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暖还寒》 第1章 玩家(1) 未曾料到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偏偏还在踹开那对累赘选择金盆洗手之后。 对方握得紧,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缓慢滑动。 “林雨迟?你的外婆这么快就火化了?” 声音从黑色龙纹面具后传出,尾调轻佻地上扬。 果然是他——焦炀。 他的发型变了,短发刚刚过耳,不再像之前那样能垂落到肩膀,这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锋利。 展别寒眉头蹙紧,光裸的脊背一阵发寒。 早提防他这个危险角色,那场骗局败露也算不上出乎意料,可她的身份…… 她睁大那双茫然失措的眼眸,反问道:“先生,我们认识吗?” “前天不是还睡在我那里吗?行李都没收走,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焦炀眼睛微眯。 他穿着极修身的正装,领结也一丝不苟,只有金棕色的卷发略显散乱,周身散发着冷酷的压迫感。 展别寒不甘示弱地投出更加困惑且不失礼貌的目光。 瞥一眼红丝绒墙面上的挂钟,焦炀叹出口气。 “好吧,一切如你所愿。白兔女士,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恭谨地弯曲身体,托着她的手送到唇前。 面具冰冷的触感激得展别寒一个寒颤,但依然稳重地抽回右手。 “你好,黑龙先生。”她颔首回应。 焦炀绕着房间走了半圈,甩开他没系扣的西装外套,坐在皮沙发上。 “白兔女士,不管你是不是第一次参加黄金螺旋,我都有个忠告。” 展别寒双手交握,手环上的电子屏夹在两腕之间。 “洗耳恭听。”她说。 焦炀抬起双手。 “黄金螺旋是座赌场。” 算得上废话,这里可是大西洋城,美利坚第二赌城。 “是的,它当然是座赌场。”展别寒沉着应和。 “所以,来局扑克吗?” 焦炀指尖对准腕上的手环。 展别寒了悟,这是规则之外的隐藏设定。 这场游戏果然没那么简单。 “荣幸之至。”她投桃报李。 “太好了,”焦炀打个响指,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请开台。” 戴灰色面具,仿佛雕塑般垂手侍立在门口的荷官闻声而动。 厚重的帘幕拉开,露出椭圆形的牌桌。 焦炀拉开一把椅子,伸出右手,略微躬身。 “非常感谢。”展别寒坐下。 焦炀果然坐在她的左侧。 双人局只分大盲位和小盲位,展别寒在小盲位,等同庄家,略占优势。 “但愿你不是条鱼。”焦炀双手扶着桌沿,□□身体靠近展别寒。 “我的确不是。” 展别寒面对牌桌,目不斜视地回应。 德扑是她接触到的第一款纸牌游戏,规则并不复杂,归根结底是在比谁手里的牌更能与公共牌凑出好的牌型。 但德扑又不止是个概率游戏,玩家之间的复杂刺激的心理博弈才是将德扑送入全球纸牌游戏圣殿的真正推动力。 十几年前哥哥的教导,她仍旧铭记在心。 “一场赌局从不以荷官发牌作为起点。事实上,从你坐在牌桌旁,甚至是走进赌场那一刻,博弈就已经开始了。” “在牌桌上比在酒桌上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这个角度来说,赌局的确非常有趣。” 他曾这样说。 “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忘记你最初的目的。是为赢而赌,还是为赌而赌,或者说,赌只作为一种手段?” 虽不确定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他的声音,她会记牢他的忠告。 只是种手段。 “玩家黑龙、白兔,请兑换筹码。”荷官打开筹码箱,摊平手掌。 “筹码兑换额度为五百万点数,本局大盲注二十万。” 面具能遮挡绝大部分面部动作,不论猜测还是表演都变得极为艰难,更何况,这是第一次交手。 胜负难料。 展别寒掌心向上探出左手:“五百万。” 焦炀眼皮一抬,左手按在桌面上。 “四百九十万。”他说。 荷官手中的仪器扫过手环,屏幕上的数字迅速衰减,分别定格在五百万和五百一十万。 从箱中取出的各色筹码整齐堆叠在桌上。 展别寒推出一枚白筹码,焦炀抛出两枚。 荷官洗牌结束,左手握牌,右手拇指与食指轻巧地搓动,扑克贴着桌面飞落至玩家手下。 展别寒双手交叠,垂睫瞟了一眼牌角。 方块10和黑桃A。 不错的开局。 她沉默地推出一枚白筹码。 平跟。 焦炀摇头示意过牌。 荷官开始翻牌。 梅花9、方片Q、方片A。 焦炀倚在桌边拨弄筹码。 他左手将一摞蓝筹码一分为二,靠近,拇指拨动筹码,筹码交叠合拢,发出清脆的响声。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是老手,要更谨慎。 焦炀来回地切筹码,最后右手一扬,两枚白筹码落在投注区。 展别寒毫不犹豫地跟注。 转牌。 荷官将第四张牌放在桌上。 红心Q。 很好,她起码能凑出两对来。 焦炀几乎立刻就抛出筹码加注。 公共牌对他也是利好?难不成他已经有三条了? 展别寒仍旧迅速地推出筹码。 荷官掀开河牌。 是梅花Q。 最终的公共牌依次为梅花9、方片Q、方片A、红心Q、梅花Q。 展别寒能组合出三个Q带两个A的葫芦,是同花顺、四条以下最大的牌型,毋庸置疑的好牌。 