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你两世》
第1章 人前一枝花
承欢殿内,只见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银白如丝的罗帐,帐上锈着象征吉祥富贵的牡丹。榻上的蚕丝被整齐的铺着,被上的绣样走得近瞧了,竟是一双交缠的龙凤。
上好的木质地板上铺着柔软且保暖的西域地毯,红色的毯子上是金黄的丝线编绘的纹样。
而与这殿内奢华的景色不相映衬的,则是此刻跪倒在地上的青衣女子。
她后背上的衣服已经破开,破口处隐隐有血迹渗出,原本精致的发髻垂落了一边,满头的珠翠金钗也摇摇欲坠。她双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明已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仍能从她的双眼中捕捉到一丝不甘与怨恨。
有血从女子的后背上滴落,顺着那已破成不像样的青裳滑落在了红色的地毯上,瞬间没了踪迹。
坐在青衣女子正前方的那身着大红锦服的女子轻轻的抿了口茶,又用茶盖幽幽地刮了一下茶沫,将茶杯交予身旁的侍女,目光缓缓地落在那青衣女子身上。
“红绣啊,你觉得这滋味如何?”
名唤红绣的女子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座上之人,眼中的恨意像一把利剑一般要将那座上之人划破。
“白云染啊白云染,你只不过是个失了宠的皇后,又有何好嚣张的呢?”赵红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见座上之人明显愣了一下,眼中的嘲讽意味更加的浓烈。
白云染闻言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赵红绣,一抹轻笑挂在了嘴边,右手猛地捏住红袖的下巴,稍一用力,就迫使她抬高了头与自己对视,左手捏着一方青帕仔仔细细地擦着她脸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擦毕那抹笑容陡然转冷。
白云染一甩手,竟将帕子扔在了赵红绣的脸上。
“赵红绣阿赵红绣,我是该说你可笑还是可怜呢?本宫再如何失宠,终究是叶宸慕的皇后,是大恒王朝的女主人,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放肆?”说罢将手从她脸上移开,嫌恶地看着赵红绣因耗尽气力跌到在地,冷声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双眼很招人厌?”
手一扬,便有侍卫架起了软倒在地的赵红绣。她转身进了内殿,道了句“让人好好地招待招待馨妃”便有侍卫领了命,拖着赵红绣出了殿,只听得赵红绣一声声的咒骂与凄凉的嘶喊。
白云染又突然转身回了正殿,弯下腰捡起了那青色的锦帕,抬起头的瞬间不经意瞥见了身旁那个婢女颤抖的双手和看向自己恐惧的眼神。
她回过头看着那个婢女,突然说了句“你很怕我?”
那婢女僵硬的摇了摇头,慌忙地跪在她面前。
白云染勾起嘴角,缓步踱进内殿。
叶宸慕,这样的我,你满意吗?
御花园内,桃花开得正好。
白云染身着一袭淡粉长裙,流水般的黑发难得没有绾成发髻,只是简单的梳了个样式,任长发流泻在身后。
身旁的两个侍女随着她漫步在御花园内,假山旁不远处的桃花艳红得有些刺眼,有风拂过,有花瓣被吹落,堪堪落在她肩上。她伸手将花瓣取下,置在掌心中细细地端详,又凑近鼻子闻了闻,嘴角不觉匀起一抹浅笑。
“娘娘,这株桃花,可是皇上与娘娘您亲手栽的吧。”身后一个侍女突然开口道,白云染一愣,那抹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忽地将掌心中的花瓣握紧,抬起头望了望干净得有些过分的天空。
“是啊,已经有九个年头了。”
那侍女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慌声道:“娘娘莫要伤心,皇上只是一时……。”话至此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为好。白云染摇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瞬间天地都失了色。
侍女盯着她的脸不免有些呆了,这么漂亮的人,皇上怎会待她如此?
谁也没有发现,那掌心中的花,早已悄悄地落在了地上,风一起,就飘飞不见。
白云染继续往前走着,那两个侍女却没有跟上来。她有些疑惑,转过头便看见了他。一袭明亮的黄袍,腰间系着块翠绿欲滴的玉,那柔软的长发用了一条黄色的丝绸带缚着。
叶宸慕……
白云染看着他,一时间失了神,随即对他行了个礼。他冷冷一笑,目光沉沉的望着她,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
“朕的皇后,可真是威风呢……。”白云染望向他的眼,道:“臣妾可不敢受了皇上这话。”叶宸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冷笑道:“不敢?红绣身上的伤难道不是皇后的杰作。若不是有人及时禀报朕,听说皇后还要好好招待她?”
他走到她身旁,紧紧盯着她。
“红绣与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你要这样对她?”
这话蓦然砸进白云染心中,她只感到心上一凉,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目光却直直地盯着他。
“是啊,我就是想毁了她,没有任何原因,不行吗?”叶宸慕心中一紧,生气地拂袖转身背着她,仿佛不愿再看她一眼。
“白云染……我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如天上的白云一般不染尘世的不堪,可你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嫉妒,狠心。”
“阿染,现在的你怎么如同一个陌生人?当初的你去哪了?”
白云染用力咬住下唇,不让泪珠从眼眶中落下,她有些凄冷的笑出了声,径直走到他面前,抬起头道:“那皇上不如杀了我,替你的馨妃报仇?”
叶宸慕有些颤抖起来,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快步离开御花园,留给她一个背影以及那句“阿染,你真让我失望。”
眼泪终于在此刻落下,像无声的雨,不愿让人知晓。
叶宸慕,我们何时变成了这样?明明最初,我们都彼此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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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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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前一枝花
第2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建国二百余年的大恒帝国,政治清明,百姓安居,商业繁荣。
位于帝国偏北的京都,不仅是全国的政治中心,也是全国最大的商业贸易中心。白日里的大街更是繁华,其中又以东大街最甚,东大街往北是将军府,往西是京都商会,往南则是朝廷所设的正规市场,而东接护城河,而被那护城河所环绕的,正是大恒帝国的皇城。
东大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许多贩卖小商品的小贩也长期聚集在此。还没有入宫时,白云染就最喜欢和阿蛮在这条街上溜达,她记得京都商会的对面是一家名叫满江楼的酒家,那里的酒菜扬名全国,每每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在商会谈完生意后,都会相邀在满江楼酒足饭饱一番,促进感情的同时也祝愿双方合作愉快。
而白云染之所以对满江楼记忆深刻,则是因为顾阿婆。
她和阿蛮早就对满江楼的酒菜“觊觎”已久,有一次她们俩偷偷溜进满江楼,想偷点东西尝尝鲜,没想到这酒家外里看起来小,里面却大得惊人。她和阿蛮转来转去,愣是没有找到厨房,却误打误撞的进了酒窖。她们这才晓得满江楼的酒竟是自己酿的。
阿蛮有些嘴馋,便偷偷地打开了一坛,一股醇厚的酒香不一会就充满了整间屋子,阿蛮试着喝了一口,砸吧着嘴,顿时双颊微微泛红。她忍不住好奇心也尝了一口,却感觉天旋地转。
正巧有伙计进来取酒,她和阿蛮一惊,连忙蹲在了那半米多高的酒缸后。所幸伙计取酒后并没有将酒窖上锁,她和阿蛮也不敢待下去了,在满江楼又转了半天才找到出口。
刚踏出满江楼大门,便有人喝地一声“卖包子喽!”白云染还没回过神便被吓了一跳,那大喝之人正是在满江楼门口卖肉包子的顾阿婆。
白云染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阿蛮也似乎被刚刚那一声吓住了,两人正踏步想要离开就听见顾阿婆嘀咕了句“做贼心虚。”
阿蛮这下可不乐意了,挽着袖子就要上去同顾阿婆理论。记得那天她傻傻地站在满江楼门口听阿蛮和顾阿婆你一句我一句的骂着,最后阿蛮实在是累了,回头望了望她,两人不禁同时扑哧一笑。
如今白云染还是很喜欢去东大街走一走,看一看,只是一个人,没有了阿蛮。
阿蛮死后,她就很少同谁一起说笑谈心了。
此刻白云染正走在大街上,打扮得一副男子的模样。身旁不时有一两句议论飘入耳中,不外乎是“这男的长的好生水灵”之类的话。
白云染苦笑着摇头,差不多过了半刻钟,便来到了满江楼。满江楼的伙计一看是她,忙将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厢房中。白云染进了房,将房门轻轻阖上。
窗台旁站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俊秀的脸盘上没有一丝表情,许是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来人是她,竟咧嘴一笑。
“阿染,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从出宫到这里,我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许是丁小六你心太急,这才觉得见我不易。”
闻言丁小六也做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阿染,我就是急着见你,可我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你来了,便从了我吧。”
白云染被他搞怪的表情和调侃的语气逗乐了,也就着他的话同他开起玩笑来,话音落了许久,却不见他接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
她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只好伸手推了他一把,就着刚刚玩笑的语气道:“怎么?没见过爷这么标致的?”
丁小六这才收了眼,将目光移向窗外。
“阿染,看见你笑了,我才算真正放下心。”
白云染闻言一怔,笑道:“丁小六你可真会开玩笑,”语毕适才玩闹的笑容却真真实实的凝住了,转而化为一个苦笑。
“你不知道,阿蛮死的那会。你真的令人心疼,有人说你整日整夜的呆坐,嘴里喃喃着什么,宫里甚至谣传你已经精神失常。直到我见到你我才明白,你是对那个人彻底绝望了吧?你和他还有阿蛮,毕竟是在一起长大的。”
“是呢。”白云染也将目光转向窗外,从这里望下去,是东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室内的沉默气氛完全不同。
“那天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放了阿蛮,他说国有国法,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惩罚。”
“阿蛮与我们一同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也清楚。但他最后没有放过阿蛮。”
“阿蛮死了,他来看我,他说阿染对不起,可是阿蛮她必须要死。”
“我这才惊觉感情在他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只消他一个念想就全部化为云烟。”
白云染叹了口气,在木椅上坐下,抬起头看着丁小六道:“我想你今日找我来,并不单单是因为想与我谈心吧?”
丁小六点点头,神情有些严肃“叶宸慕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按理说当年太子意外身亡后不应该是由他继位。据说六年前他带兵北伐,成功剿灭蒙古地区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其中有一个部族宁死不降,被血洗一空,无一生还。这件事是他成为太子的重要原因。”
白云染点点头,道:“那你可查到被他血洗的是哪个部族?”
丁小六似乎有些为难,良久才缓缓缓道:“阿染,被他血洗的部族……是西鼋。”
“果真是这样……。”语毕二人却再也没有言语。良久,白云染才起了身,走到丁小六身旁倏地拔出他的剑,“小六,我再也不想犹豫,帮帮我。”
丁小六有那么一瞬怔住了,随即笑了笑道:“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白云染摇摇头:“为了西鼋,为了阿蛮,我……不能后悔。”
白云染回宫的时候,正好是申时,离她出宫那会,堪堪过了三个时辰。
老远就看见子杉焦急地在殿门来回踱着,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道:“皇后娘娘只顾着在外边逍遥快活,可急死我们这些当差的了。”
子杉是她还在东宫时服侍她的宫女,后来随着她进了宫。阿蛮死后,承欢殿内的管事宫女之位就暂时空了下来。白云染觉着子杉跟着她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人聪明又勤奋,便让她接替了阿蛮的位子。
白云染进了内殿换了衣服,才问道“怎么了?”
“午时三刻的时候,刘公公来咱这,说是皇上叫娘娘过去。我见娘娘不在,只好说您身体不适,连饭都没有吃便睡下了。哪知刚刚刘公公又来了,我总不好说娘娘还在睡吧,只好说让娘娘梳洗好过去,还好娘娘你回来了。”
白云染浅浅一笑,她是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大概昨天是继阿蛮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昨天是为了赵红绣,今日可不知是为了谁。
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彼此都不愿见到彼此。
之前她还总会期盼着他来找她,给她带最喜欢吃的糕点,给她讲朝堂上哪个大臣闹的笑话。
可阿蛮死了,她的阿蛮死了。
事到如今,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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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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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3章 莫道年少不知谁
朝华殿在养心殿后方,叶宸慕平时就是在那里批阅奏章与大臣们议事的。
她和子衫穿过御花园,正是初春的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除却那株刺眼的桃花,她倒是觉得这地方不错。
转眼间就来到朝华殿,刘公公见是她,便进殿通报了声,她回过头叮嘱子衫在外头等她,也不管刘公公通没通报好便进了殿。
殿内的奢华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养心殿,她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叶宸慕正在批阅着奏章。她故意咳了一声,他才抬起头。
“皇后,是你来了。”他朝白云染一笑,便停了笔,转头朝刘公公道:“福安,去准备几个小菜。”
刘公公领了命,弯了弯腰退出殿外。
“难道皇上要留臣妾吃饭不成?”见他没有应声,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这法子或许对别人有用,在臣妾这可是行不通的。”
“那什么法子才行得通呢?”叶宸慕有些阴沉着脸。白云染没想到他会就着自己的话这样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不成你要再扇回我一个巴掌?怎么?这次为了谁,为了阿蛮还是为了丁小六?”
猛地听他提到丁小六,白云染顿时怔住了,后背上的汗珠顿时涔涔而下。半晌才戏谑道:“原来皇上还记得丁小六,既然记得竟然还杀了阿蛮,皇上的心可真不是一般狠呢。”
叶宸慕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只见他豁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双眼微微地眯起:“皇后,你说够了吗?”
“皇上是被臣妾说中了恼羞成怒?”
叶宸慕用左手抬起白云染的下巴,“皇后,朕问你说够了吗?”
白云染冷冷一笑:“臣妾劝皇上赶紧放开放在臣妾脸上的手。皇上若是不想明日朝堂上流传出当朝皇上与皇后不合的消息的话,如若不然,那……想必臣妾也不会在意的。”
叶宸慕这才放了手,刘公公便让侍女端了菜品进来,待人都退出去后,白云染才嘲讽道:“果然皇上手下的人真是精明呢。”
叶宸慕叹了口气道:“阿染,你一定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那么皇上,你当初就一定要杀了阿蛮吗?”
叶宸慕没接话,只是又走到案前坐下,批阅适才没批完的奏折,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关于太后的寿辰的事。”
太后并不是叶宸慕的亲生母亲,叶宸慕的生母是德妃,德妃在生下叶宸慕不就后便死了,所以叶宸慕是由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前太子叶宸风的母亲抚养。
不过说是抚养,其实只是名义上在太后的名下。大家都知道,叶宸慕是在行宫里长大的,直到被封为太子前,一直待在江都的行宫里,未曾进京半步。
“哦?是吗”白云染微微一笑,“往年不都是宴请全朝和歌舞表演吗?皇上尽管放心好了,臣妾早就不是在江都的那个白云染了,这些都懂。”
叶宸慕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太后不知听谁说京城名间的戏唱得好,昨日和我提及,我便想再过两月就是她的寿辰,不如邀请个戏班子到时来宫里搭台唱戏,一来了却了太后的心愿,二来给寿宴添加点新的娱乐方式,不会显得过于单调。”
白云染笑道:“许是太后在暗示你带她出宫听戏呢。皇上这么做问过太后了吗?”
“阿染,你一定要同我这样说话?”
白云染别过脸“皇上可真会说笑。”
“你一定要同我这样说话?”他第三次问。
“是。”这一次,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出了朝华殿,便看见刘公公正站在殿门口候着。白云染微微一笑,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了看他。
“福安啊。你刚刚听见了什么吗?”刘公公心一惊,忙跪下道:“奴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白云染清了清嗓子,故意默了一默才道:“很好。”
身后的子衫没忍住笑,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云染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声子衫,便大摇大摆地从刘公公面前走过。
子衫回头看了眼刘公公被气绿的脸,幽幽地说了句;“福安,你的脸绿了。”
这下,连白云染都被逗笑了。
回到承欢殿,白云染感到头有些晕。
太后可真给她面子呢,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她便自己提出要看戏。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微微一笑,唤了子衫过来道:“去通知丁公子,就说明日我要见他。”
子衫领了命,正要退下,白云染又道:“我好像真的病了,有人来顺便拒了,便说我睡下了。”
白云染便也就真的去睡了罢,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探她的额头,又感觉左手被谁握住了。他的手真暖和啊,就像那次在江都的时候。有一回她和阿蛮一起去河边玩,她看着河里的石头漂亮便想去捡,哪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掉进了河里,亏得阿蛮会水,才不至于出大事。可回到行宫的时候她才感到头晕忽忽的,这可把他气坏了。他找了郎中来给他看病,又让她好好休息。
那时候她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他来到她床榻边坐下,她以为又要免不了一番说教了。结果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突然凑近她的脸。她嘟了嘟嘴,怎么我生病了还要占我便宜吗?虽然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可是人家在生病啊,不小心传染给他怎么办。
只见他凑近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愣了一下,原来是在给自己试体温啊。她松了口气,心里但却感到一点点失落。于是当他握着她的手时,她有些生气的挣开了。
虽然他的手很温暖,但他刚刚怎么不亲自己一下呢!她赌气的想。
白云染迷迷糊糊的,记不清自己是在江都还是在京都,便也就着心里所想,翻了个身,正好挣开了握住她的那只手。那个人明显愣住了,叹了口气,帮她捻好被子便离开了。
白云染没想到他这么小气,自己只不过趁着生病撒了个娇,结果他居然不买账。许因为刚吃了药的缘故,感觉困得紧,便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突然听见有什么响声,睁开了眼,四周漆黑一片。原来自己一觉竟睡了这么久,她翻了个身,顿时惊坐了起来。
远远望去,在窗边,郝然站着一个人!
白云染将手伸进床边一个暗箱下,还未待她摸出那把剑,那人却已回过头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云染这才看清楚他的容颜。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丁小六,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你病了?”丁小六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反问她,白云染点点头,又听他道:“不是你想见我吗?”
白云染翻了个白眼腹诽着,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半晌才道:“两个月后是太后寿辰,叶宸慕说太后想听戏,让我去请戏班子来宫中表演。这可真是好机会呢。”
黑夜中丁小六看不清白云染脸上的表情,他似是摇了摇头,道“阿染,你想好了吗?你可知道,若是失败,就算他再如何偏袒你,你也是死罪一条。”
白云染笑了笑:“我想好了,早在阿蛮死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我,不会后悔。”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去安排。你……好好休息罢。”话音刚落,丁小六便从窗台一跃而下。
“小六哥,谢谢你。”她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见,但她却能感觉到黑暗中他微微一笑道。
“不用谢。”
谢谢来看文的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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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莫道年少不知谁
第4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自白云染对外宣称自己生病后,便有两日没有再出过承欢殿。
这几日她在承欢殿除却休息和吃饭,可当真是什么也没有做。她倒乐得清闲,她天性就是自由洒脱之人,若当初不是因为叶宸慕,她这辈子绝不可能踏入皇城半步。
不过倒是有些素日里看起来相安无事,却总喜欢在背后和你玩阴招的人前来叨扰她的清闲。譬如这锦绣宫的丽妃,前日竟差了人到承欢殿来,说是她们娘娘要邀请皇后去赏她宫院里的花。
那时她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她命子衫特地让御膳房做的糕点,听见外头微微有吵嚷身,竟下意识地用心听了起来。
“我们娘娘最近才亲手栽了株春娟,可漂亮了,便特地请我来请皇后娘娘来赏花。”说话的人是锦绣宫的管事宫女红杏。
“哟,那就多谢你你家娘娘的美意了,可惜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这花,还是留给自己慢慢欣赏吧。”
“你可别不识好歹,我们家娘娘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想必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吧。”红杏故意抬高嗓子说道。
白云染笑了笑,整了整衣服便来到殿前,还未待子衫开口,便轻笑道:“哎呀,多谢丽妃娘娘的盛情邀却了,可本宫身体不适,咳咳,怕是不能前去了。不若待本宫身子好些,便请你们家娘娘来我院中赏花,我们院里的春娟也是漂亮得很呢。”说罢,还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那红杏日前才听说了馨妃的事,自是不敢得罪白云染,只好行了礼便离开了。
待她走远,子衫才呸地一声:“狗仗人势!”
