的行当，加入盗贼团与山匪团的也不少。他们虽然都没见过，却早已对东方人的外貌特征有所耳闻。 因尼提亚的犯罪团伙可以接纳东方人加入，但是出于根深蒂固的歧视心理，这些东方人一般都会得到最差的待遇。地位低下不说，一旦遇到危机，便会被毫不犹豫地当做炮灰或者诱饵丢弃掉。 因此乔姆今天只带来一个跟班，还是个东方人，这种情况可以说相当奇怪。 只不过这些头脑简单的山匪们都没能深思一下，这种奇怪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 却见乔姆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他尽量掩盖着自己的紧张，故作轻松地回头看了看那位东方人。直到发现对方不仅没有发怒，还露出一抹微笑之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都是一片山头上的朋友，没必要将愤怒和仇恨作为打招呼的方式。”罗宾呵呵笑着打起了圆场，“戈多，咱们都是山匪，成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被无数人所记恨的家伙。什么出身背景，对我们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众人纷纷点头，包括乔姆在内。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主动摊开双手，向戈多伸出了一只。 眼下这个场面自己好像已经成了唯一的异类，对方又主动给了台阶下，戈多也便没多说什么。他又瞪了那东方人一眼之后，不情愿地与乔姆握了手，以示和平。 “牧师”罗宾满意地笑了笑，主动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乔姆……你打算和我们说什么，尽管敞开聊。相信我们彼此之间都有着足够的了解，不需要绕什么弯子。” 乔姆与他的东方人同伴一起坐了下来，众人围成一圈，中间则是取暖用的炭炉。 “想必大家也发现了，能被我邀请参加今天这场会议的，全都是红丘一带势力最强大的首领，也都是最有胆识与能力的硬汉子！” 乔姆用一段虚实参半的奉承作为开场，从其他匪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一招十分有效，就连戈多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我之所以只邀请大家，是因为只有你们有资格加入我们的计划，共同追求更大的事业。” 听到乔姆兴奋的发言，大家面面相觑，均感到有些疑惑。 “计划？我想不出有什么‘大事业’ 需要我们去完成。”一位有些谨慎的匪首说。 反倒是戈多眯起双眼，有些好奇地催促道：“你快说说是什么计划，我先听听再说。” 乔姆吞了吞口水，眼中投射出精光，压低声音道：“你们觉得，为什么我们这些山匪会被剿灭？” “那还用问，把那些领主惹急了，当然就会派人来剿灭我们了。”在场年龄最大的山匪首领嗤笑道，“只要能小心一点，不碰不该碰的家族，发现苗头不对赶紧跑，所谓的清剿也并不可怕，我都躲过两次了！” 乔姆微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反抗的力量？”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乔姆今天不太正常。 “为什么？那还用问吗？从民间征调的临时兵也就罢了，那些贵族的私兵和雇佣兵，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对付的？！我们用的这些装备在他们眼里基本都是破烂！你什么时候见过咱们这些人打赢过领主的军队和佣兵？”谨慎的匪首皱眉道。 “巧了，前几天我才刚见过。”乔姆神秘地笑着，“我们猎隼在一座荒山上伏击了韦兰德家雇来的佣兵队伍，在几乎没有伤亡的前提下，重创了他们的人，杀了足足十几个！要不是担心军队前来支援，我们就把他们全歼了！” 乔姆说得比事实夸张了不少，不过反正也没有人会来戳穿他，他当然想把战绩修饰得更加漂亮。 “这……真的假的？”一位首领惊讶地问道。 “你们觉得我不嫌麻烦将大家聚在一起，有可能只是想吹个牛吗？”乔姆淡然回复道。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乔姆微微一笑，视线转向一旁的东方人。 “就是因为有他在。” 众人皆是愕然，十几只眼睛齐刷刷看向这位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汉子，仔细打量着。 细看之下，这个东方人的确显得十分强壮，他的体型中上，留着一头凌厉的毛刺短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猎隼团的新首领——梁！” 乔姆的发音在土生土长的东方人耳中会显得十分蹩脚，不过依然能听出来是东方的姓氏。而西方人就只能按自己习惯的发音去理解了。 “莱……安？” “里……昂？” “狮子？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众人各有各的不解。 “不要胡 乱理解了，这是我们首领在东方的姓，他习惯让我们如此称呼他。”乔姆担心首领不悦，急忙解释道。 “这些都是小事，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首领之位让出去，还让给了一个东方人！”戈多皱着眉头道，“以前我虽然讨厌你，但也算敬佩你的实力和傲气，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见乔姆神色不妙，罗宾急忙开口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戈多！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倒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敬佩乔姆了！” 戈多愣了一下，有点局促地挠了挠头，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乔姆听到罗宾的话，也不禁哑然失笑，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既然是你认可的人，做事一定也有理由。不妨听听他怎么说，如何？”罗宾的脸上满是笑意，却给了戈多一种无法拒绝的意味，老老实实地抱起胳膊，等待着乔姆的回应。 乔姆感激地向罗宾点了点头，继而十分认真地清了清嗓子，向其他匪首骄傲地说：“我会让位的理由十分简单：我们的新首领，梁，是一位足以达到剑主位阶的伟大战士！”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每个人眼中都闪动着怀疑的光。 唯有梁本人，淡然如常，岿然不动，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用东方语言说了一句话。 “俯首蝼蚁，岂见青山。”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3章 劫掠者的野心 “他说的是什么？”戈多皱眉质疑道，“听起来不像是通用语，莫非是东方大陆的语言？” 他的语气比自己预想中更平和，恐怕眼前这个东方人有可能媲美剑主的评价，让他本能地收敛了一些。 “是的，梁老大有时会用东方话自言自语。这种时候，建议你不要去问他在说什么，而是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乔姆耸耸肩道。 戈多冷笑道：“什么‘三爪鹰’，在我看来你现在倒像是一条服帖的忠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恐怕……你是嫌红丘的山头上，团体太多了吧？” 乔姆完全不在意戈多的嘲讽，只是笑了笑。 “你难得聪明了一次，戈多。相信我，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的机会。加入梁老大的麾下，我们将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想想吧，各位。我们每个团里都有三五十人，如果团结在一处，人数可以达到近三百！到了那时，就连那些领主都不敢轻易与我们作对！” 面对乔姆的号召，几位首领有些迟疑。听他的意思，假如几大山匪团合并，首领毫无疑问是这个名为梁的东方人，自己就从首领降级成了干部。但他所说的内容又的确有点令人动心，假如乔姆对梁的描述并非吹牛…… “去你妈的，乔姆！几句话就想把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队伍收入麾下，世上可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戈多啐了一口，语气凶恶地说。 显然戈多主动忽略了他自己从来没做过买卖的事实。他们是山匪，只干杀人越货的事。 虽然戈多话说得很粗鲁，道理却还是有的，其他首领们的态度又冷淡了一些。 不过，只有一个人例外。 “牧师”罗宾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的凳子搬到了乔姆身边，平静地向面露惊讶之色的其他首领们说：“我十分认可乔姆的提议，从当下开始，我的队伍将加入梁老大的麾下，任凭调遣。” 这位老练的山匪首领面带微笑看着梁，后者的脸上则挂着淡淡的赞赏之意，微微点头。 正如罗宾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梁的不凡，才处处有所偏袒刻意讨好，梁也颇为欣赏罗宾的领导与处事能力。相比于乔姆来说，他会是个更优秀的副手。 “罗宾！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老好人而非孬种，没想到我看错你了！”戈多咆哮道。 “冷静点，戈多，这对你没坏处。”罗宾难得脸色严肃地说，“我明白你的抗拒源于情绪，但你最终需要用理智来做决定。干我们这一行的，向来靠实力说话。一 位剑主级别的领袖，难道还不值得我们效忠吗？” “呵，剑主又如何？”戈多的眼神中透着轻蔑与哀戚，“你以为我是怎么走上这条道路的？我早已对没有力量和权势就要被压迫剥夺的生活忍无可忍了！如果世道就是这样，那我永远都要做劫掠的那一方！莫说这东方人未必真有那实力，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服他！” 梁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看着戈多。 