但还要考虑对手。 她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地等待焦炀的选择。 他手上动作停下来。 “不得不承认,运气真的太重要了。” 焦炀轻笑一声,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All in! 展别寒犹豫了。 她的手牌是不错,但焦炀手里似乎是一张Q和一张小牌,能凑成四条。 的确无法排除他在虚张声势的可能,但真的有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跟注吗? 赌局只是一种手段。 眼前的输赢无关痛痒,重要的是黄金螺旋本身。 要为之后的投资游戏留足资金。 展别寒捏起自己的两张牌抛了出去。 弃牌。 池中的筹码尽归焦炀。 他靠在椅背上放声大笑,银灰色衬衣包裹着的胸膛起起伏伏,他把自己的手牌掀开——红心7、黑桃10。 远不及她的牌。 被诈唬了。 实在是胆大包天,他从翻牌圈开始就在假装持有一张Q! 不,自从踏进黄金螺旋的会场,他就一直在演戏。 展别寒单知道这位小焦总属于危险人物,绝不像传言中那般游手好闲,却不了解他的真正面目,这才落入圈套。 他才不是什么沉稳谨慎的类型。 当过多年职业欺诈师,展别寒自认赌骗双修,业务出色,演技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工作时难免遭遇磕绊,但终归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次的确栽得非同凡响。 “一场赌局从不以荷官发牌作为起点。”焦炀还带着笑音。 展别寒暗自咬牙。 她问:“就不怕我跟注吗?” 焦炀手肘支在桌沿上,目光与她相交:“不确定才有趣,不是吗?” 焦炀是个狡诈的赌徒。 老谋深算、步步为营,但又具备着非同一般的赌性,追求刺激、随心所欲。 难缠的家伙。 一走了之的时候不该编织匆忙回国参加外祖母葬礼的谎言,应当更果断些。 “再来一局吗?” 展别寒看了眼时间,拒绝道:“不了。” 距离投资游戏第一轮开启,只剩四十五分钟。 “你才是最会虚张声势的那个,”他遗憾地叹气,“也太谨慎了,宝贝。” 不管是抢先叫出兑换筹码的巨额数目,还是一次次果断跟注,都是刻意施加压力。 展别寒的确很慎重,也足够冷静。 既然千方百计拿到入场函,就必须达成目的,决不能中途退场。 必须尽量保留实力。 荷官回收筹码,焦炀手环上的数字增至一千零八十万,展别寒还剩九百二十万。 这个数字,尚在承受范围。 展别寒站起身来:“您客气了。” “哪里哪里。” 焦炀也离开座椅,动作自然流畅地环过她的腰肢。 展别寒抬臂推拒,却被一把捏住。 焦炀攥着她的手指,目光停留在滑嫩白皙的手背上。 “那道疤要多少钱?”他俯首贴在她耳畔。 声音、性格、体态、穿着都不同,隔着生肖面具,他究竟为何笃定林雨迟就是她? 展别寒狠狠地挣开,钻石耳环剧烈地摇晃起来,坠得耳垂疼。 她后退半步重新站定。 “黑龙先生,你的行为让我感到困扰。” “很抱歉。” 焦炀漫不经心地将手插进衣袋,转了转脖子。他面具下的那张脸一定在笑。 “我以为你跟我单独相处,是因为你认出了我。” 的确如此,展别寒想,但她没料到自己会被识破,否则她绝不会来。 她语调平稳:“我跟你进来,只是因为你发起了邀请。” 毕竟,想在这场游戏中取胜,同盟是必不可少的。 “唔,”焦炀点头,“看来你的确很在意这场游戏。” “没有哪个玩家会不在意游戏,谁都想当赢家。”展别寒不动声色地挡回去。 “很想赢吗?”焦炀笑着伸出右手,“合作吧,不会输的。” 他琥珀色的眼睛炯炯地盯着她,展别寒一瞬间忆起了很久以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那个夜晚。 酒吧后的巷道昏暗不已,焦炀满脸是血地倚在墙边,唯独那双眼眸亮得晃人,好似将有无数火焰奔涌而出,将一切灼烧殆尽。 展别寒为之动摇。 “很抱歉,我还要再做考虑。” 她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毕竟所谓的必胜法没那么简单,不是吗?” 欢迎来到黄金螺旋! 时隔多年我又打开晋江文学城来更新啦(根本无人在意好吗?) 这里能发图吗?第一大章节有几个示意图,不知道怎么发,好难受55555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玩家(1) 第2章 玩家(2) 绕过焦炀,展别寒径直走出房间。 她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向人最多的大厅走去,从托盘上捏来一杯雪莉,倚在楼梯扶手上啜饮。 最早便双双进房间密谈的两个竟一前一后地出来。 展别寒沐浴着争先恐后投来的探寻目光,镇定自若地等待。 “果然总有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想吃天鹅肉啊。” 戴着黑蛇面具、一头棕发的瘦高白人男性遥遥举了举杯。 展别寒眼角泄出一丝狭促的笑意。 身后传来焦炀的话音。 “识人任事没两下,阴阳怪气倒是有一套。” 他伸手拿了杯香槟,对着黑蛇的方向略倾斜了下杯口。 “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想必是遇到我就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过往的惨痛经历了吧。