丽妃赵梦丽是还在东宫时叶宸慕的良娣,她的父亲赵安华是督察院右督御史,官至二品。那时在东宫时白云染还不是叶宸慕的太子妃,赵梦丽没少仗着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来欺负她。后来先帝驾崩,叶宸慕登基,白云染却成了皇后,赵梦丽气焰没了之前的嚣张,却依旧目中无人。
这次她称病不见客,赵梦丽却偏偏差人邀请她去赏花,当时全东宫的人基本都知道白云染来历不明,进宫之前曾在宫外四处流浪,连名字都是叶宸慕给的。半点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和温顺。别说女红,稍微有些意境的事她都做不来,譬如赏花、对诗、作画……为此,赵梦丽不知当着她的面讽刺了她几回,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赵梦丽还会用这招试图伤她。
“既然她这么喜欢赏花,本宫便好好地赏一赏。”白云染玩味地勾起一抹笑容。
叶宸慕来的时候,白云染正在同子衫下棋。
她这个人自由洒脱惯了,从不把宫中那些所谓的规矩放在心上,也很少将那些个服侍自己的宫女当下人看。
父亲从小教她中原礼仪和语言,教她骑马射箭,平日无事的时候,父亲还喜欢自己与自己对弈,她于是就在边上看着,自然也学会了些许。所以她不会对诗,不会作画,却下得一手好棋。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子衫不知自己已经落败了多少回,眼看白云染一招“黠鼠偷油”便将自己堵得死死的,不由一阵懊恼。
“不玩了,不玩了,玩不过娘娘。”说罢子衫便欲用手散了棋面,却听得一声“且慢”,抬头一看,竟是叶宸慕。
子衫忙朝叶宸慕行了个礼,叶宸慕点点头示意她退下,便饶有兴致的看着白云染,坐在了刚刚子衫的位置上。
“皇后,这残棋,就由朕同皇后下完可好?”
“皇上既知是残棋,又谈何继续呢。”话音刚落,便伸手拂散了棋面,还未待她收手,手腕便被叶宸慕牢牢握住。他冷冷一笑,道:“那不若重新开始?”
这句话明明是个问句,白云染却丝毫听不出那点询问的意思,往回抽了抽手,见挣不开他的桎梏,闭了闭眼道:“臣妾累了,不想重新开始。”
她能感受到他微微地愠怒,可却不想因为这样便心软下来。她又用力抽了抽手,叶宸慕豁然地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就朝内殿走去,猛地掀开床帘,将白云染摔在了那沉香木阔床上。床上铺着被褥,白云染自是没有摔疼,她撑着床板想要坐起身来,却又猛地被叶宸慕按倒。
“皇后,你可真是大胆呢。”叶宸慕沉着脸,冷冷道。
“皇上的床后宫不知有多少女人做梦都想上,只可惜这里面不包括本宫。”白云染仰躺着,突然笑出了声。叶宸慕气极,竟将床头柜子上一株植物摔在地下。白云染笑得越发大声起来,叶宸慕冷冷地瞥着她,突然俯身去撕扯她的衣服。
白云染这才有些害怕起来,用手抵在他的胸口,叶宸慕冷冷一笑,用左手禁锢住她双手手腕,牢牢地握住,右手撕扯地速度越发快起来。却突然像忍不住一般,整个人直接压倒在白云染身上,用力地允吸着她的薄唇。白云染咬紧了牙,叶宸慕冷哼一身,转而去吻她白皙的脖颈,像是在报复她一般,吻的那么用力。
白云染双手被他紧紧握住,挣不开,由于病刚刚好,便也没什么力气。她拼命摇着头表示抗议,见不管用,情急之下竟道:“宸慕,不要!”
闻言,叶宸慕猛地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的脸,竟有些失望和痛苦。
“阿染,你哭了。”叶宸慕自嘲地朝她一笑。
“我这样你很伤心很痛苦?”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
白云染没搭话,只是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叶宸慕冷冷一笑:“也罢,皇后的心……大概从来就不在我这。”
叶宸慕转身出了内殿,子衫在外殿候着,见到叶宸慕此刻狼狈的模样,竟一时愣住。
“好好照顾娘娘。”叶宸慕看也没看她,留下了句叮嘱便径直离开了大殿。
白云染感觉自己又病了,眼睛睁不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躺在床上,屏退了侍女,连子衫都被她打发出去。
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八年前,她和阿蛮刚刚来到江都行宫那会。
“我看你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外头流浪也不好,不若,便到我府中落脚吧。”
白云染抬头望了望叶宸慕道:“阿水哥哥,那我可以带着阿蛮一起吗。”叶宸慕笑了笑,伸手帮她撩开被风吹散的头发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便和阿蛮一起来吧。”他抿了抿嘴,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云染也挠了挠头,咧开嘴朝他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那……阿蛮平日是怎么称呼你的?”
白云染有些恼怒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阿蛮,吞吞吐吐道:“阿蛮她叫我傻……傻蛋。”
叶宸慕忍不住一笑道:“傻傻蛋?”
白云染气呼呼地上前踩了他一脚,“阿水哥真坏。”
叶宸慕却抬头望了望天空。白云染也学着他,脖子都看酸了,除却天上雪白雪白的云,什么也没有。
“阿水哥,你在看什么?”
叶宸慕却突然低头看着她:“你以后,就叫白云染好吗?愿你一世如天上的白云一般干净无瑕,不染凡世的尘埃。”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朝他笑道:“阿水哥,我叫白云染。”
他望着她也笑了:“阿染,我叫叶宸慕。”
在土地庙里,他是她的梦想,他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给你酥饼吃。”
她欢天喜地,接过手狼吞虎咽。
在江都行宫,她是他的希望,他执起她的手道:“阿染,你愿不愿意,同我进宫?”
她朝他点了点头:“阿水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不害怕?”
“不怕,因为我有你,还有阿蛮。”
在东宫,他是她的未来,他亲吻着她的额头道:“阿染,不要怕,你有阿蛮,还有我。”
她依偎在他怀里,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我没有害怕,因为你们在我身边。”
在承欢殿,他是她的痛苦,他苦笑道:“阿染,对不起,但阿蛮她必须要死。”
她摔了碗,朝他大声吼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在京都皇城,他是她的回忆,他背对着她,冷冷道:“白云染……我当初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如天上的白云一般不染尘世的不堪,可你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嫉妒,狠心。”
她凄冷地笑出声:“那皇上不如杀了我,替你的馨妃报仇?”
她紧闭的双眼终于流下了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到枕上,打湿了一片。
他们何时变成了这样,是因为阿蛮,还是因为西鼋?
亦或是根本只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
我的阿染。
朕的皇后。
她笑了,黑夜中却传出了一阵阵呜咽声。
“叶宸慕,原来我曾经这么爱你。”
“叶宸慕,原来我如今这么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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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5章 情到深处已成恨
“赵梦丽,你不是很喜欢赏花吗?本宫特地在身子好些第一时间请你来我宫院里赏花,怎么?本宫宫里的春娟难道还比不上你宫里的?”
赵梦丽僵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涔涔而下。时至今日,她才发现,白云染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东宫时的白云染了。
当真是毒辣,狠心。
譬如她眼前这株春娟,乍一闻香气浓烈,闻久后虽并无什么不适,却有一股骚臭的气味。她嫌恶地捏着帕子捂着鼻子。
白云染拨着那株春娟,突然摘了一朵走到她面前,朝她粲然一笑便将其别在了她的头上。退后了一步,然后围着她转了个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道:“丽妃可真漂亮。这朵花,算是赏给你的礼物了。”
赵梦丽没敢说话,白云染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丽妃怎么了?平日里不是能说会道吗?今天这么沉默呢。”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白云染也不等她回答,幽幽道:“你想问……本宫对这花到底做了些什么手脚,对吧?”
“本宫呢,只不过在太医院要了些麝香丸,然后命人磨成了粉,最后便洒在了花上。然后再去差人请你过来赏花。”
赵梦丽的脸唰的一下陡然变得苍白,立马扯下别在自己头上的花,猛地扔到地上,又像察觉了什么,道:“皇后娘娘可真会吓唬人,若是洒了麝香粉,皇后娘娘又如何敢与臣妾一同站在这呢?难道臣妾的身子有事,皇后娘娘就可以没事吗?”
“想上叶宸慕的床的是你,可不是我。”白云染弯下腰,捡起那被摔在地上的春娟,凑近鼻子闻了闻。“本宫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他生儿育女,可你,不是巴不得吗?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在这里。”
“白云染……你疯了。”赵梦丽苍白着脸,白云染的话音却陡然变冷:“你要给他生孩子?我偏偏就不给你机会!”语毕,竟强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白云染冷冷地看着她,将刚刚那朵春娟塞进她的嘴里。一甩手,赵梦丽整个人便摔倒在地。
“你以为你爹在朝官至二品,本宫就不敢拿你如何?本宫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看着赵梦丽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白云染将目光移至站在赵梦丽身后不远处双腿打着颤的红杏。
“怎么?你也想试试吗?”
红杏惊恐地摇了摇头,猛地跪在地上拼命磕着头:“皇后娘娘饶命。”
白云染勾起一抹冷笑,近似鬼魅地道:“不要说你们,就连当今皇上的命,我也想要。”
叶宸慕会来早在白云染的预料之中。
短短几日,她连续对两位妃子用了刑。上一次因为赵红绣他会来,这一次因为赵梦丽他肯定也会来。
于是当他面带愠色地出现在承欢殿时,白云染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同子衫下着棋。
叶宸慕沉着脸,一挥手将棋盘直接扫落在地。
子衫见状急忙退到殿外。
“白云染,你真是得寸进尺。”他冷冷道,“怎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看不顺眼就想毁了?”
“皇上何必动怒呢,我不就邀请丽妃娘娘来我院中赏花吗?”白云染蹲下身收拾着棋盘漫不经心地道。
“赏花?赏花用得着赏麝香粉?”叶宸慕怒极反笑。“你可知道你这样便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白云染,你何时变得如此蛇蝎心肠。”
“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毁了谁?你心爱的丽妃还是馨妃。哦,不,不该这样说,我还没有做到最绝呢,这样她们便受不住了?”
“够了!”他突然出声吼道,声音却有了丝丝颤抖:“从今天开始……禁足半月,这半个月内不得再出承欢殿半步。”说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我因为你已经禁锢在这牢笼般的禁宫九年了,叶宸慕……你休想再束缚我什么。”白云染蹲在原地,猛地将刚刚才收拾好的棋盘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子衫。”她站起身唤道,由于蹲的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子衫忙伸手扶住她“娘娘有什么吩咐。”
“替我去翊坤宫告诉太后,就说我要去看望她老人家。”
子衫会心一笑,点点头出去了。
“娘娘,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随便出承欢殿。”白云染刚要踏出殿门,便有侍卫拦住她。
这时专门找人看守她么?
白云染毫不理睬,径直跨出殿门,那两个侍卫突然伸手挡住她:“娘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白云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说话的侍卫,似笑非笑道:“你确定?”那侍卫忙别开头,并没有搭话。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子衫便蹬蹬蹬地跑来,见了她,故意抬高声道:“娘娘,太后让您去趟翊坤宫。”
“那……这位兄弟,敢问你们放不放本宫出去?”白云染整了整衣裳幽幽道。
那侍卫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下挡住她的手:“抱歉娘娘,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不能离开承欢殿。”
“那我们打个赌,今天我到底能不能离开。”
话音刚落,只见太后的贴身侍女阿回笑着走来,对着白云染道:“皇后娘娘,太后已等候您多时,请您不要怠慢的好。”见白云染被侍卫拦住,抿嘴笑道:“太后娘娘让皇后去翊坤宫一起谈谈心,皇上也在那儿呢。”
那两个侍卫闻言放下拦住白云染的手,道:“娘娘请。”
白云染朝阿回点点头,便由阿回领着出了殿。
身后的两个侍卫目送着她们一行人,远远听到有个鬼魅地声音响起。
“你们可知道同我打赌输了的代价吗?”
院里的树叶被风刮得呼呼响着,竟让侍卫心生恐惧。
翊坤宫平日里没什么人,除了太后,便只有来来去去的宫女。皇上与她不亲近,自是没有常来看她,后宫的妃子又少,所以翊坤宫倒显得冷冷清清。
白云染到的时候,太后正倚在床榻上,闭着眼。殿内依依稀稀有一股药香味,太后身体不好,吃药的次数几乎和吃饭的次数一样。
她走到床边,挪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太后许是听见了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禁让人想到一个词语“灯油枯尽”
“是啊,母后我来了。”白云染漫不经心道了句,太后顿了顿,便挥手屏退了屋里的人。
“太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亲眼看见那个人如何被我斩杀。”
“是吗,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太后有些轻咳起来。
白云染竟嘲讽一笑:“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太后的心也不比本宫差多少,倒让本宫大开眼界了。”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何沁德那个贱人的儿子。”太后双眼本来已是黯淡无光,却在提到何沁德这三个字时有了一丝怨恨的光芒。
“他虽然不是太后亲生,却也是你名义上的儿子。你若恨他,当初却愿意收他。”白云染冷冷地瞥了太后一眼。
太后就像被人激怒了一般,喘着气道:“你以为哀家愿意?当初叶明轩领着他来我宫中,将他交到我手上。他说德妃已经死了,希望我能替她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眼里的哀伤可真讽刺。风儿
架薨那会也没见他如此哀伤。我真是恨,那时我便想,若是这个孩子落到我手上。我便要让他替风儿偿命。”
“替太子偿命?”白云染若有所思道:“当时的叶宸慕不过三岁大小,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他害死了叶宸风?”
“如何不是他?叶宸慕出生那会,阳春三月却天降大雪。宫里请法师来做了法,法师道此子命中有劫数,恐命不长久,于是天降大雪乃是凶兆。为了不危及宫中其它人,法师建议在加冠之前都不要留在宫里。叶明轩正盛宠着何沁德,如何会信?太后说到这,脸上竟有了丝诡异笑容。
那笑容陡然转冷,她似乎有些恨恨道:“同年十一月,叶明轩同风儿一同到皇家猎场冬狩,突然天降暴雪,叶明轩下令暂时回宫,风儿却莫名其妙坠马,脑袋磕在了地上,就这样没了。”
“许是因为老天开眼,他才刚刚三岁,生辰刚过,何沁德也突然暴毙了,召了太医询问,却如何都查不出死因。”
“所以自那时起他就被送往江都行宫,是吧。”白云染点点头,难怪他一个皇子,却独自在江都的行宫生活,她曾问过他,他却笑而不答。
“我真恨,在他还未成为帝王的时候,是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我同他青梅竹马。我怀着风儿的时候,他便道这个孩子一定会是大恒的未来。”
“我怀着浩儿的时候,他便同何沁德那贱人好上了 ,便连我分娩的时候,都不曾来看我一眼。”
“风儿死了,不过两年,他便立叶宸慕为太子。”太后嘲讽道:“真是可笑。”
白云染摇了摇头:“你恨一个人,在她死后,你别无所恨,又将恨转移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太后听罢,竟冷冷道:“怎么?你同情他?不想杀他了?”
白云染闻言竟笑了:“我只是站在你的故事里表达我的看法,而回到我的世界里,我不可能原谅他。”
太后没接话,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那我便告辞了,太后珍重。”白云染站起身道。
“在我的寿辰上,希望能收到你的大礼。”太后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还望太后喜欢。”白云染幽幽道。
我是不是把女主写坏了_
第6章 大漠黄沙沙满天
开平二十四年,轩恒帝命三皇子叶宸慕为主将,二皇子叶宸浩为副将北上征讨漠南青原,历时半年,先后征服蒙古地区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其中位于喀尔喀蒙古偏南的西鼋一族拼死抵抗,被下令血洗全族,战败后无一生还。
三皇子叶宸慕在此次北伐战役中大获全胜,开平二十六年被封为太子,从江都行宫入主东宫;开平二十七年春,轩恒帝病危,同年冬,崩于永乐宫中。全朝悲恸,举国缟素。同年腊月,太子叶宸慕即位,于次年改年号为天宝,史称天宝元年。
天宝二年,长期盘踞在蒙古的游牧势力迅速崛起,最终契丹人战胜了蒙古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统一了漠南,建国息夜,国号武。
这几日,漠南武国一直进犯阴山地区,甚至直接带兵欲图攻破陵海关,战事一触即发。短短十日便占据瀛、蒙二城,全朝震惊。
这几日叶宸慕便为了这事忙的焦头烂额,夜夜留宿在朝华殿内,已经好几日不曾合眼。
前几日叶宸慕与大臣商议对策,右丞相王守奇提议让皇上御驾亲征,一来皇上曾带兵扫荡漠南,余威可有震慑作用,二来可以鼓舞士气,平定军心。
当然也有大臣投反对票,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皇上三思而行。
叶宸慕这几日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便摆摆手示意群臣退朝,回到朝华殿时,却意外地看见了白云染。
自那日下令将她禁足于承欢殿已半月you余,这还是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见到她。他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展,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她不知道低着头在干什么,他记得她在江都的时候,每次犯了错,都会嘟着小嘴低着头,手背在身后站在他面前。每次看见她这个样子,他都不忍心责骂她。
他微微地勾起嘴角,低咳了一声,白云染闻声抬起了头,竟朝他嫣然一笑。
“皇上可是下朝了?”见他点点头,忙起身迎上前去,“臣妾听说皇上近日染了风寒,便命人熬了碗参汤,皇上趁热喝了罢。”说罢竟端起了碗,作势舀了一口汤便要往他嘴边送。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却还是乖乖喝下她喂的这口汤,轻笑着说:“皇后今天难得这般温柔,怎么?想趁机毒死朕?”
白云染放下了碗,柔声道:“可不是吗?臣妾要喂皇上喝毒汤,皇上还不是乖乖喝了?”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她就落在他的怀中。他拥住她,那个吻便落在她额头上,他毫不满足地往下吻去,蛮横地吮吸着她的双唇,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的舌头交缠着。叶宸慕紧紧地拥着她,身体顿时感到一阵燥热,却还是用力地将她抱紧。
白云染闭上了双眼,有泪从她脸颊滑过,她却没有理会,回手也紧紧抱住他,长长的指甲透过衣裳嵌进他的后背。他闷哼了一声,停止了那缠绵地深吻,却还将她拥在怀里,下巴亲亲搭在她头上道:“阿染,他们都让我御驾亲征,你说我去不去。”
“去吧。为了大恒,为了我。”
“好。”他应了声,默了许久,又轻声道:“那你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她道。他抱着她,轻声笑了,却没有发现,怀中的她早已泪如泉涌。
天宝二年春,顺德帝叶宸慕御驾亲征,带兵20万北上讨伐漠南,下令暂由右丞相王守奇监国,处理一切政务。
丁小六来的时候,白云染正在御花园对着那株桃花。
已是春末,花有些已经落败了。她抬头看着,正要伸手去摘一朵,却被丁小六突然开口的一声猛地收回了手。
“是你来了。”她笑笑,却没有回头。
丁小六踱到她身边,与她并排站着。她却突然道:“回屋里说话吧。”
丁小六摇摇头:“阿染,你不用逃避。你心里还是爱着他的,你只是因为阿蛮,因为西鼋而……。”
话未说完却被她打断:“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我已经安排了人,到时扮成表演的戏子,又安插了二百名弟子潜伏在宫中。到时一声令下,便可直取他的性命。”
白云染点点头:“很好。”顿了一会儿又道:“如今叶宸慕不在宫中,宫里戒备松了不少,这几日你便可带人熟悉宫中的地形,以便更好的部署。”
“我也已经从太后那取得虎符,到时候若你的人无法成功将他刺杀,我便可调动宫里的军队。”她冷笑道:“想想他也真是可悲,到最后竟众叛亲离。”
“那如果刺杀成功,他死了,你又何去何从?”