大胡子壮汉紧随其后站起身来，昂头面对这位东方人，似乎额头上顶着自己的尊严。 实际上他非常紧张，能让乔姆心甘情愿让出首领之位的人，即使没有剑主的水平也至少比他强出许多。只是气氛都推到这儿了，他也没有认怂的道理。 “你很有趣，我很欣赏你的想法。”东方人开了口，语调略显奇怪，但还是能清楚地让人听懂。“我没打算只靠乔姆的一张嘴就说动你们所有人，大家都是靠手上功夫吃饭的，来吧，我给你们一个验证的机会。” 梁主动站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向戈多做出了一个“来”的手势。 戈多深吸了一口气，从一旁抄起了自己的斧头，冷冷道：“这里可没有训练武器，我的斧头不长眼，伤到你千万别怪我。当然，你若是能在这里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鲍里斯，进来！” 他高声将自己带来的副手叫入了营帐中，接着环视了一圈，看了看表情凝重的乔姆和罗宾，以及十分紧张的其他首领们。 “如果我一会儿死在了这里，你回去跟兄弟们说，想留下来的，就加入这位梁老大的麾下；不想加入的，就地散了吧。” 说完近乎遗言的嘱咐，戈多高傲地看着梁，仿佛一个殉道者。 “放心，你不会死，因为我不打算用武器。当然，你依然可以使用。另外，我不是要和你一个人打，你们这些剩下的人，一起上。”梁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戈多瞪大了眼睛，几位首领也面面相觑。 他们好歹也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尝被如此看轻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们都站了起来，攥紧了自己的武器。 接下来，山匪首领们默默围住了赤手空拳的梁，不约而同地摆开架势，环绕着他转动。 而梁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周围这些挥舞着长刀大斧的悍匪，不过是些耽于玩具的孩童。 刹那间，一位首领趁着自己在梁背后的机会，飞速出手，长剑直刺梁的后腰。 东方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一摆身子便躲过了刺击，右手顺势抓住了对方握剑的手。只听一声哀嚎，长剑落地，那位首领的右手数根手指已然脱臼。 另外两位首领对视了一眼，共同挥刀砍向梁的脑袋。梁用右手一把推开背后偷袭的首领，左臂横在额前阻挡。两把长刀砍在梁的胳膊上，竟如同砍在铁块上一般，不仅丝毫伤不到对方，二人还受到反震，中门大开。梁趁机双拳齐上，打在二人胸口，他们后退数米之后，便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再也无力战斗。 用时还不到十秒，三位首领已经全部被打倒，只剩戈多一人。他似乎是不屑于与其他人一起围攻梁，不过看到刚才梁的表现，他已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戈多什么也没说，只是挥起斧头，晃了一个虚招，锋刃从反方向迫至梁的眉心。在他的斧头柄被梁轻松用左手架住之后，他便认命了。 梁迅捷出腿，将戈多扫倒在地，顺势压住对方的手腕，一把夺过戈多的斧头，架在了对方的脸上。 戈多保持着愤怒与骄傲，死死盯着梁的眼睛。梁的眼神毫不动摇，微微点着头。 “不用摆出这副表情，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很欣赏你的想法。”梁认真地说，“我不会用武力强迫你服从，但我想与你分享一种野心。” 面对着一张从抗拒变成意外与好奇的脸，梁缓缓开口。 “我们都想永远做劫掠的那一方。可是比起劫掠粮食和钱财，你不想试试，将权力从那些贵族手里抢过来的滋味吗？”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4章 画饼与立威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戈多脱口而出的问题，证明他的内心已经有所动摇。 梁微微一笑，轻松地将架在对方脖子上的战斧撤掉，放在一旁，伸手要将戈多拉起来。 戈多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东方人有力的大手。 拉起戈多之后，梁又来到刚才从背后偷袭的那位首领面前，对方有些瑟缩，不敢看他的正脸。但他只是一把抓过对方的右手，将刚才被他用分筋错骨的手法弄脱臼的手指复了位。 这时刚刚倒在地上的两位首领也被乔姆和罗宾搀扶起来，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很抱歉，诸位。我们都知道对于这个行当来说，信任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想得到你们的认同，我只能靠行动来服众。 相信你们也看得出来，我刚刚已经多有留手。不然的话，你会断掉的不止手指，你们倒下之后也不会再爬得起来。” 首领们此时已经丝毫不怀疑梁的话，仅凭对方刚才靠肉身弹回两人的刀刃，就知道他们与这个东方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听说这种对肉身的强化是那些魔法战士的技巧，难道东方也有魔法战士？他们不了解，也不敢多问。 “你的实力，我信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剑主的水平，至少也比我们加在一起都要强悍。”戈多坦然道，“但是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不会向你的力量服从。我承认我对你所说的‘野心’很感兴趣，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具体是什么？” 梁并不以戈多的态度为忤，略带神秘地问道：“红丘附近的领主们，想必你们多少都有所了解。他们麾下的私兵，人数最多的也不过五六十人，我说的对吗？” 戈多皱起眉头，立即反驳道：“你会不会是误解了什么？那些贵族直属的队伍虽然的确只有几十人，但他们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当一群狮子对上一群野狼，你不会只按数字去判断双方的实力吧？更何况，只要领主们想，还可以调动麾下城市的防卫军，甚至随时可以发出征兵令，从平民中抽调武装力量。有需要的话达到几百人也是轻而易举。” 那位谨慎的首领也附和道：“是啊，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我们其实都知道，领主们平时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唯一理由，就是处理我们的代价，要比我们带来的麻烦更大。如果真的惹急了他们，红丘的复杂地形也很难把我们保下来。” 梁点点头继续说：“你说的没错，这种平衡是你们能够发展的关键，但也逐渐磨去了你们的野心。红丘在你们看来是一道天然的屏 障，罪恶的摇篮；可在我眼中，它只是你们的一座囚牢。领主们纵容你们少量劫掠，让你们尝到些许甜头，你们就不再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其他的……可能性？”首领们面面相觑。 梁的眼神变得犀利而狠辣，他沉沉地说：“如果我们能把近三百人的力量团结在一起，一个领主的私兵可挡不住我们。装备差距大又如何？那些私兵也不过是些吃粮饷的普通人，面对五六倍的人数差距，他们也一样会恐惧，会逃命！” “可即使我们能打赢，又如何呢？只要领主还在，他可以征调平民，也可以花钱去雇佣兵！当我们连人数优势都没了，又该如何？” “呵呵，你说的没错，不过前提是……‘只要领主还在’。” 众人皆是一惊，连罗宾的眉毛都抽动了一下。 “你……你……你的意思是……你想对领主下手？”谨慎的首领有些哆嗦地说。 梁没有答话，只是露出了一个表示肯定的笑容。 “你简直是疯了！就算你能在野外打败领主的私兵，可领主们平时都住在大城市或者城堡里，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们能攻得下来的！”谨慎的首领当即指出对方想法的荒谬，“甚至……我愿意假设你有能力带领我们拿下一位领主，可然后呢？领地内发生了这种事，大领主阿利亚德侯爵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听说他的麾下足有数千常备军，到时候整个红丘都会被我们的鲜血染得颜色更深一些！” 梁赞许地点点头道：“你的脑袋也不算差。但你知不知道，那位阿利亚德侯爵和他的军队，如今正在南方边境，与拓维兰人对峙？” 那位首领愣了一下，这倒不是他会关注的消息。 “即使那位侯爵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整顿军队往回赶，考虑到路程与大军行进的速度，没有一个多月也不可能赶到这里。在那之前，我们早就离开了。”梁自信地说。 “离开？去哪里？”戈多疑惑地问。 “那还用问吗，我们拿着一个因尼提亚贵族的人头，还让一位侯爵不得不带着军队从边境回到领地。你觉得，我们该去哪里兑换应有的奖赏？” 众人恍然大悟道：“拓维兰帝国！” “没错，在这里，我们只是一群人渣和罪犯。可是到了拓维兰，我们却可以成为功臣！靠着这份功绩和我们的实力，在拓维兰军队里站稳脚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大家都有了更多向上爬的可能。那些贵族们曾经拥有的权力，我们也可以掌握！ 即 使你们志不在此，这也至少能帮我们洗白身份。试想一下，你们带着从贵族的城堡中抢来的大量财富，到一个没人知道你们曾经做过什么的地方，作为一个无罪之人生活。不必刀口舔血，也不必担心无权无势被压迫，这样的日子，你们不期待吗？” 这些首领们的眼中透出了向往与贪婪的光芒。对一群没有家室的亡命徒来说，换一个国家生活的影响微乎其微，而梁为他们所描述的未来，却充满着诱惑。 戈多认真地看着梁，第一个点了点头。其他人紧随其后向梁表示了服从。 “很好。”梁满意地微笑着，“今天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具体要如何行事，我之后会再通知你们。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东方人看向戈多，后者察觉到了他眼中森然的寒意。 “我真的很欣赏你，戈多。但这弥补不了你之前对我的冒犯。” 梁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也变得有些残忍。