请容我对此表示遗憾和惋惜。” “呵,”黑蛇冷哼一声,“游戏还没开始,没想到有的人已经摆出胜利者的架势来了。” 展别寒余光扫过大厅各个角落。 还是初春时节,室外飘着冷雨,楼里也一派风雨飘摇。 白人居多,只零星几个有色人种。 有穿着租来的廉价西装、满身褶皱的中年男性,有眼镜滑稽地架在面具外的青年学生,有原地踱步嘴里念念有词的中年妇女,有含胸缩背瑟缩不已的年轻女孩,有头发花白一副绅士做派的老男人,也有衣着光鲜游刃有余的类型…… 这局游戏,绝大多数参与者都是新人。 真可惜啊。 她把喝剩一半的酒杯随手搁下。 “新人怎么都这么沉闷呢?调整心态很重要,不打起精神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游戏?” “黑蛇,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没劝劝他们?” 黑蛇耸耸肩。 “你们这种有钱人别把什么都想得理所当然行吗?” 面前空了一排酒杯的黑牛咆哮道。 声音在大厅内反复回响。 “谁知道来了之后就要强制玩这么大额度的游戏……”白鼠双手抱膝,话里带了哭腔,“说好了给钱,没想到赢了才能拿到,输掉的话不可能还得上啊……” 本就岌岌可危的气氛眨眼间濒临崩溃。 “很抱歉我的话对你们造成了伤害,”展别寒走到白鼠身边,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我的本意是,既来之则安之,与其,不如镇定下来仔细想想有没有好的思路。” 展别寒轻笑着吐出诱人的话语。 “这局游戏又不是只凭运气。” 不等有人追问,她“哎呀”一声,手攀上颈弯,然后匆匆踏着阶梯去往楼上。 焦炀问:“她来的时候戴项链了?” 无人应答。 黄金螺旋每一期游戏正式开启前,玩家根据各自的指示前往指定地点,之后由主办方送抵目的地。展别寒不确定具体位置,但她知道这里位于大西洋城。 为了保证玩家身份的隐秘性,入场也错时进行。 展别寒入场较早,经过挂着面具的回廊时挑选了白兔面具。 她在二楼的走廊转了圈,推开一扇门。 一颗毛茸茸的头颅从书架后探出来,白底马纹的面具没能挡住他大放神彩的双眼。 “姐姐,你可算来了。” 展别寒将食指放在嘴前。 白马立即噤声,等侍者关好门,才又开口:“说好让我在楼下呆十分钟就上二楼等你,结果让我等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 展别寒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 白马急忙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白兔姐姐,你说你有这局游戏的必胜法,是真的吗?你能像之前说的一样,带上我吗?” “别急,”展别寒伸出指尖在他的面具上轻轻一点,“我这就把取胜的方法告诉你。” 白马点头如捣蒜。 “游戏规则还记得吗?” “记得。” 本场游戏为投资游戏。 规则如下: 美元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兑换为游戏点数,每位玩家兑换上限为一千万,已在游戏开始前由主办方代为兑换,玩家需在游戏结束后缴还欠款。 每一轮投资中,玩家需要消耗五百万点数在米、面、豆这三种货物中选择一种进行囤积。 若有某种货物是所有被囤积货物中被囤积量最少的一种,则囤积该类货物的玩家在销售后可收获五百万点数;其他类型货物将因市场饱和而销售受阻,玩家需消耗五百万点数处理变质货物。 若囤积量最少的货物不止一种,该轮投资将作废并重新启动。 每轮投资结束后,点数高于五百万的玩家可以进入下一轮。 投资轮次将反复进行,直至剩余一到两名玩家。 最后,总点数最高的玩家将在离场时获取两亿四千万美元奖金。 展别寒从旁边抽出张白纸,拔开笔帽在白马面前勾勒。 “把规则进行简化,剔除点数这个设计,投资游戏就是三个选项的单选投票。每一轮中,选到了票数最少的选项,就可以进入下一轮,存留到最后的就是胜者。” “一共二十四个参与者,游戏最多进行两轮。第一轮的极限情况是七比八比九,最多七人进入第二轮,第二轮的极限情况是一比三比三或一比二比四,游戏结束。” “只要组成九人队伍平均投票,就必胜无疑。” “组队?”白马诧异地挑高了音调,“签合同吗?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万一是有人造假不就坏了?” “呵呵,看来你没有注意到,”展别寒笑着摆摆手,“这场游戏有隐藏规则,你还记得灰面具的话吗?” “欢迎来到黄金螺旋,本场游戏名为‘投资游戏’……”白马努力回想,忽然张大嘴,下巴掉出面具边缘,“温馨提示,本场游戏严禁暴力,请尽情享受游戏与赌博吧!” “嘘,”展别寒皱起眉头,“这场游戏允许玩家间进行赌博,这样一来,你明白点数的用途了吗?” 白马连连点头,压低声音:“我懂了,可以利用点数来设定赌约!游戏只剩一到两人就结束了,但是奖金的获取要求是点数最高的人,不一定只有两个人同点数!九个人平分奖金的话,偿还入场时主办方垫付的一千万后,每人还能净赚一千六百多万!” 展别寒话里带着笑意,边说边写。 “对,赌约内容可以是——在游戏结束后,离场前,如果参赌者所持点数最高,就要将点数拿出来平分。” 她勾出对兔耳朵,放下笔,把纸反转再推出。 