她笑出了声,却突然泪如雨下:“他死了,我就可以去找我的阿水哥了。”
白云染到西鼋的时候,已是日暮黄昏了。
西鼋在喀尔喀最南端,其实吡临漠南,但疆域上隶属漠北。
想回来看看是她突然想起来便做的事,九年了,她离开西鼋已经九年了,原来从京都到西鼋快马加鞭也只要七日,九年来她却没有回来一趟。
九年了,当初这里善良淳朴的西鼋人,竟都没有了。
白云染驾着马在日暮的漠北走着。都说入了夜的大漠有些可怕,但她却一直觉得黑夜下的西鼋有说不出的美。四周乍一听一片寂静,但静下心来便会听见有虫子的低吟和从远处传来的依依稀稀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辘辘声,那是从中原来的商队在赶夜路。
她下了马生了篝火,火光顿时照亮了四方。她从包裹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干粮,就坐在火堆旁吃了起来。
其实她生火,一方面是为了御寒,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驱狼。
记得有一次,中原的商队也是在夜里途经西鼋,估摸着是赶时间,便是入了夜也没有停。大漠的晚上对西鼋人可能早已习惯,对柔柔弱弱的中原人来说可就是个噩梦。
西鼋的草地肥沃,于是牛羊也多,牛羊一多自是会招来狼群的。那天她和阿华在帐外烤羊肉,她向来眼尖,竟一眼看到远处有中原的商队在赶夜路。
从中原来的商队白日里可以见到不少,但在夜里则是件稀奇的事。她自小就向往着书中所描绘的中原,因着母亲是中原女子,她便也会说些中原话,容貌上也继承了母亲典型的中原南方人的娇俏甜美。乍一看倒更像是中原人。
她有些高兴,便与阿华说了声就想去寻那商队。哪知那支商队看起来可近了,实则却离她远的多。她正想在追上去,背后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她顿时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屏着气却能听到一道道的呼气吸气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是碰上狼群了。
她顿时吓住了,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尽量放轻。僵持了一会儿,她似乎看见了一双双泛着幽绿的光芒的眼正齐齐地盯着她。
她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不该这么莽莽撞撞地就跑了出来。她双脚有些颤抖,想弯腰寻快石头防身,又怕她一动,便会被狼群一哄而上撕成碎片。
就在双方都僵持着不动的时候,她远远便听见有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又见着远处隐隐有火光。
一定是阿爹来寻她了!她顿时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长舒了口气。便见阿爹骑着马,身后跟着阿华和霍齐。
阿华举着火把,看见了她,脸上明显露出了丝微笑,阿爹则面有怒容。那狼群本见了火便有些怕,只见霍齐远远地搭剑,拉弓,嗖地一声羽箭便贴着她的脸直直射中她身后那只狼。
狼群“哄”地便散了,阿爹好像真的生了气。却还是唤她上了马。
回到帐中,阿爹才狠狠地斥责了她。阿娘温了两碗马奶送到帐中,帮着阿爹训斥了她几句,便招呼着她喝了奶。她知道阿娘是在帮她解围,阿娘可真宠她。
回忆到了这里戛然而止,白云染又往火堆里加了柴草,刚刚弱下去的火一下子又旺了起来。她解开披在身上的狐裘,铺在了草地上便这样躺了下去。
西鼋的夜空真是漂亮啊,星星像是都定居在了这里,这便是所谓的漫天星星吧?她伸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比划着。
“这颗最亮的是阿爹,旁边这颗是阿娘,在后边的是是霍齐,他可是阿爹的左臂右膀。最后这颗一闪一闪的是阿华,他最调皮了。”
她自言自语着,缓缓地闭上了眼。
“阿爹,瑶瑶想你了,想阿娘了,就连那个死板木头脸的霍齐,我也好想。”
“阿爹,瑶瑶好想西鼋。”
她喃喃着,又道:“阿爹,我好想阿水哥,好想阿蛮。”
夜不知什么时候就深了,无心的早已经睡下了,有心的人却一夜无眠。
= = 亲们,真的不戳下收藏么
萌哒哒的你们(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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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漠黄沙沙满天
第7章 踏马北上寻旧事
清晨的草原总是静谧而美好的。
没有如京都一般喧闹的人群,也没有吵嚷的大街。远远望去,翠绿的草地与苍茫的天空连在一起。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感到舒心,放松。
白云染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所以醒来的时候着实不早了。揉了揉惺忪的眼,正想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便听见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虽然四周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理了理昨个儿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包袱,又行至一小湖旁整了整了自己的衣冠。这才回来牵了马,一本正经道:“马儿你定是饿了吧?不然刚刚怎么就听见你肚子咕咕地响呢?”说罢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马背。
天上的鸟:“......。”
身旁的马:“......。”
白云染本想此番回西鼋,虽然故人已不在,但还能看看旧景,倒是多一点安慰。可回到这里她才发现,这儿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西鼋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全族上下大概也只有五千人。西鼋没有自己的城,只是一个小小的聚落,类似于中原的村子。
而现在,莫说是村,连半点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可白云染记忆中的西鼋却仍然停在九年前,月牙湖旁的草比四周的要高些,绿些。茫茫草地上,月牙湖就像是一颗明珠,从远处望去,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在发光,若是有风,那光便会一闪一闪的晃动起来,像跳动的星星。
月牙湖是西鼋唯一的湖泊,也是西鼋唯一的水源,是整个西鼋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以前她便常常同阿华到湖边玩水,她不会水,胆子却比会水的阿华肥多了。每每这时,正在湖边饮马的霍齐就会出声制止她。霍齐是西鼋的神箭手,据说只要他能看见的东西,若出箭必中。可是她却不以为然,阿爹的箭术高超,是连霍齐也比不上的。
西鼋在漠北南端,骑上马再往南走个四五时辰,便是漠北与漠南的交界了。
漠北与漠南的分界是一大片戈壁滩,原本是极其缺水的地区,却孕育出了库尔湖这一奇迹。
据说当年汉武帝派大将军卫青率前将军李广、左将军公孙贺、右将军赵食其、中将军公孙敖、后将军曹襄,统率骑兵5万出代郡与匈奴一战。在此战役中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与大将军卫青大胜而归。而漠北之战的地点,距离如今的西鼋仅仅只有几里之遥。
阿爹便常常跟她讲漠北之战的细节,妙处。她虽对军事兵法无甚兴趣,却仍听得津津有味。而如今,这些人,这些景,却早已变成烟,随着风飘散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西鼋,也只永远存在在她的记忆里了。
便是因为这样,她看到这样的西鼋,便有些伤感起来。
想了想,她便上了马,往东而去。
漠北多山,从西向东,蜿蜒着阿尔泰山、唐奴山、萨彦岭、杭爱山和肯特山。漠北也多大河、湖泊,色楞格河、鄂尔浑河、鄂嫩河、克鲁伦河、额尔古纳河、库苏古泊、乌苏沙泊、乌留淖尔、喀拉湖、慈母湖等湖泊散布其间,山河交错,湖泊纵横,水草丰美,故历代北方各草原部落都在这里生息繁衍,此消彼长,相互融合,共同生活。而这里面就包括在萨彦岭南端的漠尔汗国。
与西鼋不同,漠尔汗国是一个国家而并非是一个部族。漠尔国的大汗为了与漠北各部族打好关系,曾派人来访西鼋,后来西鼋也派了使者到访漠尔国,从此两个地区之间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彼此往来密切。
而此番白云染便是要去这漠尔国见伊莫图。
伊莫图是漠尔国大汗的长子,也是公认的下一任大汗,白云染曾与伊莫图相处过一段时日,那是她最伤心和痛苦的时光。
到达漠尔,又是三日后了。
大漠的人与中原人不同,他们热情豪爽。于是当白云染道明自己的来意后,便被他们请入宫中。
堪堪半个时辰,她便见到了伊莫图。
九年了,伊莫图已经从一个莽莽撞撞的小子变成了整个汗国的统治者了。
他的王妃站在他身侧,身着一袭绿裙,见到她,微微行了个礼,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恬静而温柔。
白云染也朝她微微的点点头,伊莫图朝王妃望了一眼,王妃便微笑地退出房外。
不一会,就端了两碗温热的奶茶。
伊莫图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我还能再见到你。”他说的是蒙古话。
“伊莫图,这么些年,我也没想到有重逢的一天。”她回道。九年来没有说过蒙古话,说出口却还是如此的纯正与流畅。
“赛马去吗?”他提议。
白云染摇摇头:“我现在有些累了。”
伊莫图点点头,道了一句:“今日你便好好休息罢。”便退出房外。
白云染待他替自己将房门阖上,才将桌上那两碗奶茶一饮而尽。
她想,她为何要来寻伊莫图呢。毕竟她并不是想蹭饭这么简单的。
或许,她只是需要对过去告一个别吧。毕竟如今回忆中仅存还在的人,也就只有伊莫图而已。
第二日白云染起了个早。
她昨晚委实睡得不错,朦朦胧胧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京都。
她洗漱完毕后便四处逛了逛,她的衣着与样貌都与宫中的漠尔人有些不同,于是整个早上,白云染便觉得自己已被全宫人的看了个遍。
她心有余悸,索性整个下午都待在了房中休息。晚些的时候伊莫图过来,她才起床不过一刻。
“我今日总听到人们说宫中出现一位貌美如仙般的女子,找人询问才知道是莫瑶你。”
白云染朝他翻了个白眼,摘了颗葡萄往嘴里送:“你们漠尔的葡萄不错,真甜。”
伊莫图哈哈一笑道:“怎的?中原的葡萄不甜?”说罢,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白云染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个半死,一不留神就将整颗葡萄吞了下去。
她剧烈地咳了起来,同时轻轻地将被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大汗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昨日莫瑶才见过雅达王妃,既贤惠又温柔,大汉可得好好珍惜。”
伊莫图有些尴尬,收回了放在桌子上的手,问道:“莫瑶这次回来,便还要回中原去吗?”
白云染点点头:“自是要回的。”
“那你此番前来,是......?”
“实不相瞒,我回来看看西鼋,顺便到你这来吃几顿好的,养足了力气回去。”
伊莫图:“......。”
白云染打算在漠尔待三天,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应了伊莫图赛马的邀请。
他们从宫中一直骑到萨彦岭山脚,才堪堪三个时辰。
下马时白云染早已精疲力尽,那伊莫图却连气息都没有乱。到底是离开草原九年了,体力竟大不如少时了。
伊莫图扶着她在地上坐下,拧开了水袋,大笑着递给了她。
白云染接了过手好一阵才喝了一口,叹道:“已多年未曾这般赛马了。”
萨彦岭是荒芜之地,四周实在是没什么景可看,伊莫图便看着白云染,道:“我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回心转意,原来是我想错了。”
白云染笑了笑,也不顾地上如何脏,便躺了下去。
伊莫图也学着她,躺在了身旁。
“你还记得吗,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西鼋。你和宇哥哥在在帐中说着话,一出帐就同我撞了个满怀。”
伊莫图笑出了声,答道:“记得。”
“那时我还无法接受阿爹战死的事实,那是我最痛苦消沉的时光。是你,带着我赛马,抓野兔,还有牧羊。”
伊莫图将手枕在了脑后:“你说的我都记得。”
“那日你带我赛马,便也如今日这般,痛快,逍遥。”
“可惜你最后还是跑了。”伊莫图苦笑道。
白云染却突然转过头看着伊莫图:“如果可以重来,我定不会再跑了。”
伊莫图也转过头道:“这世上,时光本就不能重来。”
“那今生,我们便做永远的好朋友。”说罢,白云染朝他伸出了手。
他紧紧地握住:“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站起来,道:“我们再赛最后一次马。”
他豪爽地笑了:“好。”
到了宫门外,白云染朝伊莫图挥了挥手:“此生,有缘再见了。”
他点点头:“一定。”
白云染扬起马鞭,朝来路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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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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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踏马北上寻旧事
第8章 长路漫漫有时尽
白云染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而已。
她先是揉了揉眼,才用双手撑着地坐了起来。顿了顿神,才能稍稍看清眼前的景象。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昨天赶了一天的路,昨晚又迷迷糊糊地梦见了许多往事,断断续续地醒了好几回,现在估摸着才不过卯时,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抬眼看了看四周,她顿时就清醒了。
她……的马呢?!
她离开漠尔的时候太匆忙,便没有换马,骑的仍是出宫时的那匹。要到达漠北必须途经漠南,为了不撞上叶宸慕的军队,她便不敢走陵海关,走的是阴山的悬崖小道,原本五日便可到漠北,硬是给她拖到了七日。
因着她是日夜赶路,途中又没有马店,前几日还与伊莫图赛了两场。便也就累着了唯一的这匹马。昨个儿回到西鼋时她特意下了马走了一段,寻思着茫茫草原哪处才能栓马,寻着寻着竟让她找到了根树桩。她便将马牵在那了。
现在看着挣脱断了的缰绳,她简直欲哭无泪。若是没有了马,她便是走个十天十夜,也到不了陵海关吧!
一个多月后便是太后寿辰,她必须赶在这几天安排寿宴上大大小小的事物,如果耽搁在这,不仅计划不能实施,连宴会怕是也乱了套。
脑中有一瞬间想到叶宸慕,却立马被她自己否决。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包袱也不见了踪影。
包里只带了一些干粮和碎银,她倒不是心疼那些钱财,但想到这几天的伙食问题,便有些头疼。
四周还只是白茫茫一片,清晨的风还未把雾散开。白云染直觉地就朝北面走,因为往常这个时节,一般都会有商队从漠北回到中原,如果能够碰巧遇上,她便可搭一趟顺风车。
四周什么也看不清楚,她便也看不太清脚下的路,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没站稳,就这样直直地摔倒在地。
但好在草地柔软,她并没有觉得疼。
却听见前方有“吱”地一声尖叫,想必是吓着了哪只野兔,她苦笑着摇头,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马靴,靴面上湿漉漉的,是晨间的露水。
“姑娘你没事吧?”那男子朝她伸出了手,白云染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他,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
“姑娘怎么孤身在此?”男子面容温润如玉,眼神中却透出鹰一般的犀利,白云染一听便听出他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中那淡淡的江都口音。
白云染也不答话,男子却笑了“姑娘不必觉得害怕,我同阿爸是从江都来的,授命保护一支商队,现在正准备返回江都,我叫赛尔德。”
白云染惊道:“你们是江都人?!”
塞尔德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却仍是点了点头。
“赛尔德,我叫白云染”不知是不是因为江都的关系,白云染觉得在茫茫草原上能遇到故地的人,虽不认识,但却十分亲切,便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赛尔德将“白云染”三字又细细地念了一遍,才道:“果真是好名字。”
白云染闻言笑了笑,便道:“赛尔德,我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尽管说便是。”他也爽朗地笑了。
“刚刚听你说你们要返回江都,实不相瞒我是京都人,从京都来。现下丢了马,又赶着时间回去,如果赛尔德你不介意,能否让云染跟着你们进陵海关?”她说的真诚又礼貌,还微微弯了弯腰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其实她早就知道,如果是商队,要从漠南回到中原,就必过陵海关。如今她没了马,自然不可能从阴山的悬崖小道回京,但若是走凌海关,不仅时日久,保不准还会被驻守在那的官兵们认出,但若是能跟着商队,混进陵海关简直易如反掌。
赛尔德闻言又是哈哈一笑“难怪姑娘一人在此,原是丢了马匹,若是姑娘不介意一路粗茶淡饭,赛尔德愿意送姑娘进陵海关。”
说罢便往前走去,白云染勾起一抹笑,忙抬起脚跟在他后面。
晨间的草地上湿漉漉的,又因着有雾,不一会便也湿了白云染的靴子。她有些不习惯地皱了皱眉,其实习惯草原生活的人,大都不会在意这些吧。
原来,她离开西鼋这么久了,久到连以前习惯了的事,现在都不习惯了。
她苦笑着,突然道:“赛尔德,你刚刚说你是江都人?”
原本一路无话的他明显顿了一下,才道:“算是吧,我出生在江都,在江都长大。但阿爹说,我身上流着西鼋的血,所以我也是西鼋人。”
白云染顿时一怔,脚步顿了顿,停止了前进。半晌才缓过了神,忙追了上去,扯住赛尔德的袖口道:“你竟是西鼋人!”
“阿爹是西鼋人,我自然便是。”
白云染疑惑道:“六年前西鼋就被大恒帝国灭于喀尔喀,你怎会是西鼋人?”
赛尔德闻言眼神一凛,前进的脚步也没停,反而加快了许多。良久才听他道:“阿爹年轻时便离开了家乡,去到江都,在那里遇见了阿娘,于是有了我。阿爹说他年少的梦想,便是闯荡江湖,想做便做了。离开西鼋时,他不曾想过这是他对于家乡的永别,没想到,西鼋就这样没了。”
他的声音有些隐隐的颤抖:“阿爹很遗憾没能再回去看看家乡,于是常常告诉我西鼋的美,西鼋的好,让我牢记。可是西鼋对我来说太过于陌生了,即使后来多次来到这,听阿爹说这便是我的故里,我仍没有一丝兴奋与眷恋。”
白云染听着她的诉说,突然感到眼前模糊一片,他的阿爹同她多么相似啊!当年她便也想看看西鼋以外的世界,便这样离开了,可是却没能再回来了。
有泪从眼眶中滑落,她忙低下头,用手胡乱抹了下脸。
一抬头便看见正在草原上休整即将启程的商队了,赛尔德领着她到了他阿爹面前,向他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眼前这名男子显然已过不惑之年,却仍能看出他爆满的精神与强健的体魄。他朝白云染点了点头,将左手搭在了右肩上朝白云染鞠了个躬。白云染知道这是西鼋人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便也朝他鞠了一躬。男子微微笑着,命人牵了一匹马,待众人皆上马就绪完毕,便大喝一声,整支商队便缓缓前进了。
她和赛尔德骑着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一路有说有笑。行至漠北与漠南交界的库尔湖时,她突然下了马,朝赛尔德挥了挥手。赛尔德便毫不犹豫地下了马道:“白姑娘有何事?”
白云染朝他咧嘴一笑,拉着他朝库尔湖走去,边走边数着岸边的石头,当数到第六块时便停了下来,蹲下身不知在土里翻找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竟挖出了一支号角。
她宝贝似的用手抚去上面的泥土,又用水洗净,做完这一切后也不顾赛尔德疑惑的目光便将它递给了他。
“这支号角是我和阿华之前溜进帐中偷阿爹的,现下我将它送与你,便当做是报答你送我进陵海关的礼物吧。”
“你是……西鼋人?”