他一把将自己的武器从背后取到手中，大家这才发现，竟是一把形状奇怪的宽刃刀，刀背一侧打着数个孔洞。 戈多的脸色变得煞白，却强撑着道：“我无法否认这一点，你想对我怎样，尽管来吧。” 梁并无言语，大刀疾出，向戈多的左侧斩去。众人皆是一惊，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嘶吼，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势如惊涛的宽刃竟在戈多的身旁稳稳停住，血滴沿着刀身落在地面上，在那些血花的不远处，一截带血的小指向注视着它的人们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疼痛感。 “若非你的武器需要双手使用，恐怕我会忍不住斩了你的手。希望以后你能用你的价值来证明我的仁慈并非徒劳。” 梁抡起刀一甩，上面的血滴顿时完全不见。他收起大刀，沉静地向众人抛下了最后一句话。 “管好你们的手下，今后如果再让我从任何人口中听到对东方人的侮辱，死亡将会是他向我索求的最大恩赐。”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5章 骑士的梦魇 东红丘地区，在红丘附近一带称得上富庶。其领主韦兰德·法赛特之前曾是阿利亚德侯爵的幕僚，由于做事得力，深受侯爵信任，最终被侯爵授予了子爵的头衔，并被分配了一块不错的领地。 韦兰德子爵擅长谈判，也对王国的法律如数家珍。相比这卓越的文职能力，他对军事与战斗方面的天分便稍显匮乏。幸而他有足够的智慧意识到这一点，从当上子爵开始就很重视私兵骑士团的组建。 子爵的骑士团中只有两名正式的骑士，其中一个由他本人亲自册封为黑曜骑士——这是子爵能够册封的最高等阶。 子爵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方面原因是他本人很欣赏这位在二十多岁时就已经接近剑豪位阶，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另一方面原因则是，这位年轻人是他不算太远的亲戚，自己可以几乎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 因此，虽然这个年轻人自从受封了骑士之位后就变得有些骄傲，偶尔会犯些小错误，韦兰德子爵还是对他颇为包容。 反正他的领地离拓维兰边境远得很，那些帝国佬总不可能跨过魔兽平原打过来。 离阿诺文倒是很近，如果从历史角度来说，阿诺文与帝国和王国都有仇怨，每个了解阿诺文建国经过的人都不会忽视这一点。 可从现实来看，至少在贸易和邦交层面上，阿诺文长久以来都没有在明面上与其他两个大国作对过。纵使这个国家崛起的速度奇快，在被人提及时经常与因尼提亚与拓维兰并列，可相比于王国和帝国的强大底蕴，阿诺文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正因不担心有敌国入侵领地，子爵对麾下骑士的能力本身并无过高需求，最重要的反而是忠诚。能在一些突发事件中率领私兵保护好自己，顺便处理一些领地内的盗贼团山匪团，也就足够了。 而此时，这位子爵亲封的黑曜骑士——海伊斯·坎宁，正率领着约八十人的队伍，在树林中警惕地探索着。 根据斥候的报告，有附近的村民在这片树林中发现了山匪们的踪迹。在午餐前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立刻命令众人用干粮果腹，率领着麾下的士兵与佣兵团一起赶到了林子中，试图把握时机出其不意，将这支令人头痛的山匪团歼灭于此。 之前在荒山围剿时的失利，虽然他将罪责归咎于佣兵团，韦兰德子爵还是表露出了些许不满。 还好在他的机智应对下，那个黄昏佣兵团老老实实吃了哑巴亏，没有从他们这里拿到一点报酬和补偿。否则造成了金钱损失的话，恐怕子爵难免会怪罪他 。 海伊斯自己心里当然知道，黄昏佣兵团所说的话至少并不会是完全虚假的。黄昏那个领头的队长，实力虽然与自己还是有差距，却也算是个好手。 所以在赶走了黄昏之后，他立刻又联络了附近地区的佣兵团，雇了大约五十人。相信自己带着骑士团的士兵与这些佣兵一起，凭借整体素质与数量优势，就算真的存在那么一个所谓的高手，也不足为惧。 这时，走在最前方探路的士兵向他招了招手。海伊斯急忙带人赶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 “海伊斯爵士，那里有生火的痕迹！看木炭的状况，还没有完全熄灭，敌人可能就在附近！”士兵压低声音道。 海伊斯大喜，急忙率领众人上前查看火堆的状态。 “你说得没错，他们应该是在这里生火做了饭，还没离开多久！”看着仍有余热的火堆和周围被随意丢弃的残羹碎骨，海伊斯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属下，“大家赶紧检查一下脚印，看看他们往哪个方向离开了！” 士兵和佣兵们开始仔细观察脚下的土地，秋天的枫树林中，地面大多被落叶所覆盖，他们需要拨开树叶才能看到些浅浅的足迹。 很快，大家观察到的结果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海伊斯满意地点点头道：“准备好领取自己的战功了吗，战士们？我们走！” 众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兴奋与战意，共同向前进军。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一声怪响，那是金属摩擦肌肉的诡异声音。 海伊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在他身前，那个刚刚与自己对话的士兵，此时脖子上正斜插着一把长剑，剑刃穿透他的脖颈，其上的鲜血滴落在肩头。 那个士兵茫然地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海伊斯，试图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后者看着对方疑惑而绝望的表情，顿时不寒而栗。 “所有人！戒备！敌人就在附近！” 士兵倒地的声响被海伊斯的咆哮所盖过，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士兵和佣兵们急忙试图组织防御阵型，而走在更前面的一些人则惊惧地回过头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海伊斯他们足够反应过来之前，不远处便涌现出一大群山匪，挥舞着砍刀与长矛向他们冲来。 海伊斯起初并不知晓这群山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到他亲眼看到一片覆满落叶的“地面”忽然被掀开，几名山匪从中站起，一边大声叫喊一边狂热地展开攻击。 “ 妈的，他们是故意在此埋伏我们的！可是……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海伊斯一边组织身边的士兵展开防线，一边有些颤抖地看着眼前数不清的敌人。 即便只是大略一扫，也看得出这些山匪数量远超一百人。中了埋伏，陷入重围，又有着巨大的人数差距，这一战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希望。 “爵士！快，我们掩护您逃走！”一位士兵急促的声音传入海伊斯的耳朵。 “什么？这怎么可能，骑士怎么能临阵脱逃！”海伊斯本能地驳斥道。 “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子爵大人就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您的马匹就在森林入口，只要能上马，这些山匪就追不上您了！求您，不要让我们的牺牲白费！” 士兵们的话语中带着激动、恐惧与泪水，海伊斯一时语塞，狠狠地咬紧牙关。 “法赛特家会永远铭记你们的忠诚，如果我能活下来，赌上骑士的名号，我必将为你们报仇！”海伊斯悲愤地嘶吼道。 凭借着优秀的装备与更强大的战斗素质，海伊斯与麾下的士兵们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撕裂了一个口子，之后海伊斯头也不回地向来时路逃去，士兵们则在他身后组成了一道人墙，将死亡与绝望，尽数挡在面前。 哪怕仅有一小会儿。 与此同时，一位东方人，正站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看着海伊斯逃离的背影，露出微笑。 当天夜晚，韦兰德子爵的城堡中灯火通明，据仆人们说，他们从来没见子爵大人像这样愤怒过。 差不多一周之后，来自东红丘领的使者，抵达了黄昏佣兵团的驻地。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6章 暮恩带队？ “看你们的表情，我猜猜看，这世界上有一位子爵的钱库要大出血了？” 被通知来到主营帐之后，暮恩从艾什朵恩满意的神色中做出了这样的推测。后者轻轻笑了几声，斜眼看着一旁的温特尔。 “伤口没有我们预想的大。韦兰德子爵不愧是第一代贵族，手腕远非那些没经历过苦日子的世袭勋爵可比。”温特尔耸耸肩道，暮恩从他的眼睛里竟看出了些许兴奋，恐怕是找到了一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他们应该是先用飞鸽传信联络过其他大团，被拒绝后很快意识到是我们做了些什么。韦兰德子爵自知理亏，所以直接派遣使者来与我们沟通。而且，还让使者带来了对之前佣兵团伤亡的补偿。” 听到温特尔的话，暮恩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好一招以退为进，这下我们反而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 温特尔认同道：“是的，他在由使者带来的亲笔信里说，上次的事完全是他的骑士独断专行，他依然信任黄昏佣兵团，希望与我们签订新的契约。我与这位使者已经大体商定好了队伍规模与价格，只待明天去公会签订。从使者的态度来看，我们的报价应该没有超过子爵授意他的底线。” 毕竟黄昏佣兵团的目标还是接下这单生意，而非羞辱一位王国的领主，在谈判桌上见好就收对他们没有坏处。他们当前的报价已经比平时要高出一截，使者表面上勉为其难的反应却并未骗过温特尔，显然韦兰德子爵也默认接受了为佣兵团的怨气买单。 “好吧，那么队伍要如何组建？如果米拉西尔也去的话，是不是要由他挑选人手？”暮恩见营帐中只有团长、副团长与参谋三个人，米拉西尔还没出现，便主动问道。 “事实上，情况发生了一点变故。”塞拉斯清了清嗓子，“据使者说，那群盗匪的数量似乎增加到了接近两百名。