白马重新调整好面具,伸手接过那张纸反复琢磨。 “不对啊,姐,你这个没考虑零人的情况啊?” “按照规则,要找的是所有被囤积的货物中囤积量最少的,就是说万一有哪种货物根本没有被囤积,那这种货物就不作数,另外两种货物比较囤积量。” 展别寒波澜不惊地注视着他,指尖在桌上点了点。 “组队了。” 白马醍醐灌顶,猛地拍向大腿:“懂了,要是组队了,就不可能有哪个选项没人选的。” 展别寒点头。 “还有问题吗?”她问。 “平均投票的话好像会出状况?”白马挠了挠头,“我意思是,第一轮肯定不会出现问题,可第二轮里,有些情况下必须要有零票才能结束游戏……” “的确如此,第二轮的投票策略需要灵活调整。”展别寒将笔递出。 接过笔,白马沉吟一会儿,开始在纸上勾画。 “九个人一组,第一轮分散投票,那么每个选项至少有三个人选,进入第二轮的人数在三到七之间。” “如果三个人进第二轮,都是自己人,赢定了。不过不能平均投,只能挑两个选项,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去投。” “四个人的话,只有一比零比三才能结束游戏,那就还是按一比二,反复进行,直到第四个人投到二那边,就能赢下来。” “五个、六个、七个人的情况,还是平均投就可以。” 白马搁下笔,感慨着提起纸来。 “太妙了,这办法真的太厉害了。” 展别寒摊开手掌。 “给,姐,我好好收着呢。” 一条纤细的链条落在手心。 “对了,队友的事怎么办啊?”白马瞥眼挂钟,“就剩半小时了。” “去拉拢白鼠、白虎、白羊、黑牛、黑猴、黑猪,都是新人。” 展别寒把头发撇到一边,戴上项链。 “都是新人?” “没错。”展别寒甩甩头发。 这是提前观察再加上方才一番试探得出的结论。欺诈师擅长拿捏人心,判断不会有误。 “加上你我才八个人?” “还有一位老玩家,”展别寒站起身来,“我和他单线联系。” 白马探出脖颈:“是哪一位啊?” “老玩家倍受瞩目,你能保证在面对他时不露破绽,不让人产生怀疑吗?” 展别寒在门口站定。 “我会与你保持距离,请多小心。” “好的。” 白马把笔放回原位,手里的纸郑重折了三折,小心放进内袋。 展别寒回头看了眼书房,里面确实有些她会喜欢的书,但她记忆太清晰,完全没想过去翻阅。 “我们所看到、所感受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中的梦。”她低声自语,沿着走廊漫步,待她到达旋转楼梯,白马已经到了楼下。 她居高临下地环视大厅。 人少了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唯有焦炀独自坐在窗边,从头到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没多久,黑蛇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他赞美道:“项链很精致。” “多谢夸奖,”展别寒礼貌回应,“你的话真让人高兴。” 黑蛇摊开双手:“天呐,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展别寒否认道:“不是不想,只是不急罢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有这个耐心?” “这场游戏,选择队友应当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吧?多花点功夫总没错的。” 黑蛇挑起眼角:“九人队?” “不,三个九人队。”展别寒压低声音。 “我果然没有等错人。” 黑蛇满意地点头,随即又冷下声音。 “不过,只有你我,还不够。” 第3章 玩家(3) 展别寒目光投向大厅:“白虎很快也会来。” “为什么选她?” “经过她身边时,我听清了她自语的内容——两千五百八十四、四千一百八十一、六千七百六十五。” “哦,黄金螺旋。”黑蛇笑了笑。 黄金螺旋线根据斐波那契数列绘制而成。 “新玩家还是老玩家不重要,胜者总是足够敏锐的那个,”展别寒意味深长地看过去,“或者那些。” 黑蛇话锋一转:“你刚刚见了谁?” “白马,一个笨蛋,”展别寒往楼下瞥了一眼,“他在组建九人小队。” 黑蛇语气透露出明显的不悦。 “你竟然在和我确认合作之前就开始拉队伍了?” 展别寒平静地报出她选择的玩家:“白鼠、白羊、黑牛、黑猴、黑猪。” “还算稳妥。”黑蛇总归认可下来。 展别寒反倒“呵呵”笑出声来。 “虽说人员需要仔细斟酌,可万一动作太慢,被人抢先,反倒更麻烦。瞧你这紧张兮兮的样子,难道是担心我拉黑龙入伙吗?” 黑蛇冷哼一声:“没有人抢先,我们是最快的。我是在担心的你和他们契约的方式。” “别担心,”展别寒伸出食指晃了晃,“不会有问题的。” 她缓缓念出赌约:“在游戏结束后,离场前,如果参赌者所持点数最高,就要将点数拿出来平分。” “你可实在太坏了,”黑蛇笑着摇头,“黄金螺旋的确支持玩家赌博,但游戏本身才是重点,我刚刚通过假开局测试过规则,这局游戏能用来参赌的最多不过五百万点数。两轮结束后你还有一千万点数,分摊走五百万之后你仍然赢家通吃。” 竟还可以假开局。 展别寒稍有惋惜,为她失去的八十万点数。 但关于点数上限,展别寒心中有别的猜测,只眨眨眼,并不提及。她说:“你这倒是说错了,我是想着,这场游戏没有公示点数的环节,结束时只要谎称在场有人拥有四百九十万点数,就可以迫使他们放弃赌约重新划分利益。” “也不无道理,”黑蛇点头,“总之,你、我、白虎三人同时加入三支队伍,以防万一,把白蛇、黑龙、黑狗排除在外。” 