“是啊,我的阿爹是西鼋最勇猛的将军。他的箭术精湛,连号称百发百中的神箭手霍齐也不能与阿爹想必。”
“小时候我常常看见其他将军在比着射天上的雕,阿爹却从来不这样做。阿爹说,雕是草原的标志,是西鼋的灵魂。”
“西鼋于我来说……便像是前世的记忆一般。”
赛尔德一怔,伸手接过了号角。白云染微微一笑,朝他轻声道:“其实我叫莫瑶,因为这个名字被藏在了心里,便也就没人知道,你可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哦。”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催促他们跟上队伍,他们忙上马追上前去。
远远地便能听见赛尔德父亲在高声吟唱着: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作者菌需要你们~
留个言~收个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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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路漫漫有时尽
第9章 往事随风已成烟
白云染回到京都,已经是五日后。
由于跟着赛尔德一行人,不仅成功混进了陵海关,还节约了她两日的时间。
与赛尔德分手后她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到京都后却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去了京郊的刘家村。
刘家村顾名思义,便是刘姓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村落。但白云染这次来,却是来看顾阿婆的。
顾阿婆便是那个在满江楼前卖肉包子,同阿蛮“大吵一架”的顾阿婆。
顾阿婆年轻的时候被拐卖到京都,后来逃到刘家村,并在这里安居。村里人嫌弃她是个外姓的,都不愿亲近她,只有那个叫刘元的民间大夫愿意帮助她。
自然,后来两人渐渐日久生情,便在一起了。
刘元因为平时在村里行医救人,村民对他便很是尊敬,他娶了顾阿婆后,大家便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外姓女子。
后来刘元在上山采药时不幸失足落下山崖,人便再也找不着了。顾阿婆同刘元没有孩子,便成了一个人。
会与顾阿婆结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一次她同阿蛮一起去京郊的六牧里玩,却见到一老妪摔倒在草丛旁。她们忙上前查看,却一眼认出是同阿蛮吵嘴的顾阿婆。
她们送顾阿婆回刘家村,了解了她的遭遇。便时不时会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如今顾阿婆年岁已年过六旬了,腿脚也不方便了。这几年她不方便出宫的时候,便会差人过去给她送点生活的必需品。
而今天来,白云染知道,恐怕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来了。
顾阿婆的家在刘家村最南端,拐过一个转弯路口,便到了。
她敲了敲门,见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便径直推门而入。
这里还和最初一样,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院门口的树又粗又壮,风一吹,便可以听见傻傻的树叶摩擦的声音。
她进了屋,一眼就能看见顾阿婆正躺在榻上休息。许是听见了声响,有些艰难地撑开了眼皮,那双眼中透露出的是饱经风霜后的沧桑。
白云染走进床榻,道:“阿婆,是我来了。”
顾阿婆似乎没有缓过神来,盯着她许久,才轻咳道:“又是你来了,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染丫头,这几年多亏了她。”
白云染的眼泪夺眶而出:“阿婆,是我呀,我是染丫头啊。”
顾阿婆闻言又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对啊,你便是染丫头,我老了,不中用了。”她顿了一顿,又道:“染丫头,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阿蛮那孩子呢?”
白云染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才轻声道:“阿婆,阿蛮去给你买肉包子了,我们就在这等她回来好不好?”
顾阿婆听话的点点头,不一会又闭上眼沉沉地睡去。白云染拭了拭眼角的泪珠,替她捻好滑落的被角,才悄悄地退出门外。
从刘家村出来后,她又去了六牧里。
六牧里其实只是一块荒草地,因临着六牧河而得此名。
而它又不仅仅只是一块普通的荒草地,因为白云染将阿蛮葬在了这里。
那日她去看阿蛮,短短五日,阿蛮竟已瘦了两圈,原本精神有灵气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全身上下有数不清的伤痕。她忙握住她的双手,却感受到刺骨一般的冰凉。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牢狱里从来都是最暗无天日的,饶是阿蛮再坚强,也毕竟是个女子,怎能受得住这般折磨?
阿蛮见是她来了,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用力坐起身来,却如何也无法办到。
同她一起来的子衫也明显吓住了,“哐当”一声食盒应声而下,她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落下。
白云染眼眶也红了红,却没有落下泪来,她蹲下身扶起挣扎着起来的阿蛮,将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正要开口,阿蛮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捂着嘴咳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唤了她一声:“阿染。”
久违地一声“阿染”像一根针,蓦地扎进她心里最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她握住阿蛮的手,颤抖着声道:“阿蛮,我不该把你带进宫里来的。”
阿蛮轻轻地摇了摇头,望向她的眼神却开始涣散起来。她有些慌了神,唤了她一声,见她没答话,便又唤了一声。
良久,她听见她怀中的阿蛮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话语。
“阿染,你看见了吗,这里的花儿真美,六牧里的花儿也开了吧”
白云染闭上了眼,不让眼泪落下。
她到如今都不敢相信,阿蛮就是靠在她身上,然后一点一点的没了温度,没了气息的。
阿蛮死后,她亲自将她葬在这儿,这里,有她最喜欢的花儿。
如今六牧里的杂草已经长起来了,青绿青绿的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前年同阿蛮一起种的花也冒了芽,无端端地给这片荒草地增添了生机。
六牧河的河水一如当年那般清澈,宁静。白云染靠在阿蛮的墓碑上呆呆地望着远方。
她本来是想给阿蛮带满江楼的酒的,想最后同阿蛮畅饮一番。可惜她丢了包袱,包袱里的银子自然也丢了,所以她没有钱。
直到太阳绽放出它最后一丝光芒她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蛮,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阿蛮,再见了。”
回宫那日,她远远便能瞧见子衫那焦急的身影,当时决定去西鼋时不经意便想到的,于是想走便走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无奈地笑了笑,子衫一抬眼也看见了她,忙走过来扶住她,她能看见子衫的眼中泛着晶莹的泪水。
她拍了拍子衫的肩,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来不及说,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白云染醒来的时候,子衫正坐在她榻前。
她朝子衫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却见子衫猛地站起身来,一开口,却早已泣不成声。
“娘娘好狠的心,留子衫一人在这里。娘娘可知道这半个月来,承欢殿上上下下的人有多担心娘娘吗?娘娘说走便走,便连去哪儿都不同子衫说,你可知道,子衫有多害怕吗。”
白云染没想到她会哭成这副模样,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抬头看她,虚弱道:“子衫,对不起,是我不对。”
子衫哭得更凶了,抽噎着道:“娘娘没事就好。”
白云染见她这样,有些不忍心。默了许久,才忍着别开脸不看她,抬高声音道:“子衫,若是日后有机会,你便离开宫里吧,去寻一个好人家。”
子衫蓦地怔住了,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良久才道:“娘娘不要子衫了吗,子衫从在东宫的时候便开始服侍娘娘,到如今已经四个年头了,娘娘……。”
“便是因为这样,你才不应该待在宫里,子衫,你还年轻,不要在宫中葬送了自己的年华,就像我一样,如今只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娘娘……。”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会。”白云染摆了摆手,子衫虽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退下了。
夜里,白云染披衣行至殿外,在静谧的院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已经四个年头了。”
夜空下的凌霄在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
待到凌霄花盛开,夏天也就来了吧。
第10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最近前线捷报频传,说是皇上在短短一个月里,已与漠南武国停火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息夜必须在三日内退兵,日后不得再进犯陵海关。原本占领的蒙、瀛二城不必归还,但息夜必须对大恒称臣,每年须上缴规定种类的贡品与一定数目的白银。
朝堂上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停歇了战火此战为胜,也有的人认为大恒凭借着两座城才换来的和平,此战实为败。但总归息夜国退了兵对大恒俯首称臣,阴山一带的百姓不必再因战争而流离失所,这是好事。
这几日这事从朝堂传到后宫,便又是一阵浩浩荡荡的议论,听得白云染耳朵都出了茧。
如果说六年前的她还会为在战场上的叶宸慕日夜担心,一听到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那么现在的白云染便只会当成听到了一个八卦。
何谓八卦?八卦便是听听便可,大有给人一种与我无关的感觉。
于是当子衫第三次跑到她面前,夺过她手中的糕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再过二日便要回宫时,她只是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又用帕子幽幽地拭了拭嘴角。
子衫看着她轻描淡写的反应,顿时傻了。
“子衫,不是我说你,你前日惊慌失措地跑进殿中,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你说的是‘娘娘,奴婢听人说皇上四天后就要回宫了。’昨日你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我以为又怎么了,结果你开口就是‘娘娘,奴婢今日听闻皇上还有两日便可回到宫中了’今日你又是如此,叫我如何不是这个反应?”
子衫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奴婢还不是看娘娘这几日星期不佳,便想寻件开事让娘娘开心一下嘛。”
白云染默了一默,才恍惚笑道:“他就要回来了,我可真是开心。”
丁小六再来寻她的时候,距离叶宸慕回宫只有一天了。
还是在御花园,还是在那株已经落败的桃花前,她孤独和倔强的背影一下子映入他的眼中。
他静静地行至她身旁,叹了口气,道:“既然还有爱,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白云染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着他,但我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他。”
“恨一个人,便要恨到这个地步吗?”丁小六抬高了声。
白云染闭了闭眼,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道:“骑着马从京都往北走,一直往北走,出了陵海关,便是漠南,到了漠南还不能停,还要一直往北走,穿过了戈壁滩,途经了库尔湖,就是西鼋。”
“西鼋人善良,热情,好客,虽然这样,骨子里却流着为家乡而不低头不认输的热血。九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她跟着一支商队一路南下,到了江都,遇到了一个她觉得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结果九年后她发现,早在六年前西鼋上上下下五千条性命,恰恰就是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下。她最好的姐妹亦是如此。”
她近乎崩溃道:“如果这都不能成为恨一个人的理由,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汀香阁丁小六阁主。”
丁小六神色凝重了起来:“我作为一个江湖中人,日日在刀口舔血,见过无数恩恩怨怨,你一刀我一刀,最后世世代代都为上一代的恩怨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白云染却突然笑了,将视线从落败的桃花移至丁小六的脸:“你知道,他若死了,我便也不会活着。”
丁小六叹了口气:“既然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便不会再劝你,但作为挚友......”
他突然将她揽入怀中,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我想为你做最后你想做的。”
她将头枕在他胸口:“谢谢你,我的挚友。”
等待总是最漫长而难熬的时光。
叶宸慕回来那天,文武百官皆站在通往圣华殿的必经通道上迎接。丽妃赵梦丽和馨妃赵红绣则双双站在宫门口紧紧地盯着前方。
原本身为皇后的白云染也应外出迎接,却借着身体不适而留在了承欢殿。
见白云染若有所思的盯着棋面,坐在她对面同她下着棋的子衫简直快要跳起来了。见白云染半天也没有出去迎接圣上的意思,径直站起身来大声道:“娘娘,圣上就要回宫了。”
白云染点点头,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子衫急道:“娘娘怎的不去迎接?难道要让馨妃和丽妃抢了风头?”
白云染扶额:“子衫,你这棋,是下还是不下?”
子衫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心不在焉地下了一步。
“将军,子衫,这把你又输给了本宫。”
子衫:“......”
此刻宫门,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宫门走来,行至宫门口,全队蓦地停了下来。领头的将军下了马,掀开了身后那顶轿子的帘,叶宸慕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赵梦丽和赵红绣见状忙迎上前去。文武百官则齐齐跪下:“臣等在此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叶宸慕微微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朝四周一望。
没有她的身影。
“众爱卿平身。”他道,声音却令人有些发寒。
众人皆面面相觑,却只有叶宸慕自己知道,他将近半个多月来,有多想念那个人。
于是当他第二日来到承欢殿见她正同子衫下着棋时,便微微有些愠怒。
待子衫退了下去,他才缓声道:“阿染,我回来了,”
白云染看也没看他,就着他的话道:“你回来了。”
叶宸慕抓住了她的手腕:“阿染,你怎么了?”
“不要这样叫我!”她突然叫出了声。
他一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咬牙切齿道:“是谁说让我御驾亲征,是谁说为了她,是谁说过要等我?”
白云染用力拼命想挣开他的手:“我巴不得你永远不回来,我不想看见你。”
他闻言竟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冷冷道:“放开!”
叶宸慕像是没听见似的,笑道:“皇后希望我死在漠南?”
“我叫你放开我的手!”
“朕在问你话。”他有些怒了,竟吼道。
子衫闻声赶了过来,叶宸慕回头看了她一眼,喝到:“出去。”
子衫大概没见过这样的叶宸慕,疲惫的脸上带着的那丝绝望和痛苦另人心疼。
白云染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你。”
叶宸慕闻言却放开了手:“是吗,那朕就等着那一天了。”
第11章 深宫最是锁人心
再过二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
这几日白云染忙得脚不沾地,一方面察看着宴会舞蹈排练情况,一方面还要编排宴会的庆祝流程,以便为了更好的配合丁小六的刺杀部署。
今日难得得了空,便去了一趟清寒宫。
宫中之人大都认为冷宫是污秽之地,不宜多涉足,能避则避。白云染却不这么认为,她倒觉得冷宫是个能够沉淀人的脾性的地方,在她看来,冷宫里的生活,要比宫外的干净许多。
没错,这清寒宫便是冷宫。
当今圣上后宫颇为冷清,仅仅有丽妃赵梦丽与馨妃赵红绣两位妃子及身为皇后的白云染。所以这清寒宫里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帝的弃妃。
白云染来的时候,堪堪过了申时。
她让子衫在外头侯着,便一人进了这清寒宫。
清寒宫已多年失修,外头看起来还成样子,进了屋内便能看见破口的屋顶与裂开的墙壁。难得的是屋内被打扫的很干净,虽冷冷清清,但也隐隐有一丝人气。
两年前她刚刚入主承欢殿成为叶宸慕的皇后时,清寒宫还有三位先帝的弃妃。而如今,便只剩一位了。
她便是先帝当年盛宠一时的皇贵妃温良玉,后来却因谋杀皇子的罪名被贬到这里。
同白云染一样,温良玉是从东宫起就伴着先帝叶恒轩的,不同的是同叶恒轩青梅竹马的,却是当今太后王凤云王氏。
据说叶恒轩是在多情的江南遇到了温良玉,二人一见钟了情,二见倾了心,自然,后来叶恒轩将她带到了东宫。
温良玉这才晓得,她的叶郎,竟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那时东宫只有她和她的叶郎,还有那个看起来贤淑大度的太子妃王凤云。她的叶郎宠她,爱她,她以为这便是她一生的归宿。
在东宫嘻嘻闹闹的日子堪堪过了三年,皇上便因病驾崩。她的叶郎在一夜之间成为这个帝国的主人,他的太子妃成为他的皇后,而她成为了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
她的叶郎的女人渐渐多了起来,他却还是同以前那般宠她。后来皇后有了身孕,再后来连仅仅只被召幸过一次的眉妃也有了身孕。
她这才开始好好审视自己每一次被叶郎召幸的细节。每次叶郎都会让御膳房做她最爱吃的糕点,微笑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然后伸手轻轻地替她将她嘴边的碎屑拭去。
她总觉得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很美好,于是从没有想过其他。
直到其他人一个一个都有了身孕她才后知后觉。
于是,她决定去问问眉妃,问问她与叶郎的每一个夜晚。
那日,她同莲儿一同去看望已有三个月身孕的眉妃。眉妃的六水宫与皇后的椒房殿挨得可近了,离她的朝露殿却有些远,她左拐右拐走了许久才到了六水宫。
眉妃长得可真漂亮啊,她见了她,心里默默地想。都说老天爷都偏爱照顾美人儿的,这话果真不假。
她们一起说说笑笑,竟也十分谈得来。当问及与叶郎共处时,眉妃的脸一红,娇羞道:“还能干些什么?一同共进晚膳后,便行了房事呗。”
她有些疑惑起来,与叶郎共进晚膳倒是常事,但什么是行房事呢?她从来没有和叶郎行过房事。
那晚她照样同叶郎一起共进晚膳,饭毕她有些期待那所谓的房事。结果叶郎却什么都没做,同她聊了会天,便熄了灯和着衣将她抱在怀中睡下了。
她有些疑惑,趁着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便小声道“叶郎怎么不同玉儿行房事?”
她能感受到他明显的一愣,然后微微笑了一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
她吐了吐舌头:“我只是也想像眉姐姐和皇后娘娘那样,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拥住她的手明显一僵,她也察觉了,便道“叶郎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道:“没事,睡吧。”
自从那日之后,她同眉妃的关系就好了起来。
她将她视为好姐妹,于是在听到太医院里的太医说眉妃胎象不稳时,便问了太医开了几副安胎药,每天都让莲儿亲自煎好送去。
一切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被紧急的召到了六水宫,随后端出的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令她触目惊心。
宫里都在传,眉妃小产了。
皇上下令彻查此事,包括眉妃日常的膳食和日用品,最后却在她每天都服用的安胎药中查到了一味可以令人小产的药。
皇上命人继续彻查此事,最后发现,药是朝露殿的管事宫女莲儿每天熬好送到六水宫的。
莲儿就这样被抓走了,她心急如焚,没想到两天后,遍体鳞伤的莲儿却回来了,她的叶郎和伤心欲绝的眉妃也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朝露殿。
接下来,跪在地上的莲儿将“是皇贵妃娘娘让奴婢去抓这会令人小产的药”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眉妃豁然站起身甩了她一个巴掌,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叶恒轩抱住她,命人带她回宫休息。
她也愣住了,忙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有。”
于是叶恒轩召来了太医院的太医,结果太医院的太医却一致指认便是皇贵妃娘娘要他们开能令人小产的药。
她拼命的想解释清楚,却没想到越描越黑,他终于耐不住了,竟甩了甩手,下令将她打入冷宫。
她只记得自己此生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不是你还不够爱我,所以我没能有机会给你生我们的孩子?”
他没有回答,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记得被贬到冷宫那一天,皇后娘娘来看她,一直到最后,才笑道:“要怪便怪你这张脸,迷惑了皇上的心,没办法,本宫只好来了个一石二鸟。你可别怪本宫心狠。”
她凄凉地笑了:“我早该想到是你。”
后来,她听说皇后的儿子死了。
再后来,就是她的叶郎驾崩了。
细细数来,原来已有十二个年头了。
第一次见到温良玉是在两年前,那时白云染刚刚成为皇后,同阿蛮在宫中东逛西逛时偶然就来到这,从此与之结下一段缘。
她记得那时见到温良玉时的场景,周围都是些疯疯癫癫的弃妃,眼神呆滞,行为也令人费解,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宫墙前,抬着头,不知在注视着什么。
白云染看着那些个疯疯癫癫的弃妃,不由得惊叫出声来。温良玉闻声转过了身,见着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愣住了。良久良久才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只道还是阿轩的天下,原来江山已经不复昔年了。”
她眼神有些空洞,冷冷地打量着白云染,才道:“当今的皇后娘娘竟会来此。”
白云染明显被那些精神失常的弃妃吓住了,竟开口道:“姐姐住在此地,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
温良玉冷冷笑道:“在冷宫中,害怕没有任何用处。一旦害怕,就会变得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习惯了就好,要学会习惯。”
那时的白云染并不能体会温良玉话里的意思,后来她才明白。那是一种麻木,是一种早已习惯现状的空洞和麻木。
如今清寒宫里,也只剩下温良玉一人了。
白云染进了屋内,温良玉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冷宫的生活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学会发呆也是一种消磨时光的办法。
这十二年来,温良玉便有二分之一的时间都用在了发呆。
便是白云染已坐到她身旁,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白云染叹了口气,唤了她一声,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白云染,也毫无反应。
“良太妃?”白云染又唤了一声。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用骨瘦如柴的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两日后便是太后的寿辰了。”白云染道。
“太后.....”她跟着了一遍,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她竟是太后了.....而我呢,我又是什么?”