一周前，这些暴徒甚至将由子爵私兵与佣兵团组成的八十人队伍全歼，只有率领他们的骑士得以逃生。” “从三四十到两百？哈，恐怕是我那位同乡干的好事。往几个狼群中突然放入一头猛虎，用不了多久，就会只剩下一个由猛虎领导的更大狼群了。”暮恩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的猜测也都差不多，但还无法确认。那位从埋伏中逃出来的骑士说自己并没有在敌人中看到东方人，不过他也承认自己当时不可能有闲暇把每个山匪的脸都看一遍。”塞拉斯苦笑。 “这么说来，他们打算多雇点人？” 塞拉斯点点头说：“这一次，第二步兵 大队大概要全体出动。” “明白了。那么，再让我猜猜看……”暮恩的脸上古井无波，“你们是不是打算让我担任这次行动的领袖？” 塞拉斯与艾什朵恩露出惊讶的神色，彼此对视。温特尔的反应更小一些，却也皱起了眉头。 “莫非东方人掌握着传说中的读心术吗？”艾什朵恩半开玩笑地说。 暮恩笑着摇摇头道：“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其他干部出现。在任务之前单独把我叫来，还能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艾什朵恩吹了声打趣的口哨，随手掏出梳子，梳着头叹道：“米拉西尔是大队长，又主动参与这个任务，按理说毫无疑问该担任领袖。不过，就像之前会议中所说的，这个来自东方的强敌，你应该更擅长应对。更何况，虽然米拉西尔在正事上很少犯错，但他的性子还是过于冒险。如今他带着为下属报仇的心思，我担心他做出不理性的判断。” “不是还有巴尼亚辅佐他么？”暮恩问道。 “你别看巴尼亚明面上显得冷静克制，其实那家伙比谁都关心手下的团员。对于这次的伤亡，他内心的愤怒并不亚于米拉西尔。 当然，我并非不信任他们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我相信即使让他们负责这个任务，出意外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只不过，即使面对九成五的成功率，我也不会放过将其提升至九成九的机会。综合判断能力与情感因素，你的确是最适合指挥这次行动的人。” 艾什朵恩话说得非常坦诚，暮恩也便没有推辞。 “好吧，大方向的决策由我来做。不过具体执行上，恐怕还需要巴尼亚和米拉西尔配合，我与其他的基层干部毕竟还是不熟悉。” “放心，巴尼亚一定会配合你的，至于米拉西尔……有巴尼亚在，他配不配合也就无所谓了。”塞拉斯笑道，“我建议你届时给他分配一些自由度比较高的突击任务就好，米拉西尔向来会顺利把任务完成。我与团长的看法略有不同，我认为米拉西尔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并不需要我们过度担心。” 暮恩点点头，没再多说。 具体的任务信息与详细安排，会在明日确认委托之后再决定。东方客告别了三人，离开主营帐，向训练场走去。 训练场上，有不少佣兵正在练习武器技巧。而其中一道银白色头发的倩影，引得不少人止不住地偷瞧。 暮恩的突然出现，让这些佣兵们急忙收回了目光，装作在努力练习的样子。 众所周知，那位美丽的少女虽然时刻撩动着大家的心弦，却与眼前这位新入团的大剑豪关系匪浅。 大部分基层团员并不知道暮恩的年龄，只当他还不及三十岁。如此年轻俊朗的大剑豪，与一位漂亮姑娘关系亲近，即使没有什么花边新闻，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没有男人不爱美女，但为了美女招惹一位强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佣兵敢骚扰阿德丽娜。 “动作不错，阿德丽娜。你的剑修复之后，用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得心应手了。”暮恩称赞道。 阿德丽娜回过头来，看到暮恩，露出爽朗的笑容。 “是啊，真是要感谢弗尔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剑的外形和手感与之前完全一样，剑身却强化了太多，简直太棒了！”虽然新剑已经到手好几天，阿德丽娜依然很兴奋。 “那就好，是时候让你的新剑品尝一下血腥味了。” 面对着阿德丽娜怔怔的眼睛，暮恩平静地开口问出了一句话。 “阿德丽娜，你准备好杀人了吗？”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7章 东方客手上的第一滴血 “杀……杀人？”暮恩的话让阿德丽娜吓了一跳。 暮恩看着阿德丽娜的眼睛，简明扼要地将子爵领的剿匪任务告知了少女。 “如果你加入这个任务，那将不可避免地需要杀人。据我所知，你只杀死过怪物与魔兽，还没真正杀死过人类。我需要知道你是否做好了准备。”暮恩的表情略显严肃。 杀死自己的同类，这是每位手持武器之人的一道坎。如果阿德丽娜迈不出这一步，暮恩会劝她放弃佣兵的道路，哪怕去当个冒险者，只与怪物和魔兽战斗也更好些。 “说老实话，我不敢保证自己做好了准备……我有能力杀死人类，但想象那样的场景依然让我感到恐慌。不过我确信，当我认为必要时，我的剑不会迟疑。”阿德丽娜笃定地说。 东方客微笑着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没几个人会在第一次杀人时不感到恐慌，大家只是尽全力去克服而已。那些天生杀人便没有负罪感的家伙，往往到头来都成了祸害。” 阿德丽娜忽然露出好奇的眼神，试探地问：“欸，这么说来，你第一次杀人是因为什么？当时你也很恐慌吗？” 话题意外引到了自己身上，暮恩愣了一下，继而仰头思索着。 从这个举动就能看出，东方客第一次杀人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第一次杀人……应该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当时我在外游历，遇到士兵在乡村横征暴敛，还试图奸淫农家少女，一时没忍住，便出了手。”暮恩面色平静，却笼着一层回忆往事的惆怅感。 阿德丽娜瞪大了眼睛，她不仅对暮恩所描述的恶行感到气愤，也惊讶于对方十二岁时便拥有能杀死士兵的实力。 “当时我的确被愤怒支配了理智，不过当我杀死了那几位士兵，看到他们的鲜血涌出时，立刻便感到了恐惧与某种愧疚。我开始忍不住地在心中询问自己，这样依靠更强大的暴力剥夺其他人的性命，究竟是不是对的。” 阿德丽娜迫不及待问：“那……后来呢？” 暮恩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想法，那么后来我也只是习惯了而已。我逐渐主动忽略了对与错，只去考虑应不应该和可不可以。当我认为一个人该死，也可以死，那么我杀他时就不会犹豫。 而如果你问的是那位少女和村子的后续……抱歉，它不像童话故事一样完美。与我一起游历的老师，从一开始就反对我介入此事，因为他和我都知道，将士兵们杀死在这 里，对整个村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我忍不住出了手之后，全村男女老少不得不弃村而去，踏上流浪的旅途。否则用不了多久，村子就会被发现士兵失踪的大军屠戮。原本只要我不插手，他们忍过这份屈辱，日子还可以继续过下去。我虽然救了一个人，却让更多人陷入了苦难，这是不争的事实。” 阿德丽娜看着暮恩的表情，眼神中竟有些心疼。 “你的那位老师，没有拦住你吗？我想他应该有能力做到才对。” “他当然可以，但他没有那么做，我想，老师是希望我通过这件事学会克制自己的情感吧。我并非预料不到这个结果，可是只有让我亲自体会到自己的选择带来了灾难，我才会接受现实。 我们的游历，目的本就是让我得到成长。我的老师，恐怕是将这个村子的命运，也当做了磨砺我的工具。从那以后，我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习惯了不让情感支配自己的判断。” 话虽如此，东方客在一生中最关键的抉择上，却没有做到这一点。当然，对面的少女并不知晓。 “你说的是‘你想’对吧？也就是说，你的老师并没有真的告诉过你他不阻拦你的原因？”少女好奇地问道。 暮恩点了点头，这种浅显的道理，师尊是不会开口和他讲的。 “那……会不会是你的老师其实也想出手，只是他克服不了自己的理性判断，所以你出手的时候，他其实很欣慰呢？”阿德丽娜语调平常，听在暮恩的耳朵里却如同一阵惊雷，让他顿时愕然。 他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如今回想起来，师尊从未真正对那时他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事后仿佛一切如常。自己多年来笃信的结论，不过是因为他是那样相信的。 “这……的确……也有可能……” 看着暮恩有些动摇的样子，阿德丽娜鼓起勇气继续说：“甚至，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想救下那位少女，就必须背负让整个村子受难的罪名。你的老师不想，或者不敢去承担这份责任，而还是个十二岁孩子的你，却主动揽过了负罪感，让那位少女得救了。” 暮恩又是一愣，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女孩在被救下来之后，感激到跪地叩首的样子。 “你这看待事情的角度，还真的很特别啊……”沉默良久之后，暮恩苦笑道，这个笑容中，带着些许释怀。 阿德丽娜关切地看着暮恩的眼睛，表情很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当年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或 许情感本身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可是让我们产生情感的理由，有时比解决问题更加重要，不是吗？” 暮恩品味着阿德丽娜的话，不由地又想起了虔光村事件之后自己在旅店的自省。 这位年轻的少女，又一次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 “我刚才和你说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为我保密，拜托。”暮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这些，和他为自己编出的那套经历没那么相符。虽然从中推测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太可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阿德丽娜俏皮地笑着，微微点点头。 