展别寒心头一紧。 分辨老玩家身份的时候到了。 “白蛇、黑龙、黑狗……”她十分自然地重复出这三个代号,“为什么不是白鸡而是黑狗?” “黑狗和白蛇单独离开过一段时间,不管是不是熟人都必须排除在外。有必要怀疑他们已经通过假开局确定了点数的赌额上限,可惜点数在这场游戏里根本没有意义,他们把时间浪费了。” “至于白鸡,我认为他只是一个有钱的新手,找乐子来的,”黑蛇点了点手腕,“百达翡丽5002。” 展别寒点头表示认可。 “对了,”她突然问,“你之前和黑龙交过手?” 情愿再次加入游戏的玩家,不是钱多就是心眼多,两者兼备的才会频繁参与。 能鲜明到一眼就被认出,黑龙大概是后者,黑蛇应当也是。 黑蛇耸肩:“记忆犹新啊,这样嚣张的玩家,我只见过他一个。” “他是个疯子。”黑蛇冷漠地俯视着大厅。 焦炀或许是个疯子,但单纯的疯子绝不可能成为赢家。这样的评价从失败者口中说出来实在微妙。 展别寒叹出一口气:“我也遇到过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玩家,我输得心服口服。” 谎言熟练地编织出来,像春风抚柳一般自然顺畅。 如果哥哥真的参加过游戏,绝对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能有让你自愧不如的玩家?”黑蛇话里带了笑音。 展别寒似笑似叹:“不然怎么会让我记忆犹新?” “想必我是没有遇到过这位,”黑蛇深表遗憾,“我倒提起兴趣来了。” 就凭他?实在高看他自己了。 展别寒暗自感慨。 黄金螺旋理论上只对新人开放,每一次开场邀请的玩家都各不相同,老玩家为了获取入场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连黑蛇这类老玩家都没可能参加太多的场次。难不成必须要从主办方入手? 还是先去试试其他人。 展别寒瞥了眼楼下,转身便向走廊那边去。 “白虎就由你来沟通吧。”她轻声说。 等到往楼上走的白虎同黑蛇一起走进房间,展别寒立刻调转方向,进了隔壁。 她从桌上捏起一只空玻璃杯,扣在墙上关注那边的动向。 以防万一,黑蛇的水平,最好再做确认。 “那张纸上有个标记,虽然潦草了点,但那应该是只兔子,再联系到她之前在大厅的那番话,很明显队伍的创建者就是她,白马只是个传话筒。” 白虎正在讲述她过来的理由。 “没错,的确是她。不过你找过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呢?” 黑蛇还在试探。 “当然是因为策略出了问题!” “听我说,九人队的思路的确值得称赞,但是如果场上不止我们一队该怎么办?全场一共二十四人,如果剩下的人也想到这个点子,同样组了九人队,那么我们两支队伍肯定会僵持不下,谁都没办法取胜,最后很可能要平分奖金。” “不,你多虑了。”黑蛇否认道。 “两队平分奖金,不也依旧是赚的吗?对你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只要不亏,就是好事吧?” “当然不一样了!如果真的只要不亏就好了,那不如所有人都组队,我们和和气气地离场岂不是皆大欢喜?” 白虎有些失控。 黑蛇仍然没有表态,继续引导对方:“那你是想?” “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必胜,我们再拉一些人吧。” “总共二十四人,我们组两个九人队,你和我同时加入两支队伍,这样只剩下八个人,这八个人刚好组不了九人队。而我们这边实际聚集了多数玩家,完全能够确保胜利,最后十六人分摊全部奖金,这是最极限的人数了! “有道理。”黑蛇应和一声。 白虎有些兴奋:“就这样办吧!” 黑蛇突然话锋一转:“可是呢,你的考虑也不周全。” “只组一个九人队,队员的甄别比较轻松,只选择最稳妥的玩家入队即可,如果人数扩大到十六人,你怎么确保队伍里的人都信得过?万一其中哪个早和别人混熟了,把我们组队的消息透露出去,再和剩下八个人组上第三个九人队,岂不是麻烦了?” “不不不,不会有麻烦的。有契约兜底,最差也是不赔不赚啊?” 白虎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这个契约本身有问题?” 黑蛇这才说出真相:“黄金螺旋里的确允许玩家之间进行赌博,但赌额存在上限,起码在本局游戏中,想要完全平分点数是不可能的。” 这也代表着白虎得到了认可。 这位中年主妇声调猛地抬高:“契约只是个幌子?你们在骗人!” “但是我觉得,比起其他人的胜负,果然还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黑蛇语气平缓。 白虎情绪没那么激动了。 “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还有别的计划吗?” “没错,我的确有这种想法,只不过针对你的考察期暂时还没结束。” “我真的想赢,我不在乎别的玩家,我想要这个机会!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呵呵,”黑蛇笑了,“不要这么激动,猜猜看,真正的必胜法是什么?” “真正的必胜法……” 白虎声音逐渐降下去,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她说:“组三个九人队?” “通过赌约维系的队伍并不稳妥,只有真正存留到最后一轮的人才是赢家。