白云染抚了抚她颤抖的肩膀,道:“我欲将叶宸慕诛于寿宴上,到时候趁着宫中大乱,你便逃出去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她喃喃道:“我不离开,我死也不会离开,我要留着这,等阿轩来接我。”
一句又一句,砸进了白云染的心里。
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踱出房中。
岁月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没有什么东西会是亘古不变的,譬如情感,譬如温良玉。
漫漫的岁月,终于使她彻底崩溃,终于让她变成当初自己最嫌弃的模样。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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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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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深宫最是锁人心
第12章 一剑斩断今生情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
与往年相同,宫里照例要举办盛大而隆重的宴会。而宴会的内容虽与往年大同小异,但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依旧很兴奋很激动。
新来的官员很少有机会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所以兴奋。
在朝已久的官员能够借此机会找寻自己的政治同党,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所以激动。
于是此时的永寿宫一扫往日的冷清的景象,来赴宴的人络绎不绝。
白云染今日特地梳了个精巧的发髻,穿上了象征自己地位的宫服。红色的宫服恰恰映衬着这喜庆的日子,衣领处的绣样精简大方,透露出她高贵却不傲人的气质,袖子上那用金黄色的绣线绣出来的飞凤,又显示出她尊贵的身份。
她朝子衫点点头,子衫便扶她站了起来,命人备轿去往翊坤宫。
一路上子衫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直到她终于受不了地回瞪了她一眼,子衫才感叹道:“娘娘有如此倾国倾城之容颜,今日圣上定要拜倒在娘娘的石榴裙下了。”
白云染僵硬地朝子衫咧了咧嘴角,她知道子衫再同她开玩笑想逗她开心。但是此刻她却感到心里有一丝紧张与害怕交织的情愫,以至于手心冒出了一丝细细密密的汗珠。
子衫见她脸色苍白,忙道:“可是娘娘身体不适?”
白云染摇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
不用多久,轿子就停在了翊坤宫宫门口。
翊坤宫是太后的寝宫。
当今太后不爱理事,也不爱同人说话,与皇上也不亲近。所以饶是今日是她的寿辰,翊坤宫还是一片冷清,只有从宫里四处挂着的大红灯笼,才能稍稍看出翊坤宫与往日有些不同。
白云染让子衫去主殿请太后上轿前往永寿宫,而自己却转身朝后院走去。
假山旁伫立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眼睛望向前方不知在看什么。白云染行至她身旁,唤道:“小六哥。”
丁小六此时早已没有了平日嬉笑玩闹的样子,神情严肃道:“阿染,我既知道你心意已决,便会全力以赴。”
白云染知道自己欠了他太多,可是事到如今,她不想回头,也无法回头。
二人静静地站了片刻,便听得丁小六道:“阿染,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同你说话,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快乐,不管成功与否。”
“就让我为你,为阿蛮一战。”他道。
与此同时,永寿宫内早已是热闹非凡,太后早已在主位坐下,叶宸慕坐在太后右侧,白云染匆匆而来,叶宸慕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待众大臣都入了席,各就各的位,大殿内顿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众人皆四处张望是从何处而来的乐声,只见梁上突然有六位舞女持着舞扇凌空而下,堪堪落在大殿正中间,和着那悠扬的琴声跳起舞来,众臣先是一惊,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妙哉,殿内顿时响起了掌声。
叶宸慕颇为赞赏地看了白云染一眼,轻声道:“皇后果真奇思妙想,朕真是幸得佳人!”说罢,举起了酒杯啐了一口,众人见状,皆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就在此时,那琴声却陡然变快,风格也变成了刀刃一般的冰冷锋利,那六个舞女渐渐聚在了殿中转起了圈子,速度之快,令人看也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有些难受的琴声戛然而止,那六个舞女猛地停了下来。原本的淡粉色舞裙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手上的舞扇也变成了剑,六人以媲美风一般的速度散开来,霎时组成了一个剑阵。冷冷的剑锋似划过在了在场上每个人的心间,有大臣面露惧色,坐在主位上的太后却突然抿嘴而笑。
那六人條地又聚在了大殿中央,为首的舞女微微俯下身道:“祝太后寿比南山。”语毕,其他舞女纷纷俯下身道:“祝太后寿比南山。”太后点了点头,叶宸慕则勾起了一抹冷笑。
“儿臣祝母后龟鹤遐龄,万寿无疆。”说罢又自饮一杯。众人闻言皆道:“臣等祝太后龟鹤遐龄,万寿无疆。”
太后原本脸上的笑容却陡然转冷,朝众人点了点头,半晌才道:“听说皇上今日请了人到宫中唱戏?”
闻言,叶宸慕偏头看了白云染一眼。
白云染朝她笑了笑道:“那便请母后和皇上,同诸位大臣一同到春满园看戏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前往春满园。
那在江边的戏台子是用竹子临时搭建的,台上的表演所需的道具也早已摆放完毕。待到众人坐好,便有一阵滔天的锣鼓声响起,声音震耳欲聋。待到锣鼓声渐渐小了下来,便有戏子上台表演。
那台上站着的人微微低着头道:“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
坐在那人面前身着不凡的人闻言大怒道:“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
叶宸慕转过头对坐在他声旁的白云染笑道:“皇后,这台上演的,可是鸿门宴?”
白云染举起了酒杯自饮了一杯,才道:“可不是?”
突然台上一转,剧情突然转到了别处,只见那张良拱手对项伯道:“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不可不语。”
叶宸慕幽幽道:“张良是个忠厚之辈,但在那个时代,并不缺少这样的人,所以我更欣赏范增。”
白云染笑道:“若是范增活在今日,定会效忠于皇上。”
叶宸慕闻言道:“皇后何出此言?”
“昔日项羽兵力不知比刘邦强了多少倍,虽比刘邦晚入咸阳,却并不妨碍他称王。若是能在鸿门宴上击杀刘邦,或许,今日的历史也会改写。”
“而项羽为什么没有杀刘邦?便是他不会用人,优柔寡断。他同皇上比起来,可就差远了,皇上既能带兵扫荡漠南,又能杀了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皇上若是项羽,亚夫也不会发出“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的感慨了。
此时台上已演到了项羽邀请刘邦一宴。刘邦道“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復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卻……”
项羽道“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
突然范增站起了身,镜头转到帐外,范增同项庄道“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
镜头又转到帐内,项庄道“君王与沛公饮,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说罢,便拔出了剑。
就在这时,台上的戏子纷纷脱掉了戏服拔出了剑,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黑衣人,皆拔出了剑。
台下的众人皆被此吓住了,纷纷起身离席,场面一片混乱,为首的黑衣人朝其它人使了眼色,便听得一身惨叫声,一位宫女应声倒地。
众人皆乱了阵脚,纷纷朝四周跑去,耳边只听得一声又一声惨叫声。
原本喜庆的寿宴,顿时被鲜血覆盖。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突然转过刀锋,朝座上的叶宸慕刺来,叶宸慕猛地抓住身旁的白云染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又偏过头躲过了攻来旳一剑。那人又直直地刺了过来,叶宸慕回过头朝白云染吼道:“你先回殿里,不要出来。”说罢便放开了抓住她的手。白云染一愣,忙闪身到院墙后,透着窗子望着外面。
叶宸慕显然处于下风,黑衣人逐渐将他包围起来,他的皇袍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
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摆了摆手,众人便齐齐抬剑朝他刺了过去。白云染闭了双眼,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她有些疑惑,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果然,御林军右将军龙尉挡在了叶宸慕面前,龙尉拔出了剑对向黑衣人,大声喝道:“尔等已被重重包围,还不放下兵器!”
白云染心一惊,朝院门望去,果不其然,御林军左将军王林已经带兵将汀香阁的人团团围住。
她愣住了,朝叶宸慕望去,视线却对上了那为首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也望向了她。白云染一惊,那人莫不就是丁小六!
丁小六将目光收回,却并没有放下剑,而是冷笑一声,抬剑攻上前去。龙尉大喝一声:“护驾!”也举起剑挡住了丁小六欲刺向叶宸慕的剑。
双方打得异常激烈,春满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云染知道汀香阁虽然现在与御林军不分胜负,但若是援军一到,他必败无疑。
她根本没有想到丁小六竟会亲自出马,她闭上了眼,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她弯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剑,将剑背在身后,踏过满地的尸体,慢慢地行至叶宸慕面前。
叶宸慕看见她,不由怒道:“不是让你先回承欢殿不要出来吗?”
她笑道:“因为臣妾是来杀你的啊!”叶宸慕一愣,待他回过神来,胸口已被鲜血染红。而白云染就执着那柄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却突然笑了:“原来你真的想要杀我。”
她握着剑又狠狠地刺了进去。
却突然感到后背传来一丝剧痛,不知被谁刺上了一剑。
她眼前一黑,倒下之前依稀看见他苍白的脸庞上那苦笑以及那句:“阿染,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天。”
本文是HE!!!!!!!!
作者君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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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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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剑斩断今生情
第13章 浮生一梦今朝毕
“你本不该去爱,如今陷的如此之深,该如何做?”
“白云染,你们的相识本就是个错误,不然,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
白云染猛地被惊醒了,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大汗淋漓。
她头疼欲裂,有些艰难地转头看了看四周,银白色的罗帐被放了下来,那帐上象征富贵的牡丹花一如既往的娇艳动人。
她原来没有死,而且竟身在承欢殿中。
白云染喘着气,想坐起身来,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到了极点,几乎说不出话来。
想喝水的**越来越强,她有些艰难地伸出手抓住那罗帐,另一只手撑着床想坐起来,哪知那罗帐“嘶”地一声竟被她扯裂开来,她没有准备,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殿外的子衫闻声跑进殿中,见白云染跌在地上,忙将她扶了起来。
“娘娘可有伤着?”一开口,眼泪便夺眶而出。
白云染摇摇头,用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我要水。”
子衫扶着她到桌旁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白云染连饮了三杯,苍白的脸上才稍稍恢复了点精神。缓了一会儿,才问道:“子衫,我睡了多久?”
“七天,娘娘已经睡了七天了。”
白云染闻言一怔,喃喃道:“竟然已经七天了。”过了半晌,又问道:“那.......皇上呢?”
子衫没想到她竟会问起圣上,竟有些生气道:“圣上乃习武之人,身体不比普通人,那么重的伤,堪堪修养了三日竟没有什么大碍了。”
语毕,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有些不解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娘娘竟会伙同丁公子企图弑君。”
她不提丁小六白云染也许便忘记了七天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春满园,可是她偏偏说起了这三个字,白云染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她在院后同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他的眼里包含着的那些情绪,失望,伤心,和那为了她白云染和阿蛮拼死一战的坚持。
想到这,她有些激动的抓住了子衫的手,哑着嗓子道:“那你可知道丁公子怎么样了?”
子衫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道:“娘娘,皇上那么爱你,你......你不该伤了他的心的。”
白云染却凄楚地笑了:“世上的爱恨皆有因果,有时候,并不只是一句简单的爱就能让人忘却那些伤害。”
白云染将视线投向殿门处,远远就能看见,有士兵在殿外守着。
她犯的可是弑君之罪啊,没有将她投入大牢等候发落已是万幸,怎可能还会给予她自由呢?
白云染默了一会,缓缓道:“子衫,本宫请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她将目光放在了殿外那两个士兵身上。
子衫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奴婢遵命。”
她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又把头枕在手上,闭上了眼,喃喃道:“叶宸慕,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路行至御花园处,竟没有碰到人。
白云染轻轻的咳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
她身上着的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裙,看起来不大合身,穿在身上也略微觉得有些紧。
这裙子是两年前她刚刚入主承欢殿时,叶宸慕送给她的。那时她无意间说起她喜欢这个颜色,他便有心记下了。
想到此,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她漫步在御花园中,流连在花花草草之间,最后停在了那已有三人高的桃树前。
没有开花的桃树此刻在她眼里,也异常的美丽。
这株桃树是四年前她随叶宸慕来到东宫时同他亲手栽下的。
那时候它才不过到她的膝盖处,转眼间,却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这大概便是人们常说的物是人非吧?
她无声地笑了笑,撩起了裙角,背靠着桃树坐了下来。
这是第九年,她认识叶宸慕的第九年。
第一年,她跟着商队来到江都,和阿蛮流落在繁华的大街上,他就像一束光,突然出现,照在了她不谙世事和孤独的心里。
第二年,她和阿蛮住进了他的府中,他给她一个栖息的地方,告诉她这是她的家。
第三年,第四年,他带她游遍大江南北。他说,他要带她浪迹天涯。
第五年,他带兵北上征战,她为了他寝食难安。
第六年,他问她是否愿意随他入宫,从此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第七年,他对她说:“不要怕,你还有我。”
第八年,他成了世间最大的王,她成了她的皇后。
第九年,她终于明白,他只是她记忆中一个美丽而遥不可及的梦,她不小心陷了进去,却再也没能走出来。
耳边又响起了梦中那回荡在她梦中的话。
“你本不该去爱,如今陷的如此之深,该如何做?”
“白云染,你们的相识本就是个错误,不然,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是啊,何至于此呢?
如果时光能重来,她一定不会离开西鼋,她会留着草原上同族人一起看日出日落。
如果能够重来,她一定不要遇上他。
即便遇上了,他也不要爱上他。
她靠在桃树干上,微微喘着气,有血从她嘴角溢出,一直蜿蜒至她雪白的脖颈,最后落在了那鹅黄色的长裙上。
余光中,仿佛能看见他逆着光朝她跑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再也抓不住。
她只好朝他笑道:“说好的生死相依啊,却是我失信了。”
“阿水哥,那阿染.......就先行一步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仿佛看见了阿蛮在朝她挥手。
“阿染,六牧里的花儿都开了吗?”
六牧里的花儿都开了吧?
真美。
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她只希望同他一直到白首,她只希望能同他一世长安。
却终究是场梦。
第一世结束!
本文绝对是HE
作者菌用生命起誓~\(≧▽≦)/~
另外,谢谢之前萌哒哒的地雷以及清识君的长评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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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浮生一梦今朝毕
第14章 在西鼋【1】
“莫瑶不会水,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好。”她刚走近湖边,正想玩玩水,正在湖边饮马的霍齐便出言制止。她扁了扁嘴,瞪了霍齐一眼便蹲在了湖边。
她伸手摸了摸霍齐的马,马儿温顺的眯了眯眼,像是在享受一般。
这匹马是霍齐的战马,每每他同阿爹征战,总是会骑着这匹马。
而霍齐,若是平日里没有去巡视,没有在练武,就一定会和这匹马在一起。
“霍齐,你说你成天板着一张木头脸,不觉得累吗?”她见他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有些怒道:“你的人生能不能有点乐趣!”
霍齐饮好了马,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依旧不说话,只是牵着马向账边走去。作为西鼋最勇猛的将军的女儿,她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作势就要下水嬉戏,她才不信霍齐会不管她。
果然,下一秒,本已走到账边的霍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行至她身旁,冷声道:“莫瑶莫要调皮。”
她见奸计得逞,心里可乐着呢,但又不好明目张胆地笑出来,只好硬忍着,抿着嘴道:“要想我不烦你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霍齐道:“什么条件?”
她朝他咧嘴一笑道:“笑一个,笑一个我就不烦你了。”
“........”
她见霍齐没反应,又作势要下水去。
霍齐伸手拦住了她,叹了口气,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她被他这一笑惊艳了眼球,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道:“我适才没看清楚,你再笑一个吧!”
霍齐嘴角抽了一抽。
她又道:“阿齐哥哥,你平时就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霍齐闻言嘴角又一抽,不禁被这声“阿齐哥哥”酥得毛骨悚然。
“莫瑶,我要去巡视了。”霍齐道。
“去吧去吧,同我说做什么?”她不解道。
霍齐叹了口气,指着她的手道:“那你不若放开我的手吧。”
莫瑶一愣,猛地放开了抓住他的手。
待霍齐走远,她才叹道:“人生是多么的悲哀啊!”
西鼋是位于漠北最南端的一个草原部族,全族上上下下只有五千人。
西鼋一族世世代代在草原上生活,主要靠畜牧为生。西鼋又是一个淳朴、勇敢的部族,西鼋人会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西鼋的部落长达库宇是一个年轻的领袖,他的父亲达汉也就是前部落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好领袖,既贤明又英武还非常爱戴西鼋子民,所以在他去世后,大家都非常拥戴他唯一的儿子达库宇。
而她的阿爹,则是西鼋最勇猛的将军,由于不知打败过多少前来挑战的其他部族,被西鼋子民称为“百战百胜的将军。”
莫瑶坐在湖边,左手不停着拨弄着岸边的草。
西鼋有千般好万般好,但就是太无聊了。
以前阿娘在世的时候,会给她讲许多关于中原的事情。有民间流传的故事,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风俗习惯,还有那如诗如画的江南水乡,那是阿娘的故乡。
每每听到这些,她便会对中原生出一丝向往。
可惜阿娘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能躺在阿娘的怀里撒着娇要她给自己讲故事了。
她叹口气,狠狠地扒出一根草含在嘴里嚼了起来。
“呸呸呸。”嚼了几口又尽数吐了出来:“又苦又涩的。”
她站起身,想回帐中睡上一觉,刚要进帐,不知谁唤了她一句。
她转过头一看,原来是阿华。
阿华也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很小的时候起他便拜在阿爹门下学武功。所以别看他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可是阿爹手下的一员猛将。
莫瑶见是他,便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华嘿嘿一笑道:“没事便不能来找瑶瑶你说话吗?”
莫瑶朝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入了帐去。阿华见状,忙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师傅的号角吗?”
她闻言忙转身出了帐,问道:“你有法子偷出来?”
阿华用手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看我的!”
莫瑶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所以当阿华真的将那支号角偷了出来时,她竟有些不敢相信。
她将其捧在手里,爱不释手。
这号角很显然是用兽骨做的,表面被磨得很平,但用手仔细一抚,还是能有一点点糙感。
她第一次见到号角是阿爹在练兵时。阿爹的练兵过程很严格,力求做到与真实的战场无异。阿爹说,号角一吹响,士兵就要忘却一切杂念,将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战斗中,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自己手中的兵器上。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过关斩将,百战不殆!
她一直很佩服那些勇于上战场保卫家乡的士兵们,若她是个男子,必定也要披甲戴胄,上阵杀敌。
于是此刻手中的号角,在她眼里顿时变得无比的神圣。
她抚摸着手上的号角,漫不经心道:“阿华,阿爹不止有一支号角吧?”
阿华点点头:“没错,师傅还有一支号角,据说是师娘替他做的,所以师傅一直没舍得用过。”
她又道:“既然阿爹有两支号角,那这一支便归我如何?”
阿华闻言惊道:“你要它做甚?”
莫瑶笑道:“埋!我要将它埋在库尔湖边!阿华你会帮我的吧?”
眼前高大而强壮的男子犹豫了一下,便道:“好吧,反正号角是瑶瑶你让我偷的!”
莫瑶怒:“!!!”
二人行至库尔湖边,阿华徒手挖了一个小坑,她小心翼翼地将号角放进土坑中,捧着一抔抔土盖住号角,又小心翼翼地将土抚平。
做好这一切,阿华才问道:“瑶瑶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瑶哈哈一笑道:“我是怕爹爹忘了阿娘,想让他用阿娘做的号角嘛,中原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睹物思人?对,便是这个意思。”
阿华嘴角一抽,用满是泥土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真是古灵精怪。”
她也笑着躲开,却突然像发现什么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连呼吸的声音都放低了。
阿华见状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却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好半晌,他才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没等他开口,她便道“有野兔,抓野兔去吗?”
阿华:“你好不冷静......”
野兔哪里是那么好抓的,在第三次围剿失败后,阿华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她这个傻不愣登的提议。
二人累得躺在了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远处那只全身灰黑的兔子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俩。
莫瑶看着兔子,又望了望躺在身侧的阿华,二人视线对在了一起,不禁同时噗嗤而笑。
“瑶瑶,看看你傻不愣登的提议。”
莫瑶闻言怒道:“明明是你没有配合我的部署。我都说了让你往左走,不要往前,你偏偏不听,猛地扑上去,才把兔子吓跑了。”
阿华一听忙反驳道:“明明是你笨!兔子生性多疑,我看似是往前扑,实则是想趁机吓着它让它自乱阵脚,若是它往右,你就应该往左,因为它只是声东击西。你倒好,让你往左,你偏偏往右,才让它跑了。”
莫瑶无言以对,只好悻悻道:“兔子行动敏捷,怎可能是我们徒手便抓得到的呢。”
阿华闻言笑了笑,道:“有道理。”
她又往阿华身旁靠了靠,眯着眼睛,将双手伸展开来。
西鼋没有如同中原那般有很多繁文缛节,譬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男授受不亲”......