话是这样说，暮恩此时却感到难得的轻松。在阿德丽娜面前，他总会不知不觉地敞露心扉。恐怕这个保密的约定，今后还会无数次被重提吧。 训练场里的其他佣兵们，都远远地偷瞟着二人谈笑风生的样子。想多看两眼，又怕被发现。以他们的距离，自然也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只能在心中臆测。 “这是在调情吧？这他妈绝对是在调情吧？” “这可是训练场啊，都不避人的吗！” “妈的，他们在玷污神圣的训练场！呜呜呜……” 这一天，训练场上的男性佣兵们都练习得十分卖力，试图用行动维护训练场的存在意义。 没错，绝对不是因为在发泄自己挥之不去的羡慕。 绝对不是。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8章 佣兵出征 次日下午，已经与韦兰德子爵的使者签订了正式契约的黄昏佣兵团，迅速组织了战前会议，正式向干部们宣布了由暮恩负责这次任务总指挥的决定。 这件事虽然在大家的预料之外，不过暮恩的能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干部们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并没什么其他反应。 就连本应作为总指挥的米拉西尔对此都毫无意见，反而向暮恩嬉皮笑脸地说：“还请暮恩大队长多多关照！” 这么多天过去，浪子早已恢复了平时不着调的模样。不过每个人都清楚，只要那个杀死他战友们的东方人还活在世上，米拉西尔就不会真正释怀。 韦兰德子爵提出的人手需求是三个步兵中队，恰好与黄昏佣兵团第二步兵大队的人数基本相当。不过黄昏的团员素质普遍偏高，价格自然也对应上调。双方在报价细节上反复磋商之后，彼此都做了一点让步，才终于达成协议，让第二步兵大队几乎全体出动。 之所以说是几乎，主要缘于之前班农队伍中的伤员还有一些没能恢复。 艾什朵恩昨天曾让温特尔私下联系过参加了前一次任务的团员，询问他们是否还愿意加入这次任务，如果不愿接受可以选择拒绝。 重新踏上一度迎来惨败的战场需要莫大的勇气，艾什朵恩愿意包容下属们合理的软弱。从其他大队和中队里调遣几个人来填补空缺，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这些团员们没有一个选择退却，眼中只燃烧着想要为战友复仇的火焰。 第二步兵大队的三个中队本就都有些超编，如今去掉阵亡者和伤员，反倒更接近标准的人数。 山林中的扫荡战不太适合射手发挥，再加上子爵麾下有一定射手部队，因此雇主一方没有提出这方面的需求。事后阿德丽娜和妮蔻都对此深表遗憾。 一百五十余人的队伍，组织与后勤工作也会相对麻烦些，还好这些都不需要暮恩自己去处理。台前的事基本都由巴尼亚包办，幕后的一切需求则早已被温特尔打理得井井有条。 两天后，大部队乘坐着十余驾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金辙城。 历经三天多的长旅，黄昏佣兵团的队伍终于抵达了东红丘领治下最繁荣的城市——梅萨维勒。 这座城市的名字含义是“丰收之城”，东红丘地区本就土地肥沃，适宜种植。而梅萨维勒更是拥有这一带最优质的良田，出产的小麦远近闻名。 韦兰德子爵的城堡就建在这座城市旁边。由于没有应对战争的需求，他不必刻意 让城堡远离城市。不过他还是将城墙垒得高高的，以防城中有什么变故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当佣兵团抵达城市附近时，负责接引的人早已等在那里。对此暮恩他们也并不感到奇怪，城堡里的人在高处了望，远远就能看到他们的到来。 “日安，各位黄昏佣兵团的战士们，请允许我代表韦兰德子爵大人向你们致意。”一位骑着马，带领着十几名骑兵的男人向佣兵们的马车微笑颔首。 车队很快停了下来，暮恩、米拉西尔与巴尼亚这三位队伍领袖从容地走下马车，对方也一个翻身从马上落下，向三人走来。 “日安，尊贵的先生。非常感谢你的迎接，也感谢子爵大人的垂青。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本次委托中黄昏佣兵团一方的总指挥官与行动队长，大剑豪暮恩·斯通和大剑豪米拉西尔·索尔蒙特。我是副指挥官巴尼亚·潘森。” 暮恩毕竟是一位东方来客，对西方礼仪了解没那么深，对佣兵团的各种情况也并非全部了然。因此像这种代表佣兵团的日常沟通，都由巴尼亚代劳。 米拉西尔“行动队长”的职位是路程中他们一起商量好的，不过这还是暮恩第一次听到巴尼亚的姓氏。 巴尼亚特意强调了二人大剑豪的位阶，旨在彰显黄昏佣兵团的实力。虽然签订契约时温特尔已经向对方告知了这次任务会有一名大剑豪为了私人原因而免费提供助力，但无论面前之人是否晓得这件事，他多宣传一下总归没坏处。 从对方有些讶异的表情来看，恐怕他并不知道这个细节。不过对方最在意的显然也不是面前站着两位大剑豪这个事实，而是其中一位的身份。 这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暮恩的脸，似乎在反复确认，对方是不是东方人。 答案当然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有变化。男人眼中似乎涌出了一股本能的厌恶，但他几乎很完美地将其隐藏了起来。 不过在暮恩面前，“几乎”很完美，与袒露无疑也没什么区别。 在男人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对方。 眼前之人约莫四十多岁，棕黄色的卷发之中已经夹杂着些许白霜，浓密的胡须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配上本就线条硬朗的刚正面庞，看起来既有些坚毅，又有些沧桑。 “感谢你，潘森。两位强大的战士，请接受一名骑士的敬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东红丘领子爵韦兰德·法赛特大人的家臣，因尼提亚王国的黑曜骑士——西里欧·古德曼。在此奉子爵大人的命令，引导 各位前往梅萨维勒城外围扎营。” 对于韦兰德子爵，暮恩也是在路上与巴尼亚他们聊起来才知道，韦兰德是子爵大人的名，而非姓氏。 之前他因为听过人们将泰德温称呼为“西瓦索恩勋爵”，所以默认了爵位后要加姓，这与西方在关系亲近或非正式场合时称呼名，不熟或者正式场合时称姓的逻辑是统一的。 然而经过巴尼亚的解释暮恩才知道，那依然是属于阿诺文的特色。 因尼提亚的勋爵由于可以有封地，往往会将统治权看得比家族更重，因此会用封地加爵位，或者更能凸显个人权力的“名”加爵位来称呼。 拓维兰虽然取消了贵族封地采邑制度，但贵族的地位依然崇高，也便延续了因尼提亚以名加爵位称呼贵族的方式。 只有到了阿诺文，贵族爵位在名义上已经与事实权力无关，为了强调那份“平等”，人们也就习惯了像日常一样，用姓氏去尊称各位勋爵。 即使是称呼的细节，也蕴含着不同国度的文化特征。这虽然有趣，却也难免让刚接触的人觉得麻烦。 看着巴尼亚与西里欧相互问候的样子，东方客衷心希望，这次任务不要像西方这些贵族的称呼一样这么复杂。 喜欢侠道西行 第189章 骑士的无奈 城市外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简单的交谈之后，双方决定先由西里欧引领佣兵们前往驻扎点，让佣兵们抓紧时间扎营。 回到马车上之后，黄昏佣兵团的几位干部们开始就已知的信息进行讨论。 “这个人并不是我们上一次来时合作的那个家伙。”班农直截了当地说。 “我一猜就是，如果是你所说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客气。”米拉西尔嗤笑道。想到那个曾经贬低过自己战友的骑士，他就心里不爽。 “如果我是子爵，我也不会派一个之前跟我们闹过不愉快的家伙来迎接的。”暮恩淡然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哦？什么问题？”巴尼亚好奇地问。 “你们对这位西里欧怎么看？”暮恩首先提问道。 “实力不差，应该是剑豪位阶里的好手。性子看起来也很可靠，虽然感觉上有一点虚伪，但还算友善。”米拉西尔随口说。 金发的浪子虽然处处随性，却有一种如野兽般的敏锐，这一点就连最讨厌他的雪薇迩也不得不承认。 巴尼亚点头附和着米拉西尔的判断，说：“他的礼貌挑不出一点毛病，不过整个人给我的感觉，会有一点不自然。对了，从口音来判断，他应该出身于因尼提亚北方。” “所以，我有一个结论你们应该都认同：如果黄昏参与的上一次任务，是由西里欧负责领队，中间这些麻烦事恐怕都不会发生。” 米拉西尔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巴尼亚与班农也表情严肃了些许，点了点头。 的确，像西里欧这样待人接物的方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黄昏佣兵团产生那么大的龃龉。虽然不能算很了解对方，但在座的几人都认为他应该会认真对待黄昏佣兵团的汇报，而非为了省钱而推卸责任将佣兵们赶走。 “我们都能想到的事，对手下更熟悉的子爵没理由想不到。但他依然选择了一个更加傲慢急躁的指挥官，而非让西里欧带队。你们觉得，可能是因为什么理由？” 巴尼亚眼光一动，转头问班农：“班农，你知道上次那个领队的骑士，是什么等阶的吗？” 虽然暮恩并不了解骑士的等阶有什么具体的含义，但巴尼亚既然问了出来，必然是有些头绪，因此暮恩也看向班农，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班农皱眉思索了一下，道：“我没有特别关注过，但是子爵麾下骑士团的那些私兵有时会和我们吹嘘。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他们说那个海伊斯是整个侯爵领内受封时最年轻的‘黑窑骑士’。” “是‘黑曜骑士’，班农。”巴尼亚笑着纠正道。 班农并非出身于因尼提亚，对王国的骑士等阶了解没那么深。此时他也只好耸肩苦笑，反正已经有了答案，他的发音问题无伤大雅。 “他们两个都是黑曜骑士吗，那或许我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巴尼亚沉吟道。其他人则好奇地靠了过来，准备听他要说什么。 “根据因尼提亚王国的律法，不同等级的爵位，能够册封的骑士等阶上限也不同。而身为子爵的韦兰德，能册封的最高骑士等阶，就是黑曜骑士与白晶骑士。且册封人数有限制，一般情况下是黑曜与白晶各一位。 不过呢，白晶骑士是专门授予魔法师的骑士等阶，不会授予战士。即使贵族找不到魔法师来做自己的骑士，也只能空置封号，不能换成另一个黑曜。