为了让自己笑到最后,就要操纵其他人的选择。组队然后平均投票就是最好的办法。” 语气逐渐变得笃定。 “用九人队必胜的方法召集多支九人队伍,然后同时加入这几队,就能保证自己所选的货物是少数一派。” “但是麻烦的是人数。总共只有二十四人,想要一人独胜,两支队伍明显不够,三支队伍又必定会有队员重叠……” “所以还是需要有真正的队友,可是合作关系该怎么维持呢?” 白虎适时地停了下来。 “退场,”黑蛇说,“黄金螺旋退场和入场相同,都是错时进行,每人间隔五分钟,避免玩家在场外相遇。” “你的意思是,游戏结束退场之后,队友在场外会合,之后再分钱。行得通吗?主办方允许我们在场外逗留吗?或者主办方让胜者最先退场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黄金螺旋的规定只是给玩家提供**保障,虽然车辆的路线完全确定不容更改,但如果你不让司机启动,就可以一直在停车区等待。” “至于退场次序更是不必担忧,这是固定的,与入场顺序完全相反,你可以去找主办方的人确认这一点。” 展别寒听得仔细。 真正的合作方法,她尚不清楚。 “这都不是重点,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赢钱的人拒绝该怎么办?如果他先退场,那大可以不等后面的人;如果他后退场,也可以叫来主办方的保镖,护送他上车,然后一路离开。” “不会的,”黑蛇说,“你不记得灰面具的话吗?他们在我们入场后代替我们‘保管’入场函,我们可以提前取回,密封后交换持有。牵涉金额不小,没人愿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入场函上标注着玩家的身份信息,黄金螺旋凭函入场。 只不过老玩家的入场函大都是买来的,里面的信息属于其他人。 “原来如此。”白虎一副了然的语气。 果然是个新人。 不过黑蛇的话虽然有误导之嫌,但背后的意思传达无误。 能在游戏开场前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被主办方邀请的玩家,并且有财力出手买下入场函的人,拿着入场函追根溯源查个交易路径,恐怕不是难事。 展别寒笑着摇头,可惜她的入场函是骗来的。 第4章 玩家(4) 墙那侧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和白兔谁先入场的?”黑蛇问。 “白兔在我之前。”白虎如实回答。 “好。” 白虎却有些疑惑。 “我们要三个人组队吗?两个人不就够了?” “不,”黑蛇否定道,“必须排除其他老玩家,他们一旦听到九人队的说法,就会发现其中的破绽。” “也对,九人队伍这个说法是建立在一个谎言的基础上的,一旦被揭穿,后果实在承受不起。” 白虎说着说着,语气竟然有些发笑:“本来觉得九人是极限,没想到真正的极限只需要三个人。” “你、我、白兔同时加入三支九人队,只要我们在第一轮选择相同的货物,必然可以同时进入第二轮。这样一来,进入第二轮的玩家数量在三到六之间,我们中必有一人取胜。” 没什么可听的了。 下面估计就是确认另两支队伍的人员,然后分头拉拢队伍。 展别寒直起身来,目光扫过立在门口的侍者,淡然地走到桌边放回杯子,拉开门走出房间。 主办方与玩家立场不同,不必担心自己听墙角的事泄露出去。 也怪黑蛇警惕性不高,竟然选了间小屋子。 展别寒约见白马,可是挑在书柜林立的书房里,隔音效果卓尔不群。 黑蛇此人,有些过于自负。 别的不提,这场游戏,他是输定了。 展别寒瞧了眼挂钟,还有二十分钟,足够白虎去组建两支新队伍。 她回了大厅,比起最初那紧绷的气氛,此时可以算得上热烈。 正所谓一棵树最好的藏身地点就是森林。组成队伍的玩家为了隐藏这个事实,只好多多与人交流。 焦炀的目光与她相遇。 展别寒冷静地抽回视线,自然地加入周围人的对话。 他们在聊自己是如何收到入场函的。 展别寒早对黄金螺旋做过功课,轻而易举地捏造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 “没想到大家的情况都不一样。” “的确很不可思议。” “真不知道主办方是怎么就挑中了我们。” 展别寒正欲应和,腰上隔着衣料传来一阵温热,偏头去看,果然是焦炀。 “不想和我聊聊吗?”他低声询问。 展别寒目光下滑,落在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 实在有些冒犯。而且会让其他玩家误解他们的关系。这对她很不利。 冷静,她提醒自己,总不好在这里就拔刀相向。 况且,第二轮后说不得还得和他合作。 她轻轻地吐出个笑音:“我更喜欢和绅士打交道。” 此时黑蛇恰恰到达大厅,他礼貌地向展别寒伸出手来。 “真是抱歉。”展别寒眯着眼给焦炀递去一个遗憾的眼神。 搭上黑蛇的手,展别寒同他往大厅的一角去。 “黑龙以前也会这样吗?” 不等黑蛇说什么,她就率先开口,她需要尽快撇清关系。 “太奇怪了,他好像非常肯定我是他的旧相识。” 黑蛇察觉了语气里的烦恼,便答:“从没听说过。” 他又说:“也许他是在刻意接近你?” “为什么?”展别寒指尖碰了碰垂在耳下的钻石耳环,又顺着纤细的肩带滑落下去,“是因为这对肖邦红毯,还有这条艾莉·萨博?” 不止于此,从头到脚,一身行头样样价值不菲。 她刻意慢了半步,侧转身子看了眼焦炀。 “黑龙也不缺钱。” 