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同阿华并排躺着有什么不妥。
也正是因为西鼋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是以西鼋人并不排斥有断袖之癖的人。
而且,她觉得霍齐便是那有断袖之癖的人,而且对象还是阿爹。
其一是霍齐惟阿爹的命不从,阿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其二,霍齐只听阿爹的话,其他人同他说话他总是爱理不理。
其三,同他相处最长时间的那马儿据说是匹雄马。
如此,便可断定霍齐有南风癖。
她顿时觉得自己十分聪慧。
一旁沉默的阿华却突然道:“瑶瑶,今日你开心吗?”
莫瑶一愣,点点头道:“开心。”
阿华神色却突然凝重了起来:“瑶瑶,过几日,师傅便要带兵南下了,你可知道?”
她心一惊,忙坐起身:“为何突然要发兵南下?”
阿华也坐了起来,看着她道:“漠南有部族来犯,师傅怕是要同他们一战。”
莫瑶点点头:“那你和霍齐也会去的吧?”
阿华笑了笑。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道“好好保护我的阿爹。”
良久又道:“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归来。”
他一愣,嘴角勾起一抹笑。伸出左手去刮她的鼻子 。
这一次,她没有躲。
关于前传,是因为看到有人说我有些人物没有交代好,所以写了这个前传理顺一些人物的关系和交待他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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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包养【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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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在西鼋【1】
第15章 在西鼋【2】
由于近日漠南有部族来犯,在西鼋素有“百战百胜的将军”之称的莫岭将军同他手下最得力的两名弟子霍齐、翊华率兵一千南下迎战。
阿爹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莫瑶闲来无事,便会去库尔湖湖边替霍齐饮马。这次霍齐不知怎的没有骑着他那匹战马,许是因为它有些老了,以至于脖子上的毛发都有些稀疏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老马,老马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温柔,温顺的眯了眯眼。它的皮肤很滑,在阳光的照耀下,棕红棕红的体色真好看。脖子和腿上的刀痕又显示出它昔日在战场上所经历的腥风血雨。想到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说到底,自己还不如一匹马。
她饮好了马,将它牵至不远处的戈壁滩上,微微觉得有些头晕,用头枕着双臂便在地上躺了下来。日光透过薄薄的雾直直洒落在她身上,有些晒人,她却并不在乎,惬意地眯了眯眼。身旁的老马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像是在替她遮挡那刺眼的阳光。
她生平最害怕打战,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仍能从阿华的描述里感受到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阿爹身为将军,打战总是不可避免的。但阿爹虽身经百战,却仍然厌恶战争。他曾说过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西鼋百年的和平。只可惜他想,却做不到。
她曾问过阿爹,那些统治者为何总想要夺得整个天下,大家都和和平平的不好吗?她记得阿爹那时回答道人总是有野心的,只是有的人的野心大,有的人的野心则很小。他们不满足于现在所拥有的,所以想要更多。阿爹说到这儿竟笑了:“其实我莫岭并非没有野心,只是如果这野心会让族人处于危险的境地,那我莫岭宁愿不要。”
她到如今都不能完全明白阿爹的话,她只是希望西鼋能永永远远地像现在这样,族人们团结一心,安居乐业。
正想着,便见听不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坐起身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宇哥哥帐中的先生司马裕急急地朝她跑来。她愣了愣,便牵着马朝他的方向走去。
“莫瑶真是不让人省心,族长命我来寻你,说现在西鼋不安宁,不让你走的太远。”司马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莫瑶直觉有些不对劲,便道:“此话怎讲?”
司马裕闻言才发觉自己失了言,但毕竟看着莫瑶被蒙在鼓里,有些于心不忍。
司马裕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莫瑶可知莫大将军此次南下所要应战的可是漠南的北槤一族?”
北槤一族是漠南的传奇,据说族长吹云用兵如神,能在顷刻间置敌方于不利之境。她如何没有听说?只是就算如此又如何,吹云再如何厉害,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小子,阿爹身经百战,从未败过,便也不见得就会输。
“司马先生怎的会如此担心?西鼋与北槤一战,并不见得毫无胜算吧?”
司马裕闻言叹了口气,良久才道:“莫瑶有所不知,有传言说北槤一族早就投靠了中原的恒国。建国两百余年的恒国当年只是个小小的国家,却在二十多前统一了整个中原,用时不到三年。这几年国家日益强盛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漠南,北槤一族正是他们在漠南培养的一股依附于他们的势力。”
“北槤一族生性狂妄,哪里只满足于漠南,便把目标放在了我们西鼋上,三番两次来进犯我们。可是西鼋隶属漠北,恒国统治者无意在漠北之上,北槤一族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莫岭将军认为如果一味示弱,反倒会让他们认为漠北各族弱小无能,长此以往,漠北早晚会同漠南一样,被恒国所征服。所以莫岭将军请求族长同意他出兵同北槤一族一战,为了西鼋,也为了漠北。”
司马裕顿了顿,道:“如此一来,却给了北槤一族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们的目标本就是西鼋,只是碍于恒国而无法出手。现在西鼋主动送上门来,正是如了他们的意。可北槤的靠山可是恒国啊,恒国国力强盛,早已派三万精兵驻守在漠南,此次莫岭将军率兵一千余人,便是个个以一当十,也不是北槤的对手。西鼋......根本不可能有一丁点胜算”
莫瑶闻言心一凉,有些颤抖地抓住了司马裕的手,道:“你适才说的这些,难道宇哥哥都不明白吗?”见司马裕不言,她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缓缓地放开了抓住他的手,喃喃道:“宇哥哥既然知晓形势如此,为何还会准许阿爹和霍齐他们去送死?”
她喃喃着上了马,大喝一声“驾”,老马便撒开马蹄往北而去。她要去向宇哥哥问清楚,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做,她更不相信她的阿爹会......她不敢去想。
从库尔湖到西鼋,往常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却在她的快马加鞭下堪堪用了半个时辰。
站在宇哥哥的帐外,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如果司马先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她撩起了帐帘,正想进去问个清楚,便听到帐中有人在说话。
“族长.......昨日漠南传来消息,说是情况大为不妙。莫将军所率领的千余精兵,如今已剩不到百人。可即便是这样.....莫将军也不愿撤退回西鼋。”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达库宇说了什么她早已听不清了,也不管什么礼貌礼节的便闯入帐中,急道:“莫瑶求宇哥哥下令让爹爹撤兵回西鼋。”
达库宇见到她有些惊讶,听了她的话却幽幽地叹了口气:“如瑶瑶所闻,并不是我不让莫将军他们回来,是莫将军自己不愿。
莫瑶只觉得心一凉,就像一瞬间掉进了冰窟一样,望着达库宇,绝望道:“宇哥哥明明知道此战西鼋并无胜算,却还是让阿爹去送死,对吗?”
“瑶瑶!”达库宇惊道。
“他好歹是也是你的师傅,是在保卫你的子民啊!”她大吼出声,眼泪也随着这声嘶吼夺眶而出。
达库宇从座上站起身来,行至她面前。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直视着她。
“瑶瑶,你要知道,作为一族之长,我不能只考虑到私情,西鼋上下有五千百姓,我稍有差错,他们都会失去家园。”
她隔着泪眼看着他,早已泣不成声:“宇哥哥......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爹爹...可是百战百胜的将军啊。”
达库宇别过头不看他,良久良久才将她拥入怀中,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瑶瑶不哭,你还有我。”
那声不哭就如同她尚在襁褓时,爹爹在哄着她一样。
却......再也寻不回那声温柔的叮咛了。
第16章 在西鼋【3】
自从那日之后,莫瑶便再没有听见过关于阿爹和霍齐他们的消息。
虽然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夜里半梦半醒间有时还会梦见阿爹满身鲜血的倒在她面前,每每被惊醒过来,总会庆幸这只是个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父亲九死一生,否则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何会音信全无?
等待的这段时光里,她还是会去替霍齐饮马,她如同昔日一般轻轻地抚摸着老马,老马却突然四脚跪地,有些虚弱的眯了眯眼。
莫瑶一惊,忙蹲下身察看,老马却“嚯”地一声轰然倒地。她愣住了,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她想知道阿爹现今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想。
她要去向达库宇问个明白,他一定知道阿爹的情况。想到这,忙站起身往来路徒步而去。
戈壁滩上的路并不好走,她又心不在焉,猛地被地上的石子拌倒在地,膝盖上传来一阵阵火辣的疼,她咬了咬牙,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抹了抹脸,才发现竟是一片湿润。
鲜血和着泪水顺着她的手滴落在地面上,仿佛给地上刺上了一朵朵褐色的花。
她想,阿爹不会有事的。阿爹战术高明,武艺又精湛,霍齐和阿华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了,就算打不过敌方,也定能安然逃脱。这样想着,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回到西鼋已接近日暮了。
远远地便能看见西鼋的牛群和羊群正在牧人的驱赶下回到圈中。
有人甚至燃起了篝火,围在一起,烤羊肉,喝奶茶。她有些疑惑,半晌才记起,明日便是草原新历的第一日了。
往年这个时候她都是同阿爹一起围着篝火烤羊肉,阿爹不仅箭术好,烤肉的本领也不差。往往这时阿爹便会当场宰一只羊,再将肉切割好,用木头支起一个架子,生了火来烤。阿爹的火候掌握的可好了,烤出来的肉又嫩又香。阿爹喜欢就着酒喝,却不让她碰酒。她便会趁阿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用肉蘸一点酒吃,每次都不会被阿爹发现。
吃饱喝足后,便有西鼋的女子穿着彩服站在篝火旁跳舞,舞至尽兴之时,大家伙便会唱起西鼋人们自创的歌谣助兴,那舞女也会越跳越快,众人一同庆贺新一年的到来。
往往舞至一半,她便会和阿华偷偷溜出来,二人并排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西鼋的夜空是极美的,漫天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他们也不说话,听着不远处的歌声和噼里啪啦燃着正旺的篝火声,不一会儿便能进入梦乡。
今日竟已是旧年的最后的一日了,今年的篝火晚会依旧如常,只是阿爹却不在了。
她顿了顿,转身回了帐中,不一会儿,便换了身鹅黄色的舞裙。就当大伙儿吃得正欢时,轻轻地跳入了大伙儿围坐的中央。
她虽没有学过舞蹈,却看过了许多西鼋女子优美的舞姿,便也略略学会了一二。
长长的袖子行云流水般的在半空中飞舞着,拖地的裙摆摇曳在草地上。身上带着的首饰随着她的舞蹈清脆的发出了“铃铃”的声响。众人皆被此景惊呆了,不知是谁首先回过了神,有的人开始唱起了歌,渐渐的,歌声便大了起来。
她舞得更快了,身上的银制和木制饰品有节奏地相互碰撞着,竟与这歌谣出了奇地相配。
歌至高处,便有人喊道:“今日是旧年的最后一日,让我们为还在战场上拼搏的莫将军祈祷,祝莫将军早日凯旋而归。”
“祝莫将军凯旋而归!”
“祝莫将军凯旋而归!”众人齐声喊道。
莫瑶也渐渐停下了舞动的身子,随着他们喊道:“祝莫将军凯旋而归。”
正当众人兴致正高之时,她却瞥见司马裕匆匆地入了宇哥哥的帐中。
她顿感疑惑,忙走出了人群,行至达库宇的帐外,将耳朵贴在了帐布上。
帐中依依稀稀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族长,一向与我们交好的漠尔汗国近日遣了使者来,说是再过几日,便会派伊莫图王子前来拜访族长,到时族长便可向其借兵求助,真是天佑我西鼋.......”
莫瑶心中一喜,却听得司马裕道:“虽然如此,但......日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玉子刚刚已经回到西鼋,说是漠南早已是尸横遍野,所及之处无一生还,只寻得尚有一息的翊华将军,如今正安置在帐中疗伤,可想此战是多么激烈,只是可惜了莫将军......”
莫瑶被这番话惊得踉跄了一步,猛地闯入帐中,不可置信道:“敢问玉子可有见着阿爹的尸首?”见司马裕摇了摇头,竟笑道:“既然没有见到阿爹的尸首,那就证明阿爹还活着,不是吗?”
司马裕叹了口气,道:“北槤一族好战,又记仇,传言他们会在战胜后夺去对方将领的尸首带回族中宣扬他们族的实力,莫将军的尸身,怕是也被他们夺去了吧......”
“我不相信。”她大哭出声“今日是旧年的最后一日,是普天共庆的日子,阿爹怎会离我而去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对,便是你们搞错了。”
达库宇想上前抱住她,却被她闪身躲开了,只听得她道:“你别碰我。”
“瑶瑶.......”达库宇痛苦地唤了一句。
司马裕见二人这样,只好道:“莫瑶若是不信,便去问问翊华将军吧。”
莫瑶朦胧的泪眼中仿佛出现了一丝希望。
对啊,问问阿华,阿华一定不会骗我的。
一定不会。
床上的男子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有些经过处理虽然已经不再那么狰狞可怕,但还是能看出伤得很重。
她见到阿华时,他便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闭着眼,像是死去了一般。
她走到他床边坐下,轻唤了他一声,他却没有醒来。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相信阿爹已经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伸手去摸阿华紧闭的双眼。阿华眼珠动了动,像是想睁开眼,却如何也睁不开来。
他嘴唇动了动,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瑶瑶,师傅走的时候很英勇。”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她俯身,将头枕在了他胸口上。
“别说话,我都知道。”
阿华愣了愣,想安慰她的话却因着她这句话没说出口,他想睁开眼看看她,却如何也睁不开。
良久,却感受到胸口一阵湿热。
“瑶瑶,别哭。”他说。
“别说话,我都知道。”她答。
前两天作者君光荣地病倒了,所以没有及时更新,抱歉各位看官
【90°鞠躬】
关于西鼋的部分,本来没有想过写太多,然后一动笔就发现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的节奏@( ̄- ̄)@
所以,作者君表示下一章绝壁让女主到有苏苏的江都去了
嘤嘤嘤,看作者君萌萌的星星眼,确定不收藏了我吗。
【星星眼】←_←这是萌萌哒的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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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在西鼋【3】
第17章 在西鼋【4】
伊莫图王子就要来了,近日在西鼋总能听到人们谈论着这件事。
而渐渐走出战争阴影的西鼋子民诚然更加不会记得那在战争中唯一生还的翊华将军了。
阿华伤得很重,即便已经卧床半月有余,病情却仍不见好转。
这几日莫瑶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便是因为阿华发了高烧。司马先生说了,这烧要是退不下去,阿华可就危险了。
她有些急了,却毕竟对医术之类一窍不通,只好守在阿华床边干着急。宇哥哥不是没有派人来照顾阿华,可她却将她们通通打发走,连阿华的房间都不让她们踏进半步,她想自己照顾阿华。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这样做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空闲下来。她怕自己一没事干就会想起以往,想起阿爹和霍齐。
是她还不够坚强,每每想起他们,还是会落泪,还是会难过的无法自拔。
她至今都觉得这便像一场梦,以往阿爹外出征战她总不会有不安,因为阿爹每次都能凯旋而归,每次她站在西鼋的最高处迎接阿爹归来时,都能听见西鼋子民热烈的呼声,那么热烈,将阿爹围在了中央。阳光照在了阿爹沧桑的脸上,映射出阿爹的笑脸,她就会觉得阿爹是一个神话,阿爹就是西鼋的神。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呢?
“咳咳......”耳边剧烈的咳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忙用手背抹了抹眼角,道:“你醒了?”
躺在床上的阿华缓缓地睁开了眼,却歪着头道:“瑶瑶,你点灯了吗?”
此时堪堪才过午时一刻,哪里用的着点灯?莫瑶闻言心一惊,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阿华毫无反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二人沉默无言,良久,阿华像是明白了什么,轻声地叹了口气,道:“瑶瑶,不要难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莫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的难过,猛地站起身来。
她不相信,她要去向司马先生问清楚,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医好阿华双眼的。
直到她出了帐外,才听得榻上的阿华喃喃道:“其实这样一点也不好,至少再不能陪你去抓野兔和赛马了.......”
莫瑶找到司马裕的时候,他正带人在北边巡视。自从霍齐没了之后,他便代替霍齐做了不少事。
司马裕老远就看见她策马朝她狂奔而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调转方向朝她这边走。却不料她开口问的便是阿华的伤。
他摇了摇头道:“莫瑶不应该来问我的,我其实在医学方面并不精通。”
莫瑶闻言叹了口气,道:“若是连司马先生也不愿意救他,他便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司马裕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的意思,顿了顿,才道:“若是能寻到枋芝草做成丹药,兴许会有希望。”
“不过西鼋地处草原,如何能寻得到药草?”他幽幽道。
莫瑶没接话,默了半晌,便调转马头往西而去。
待她走远,司马裕才叹着气道:“即使找到了,又怎样呢,也只是活着受累罢了。”
身旁的士兵没听清楚,不由得问了一句。
“没什么。”司马裕无奈答道。
莫瑶一路往西,快马加鞭地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不远处的山看起来还是在不远处。但无论她向前走多久,依旧到达不了。
她开始怀疑这山是否只是她的幻觉了。
她记得阿娘同自己讲的故事中有上山采药这一段便寻思着西鼋虽没有山,但并不代表漠北就没有,她依依稀稀记得往西一直走,是有一座山的,可没想到这山看似近在眼前,其实远在天边。
但是不管有多远,她也会给阿华带回药草的。阿华为了这个民族牺牲了如此之多,作为西鼋的一份子,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这么做。
有汗贴着她的脸流了下来,她用手背拭了拭,便欲往西而去。
只听得马儿长嘶一声,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直直从马背上摔下。日暮下,马儿在甩离了这个“包袱”之后“扬长而去”。莫瑶躺在草原上不禁一阵苦笑。
她真的太累了,这么多天的疲惫顷刻间袭向了她。她眯了眯眼,便有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恍惚中像是有人踏马朝她飞奔而来,又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一定是阿爹,她想,只有阿爹的怀抱才这么的柔软,这么的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莫瑶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在帐中,转了转头,便看见司马裕正坐在她床边。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司马裕见状,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她接过来一饮而尽,缓了缓,才道:“是司马先生带我回来的?”
司马裕闻言摇了摇头,却有些答非所问:“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她冷笑道,“阿华为了西鼋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却是不应该吗?”
“莫瑶只是不敢面对现实,莫瑶是在逃避,又何必说的这般大义凛然呢?”
她闻言一愣,别过脸,道:“就算是逃避好了。”
“伊莫图王子已经来了,是他将莫瑶带了回来,族长本就想借他之力消灭北槤一族,若是莫瑶想报仇,为时还不晚。”二人默了一阵,司马裕突然开口道。
“报仇吗?”莫瑶闭了闭眼,“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阿爹此次连性命也败了进去,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鼓掌,她抬眼一看,视线落在了一名男子的身上。
男子剑眉微凛,眼睛向鹰一般犀利凶猛,整张脸不怒自威,却又不失一股柔和感。
莫瑶还来不及问他是谁,便听得司马裕道:“原是伊莫图王子。”
莫瑶闻言一愣,她竟就是人们口中的伊莫图.......