所以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一位子爵亲封的黑曜骑士只能有一位，而那也基本上就是他最信任的战士领袖。” 暮恩微微点头。巴尼亚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西里欧和海伊斯二人都是黑曜骑士，说明二人的骑士之位至多只有一个是由韦兰德子爵亲封。综合之前的种种迹象，这两人谁更受子爵信任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难怪那家伙会给人一种不舒服的紧张感，恐怕平日里没少受排挤吧。”米拉西尔轻蔑地笑着，却不由地流露出几分同情。 “我认为很有可能……”巴尼亚叹道，“这么看来，西里欧大概是韦兰德子爵受封时，侯爵赐予他的辅佐骑士。” 仅从字面意思，暮恩便能大约推测出其中的逻辑，不过巴尼亚还是及时向东方客做出解释。 “有时在大贵族册封低等贵族时，会让麾下的一名骑士宣誓效忠对方的家族，成为对方的家臣，这就是‘辅佐骑士’。 辅佐骑士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贵族适应和学习贵族礼仪，处理领地事务等等，所以一般用于将平民擢升为贵族的情况。当然归根结底还是看大贵族的心情，赐予辅佐骑士是他们的权力而非义务。 虽然说起来还算体面，但实际上辅佐骑士的处境非常尴尬。没人会把手下得力的骑士白送给别人，辅佐骑士这个制度更多时候成为了大贵族合理摒弃麾下异己的借口。 即使是亲封的骑士，也可能因为各种事情产生龃龉。相比于明面上翻脸，将其作为辅佐骑士送出去，既摆脱了麻烦又赚来好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可对那些被赐予辅佐骑士的小贵族来说，也难免要防范辅佐骑士是大贵族安插的一根钉子。能被册封为贵族的基本上都既有能力又有功绩，虽然是自己的封臣，但大贵族在信任的同时有所防范也很正常。 韦兰德子爵是一代贵族，不过在受封子爵之前也有贵族身份，实际上可以不需要辅佐骑士。所以如果西里欧真是阿利亚德侯爵赐予韦兰德子爵的辅佐骑士……” “那他大概至少被其中一方所讨厌，甚至是两方一起。”暮恩抢答道。 巴尼亚苦笑着点了点头。 暮恩联想到了一句源自神话故事的东方歇后语：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在感慨于西里欧可能的处境的同时，素来谨慎的东方客还在暗中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假如一个人真的陷入了这般境地，又不甘认命，他还能通过什么方法去破局呢？ 西里欧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看载着几位佣兵团干部的马车。 他沧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郁，微微眯起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转回了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骑士胯下的老马发出低声的嘶鸣，踏着满是石子的道路，一脚又一脚地前行。 喜欢侠道西行请大家收藏：()侠道西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入城 没过多久，佣兵团的车队便抵达了子爵为他们准备的驻扎点。 梅萨维勒城虽然已经是领地内最大的城市，却毕竟只是个子爵领。相比于真正的大城市，它也不过是个较大的城镇而已，自然没有能同时接纳一百多人居住的旅店。 因此佣兵们早已做好了扎营的准备，营帐、支架与寝具等都在马车上备着，不需要子爵一方提供。 驻扎点是一片位于梅萨维勒城东外围的空地，距离城中的集市区不算很远。 黄昏佣兵团的报价，即使是一位王国子爵也会感到肉疼。既然这份钱不得不花，至少他还能寄希望于佣兵们在城里多产生些消费，为自己挽回一点损失。 佣兵们下了马车之后便开始搭建营帐，这自然引来了不少梅萨维勒的居民们好奇地靠过来围观。 西里欧自然肩负起了向居民们解释的责任，他向佣兵团的干部们点了点头，便朝着民众们走去。 “啊，是西里欧大人！”民众们看到西里欧，表情都很兴奋。“大人，这些扎营的人是？” “是子爵大人为了解决那些山匪而雇佣来的佣兵们。这段时间他们会居住在这里，可能多多少少会对大家的生活带来些影响。还希望各位乡亲尽量包容一下，毕竟这些战士们是为了保护大家而来。”西里欧微笑着向民众们说。 这些居民们纷纷点头称是，拍着胸脯做出保证。还有的直接身体力行，跑到了正在搭支架的佣兵们身边，主动一起帮忙，气氛顿时变得热络起来。 米拉西尔和巴尼亚对视了一眼，都满意地点了点头。生活区域中凭空增加一百多人，要说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即使黄昏佣兵团在外的纪律还不错，也难免出些占用城市资源，或者与本地人产生纠纷的事。 西里欧没有替他们做出不现实的承诺，反而主动提出了问题，劝导民众们包容佣兵。这样的态度让两位资深佣兵颇生好感。 与此同时，东方客的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 “这个西里欧，看起来与城市的居民们走得很近，民众很信任他。”他低声说。 “你这么一说，确实……”巴尼亚听到暮恩的话，略一沉吟，“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大部分骑士虽然对平民会保持礼节，但骨子里应该还是看不起的。” 米拉西尔耸耸肩道：“你们两个总是习惯把每件事都想得那么复杂吗？也许他只是年纪大了显得慈祥，受这些居民们爱戴而已。” 巴尼亚想要反驳，却又察觉到浪子说的的确有道理，只得叹气作罢。 暮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阿德丽娜。 少女在这次旅程中并没有与暮恩同乘一辆马车，而是坐在了全是女佣兵的马车上。 第二步兵大队中的女性佣兵数量要远少于第一步兵大队，甚至比骑兵中队还少些，可能这也跟队长的性别有关系。 这次任务中出动的女性佣兵还坐不满两驾马车，只有两个小队出头的战力。她们原本分散在不同的小队中，除了阿德丽娜这个没有队员的小队长之外，其余的没一个有职位。 不过她们也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毕竟并非每个女人都是雪薇迩和索菲娅那种强者。硬实力的差距摆在这里，如果她们有能力坐上领导的位置，早就去争取了。 至于第二步兵大队为什么不像第一步兵大队一样，将女佣兵抽调出来单独组成小队。一方面的确有这些女佣兵实力不够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某位不着调的大队长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提升队上男女们的“凝聚力”。 至于效果如何……不太好讲，反正这位大队长曾经在酒后承认过，自己已经跟其中好几个一度“凝聚”到天亮。 艾什朵恩也曾问过他，这种“凝聚力”对团队有什么用？ 米拉西尔则是振振有词——你别管有用没有用，我就问你凝聚不凝聚！ 只要不影响任务执行，女团长就没打算干涉属下怎么带领队伍。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个敲骨吸髓的性豪，最终不过是一笑了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米拉西尔浪而不恶，但凡这些参与“凝聚力建设”的姑娘们有一点非自愿的成分，艾什朵恩都会将浪子引以为豪的第三条腿烧成炭棍。 虽然分散于不同的小队，不过这些姑娘们在出征时还是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一起。这几天的路程中，阿德丽娜虽然没有遇到像妮蔻那样聊得来的挚友，却跟每位姑娘都相处得不错。 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位实力高强却谦逊有礼的美丽少女，面对这样出类拔萃的好姑娘，她们连嫉妒之心都生不出来。 暮恩看着阿德丽娜与其他姑娘们相处的样子，便知道她那边不需要自己过多操心，微笑着将注意力放回了正事上。 “三位，子爵大人在城堡中安排了作战会议，如果你们在这边没有其他事需要处理的话，我现在就带你们先过去。”从民众处回返的西里欧客气地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扎营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他们三个指挥官盯着，几位中队长都能处理得来。 “城堡在城市的另一端，我会步行带各位前去，顺便介绍一下梅萨维勒的主要设施。另外，眼下即将入冬，天气寒冷。我们吩咐城中准备了火盆与燃料供各位夜晚取暖。还请你们带上些负责搬运的人手。” 西里欧的体贴又一次让佣兵们连连点头，巴尼亚随口吩咐了一声，便有十几人准备好与他们一同前去。 骑士带领着佣兵们在梅萨维勒的街道上穿行，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主要的商店与酒馆。路上的行人们纷纷侧目，不过他们之中很多人看到暮恩之后都紧皱着眉头，眼神中也流露着难掩的鄙视。 暮恩早就对因尼提亚人非常歧视东方人的事有所耳闻，所以也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之前听巴尼亚说过，因尼提亚的收获节刚过没多久。可暮恩却察觉到居民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庆的余韵，反倒蒙上了一层畏惧的阴霾。 “西里欧爵士，那伙山匪，是不是又做出了什么事？”他主动开口问道。 只要子爵不蠢，就一定会将之前全军覆没的消息尽量封锁住，避免领民们产生恐慌。即使难免有些消息走漏出来，也不该人尽皆知才对。 西里欧听到暮恩询问，叹了口气，愤懑地点头道：“是的，这帮家伙简直猖狂至极。他们……将我的战友和那些佣兵的尸体，残忍地丢弃在大路上，还在他们身上刻下了子爵的名字，故意让领民们发现，造成恐慌。而且所有的尸体，都被掏出了心脏……” 暮恩双眉跳动了一下，继而眯起眼睛，意识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喜欢侠道西行请大家收藏：()侠道西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会议的出席者 韦兰德子爵的城堡建在梅萨维勒西侧的一处小丘上，地势本身就高，加上里面的塔楼盖得也高，视野可谓非常宽广。 