他身上的也是高定。 黑蛇笑了声,摇头道:“但你是最高调的。” “也许吧。”展别寒轻飘飘地回应。 此番话毕,黑蛇大约不会再对她和黑龙二人有所顾忌。 “还有几分钟,队伍马上拉好,”黑蛇低声说道,“目前看来,的确没有人在我们之前组建队伍。” 展别寒便颔首道:“辛苦你了。” 黑蛇双指并拢,递来一张纸条。 “选项安排。”他说。 展别寒再点头。 两人走到通向花园的回廊处,遇上白虎,就极其自然地去往主办方那里取回入场函,交换持有,然后各自散开。 入场函被小心装在漆黑的信封里,金色火漆封已经被拆开。如果打开信封,就能看到那张信用卡大小的入场函。黑色磨砂底,正面的标志由黄金镶出,几何形状嵌套着向内螺旋塌陷的轮盘。背面的玩家信息同样是黄金嵌刻。 随身拿着不方便,展别寒找来一个灰面具请其代为保管。 她又找来白马,按照纸上的规划安排下去,再闲逛几圈。 时钟敲响八声,游戏终于正式开始。 戴着灰色面具的工作人员将各处的玩家引导至大厅,于大厅正中央设立一处申购点。 从手环上刷走五百万点数后,申购券分发到手中。展别寒捏紧钢笔,仔细听着工作人员的发言。 她跟随着介绍打开这张二折卡,左侧标注着她的代号,右侧则是米、面、豆这三种货物的选项。勾选对应选项后折叠并投入申购点的黑箱,就能轻易完成游戏中的货物囤积环节。 “下面进入第一轮投资。” 站在正中的灰面具朗声说道。 “请各位玩家于十分钟内在三种货物中选定要囤积的一种,并将申购券提交。” 话音一落,场内寂寂无声,只有无数的目光交错流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展别寒捏着申购券往外围挪了挪,拉出一把椅子稳稳坐下,垂着眼似乎在思考该如何选择。 忽然听到灰面具宣布:“第一位玩家已申购。” 展别寒抬起头来,见是白蛇淡定地从中央的台子上走下来。 收回目光时,焦炀在人间穿梭,似乎在往她这里走来。 他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 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她忙把开笔帽,在申购券上勾上一笔,起身往中心走去。 恰与焦炀擦身而过。 “你选了什么?”他问。 展别寒没理他,径自走上台,把自己的申购券塞进黑箱中。 焦炀却没有放过的意思,他说:“我们聊一聊。” 展别寒能感受到自己站在目光的焦点。 他在逼迫她。 如果她不同意,他是不是就要把组队法的漏洞当着所有人揭破? 展别寒一阵气恼。 焦炀的确是个疯子。 绝大多数玩家还没落子,他就想掀桌子! 组队必胜法存在致命的疏漏,第一轮只是削减人数,第二轮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明明知道这一点! 否则他绝不会默许她迟迟不就合作一事表态。 展别寒瞥了黑蛇一眼,回应道:“既然你坚持……” “去房间吧。”焦炀极为识趣地提议。 展别寒跟在他身后快步踏上旋转楼梯。 “如果我在第一轮游戏后没有损失点数,就在第二轮游戏开始前把八十万还给你。”焦炀低声说。 看上去的确可行。 “不,”展别寒并不认可,“八十万没有任何意义,我要五百八十万。” “上限只有五百万。” 展别寒斩钉截铁:“不可能。” 本场游戏中,每人能参与点数赌博的赌资上限不恐怕不是五百万,而是除了初始点数中五百万点以外的全部。 赌博毕竟不是本局游戏的核心玩法,展别寒猜测主办方的限制是赌博不能影响到游戏的正常开局,即每名玩家都有五百万点数不允许参与赌博,但其余点数均可通过赌博在玩家间流动。 也就是说,展别寒不仅能夺回八十万,还可以拿走焦炀的五百万点数。 展别寒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 黑蛇已经收到了她的暗示,这几步路的功夫,大厅里交申购卡的玩家只多不少。 基本盘已经有了。 不怕他发疯。 她说:“如果不同意,就算了吧。” “我同意。”焦炀痛快应允。 两人进房间,在灰面具的见证下缔结赌约,果然赌了五百八十万。 “面。”展别寒说出错误答案。 焦炀这种难以预料的角色,放他进了第二轮,是好是坏恐怕说不清楚。 “好。”焦炀就在她面前圈出选项。 他起身便走,展别寒反而踟蹰起来。 这个赌约对她无害,给出错误选项似乎理所当然。 她连忙补充:“还有米,也不要选。” “何必大喘气呢?”他听上去很无奈。 展别寒看着他划掉,重新把“豆”圈住,心里那根弦才松下来。 她在大厅的时间不多,对其他玩家的情况算不上了解,焦炀手中的点数未见得还是一千零八十万。 哪怕让他选了错误选项,也未必能阻止他进入下一轮投资,倒不如帮他一把。 毕竟,第二轮的门槛是五百万点数,只要开局便持有一千五百万,就能保送第二轮。 这正是九人组队法最大的漏洞——忽略了点数的存在。 这一场游戏,真正的核心不是选项,而是点数。 黑蛇自以为找到了必胜法,实际上不过是聪明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这场游戏,寻找对手理应比寻找队友更加紧迫。出手迟些,一同坐在赌桌前的,可就未见得是笨蛋了。 这正是展别寒急于拉起第一支队伍的原因。把这些人聚拢起来,他们心里有底,或许就不会怀着搏一搏的心思私下参与赌博,丢失点数。 不能让别人提前吃下太多点数。 全员入场,主办方宣布规则后,展别寒立刻就注意到黑蛇的动向——他寻找队友的意图太过明显。 展别寒选中黑蛇,试探后与他结为队友。 心里只把他当备用票仓而已。 