“莫姑娘适才所言当真心胸豁达,我伊莫图对姑娘实在佩服。”
她笑了笑,道:“谢谢。”
伊莫图没想到她竟如此客气,适才心里虽对她的好感便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道:“听闻莫瑶想到山中去寻那枋芝草做成丹药来救翊华将军,堪堪这丹药伊某有,便让人给将军服下了,莫瑶大可不必担心了。”
莫瑶翻了个白眼,自己何时同这王子相熟到他可以直呼自己的名讳了?
还不待她开口,便又听他道:“这样只说着话倒也是无趣,不若我们二人赛马一场。”说罢,竟真的命人去备马。
莫瑶扶额:“且让我先换身衣服吧。”
伊莫图闻言道:“莫瑶尽管换便是。”
她闻言愣了愣,好半晌,才道:“那你倒是出去啊......”
“.......”
二人骑着马并排走在草原上时,已经是夜晚了。
阿爹从小管的严,入了夜便不许她乱跑,于是她从没有好好看看黑夜中那真正的大草原。
此刻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眼瞧着身旁那悠哉悠哉的伊莫图,她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莫瑶可是怕狼?”见她总是东张西望不知在找些什么,伊莫图不禁问道。
莫瑶瞪了他一眼,道:“女孩子怕狼不是天经地义?”
他被她这句话呛住了,点头道:“果真是天经地义。”
二人继续往草原深处走着,夜里的草原静谧无声,除却那有些烦人的昆虫的鸣叫,便只有他们俩的呼吸的声音。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怯弱,只好出声打破这静的有些可怕的气氛。
“生活在大草原这么多年,原来我还有很多东西未曾尝试过。”
伊莫图闻言笑了笑,眉眼里多了丝宠溺:“哦?比如呢?”
“有好多啊,比如大晚上的在草原上到处逛逛,比如成功抓到野兔,比如牧羊......”
他笑了笑,驾着马靠她近了近,道:“这些,都让我来教会你可好?”
莫瑶脸红了起来,好在夜晚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啊........”她道。
若干年后她回想起来,若是生活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只可惜她还没有学会抓野兔和牧羊,便猫在了宇哥哥的帐中听到了他同司马先生的对话。
他说:“如今西鼋失去了莫岭将军,西鼋暂时又无接替之人,正是族中防备最为薄弱的时候。若是现在能与漠尔汗国联姻,自是再好不过了。”
她隐隐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便听得司马裕道:“族长是想将莫瑶许配给伊莫图王子为王妃?”
听了达库宇肯定的回答,她却凄冷地笑了。
她的父亲为了西鼋一生戎马,到最后更是将命也搭了进去,却原来自己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可她偏偏不是个信命的人。
她立马收拾了行李,一直南下而去,行至库尔湖边时却发现有支商队正在那儿歇脚。
她想,这是上天也在帮她吧?
她偷偷的混进其中,随着这支商队一路南下。
出了戈壁滩,就算告别了西鼋了。
西鼋,再见了,她想。
却是再也不见了。
下章女主就会离开西鼋去江都啦@( ̄- ̄)@
猜猜在江都会发生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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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西鼋【4】
第18章 在江都【1】
“少爷,今日可是又要出府去视察民情?”
“都说大恒帝国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但便是在江都这等繁华之地,也还有些因贫穷而吃不上饭的人。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不该去解决吗?”
“少爷说的是,那今日我们.......?”
叶宸慕摆摆手,”多准备些吃食,我们到土地庙看看吧。”
“是。”身后的吴叔道。
与此同时,城郊的土地庙里,铺着干草的地板又脏又臭,因着常年有流浪者在此暂居,此地的环境卫生便只能用“不堪入目”一词来形容了。
莫瑶便是被这股臭味熏醒的。
她随着商队一路南下,眼看他们一路走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怕是要出海,便趁机偷溜了出来。昨晚又困又饿,见着有座庙便想着将就睡一晚,哪知她实在是太将就了,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是谁说江南多情美如画的,要是让她碰见了,她保证打死这个人。
人总是在睡醒时感觉很饿。
所以,莫瑶自然不会例外。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张干巴巴的饼。
那是她离开西鼋时带的干粮,因着放置的时日久了,那味道闻起来有些刺鼻。
她咬了一口,才发现根本......咬不动。
“这......”还未待她感叹完毕,只见四周的人们皆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人朝她扑了过来,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
她心一惊,忙闪身朝庙门口跑去,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手中的饼被这一撞从她手中掉落,那些人“哗”地一声挤上前一阵哄抢。
莫瑶被惊呆了,揉着被撞疼的头喃喃“是谁说江南人温文儒雅的,为了一张馊饼这样......”
“姑娘此言差矣。”
莫瑶闻言转过身,便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叶宸慕。她从没有看过如此好看的男子,长眉如柳,高挺的鼻梁。最神奇的莫过于那双眼,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墨黑的长发只用一条红带子绑在脑后,白衣飘飘,像是一位仙人。
用个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一个人呢?不食烟火!是了,便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个词。
虽然她觉得这样去描述一个男子不太恰当,但她却真的觉得这个词很适合他。
叶宸慕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有些疑惑道:“姑娘?”
莫瑶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呐呐道了一声抱歉。
男子笑了笑,回过头朝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便有人将手里的盒子纷纷打开,莫瑶假装不经意地朝盒子一瞥。
都是吃的......
他们将食物分给了上一刻还在抢食的人,莫瑶见状咽了咽口水。
那些点心,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叶宸慕见她看着那些点心的眼神,不禁被逗乐了。顿了顿,从吴叔手里取了一碟酥饼递给了她。
“姑娘定是饿坏了,不若先吃些东西?”
她稍稍犹豫了一会,没忍住那酥饼散发出的扑鼻的香味,道了声谢,便也狼吞虎咽了起来。
叶宸慕被她的吃相给愣住了,良久又默然一笑。
莫瑶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道:“谢谢你的饼,我无以为报,你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当作报答吧。”
身后的吴叔闻言踉跄了一下。
叶宸慕抿了抿嘴,忍着笑道:“姑娘可以叫我阿水。”
“阿水.......”莫瑶将这二字细细地念了一遍,看着叶宸慕的眼,认真道:“很好听的名字。”
吴叔闻言又踉跄了一下,手上的食盒差点掉在地上。
“姑娘......水某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了。”
莫瑶朝他点点头。
叶宸慕也点点头,转身离开。
吴叔忙跟上去,嘴里还喃喃道:“水某.......”
待一行人渐渐走远,她才自言自语道:“还是好饿......”
从土地庙里出来,往北走上半个时辰,便是江都城了。
江都是恒国的第二大城,此地商业贸易频繁,人口众多,有很多大商人便是在此发家致富的。
莫瑶自小在大草原上长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放眼望去,简直是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有许多商贩和铺子。她被吸引住了,不禁有些兴奋起来。
那灯笼可真好看,红红的显得喜庆;还有那把伞,做得可真漂亮,像一朵盛开的花。
她东张西望,觉得事事都很新鲜。随着人群往前走着,脚步蓦地停在一摊位前。
“这玩意儿好漂亮啊。”莫瑶指着“玩意儿”道。
摊主见有生意上门,忙笑嘻嘻地上前道;“姑娘好眼力,我的糖人可是全江都做得最好看也是最好吃的。”
莫瑶闻言一愣;“原来是吃的......”说罢便取了一根,转身便要去别处逛逛。
那摊主见状忙拦住她道:“姑娘还没给钱。”
莫瑶舔了舔糖人,歪着头道:“什么是钱?”
“姑娘可别和小的开玩笑。”那摊主急道。
“我没钱。”
“没钱你拿我糖人作甚?”
“那还给你好了。”她说着将手上的糖人往摊主手里塞。
摊主愣了愣,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不禁咬牙切齿道:“都舔过了还还什么还!”
正说着,身旁一女孩突然道:“便将这糖人卖与我吧。”
摊主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糖人已经变成了银子。而那女子,早已不知踪影了。
摊主不禁摇了摇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莫瑶继续往前走着,这大街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这里的人好像也多得数不清,无论走到哪儿,都有许多人来来往往。
正想着,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有些疑惑,还不待她转身,便见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走到了她身旁。
重要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根糖人......
“我叫阿蛮,你叫什么。”那女孩道。
“我不认识你。”莫瑶看着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阿蛮闻言便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她,道:“我们可以认识认识呀。”
莫瑶默了默,还是接过了糖人,舔了舔,才道:“我不知道我该叫什么。”
阿蛮惊到:“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莫瑶眨了眨眼,道:“我真不知道。”
她虽然知道会说中原话,但自小在西鼋长大,自然说的是西鼋的语言。所以“莫瑶”二字她只会用西鼋话念,却不知这用中原话如何说。
阿蛮叹了口气:“真是一个傻蛋。”
莫瑶:“.......”
她们一路走了很久,天渐渐暗了下来,大街上人也少了起来。
“阿蛮为何会想同我交朋友?”她仍是不解,不禁问道。
“因为你我年纪相仿啊,我一直没有同龄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所以没有人能陪我一起玩。”
“为什么不能出门呀?”
“这是礼仪啊,你不是中原人?”
莫瑶闻言一愣,忙岔开话题:“那你怎能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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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吐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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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在江都【1】
第19章 在江都【2】
“传说那丁阁主见势便祭出了那焚寂剑,焚寂一出,谁与争锋!那丁阁主原想如此一来便可反败为胜,没想到那白公子冷笑一声,摆出了青龙阵法,召唤出神龙,瞬间就将丁阁主击败在地,但.......”
莫瑶还未听那说书先生说完,便见阿蛮猛地大喝一声“胡说八道”便挤出人群。
她忙追上前去,便自然没有看到目瞪口呆看着她们的那群听书之人,也没有看见趁机默默地擦了把汗的说书先生。
“阿蛮,你怎么回事!”莫瑶追上前去,扯住她的袖子。
“那说书的简直是胡说八道!”阿蛮闻言气呼呼道。
“那焚寂剑可是上古八大凶剑之一,由乌蒙灵谷一族世代看守,怎可能在那丁阁主手中!即便是在那丁阁主手中,又怎会被一招‘神龙阵’便打败了?”
莫瑶扶额:“阿蛮,人家那是青龙阵.......”
“管它什么阵!喂,傻蛋,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啊!”
“我说了我不叫傻蛋......”
“那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还说你不是傻蛋。”
“都说了我不叫傻蛋。”
“那你叫什么?”
......
二人便开始对“我不叫傻蛋,那你叫什么,我不知道,那还说你不是傻蛋”一事开始争论不休,渐渐吵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何谓忘我?忘我即是吵到感觉世上只剩下只剩下你我。
那何以打破忘我?很简单,只需要来自一件外物的刺激便已足够。
于是当莫瑶又一次撞上了叶宸慕,当吴叔又一次踉跄了一下时,莫瑶便知道,这一切定是场阴谋。
叶宸慕其实老远便看见了她,也见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步一步地拉近了距离,却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所以与其说是她撞了他,倒不如说是他心甘情愿被她撞。
果真是场天大的阴谋......
莫瑶揉了揉头,有些难堪道:“原来又是阿水哥。”
叶宸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水某不识,竟又碰见了姑娘。”
她被他这声姑娘羞红了脸,她自小在大草原长大,草原人没有那么多礼节规矩,说话做事都豪爽而不拘小节。哪里会有如此礼貌的称呼。于是在听到这声称呼的莫瑶想起某人傻蛋傻蛋的精神摧残后,刚刚脑海里那“阴谋论”顿时一闪而空。
于是她抬起头朝他一笑,刚想说什么,便看见了他身后的吴叔。
于是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变成了“今天你带好吃的了吗?”
吴叔闻言踉跄了两下。
阿蛮也惊掉了下巴。
叶宸慕看着她满脸期待的眼神,笑道:“没有。”
莫瑶闻言嘴角抽了抽,还真是诚实.......
“姑娘若是喜欢我府中的点心,水某不若明日带些给与姑娘如何。”
这话明明是疑问句,可莫瑶半分没有听出疑问的语气。
还未待她开口,只见阿蛮上前一步道:“那真是极好的。”
吴叔稳了稳脚步,才忍住没有踉跄三下。
待他们走远,阿蛮才喃喃道:“好生奇怪的名字。”
莫瑶不解道:“你适才说谁名字奇怪?”
“那水某啊,你说怎会有人姓水呢?”
莫瑶举手给了她一个爆栗:“人家才不叫水某,人家叫阿水!”
“那也没有姓阿的呀!”阿蛮摇摇头。
......
阿爹说过,人总是尝到了甜头便会贪婪无止境的,就如同那些部族的首领,一旦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夺得了新的土地,便还会想要得到第二块土地,第三块,第四块......
她以前一直不能明白阿爹的话,如今她却能感同身受了。
因为当她同阿蛮第二日吃到了阿水哥府中的点心后,便想要吃第三日,第四日.......
吃到后来,她们都习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着他的到来,习惯看吴叔一次又一次地踉跄。
而她同阿蛮的生活,便是整日整日穿梭在江都大大小小的街上,到了同阿水约定好的时间,便去那儿蹭吃蹭喝。
她和阿蛮最喜欢去的,便是城郊的那条琹木河。
她从小就爱戏水,以前在西鼋的时候想下水的时候,霍齐便会出言制止。于是即使自小便生活在河边,她也不会水。
而阿蛮显然就利索多了,每每到了河边,都会下水畅游一番。阿蛮的水性很好,她会骑马,射箭,捕鱼,还会上树去摘果子。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阿蛮才是真真正正适合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人。
正想着,便看见阿蛮站在水中朝她挥着手,她一愣,也朝她摆了摆手。
“下水玩吧,这里好多的鱼。”阿蛮朝她喊道。
她被阿蛮说的动了心,正想脱了鞋也下水去,便听到身后有人道:“原来是姑娘在此。”
她转过了头,冲来人笑道:“是阿水哥。”
叶宸慕笑了笑,指着河里的阿蛮道:“姑娘也想下水去?”
阿蛮点点头,便听得他问:“姑娘会水?”
“不会。”她脆生生地回了一句。
“那姑娘还是不要随意下水的好,免得发生了意外。”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上一刻还在水中嬉戏的阿蛮已经上了岸,用湿溚溚的手洒了他一声的水。
“那你一定会水吧?”阿蛮道。
“阿蛮何出此言?”叶宸慕闻言疑惑道。
“因为你叫阿水!”莫瑶抢着答道。
叶宸慕抿了抿嘴,却没有回答。良久却道。
我看你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外头流浪也不好,不若,便到我府中落脚吧。”
她闻言一愣,抬头望了望叶宸慕道:“阿水哥哥,那我可以带着阿蛮一起吗。”叶宸慕笑了笑,伸手帮她撩开被风吹散的头发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便和阿蛮一起来吧。”他抿了抿嘴,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挠了挠头,咧开嘴朝他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那……阿蛮平日是怎么称呼你的?”
她有些恼怒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阿蛮,吞吞吐吐道:“阿蛮她叫我傻……傻蛋。”
叶宸慕忍不住一笑道:“傻傻蛋?”
她气呼呼地上前踩了他一脚,“阿水哥真坏。”
叶宸慕却抬头望了望天空。她也学着他,脖子都看酸了,除却天上雪白雪白的云,什么也没有。
“阿水哥,你在看什么?”
叶宸慕却突然低头看着她:“你以后,就叫白云染好吗?愿你一世如天上的白云一般干净无瑕,不染凡世的尘埃。”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朝他笑道:“阿水哥,我叫白云染。”
他望着她也笑了:“阿染,我叫叶宸慕。”
QAQ关于前传,作者君有话要说......
作者君是不是把前传拉得太长了.......以至于大家都快忘记主剧情了QAQ
so......我会尽快结束前传,开启第二世
第二世走的是欢脱路线,此文是作者君处女作,于是一定会给它一个好的结局的(>^ω^
第20章 在江都【3】
“听说了吗?少爷带了两个丫头回府中。”
“早就听说了,据说那两个丫头还来历不明呢。”
“不会吧,听吴叔说她们可是少爷的朋友.......”
“是吗?!”
“是啊!”
正八卦的热火朝天的小青和小真猛地被这声回答吓得抬起了头,在见到应声之人笑眯眯的脸庞后,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莫瑶见她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由得纳了个闷,挠了挠头,道:“你们为何突然都不说话?”
小青闻言忙道了句“奴婢去后院打扫打扫”便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小真见状也想开溜,却被莫瑶拦了个正着,她低着头以为她要教训自己,却听得她道——
“我叫白云染。”
小真愣了愣,心里默默道了句:哦,你叫白云染。
莫瑶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急道:“我叫白云染啊!”
你叫白云染关我什么事?!小真腹诽。
莫瑶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和她们不一样?”
“白姑娘可有什么事吗?”小真一头雾水。
莫瑶闻言眼睛一亮,忙抓住她的手道:“你可知道茅房在何处?”
小真张大了嘴,用手指了指东边,讷讷道:“在...柴房后边。”
“谢谢你啊阿珍。”话音刚落,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真的“姑娘客气了”硬生生被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阿珍?!
......
莫瑶从茅房里出来,舒服地感叹了一声。
都怪这个阿珍,她刚刚差点就憋不住了。
她来到府中便发现了一个现象,只要她同别人道出自己的名字,大家都很乐意帮助她。
比如昨日她同后院砍柴的乐子道我叫白云染。那乐子便问她有没有什么活需要他干的。更甚的比如厨房的王婆,还问她晚饭想吃些什么,她简直受宠若惊。
而她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仅仅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叫白云染罢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又有些开心起来。脑海中依稀响起那天叶宸慕说的话。
“愿你一世如天上的白云一般干净无暇,不染凡世的尘埃。”
白云染,白云染。
这个名字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能感受到他说这句话时的那种心情。
是期望,也是一种宠爱吧。
宠爱......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顿时红了起来。
叶宸慕老远就见她一人站在庭院中不知在想写什么,只见她一脸释然的感叹了一声,又不知怎的就红了脸。
他抿了抿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开心。
笑着摇了摇头,便轻声走上前去。
莫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哪里会留意四周有没有人,于是当叶宸慕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时,她猛地被吓得向前踉跄了一步。
她回过头正想“发火”,却在见到来人是叶宸慕时又红了双颊。
“是阿水哥......”她道。
叶宸慕扯了扯嘴角:“是我。”
“阿蛮呢?”
“啊,她出府去了。”说罢感觉自己的双颊好烫。
叶宸慕见她只顾红着脸,说话也变得轻声和客气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道:“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她摇摇头。
叶宸慕见状,伸手就要去探她的头。
莫瑶一惊想闪身躲开,但他的手已经触到了自己的脸颊。
叶宸慕皱了皱眉:“还说不是病了。”
莫瑶扯着自己的袖子,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真不是......”
叶宸慕一愣,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了抹笑容。
“我懂。”
莫瑶愣了愣:“你懂什么了?”
“你不就是想同我一起吃饭吗?”叶宸慕看着她。
莫瑶默默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忙点头道:“没错,我便是这样想的。”
可是阿水哥,你笑得如此意味深长是几个意思......
莫瑶没想到叶宸慕真的便带她去吃饭了......
而且,这么一大桌,他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她自小在西鼋长大,有很多食物都是她没有见过的,譬如这红烧狮子头,银耳莲子汤,还有这菜,怎的黑不溜秋的,这能吃吗?!
叶宸慕见她迟迟不动筷,只是盯着满桌的菜摇头皱眉,不禁笑道:“是菜不合胃口?”
莫瑶闻言摇了摇头。
“那你作甚不吃?你不是想同我吃饭吗?”
莫瑶闻言点了点头。
“你是说你不吃?”
知我者,阿水也!她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是说你不吃,是要我喂你吃?”