虽然子爵自知这座城堡真被应用到战争中的机会很小，但本着“造都造了”的心态，他还是为自己的城堡挖掘了护城河。 只不过迄今为止，这护城河上的吊桥在白天的大部分时候都没被拉起来过。 西里欧一行带着三人穿过吊桥走入城堡大门，守卫见到是他便直接放行了，连一句询问都没有，只是点头向他致意。 城堡内的空间比暮恩想象的要大一些，而且有着明显的内外结构。打眼看去，外堡的城墙上有着少量防御工事，不过从没有任何人在那里值守就能看出，这些防御工事从来没派上过用场。 除了马厩与作坊产业区之外，外堡占地最大的区域就是训练场，眼下便有不少士兵在里面挥洒汗水。有些士兵看到西里欧从城门外走了进来，训练的努力程度都明显提高了不少。 而内堡给人的感觉就要精致许多，无论是城墙还是城门与建筑物的形制，都明显比外堡造得更加用心。毕竟内堡是韦兰德子爵与家眷的居所，也是城堡的最终防线，在建造的过程中颇受重视。 会议将在内堡的领主大厅进行，进入外堡之后，西里欧便解散了随行的士兵，独自带三人走进内堡。 “各位，最近子爵与他的家臣们大多都被这帮山匪搞得精神紧张。所以如果在稍后的会议中他们情绪比较激动，还希望你们多多包涵。”在快到目的地时，西里欧主动开口说。 “可以理解，毕竟山匪作乱这种事应该很少发生吧。”暮恩淡淡地说。 西里欧叹道：“山匪的问题在红丘一带素来无法被根本解决，但气焰嚣张到这种程度还是第一次。我很难想象，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米拉西尔认同地点头，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一群嗅着金币的味道四处捕食的鬣狗，怎么会突然盯上一头狮子呢？” 顺着暮恩与米拉西尔的旁敲侧击，巴尼亚自然地问道：“西里欧爵士，你觉得这些山匪，会不会是和子爵大人有什么仇怨呢？” 西里欧本能地想摇头，又很快僵住，叹了一口气：“唉……说老实话，我不知道。我跟子爵大人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般亲近，即使子爵大人与这些山匪存在某种关系，他也不会告诉我的。不过，根据我对子爵大人的了解，我愿意相信他不会与这些罪犯做什么交易。相比之下，倒不如怀疑这一切背后是其他领主的阴谋。” “其他领主的阴谋？”暮恩咂摸着西里欧的话。 “就是这里了，各位。”西里欧停下了脚步，三人仔细一看，大厅的门已经近在眼前。“里面会有仆人引导你们入座，此时应该已经有些家臣列席了，你们可以和他们聊一聊与任务相关的内容。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和他们谈，也可以等子爵大人入席之后再说。我现在去通知子爵大人。” 沧桑的骑士友好地道别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三人顺手推开屋门，走入了大厅之中。 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引得大厅中的其他人纷纷侧目，不过这一行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主，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从容地走向长桌，向前来接待的仆人自报身份之后，便被引导至给佣兵团与会者准备的座位。 同时仆人也顺便收走了三人的武器，替他们代为保管。明白这是为了安全方面的考量，三人虽觉得有些没必要，却也并未拒绝。 暮恩的东方人身份自然又在这群子爵的家臣幕僚中引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窃窃私语，而其中表现最明显的，莫过于一个穿着黑色轻甲的黑发男人。 且不说这身护甲基本在明示对方的身份，即便不看穿着，在座的其他人里也找不出第二位训练有素的战士。三人几乎都是立刻推断出，这家伙就是班农口中的那位骑士——海伊斯·坎宁。 对于这个人，黄昏佣兵团的两位老资历当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米拉西尔和巴尼亚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主动侧过头去，不愿理会。 相较之下，暮恩的态度就还算平常。他微笑着向在座的每个人点头致意，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小声议论，稳稳地坐在那里。 “你们好，三位来自黄昏佣兵团的朋友……” 一阵有些生硬的声音传来，三人向源头看去，竟是海伊斯。 只见海伊斯表情不自然地笑了笑，继续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子爵麾下的骑士，海伊斯·坎宁，不介意的话叫我海伊斯就好。在我们上一次合作……” “噢，我们很清楚，你是我们上一次任务的雇主，‘海伊斯爵士’。”米拉西尔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他在对方提出直呼其名后仍然使用尊称，算是将自己的不友好明示给了对方。 海伊斯明显有些尴尬，他们对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他人也都听得到。他本以为主动示好能缓解双方的龃龉，却没想到米拉西尔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还敢不给他面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虽然很感谢你不与我们见外，但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丢。海伊斯爵士，我们从同伴班农的口中听说过你的事，如果没有你及时支援，黄昏的损失还会更大，非常感谢。” 虽然对海伊斯怀揣着同样的不满，但双方毕竟还要合作。有人过嘴瘾，就得有人打圆场。只可惜，跟在米拉西尔的麾下，巴尼亚从来都做不成那个过嘴瘾的人。 “并没有那么夸张，黄昏的实力同样让我惊叹。”海伊斯见有明事理的出来圆场，也便顺着对方说了下去。“有关后来发生的误会，我其实感到相当后悔。我本以为今天班农队长会来，还准备亲口向他道歉的，可惜……” 佣兵团的三人都略显惊讶，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当着这么多幕僚的面，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态度听起来还十分诚恳。 “班农这次也来了，只不过没有来参会。如果你想向他道歉，过后可以去城东的驻扎地找他。”暮恩淡淡地说。 海伊斯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刚想与暮恩再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一道人影推门而入，而在他身后，骑士西里欧紧跟着走了进来。 大厅内的家臣们齐刷刷站起身来，向着那道身影鞠躬行礼。佣兵们见状也站了起来，简单地向那人致意。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东红丘领子爵——韦兰德·法赛特。 喜欢侠道西行请大家收藏：()侠道西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应对偏见的方式 暮恩仔细观察着这位领主。根据情报，韦兰德子爵应该是四十多岁接近五十，不过他的干练短发与八字胡让他显得还稍微年轻一些。除去明显比其他人华贵许多的衣袍之外，他的脸上还有另一件足以彰显其身份不凡的东西。 在他的右眼之前，赫然有一枚透明的玻璃镜片。那镜片有着精美的外框，两侧分别用支架固定在耳朵与鼻梁上，不知是用的什么材料，看起来十分轻巧。 东方客事后打听到，这东西被称为“眼镜”，既可以用来辅助眼睛不好的人看清东西，同时又是一种独特的装饰。 据说这东西必须为使用者量身打造，并且工艺十分复杂。镜片的材料本身不罕见，可支架的选材却十分讲究。像韦兰德子爵所用的这种带支架的眼镜，使用者皆是非富即贵，一般只能在上流社会见到，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在这副单片眼镜的加持下，子爵本就显得精明多谋的脸上又平添了些许异样的神秘感。 韦兰德子爵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主位上，重重坐了下来，他脸上凝重的表情，让家臣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西里欧则平静地走向了更远处的位置，最终他落座的地方，竟比几位佣兵离子爵还远。 “十天了，各位。在那场惨败过去十天之后，我们总算迎来了一点好消息。”子爵的语气带着一点振奋，但还是听不出“好消息”带来的喜悦。 黄昏佣兵团大部队的抵达算是给子爵一方带来了些许鼓舞，不过在真正取得战果之前，没人会提前把悬着的心放下。 韦兰德子爵扫视了一圈，寻找着自己不认识的面孔，然后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些许兴趣。 从子爵看到暮恩之后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讶来判断，西里欧应该是已经向他知会过佣兵团的代表中有个东方人存在。 作为土生土长的因尼提亚贵族，韦兰德子爵对东方人的态度，相比于那些只会盲目歧视的同胞来说，也只不过是多了“理智”这双眼睛而已。如今还用得上对方，他便将心中不礼貌的话藏起不少，只是难掩对暮恩的好奇。 “这三位想必就是黄昏佣兵团的代表人了，你们刚到这里，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吧？”子爵的语气很礼貌，不过态度上还是有一点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矜持。 “西里欧爵士的工作十分完美，目前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值得被提出来的问题。感谢你的关心，子爵阁下。黄昏佣兵团会以完备的状态应对一切。”暮恩不卑不亢地回复道。 “哦？”子爵眉毛一挑，三人之中竟是这个东方人作为代表来回应他，这让他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我自诩是个耳朵还算灵敏的人，却从来没听说金辙城的佣兵团里，出了一个东方人干部。