“不不不。”莫瑶忙摆了摆手“我自己吃。”说罢忙夹了口菜以示诚意。
叶宸慕不急不慢地夹了口菜放进她碗中,幽幽道:“慢慢吃,别急,这一桌都是阿染的。”
她被他呛了一下。
“都说了慢慢吃。”他皱了皱眉。
她却在心里默默地抹了把泪,阿水哥,你哪里看出来我吃得很急的......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摇摇晃晃的莫瑶又被叶宸慕拉去游湖。
她之所以会摇摇晃晃并不是因为‘酒足’,而是因为‘饭饱’,她明显感觉那些食物聚集在她肚子中正在抱团混战。
而混战的结果往往会导致人员伤亡。
可她还来不及告诉叶宸慕她体内已经伤亡严重,想往外运出些尸体时,那小舟已经驶离了岸边,朝建在湖中心的亭子缓缓驶去。
她还从来没有泛过舟,本来应该觉得很是新鲜,然后依着她的性子,便会东张西望,四处蹦跶。
可是如今她只想去茅房蹲上一蹲。
于是当她焦急地在小舟上踱来踱去时,终于成功引起了叶宸慕的注意。
“阿染,你为甚不好好坐着?”
莫瑶一脸期待地希望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你可知道你刚刚吃了许多的吃食,现在在小舟上走动,这舟很容易就会翻了?”
“......”
卟——他话音刚落她便适时地出了个长长的虚恭。
莫瑶眨了眨眼,可怜兮兮道:“阿水哥,我想出恭。”
“......”
orz....
作者君要和读者们说声抱歉。
这章写得太过于马虎了,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会修改的。
嘤嘤嘤,半夜码字写到好吃的好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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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江都【3】
第21章 在江都【4】
自那日泛舟之事后,,莫瑶已三日不敢出现在叶宸慕面前.......
想她堂堂一个西鼋大将军的女儿,脸面竟会是因为这种事而丢尽。
虽然没有人知道她是西鼋人.......
她吐了吐舌,有些无趣地在院子里四处闲逛着。
现在是初春二月,虽然昨晚下了点雪,但院子里的桃花还是开了些,虽然只是种在小小的一角,但远远望去,便像是一片小小的桃林,走得近了,还能感受到那蓬勃的生机。
春天真的来了。
阿娘曾经说过,她便是在桃花盛开的时节遇到了阿爹。那时暮春雨纷纷,她执着油伞,在断桥边一眼就看见了那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他抬眼朝她一笑,她便被他眉眼中的那祥和的气息乱了思绪。
一眼便是天涯。
她当时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此情此景很是浪漫多情。如今真的身处此境,脑海里的人影也清晰了起来。
他成熟稳重,嘴边常挂着浅浅的笑容,他总是身着一袭白色或玄色的衣裳,静静地出现在人的身边,像是给人一股希望。
“叶宸慕......”她轻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以前她总是喊他阿水哥,如今却不知怎的竟想唤他的名。
“叶宸慕......”她又轻声地念了一遍,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俯身拾了一根枯树枝,蹲在地上用树枝在还未消融的雪地上写字。
她在西鼋长大,虽会说中原话,字却是不大会写的。但蹲在地上琢磨了半天,还是勉强写了出来。
她满意地笑了笑,刚站起身,便听见阿蛮在唤她。
她心一惊,像是怕被人发现了什么,忙应了一声便匆匆跑了过去。
有风吹过,吹落了那粉色的桃花瓣。花瓣在空中盘旋着,最终落在了雪地上。
叶宸慕,白云染。
那两个紧挨着的名字,在这还有些寒冷的初春早晨却格外的另人温暖。
“阿蛮,你找我有何事?”莫瑶随阿蛮进了房间,只见阿蛮神色有些凝重,还抬眼默默地看了自己一眼。
“阿染可知这叶宸慕是何人?”
莫瑶闻言愣了愣,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她们进他府中开始,他就对她们二人很是照料,她们同府里的人也相处得不错,在这种环境之中,叶宸慕是什么身份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她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
阿蛮叹了口气“阿染,你可知道这叶宸慕,可是当今天子的儿子,是大恒王朝的三皇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蛮点点头:“千真万确,阿染,近日大恒与漠南的一些部族矛盾进一步激化,听闻轩痕帝已下令派三皇子叶宸慕同二皇子叶宸浩带兵北上亲往漠南,再过三日便要启程了,怎么,叶宸慕没有告诉与你?”
“北上去漠南.......”她喃喃着,脑海中不禁想起阿爹和霍齐。那时他们带兵征讨漠南,结果却全进覆没,甚至于阿爹的尸骨都没能寻回。
想到这,她竟有些害怕起来,如果她的阿水哥.....如果他和阿爹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往那方面去想,颤抖着身子转身离了房间。
这会是真的吗?阿水哥他当真是皇子?他当真要带兵去打仗吗?
莫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叶宸慕的房间的,只知道自己走进房间时,一眼就看见他背对着她坐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走上前去才发现,他竟是在泡茶。
许是听见了声音,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是她。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一抹笑容,给她倒了杯茶。
她走上前坐在他前面,伸手接过了茶杯,轻轻地吹了口气,便一饮而尽。
他笑了笑,伸出手想捏她的脸,却被她一闪身躲过。
“这也算是我第一次泡茶给别人喝,你就这样糟蹋我的心意?”他看着她,眉眼间都是对她的宠溺。
她愣了愣,她何时糟蹋了他的心意?
叶宸慕一眼便看穿她心中所想,笑道:“你可知茶是需要要慢慢品茗的。”
“古人云一杯清肺腑,入梦亦留香。喝茶时心灵应放空,接受这茶水的洗涤,切莫有急躁之心,更忌饮猛茶。”
“如此,还说不是糟蹋了我的心意?”他道。
莫瑶咬牙切齿道:“云染知识短缺,为人粗鄙,不懂茶道,无意糟蹋了三皇子的心意,还请三皇子海涵。”
叶宸慕的动作一滞,默了默才道:“阿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他的眼道:“我不在乎阿水哥是何身份,是平民也好,亦或是商人,甚至是当今天子也罢,我只希望,阿水哥能平平安安在阿染的身边。”
叶宸慕看着她,突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他笑了:“我答应你。”
开平二十四年,轩恒帝下令命三皇子叶宸慕为主将,二皇子叶宸浩为副将率兵北上征讨漠南。
此战乃是百年来中原第一次同漠南各部族开战,于是此战胜败尤其重要。
而胜或败,则关系着大恒帝国未来在漠南地位是高是低。
于是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叶宸慕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莫瑶便不爱待在府中了。
因为府中没了他,总感觉没有了家的味道。于是她便同阿蛮日日出府游荡,渐渐的就如同回到了刚刚来江都那个时候。
那日她同阿蛮正在河边戏水,便突然听得有人在唤阿蛮。
她转过头,才发现是一个年龄有二十来岁的男子。
阿蛮瞧见来人却是一惊,忙赔着笑脸道:“小六哥怎的会来这?”
那男子一把揪住阿蛮的耳朵道:“我怎会来此地?还不是为了找你?你倒是让我好找啊。”
阿蛮许是被揪疼了,便以眼神向莫瑶求救。莫瑶见状叹了口气,上前道:“公子不若先放开阿蛮?”
那男子闻言才发现原来这儿还有其他人,忙放开了揪着阿蛮耳朵的手,讪讪道:“鄙人名叫丁小六。”
莫瑶点点头,道:“敢问丁公子是阿蛮的.....?”
丁小六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阿蛮,这才回道:“我是阿蛮的师兄。”
莫瑶闻言张大了嘴。
是谁曾说过自己孤苦伶仃,无人相伴的?
她嘴角抽了抽。
“既然公子是阿蛮的师兄,那公子请便吧,云染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公子的家事。”
说完还特地望了阿蛮一眼。
说罢转身便走,身后的阿蛮那一句“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很快就被淹没在“痛痛痛痛痛痛”的哀嚎之下。
她笑了笑。
“现在我们都这么开心,幸福。”
“阿水哥,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回来......”
“同我们一起开心幸福下去......”
抱歉各位~
最近由于要考试,所以更新可能会有些不及时~
我会尽量多更新的【90°鞠躬】
还有,在这里要灰常感谢蓝天图兔的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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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江都【4】
第22章 在江都【5】
“阿蛮,快出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丁小六的呼唤声传入到莫瑶耳中。她叹了口气,想起身去开门。
但却被府里的伙计抢了先,府门一开,便见丁小六像只猴子般蹿了进来,张开就是一句阿蛮在哪儿?
她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小六哥,你日日夜夜黏着阿蛮,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丁小六闻言一怔,竟像个女子一般红了脸,怒道:“别胡说!”
她笑了笑,正想继续打趣他,他却摆摆手地道了句“我去寻阿蛮”便逃也似地跑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明显的爱慕,怕是谁都看得出来吧。阿蛮平日那么聪明,却唯独在感情上缺根筋。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望着丁小六远去的背影,她却突然有种恍惚已经离开了他很久了的感觉。
叶宸慕,我好想你。
自从那事之后,她便同那丁小六成了好友。也知道了他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汀香阁的阁主。
汀香阁是一群热爱行侠仗义而又无处可去的江湖侠客自发聚集自一处的江湖组织,这几年因为成员的诸多行侠仗义的事迹而一时名声大噪。
没想到这名震江湖的阁主却是这样一个放荡不羁的人!
这半年来丁小六因为阿蛮经常出入叶宸慕府中,府上之人早已见怪不怪了,有时府上的人在外头碰见他,还会同他打个招呼。
而半年的时间,也让她同丁小六和阿蛮的友谊突飞猛进起来。
只是这半年她仍是每日胆战心惊,因为他不在她身边。
她害怕,他同阿爹一样稍不留意就没有了,于是她只能时刻保持清醒。
半年来不断有关于他在漠南的消息传来,往往都是些好消息,每当她听到这些消息将心里的石头放下来时,总是告诉自己,他就要回来了。
可是他总是迟迟未归。
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一百八十多个没有他的日日夜夜,她总是感到不安。
正想到动情处,便听见吴叔在唤她。
叶宸慕不在府中的这半年,是吴叔在打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她这半年来,同吴叔的感情也增进不少,有时她若要出府去,腿脚愈来愈不便的吴叔还会托她带些东西回府。
果不其然,这次吴叔让她到西街的布庄取一块布料。
“前些日子我已交代布庄的伙计这几日替我送来,可不知怎的竟迟迟未见他们到来,阿染帮我若要出府去,便帮我去瞅瞅,就在西街酒家对面,那家门面还不算大的布庄。”
她本来也想出去逛逛,便应承下来。
江都商业贸易繁荣,大街上到处都是做生意的小商小贩。
这是多久没有其他人相伴自己一个走在江都的大街上了?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来江都已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犹记得当时第一次走在这大街上时,还人不生地不熟,如今她却已经在这里找到归宿。
她还记得那个卖糖人的小贩,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如果再遇见他,一定要给他道个歉。
她也还记得自己在土地庙的时候,一张馊饼都被人疯狂地抢着。
如果那时没有遇到叶宸慕,没有遇到阿蛮,如今的自己,应该也会变成那样吧?
想到他,莫瑶心里不知为何就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转眼间,已经到了布庄。
她取了布,问了缘由,才知道是原伙计忘了吴叔的叮嘱,这才迟迟未将布送到府中。取好了布正想转身打道回府,便听得布庄里另外两个伙计在议论。
“你可知道当今的三皇子叶宸慕?”
另一个伙计点点头道:“可不就是在咱们江都嘛?”
“听闻半年前他被派往漠南与漠南各部族一战,此战历时半年,终于取得胜利。”
“早听闻这叶宸慕在兵法上颇有造诣,今日一战当真是名不虚传。”
“可不是嘛,听闻他前几日先是去京都复命,今日便要回到江都了,喏,这会儿大概快要到南门了。”
“那咱们瞧瞧去.....”
“还有一大堆活没有干......”
后面他们说的什么莫瑶早已听不清了,脑中只记得一句话。
他今日便要回来了!
想到这,她撒腿便往南门跑去。
江都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于是当她从西街一路跑至南门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今早精心梳好的发髻也散了,头上的发钗也摇摇欲坠。
南门早已被重兵把守着,两旁则站满了前来迎接的百姓,队伍很长,一直延伸到南街。
她费劲力气挤了很久,才勉强挤能到迎接队伍的最末端。
远远地便看见南门被将士们一点一点的拉开,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右将左辞,接着是那些在战场幸存下来的士兵,他们整齐地排成两列,跟在了左辞身后。
幸存的士兵过了城门之后,剩下的便是不幸失去生命的将士们了。
当一具又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进城中时,她听见了四周人们一声又一声的悲恸声。
还有自己扑通扑通跳得极快的心跳声。
她的阿水哥呢,为何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低着头,喃喃道:“一定不会。”
她握紧了拳头,抬起头。
逆着光的地方,有一个身披铠甲的人骑着马走在了最后。
她愣了愣,手上的布应声而下。
她拨开吵嚷的人群,拼命挤上前去,想看看清楚,这是不是一个梦。
他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偏偏就看见了她。
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策马朝她走来,四周的百姓们都热情的围了上来,他的眼中却只剩下了她,微微一笑,朝她伸出了手。
她眼眶红了红,把手递给他,他轻轻一拉,她就落在了马背上。
“阿染,我回来了。”
她的眼泪像是被这句话添加了催化剂,终于落下。
她用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
“阿染,别哭。”
“阿染,别怕。”
他策马朝西而去,两句话语渐渐散在了风中。
再也,寻不见。
最近作者君忙着考试,可能更新有点慢〒_〒
在这里说声抱歉〒_〒
下一章应该会在今晚奉上
大家对文章有什么意见或觉得文文有什么不足,请不要在意的告诉作者君吧
好吧,被你们看出来了,我就是来【求评论】的。
【hhh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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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在江都【5】
第23章 在江都【6】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时,莫瑶便醒了。
她睁开眼躺在床上,也不起身,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床帐,在心里默默道。
从今天开始,就是有他的日子了。
有他的日子可以干什么呢?可以干很多很多的事。
她虽然来江都已经五年了,但还没有真正地审视过这座城,她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
她想同阿水哥和阿蛮一起游遍整座江都城,然后再游遍整个江南,最后和阿水哥一起踏遍千山万水。
想到这,她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房门却不知被谁一脚踹开,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她急忙坐起身来,用被子捂住只穿了一件薄衫的身子。
万一是阿水哥....她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开始紧张起来。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她的床前,她有些紧张地抬起头,那紧张而隐隐期待的心情顿时化成云烟。
“阿蛮.......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阿蛮看着她,有些好笑道:“以为是你的水哥哥?”
莫瑶闻言脸顿时烧红了起来,瞪着阿蛮怒道:“出去出去出去。”
阿蛮嘿嘿一笑,退出房外。
“今日我们去琹木河戏水吧!你换好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她应了一声,这才起身换衣裳。手指尖无意地碰到了自己的脸颊,她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
刚刚她怎会想到进来的会是阿水哥呢!阿水哥为人温和有礼,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这样闯进来呢。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小小的失落呢?
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这种感觉很奇怪,像种在心尖上的花。
害怕花开。
却也期待。
“白云染,你敢不敢再磨蹭下去。”阿蛮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忙往外走去,又不小心碰掉了书桌上的那一沓宣纸。
十几张纸霎时一张张地散落在了铺着毯子的地上,她叹了口气,往下腰一张张捡起。
视线却突然定格在其中一张写了字的宣纸上。
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接了颠倒看,
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番心思有谁知?
她轻声地将其念了一遍。
这是她前日同阿蛮去附近的村子玩时听见村民吆喝的词曲。当时觉得这曲很是特别,便暗暗将词记了下来,待到晚间回府时,便命人备了纸笔记录下来。
可现在她的心思在这词儿的衬托下,却越发地清晰明了起来。
想到这,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
“白云染!”阿蛮又唤了她一声。
“就来了。”她回道。
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番心思有谁知?
只愿心思君明知。
已经快要冬天了,晚秋时节的天气,夏天的燥热正在一点点地褪去。
一路上阿蛮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却半句话都没听下去。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的脸。
“我想啊,马上就快入冬了,就最后来耍一次水吧,虽然江南的河流不会结冰,但也是极冷的.......”
话音落了许久却不见白云染搭话,只见她眼神飘忽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染?”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白云染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你说的对。”
阿蛮朝她翻了个白眼,道:“你怎么最近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白云染像是怕被她看穿了心事,忙摆手道:“哪有的事儿。”
阿蛮狐疑地看着她脸上无端红起来的脸,装着信了她的话道:“是吧,我说我看错了。”
白云染暗暗地松了口气,抬眼一看周遭的景物,才发觉已到了琹木河。
阿蛮一见到河便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鸟儿一般一头便扎进了水中,原本平静的水面霎时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白云染知道,阿蛮喜欢一切与水有关的事物。小溪,河流,湖泊,大海。
在阿蛮看来,水是这世界上最纯净无暇的东西。水自无言,但看上去却总是似有千言万语。
而她却不必说,只要亲身融入其中就能体会。
白云染承认她听得懵懵懂懂,也或许根本就没懂过。
她沿着岸边一直往前走,脑海里又顿时浮现出他的脸。
感觉自己离他这么近,又那么远。
她害怕她离他太远,有朝一日会抓不住。
但其实她更怕的是落花有情而流水无意。
正想到入神处,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尖叫,她被这叫声吓了一跳,脚一滑,整个人跌入河中。
刺骨的寒冷顿时袭向四肢,她心一慌,想出声呼救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水面。
不远处的阿蛮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忙朝她游过来。
“真是个傻蛋!”阿蛮低咒了一声,架着白云染向岸边游去。
“不会水下来做什么?”阿蛮看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白云染,喝道。
白云染坐在地上不停地咳着水,良久才道:“我是被吓到水中的......”
阿蛮闻言一愣,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染真笨。”
“.......”
回到府中已快接近正午了。
她身着湿漉漉的衣裙,本想悄悄地回到房中,好换一身衣服,却没想到一进府就撞上了他。
叶宸慕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见他有发怒的征兆,她忙先发制人,朝他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头晕乎乎的。叶宸慕沉了沉脸,低斥道:“你现在去把衣服换了,在房间好好待着,我去找郎中”
她回房沐浴洗净,又喝了郎中开的药,叶宸慕才准许她上床休息。
也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他来到自己的床榻边坐下,她以为又要免不了一番说教了。结果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突然凑近她的脸。她嘟了嘟嘴,难道生病了还要占便宜吗?虽然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可是人家在生病啊,不小心传染给他怎么办。
只见他凑近她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愣了一下,原来是在给自己试体温啊。她松了口气,心里但却感到一点点失落。于是当他握着她的手时,她有些生气的挣开了。
虽然他的手很温暖,但他刚刚怎么不亲自己一下呢!她赌气的想。
她感到头晕乎乎的,喉咙也不舒服,她都生了病,阿水哥还欺负她,顿时就无端端地生出了一肚子的委屈。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在西鼋。
“爹爹,瑶瑶好难受。”她抓住了叶宸慕的手,撒着娇道。
叶宸慕闻言手一僵,良久才轻声道:“阿染不怕。”
他将被子扯高了些,正想起身离开,她却抓紧了他的手不愿松开。
“阿水哥别走,阿染好喜欢你。”
他的身影顿时一滞。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全是西鼋人民一声又一声地哀嚎。
想忘,却总是忘不掉。
他看着她安静乖巧的睡颜,又坐回床边。
“阿水哥别走......”梦中的她还在喃喃。
“我不走.......”
他闭了闭眼:“可是阿染,对不起。”
更新慢了,抱歉QAQ
下一章女主就会到东宫啦
前传也接近尾声了!
最后,感谢一念成魔的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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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在江都【6】
第24章 在江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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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在京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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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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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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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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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景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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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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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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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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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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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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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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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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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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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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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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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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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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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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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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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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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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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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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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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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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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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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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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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景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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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番外-丁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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