我无意对艾吉斯沃茨团长的判断有所指摘，不过，还是希望你能自我介绍一下，以免让我和我的家臣们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担心。” 米拉西尔微微皱眉，虽然韦兰德子爵没有表现出直白的歧视，但这些话里对暮恩的质疑任谁都听得出来。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发作。其一是因为把场面搞僵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其二则是因为对方的质疑也并非毫无道理，雇主想了解陌生佣兵的实力，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至于其三，则是浪子相信这种小场面，暮恩能处理得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家伙手上功夫够硬，嘴上功夫却比手上还硬。就这还是暮恩客场作战，始终用西方通用语沟通交流的结果。要是换到东方客用母语，怕不是能把人活活怼死。 “耳朵再灵敏的人，也无法收到自己不愿倾听的消息。”暮恩微微笑了笑，韦兰德子爵的脸随着单边镜片一起抽动了一下。 “当然，我更要反思一下自己在加入黄昏的这一个月里，没能立下什么足以让子爵阁下听说过我的功劳。黄昏佣兵团没有自证的习惯，却不介意露出些许锋芒。我的名字是暮恩·斯通，大剑豪位阶。由于我们的同伴在之前的战斗中发现敌人中有个棘手的东方人，团长便特意派遣我带队应战。 至于子爵阁下刚才提到的‘担心’，我充分理解大家在对一些事和一些人不够了解时，会习惯用过往所笃信的观念来下判断，或许连位阶证明都无法抹除这份不安。不过，我也希望大家能够明白一件事。” 东方客漫不经心地左右看了看，站起身来，从旁边家臣的笔盒中抽出一根柔软的羽毛笔夹在右手中，微笑着向这些因尼提亚人们展示了一番。 “莫说是那些无关事实的偏见，即便是大家认定的事实与常识……也未必不能动摇。” 暮恩眼神一凛，右手如闪电般一甩，羽毛笔化作一道白影短暂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待大家反应过来，定睛一看，那根羽毛笔的尖端，已经深深没入木制的墙板中。 东方客轻描淡写的一手瞬间技惊四座，几位家臣瞪大了眼睛，死盯着那墙板上的羽毛笔，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韦兰德子爵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望向自己的两位骑士想得到些信息，却发现海伊斯愣愣地看着羽毛笔，还沉浸在恍惚中无法自拔。然后他便对上了西里欧的眼睛，中年的骑士眉头紧蹙，向子爵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 “别在意，各位，一点来自东方大陆的小技巧罢了。”暮恩微笑着开口缓和了一下气氛，“希望通过我刚才的展示，配上我的大剑豪位阶证明与黄昏佣兵团的过往声誉，能让子爵阁下放心一些。” 之后他和善地转向身边的人，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笔我会赔给你的。” 坐在暮恩旁边的是子爵的文书官，他有些惶恐地摇着头，干笑道：“噢，别介意，不值钱的，我还有很多，你不用赔了……” 可怜的文书官一边说一边顺手盖上了笔盒，仿佛这样会让他安心一点。毕竟对方刚进门时，自己看向他的眼神并不算多么友善。 这笔盒中还有许多根羽毛笔，虽然明知不可能，他还是莫名地害怕东方客会拿羽毛笔甩向他。 而他的血肉之躯，可没有墙板那么结实。 喜欢侠道西行请大家收藏：()侠道西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谈果求因 暮恩这一套礼中带兵的回应，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子爵与家臣们再也不敢轻视这个东方人，面色都凝重了不少，却还要挤出些友好的笑容。一时间大家竟然分不清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 韦兰德子爵也是心里微苦。由于之前自己手下骑士犯下的失误，他在与黄昏佣兵团的交流中不得不摆出一定弱势。此次借暮恩的东方人身份略微敲打对方，未尝没有适当立威，让佣兵们放低些姿态的意味。 没想到这东方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嘴上客客气气，手上硬得不行。对方的意思也很明白：面子可以给，里子不能丢。即使到了自己的领地上，子爵最好也不要冒出试图拿捏黄昏佣兵团的想法。 “算了，至少他们还算给面子。越是好马越难驯，只要能把事情做好，这帮佣兵对我的态度没那么重要。”韦兰德子爵在心中这样说服自己。 啪——啪啪—— 随着韦兰德子爵带头，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令人惊叹的技巧，我从未见过任何魔战士能做到类似的事。我非常期待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暮恩。也期待黄昏佣兵团能够顺利为我的领地解决山匪之患。”子爵鼓着掌笑道，暮恩则微笑颔首。 接下来，在子爵的引导下，在座的家臣们与佣兵互相介绍了身份。 子爵一方除了海伊斯与西里欧两位黑曜骑士之外，列席的还有子爵的总管、司库，以及城防官和文书官。领地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最终基本都会汇聚在这几个人的桌案前。 简单的介绍完成后，会议才算正式开始。而会议的第一项内容，就是由海伊斯向黄昏佣兵团的几人详细讲述自己全军覆没的过程。 虽然深感耻辱，但海伊斯还是咬着牙尽量全面地回忆着那个惨剧发生的全过程。从他如何寻找山匪的踪迹，到走进了那个森林，直至中了埋伏陷入包围，属下们拼死掩护自己逃出生天。 他之前也向同僚们讲起过这些，只是这次比之前都要更详细。为了增加为下属报仇雪恨的机会，他情愿反复揭开自己的耻辱伤疤。 “唉，真不知道你从哪里雇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听完海伊斯的讲述之后，米拉西尔不禁叹道。 海伊斯皱着眉头看向米拉西尔，这个大金毛屡次出言针对他，让他难免心里有些火气。 “索尔蒙特先生，我承认那些佣兵的素质无法与你们的佣兵团相比，但他们也为东红丘领牺牲了性命，还请你尊重他们！” 米拉西尔面色如霜，冷笑道：“听海伊斯爵士的意思，之前在我们的团员牺牲时，连补偿都不想给的领队者，是另有其人么？” 海伊斯顿时语塞，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 巴尼亚默默给了米拉西尔一个制止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太过火。米拉西尔用鼻子舒了一口气，终归是打算好好说话了。 “听着，海伊斯爵士，我并非是在侮辱谁，只是在陈述事实。 只要是经常与罪犯团体打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些家伙警惕性不低。他们在野外行动时尽量不吃热食，即使必须要生火，离开前也经常会将火堆扑灭后撒尿浇湿余烬，干扰追踪者的判断。 虽然即使这样做也无法阻止老练的追踪者检查木炭内部余温来判断生火者何时离开，但反正不过是一泡尿的事，能给普通追踪者增加难度，就已经足够了。 骑士团的人，包括你，追踪山匪的经验不多，察觉不到这一点可以理解。可你雇来的佣兵呢？看到一片毫无处理痕迹的火堆，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没提出来！ 由此可见，这帮家伙大概全是些缺乏经验的新丁。是一群与你一样傲慢，相信靠人数和装备优势就能轻松取胜的蠢货！” 海伊斯被米拉西尔说得浑身颤抖，却无言反驳。他偶然看到了韦兰德子爵望向他的眼神，那里面有着浓浓的郁闷和失望。 “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也不全是海伊斯爵士的错。” 暮恩沉静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将视线从西里欧脸上移开，严肃地看着海伊斯。后者则茫然地回看他。 “海伊斯爵士提到，敌人通过伪装藏在了落叶之下，这种大费周章的方式，不像是山匪习惯使用的，敌人之中恐怕有个并非山匪的出谋划策者。”暮恩分析道。 “会是那个东方人吗？”巴尼亚问。 “不好说，东方的军队里的确有这样的手段，但这个法子本身没有多复杂，其他人能想到也并不奇怪。 不过，在这么小的范围内使用这个法子……倒让我产生了一些怀疑。” 韦兰德子爵双眼微眯，好奇地问道：“怀疑什么？” “试想一下吧，各位。假如你们是敌人的那个策划者，让大部队披上伪装藏在了树林中，你们最担心的是什么？”暮恩一如既往地引导大家自己找到答案。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伪装被发现了！”海伊斯抢着说。 暮恩笑了笑：“没错，这大概是每个人的第一反应。可是按照当时他们伪装的方式，只要海伊斯爵士的队伍靠近一点，就很容易看出不对。甚至，如果有人正好踩在他们身上，那不是当场就暴露了么。”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脑子转得最快的韦兰德子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个上报山匪踪迹的村民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海伊斯恍然大悟。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我们是根据那个村民的消息去追踪山匪的，实际上是他决定了我们进入森林的入口！如果他是山匪的人，我们没有提前靠近埋伏就合理了！” “不，还不够。”暮恩淡淡地否定道。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他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设定好一个入口，无法确定你们探查的方向，还是很难保证你们在发现火堆之前能远离所有埋伏点。那样太不保险了，如果是我，决不会在这种事上寄希望于运气。” 西里欧似乎明白了什么，逐渐瞪大了眼睛。 “斯通先生，你难道是想说……” 暮恩冷静地点点头。 “骑士团之中，应该有内应。” 喜欢侠道西行请大家收藏：()侠道西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