这场游戏纵然可以通过赌博来收敛点数,但哄骗天真的队友,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把点数转让出来,未必不可行。 难点在局势的把握。 队伍里的玩家,若是已经赌过的,恐怕为了顺利入队不会主动跳出来承认,若是没赌过的,组队后也没那兴趣。总归没办法在这一轮投资结果公布前搞清楚。 现在场上的点数的分布形势,基本能决定胜利天平倾倒的方向。 但愿更倾向她些。 展别寒看了眼时间,从椅子上起身,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 第5章 玩家(5) 囤积阶段已然结束,申购箱的背后锁被打开,灰面具动作迅速地掏出申购卡,插在不透明的保护套里。 卡片只有右半部分裸露在外,被灰面具高举起来在众玩家面前展示。 这样的唱票环节算得上公开透明,也足够惊心动魄。 可惜场上气氛并不紧张,尽管无法捕捉面部微表情,但体态动作也足够出卖真相。 展别寒并不关注台上的进展,目光在室内睃巡。 黑蛇提供的老玩家名单里,除了黑龙,还有黑狗和白蛇两位。 黑狗穿了条吊带连身包臀短裙,几乎让人怀疑她是怎样跨越黄金螺旋本次游戏着礼服入场的门槛,亚麻色高马尾垂至腰间,十公分的细高跟踩得很稳。 看上去着实是个窈窕美人。 于众人而言如此,在展别寒看来,从假发发丝的粗细到声音的拿捏,实在有很多漏洞。 展别寒不禁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不过能在有面具的情况下多做一层伪装,确实是老玩家才会有的行为。 白蛇先生全身上下白得耀眼,与浪漫电影里的白马王子仅有一马之隔。 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他本人就是老玩家,展别寒尊重他的态度。 白鸡同样是展别寒重点关注的对象。 一位头发花白的着燕尾礼服的老派绅士,会在入场后脱下礼帽,是场内年龄最长的玩家。 展别寒微微眯起双眼。 入场后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可以用她的记忆力保证,白鸡从未有过失态,始终保持着客气礼貌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其真实想法。 此人未必如黑蛇所料。 正一一审视其余玩家时,台上的灰面具宣布了本轮的销售情况。 “豆类顺利销售。” “米、面销售受阻。” 展别寒抬起手腕,亮起的屏幕上,数字在迅速攀升。 四百二十万,九百二十万,一千五百万。 焦炀的赌注也到账了。 展别寒抬起头,倚在座位上的焦炀对着她的方向举了举杯。 很好,无论第二轮发生什么,她都能闯进第三轮。 “本轮投资结束,下一轮将在十分钟后开启。” 展别寒抿了抿唇。 因为过程进行了公示,所以没有在最后公布第一轮投资成功的玩家数? 进入下一轮的玩家数也没有公开! 虽没注意看,但好歹听了,展别寒迅速回溯记忆,得到了本轮投资的结果。 六比九比九。 展别寒匆匆给浮躁的白马递去个眼神叫他安心,再向黑蛇瞥一眼,转身便又上楼了。 黑蛇很快跟过来,留白虎在下面观察情况。 展别寒故作焦急地开口:“有情况。” “安心,”黑蛇安抚道,“只是白蛇、黑狗两个运气好罢了。” 展别寒摇头,语气略显急促。 “黑龙掌握了一条重要信息,我用我们的选项作为代价才从他口中换出来。” “黑蛇,我们错了,这场游戏,点数太重要了!每一轮投资的门槛不是上一轮投资的胜者,而是点数达标的玩家。这意味着,只要点数够多,哪怕输掉投资,也能笑到最后。” “我们都知道黄金螺旋允许赌博,以点数作为赌注的话,不能影响到玩家参与游戏,具体到我们这场游戏,一个玩家并不是只能赢取五百万点,而是可以从其余每个玩家身上赢取五百万点……”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可能已经有人在第一轮开始前积攒了不少点数。” “第二轮投资的参与者未必只有六人!” 黑蛇早已陷入沉思。 他手扶在桌上,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以缓解内心的焦虑。 展别寒却没有停下来。 她说:“以此为基础,推测白蛇和黑狗这二人赌来了一些点数,他们分开投明显要比一起投更稳妥,因为这样能更大程度地保留点数,提高胜率。如果他们真的分开投了,那这六个人里恐怕……” “我们这三个九人队里,有叛徒。”黑蛇艰难地说出结论。 “没错。”展别寒叹息道。 也许只是没有遵从指挥,但更可能是小心隐匿在队伍中的强劲对手。 “刚才人太多,这件事揣在心里说不出,我已经简单考虑过,”展别寒温柔地笑了笑, “我想,我们必须调整策略。” 黑蛇停下手上的小动作,摊开双手:“我知道,但是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统计他们有没有输掉点数,再者说,叛徒还在里面,其他人也有撒谎的可能。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手到底有多强。” 展别寒摇头道:“我的思路是,在当前情况下尽可能提升我们的赢面。” “只要第二轮的参与者不多于十人,我们三个之间总有一个能进入第三轮。但这不够,另外两人手中的点数会被浪费。” “你是说,我们三人在第二轮开始前转移点数!”黑蛇抚掌而叹,“是了,这场游戏每轮的胜者手中点数不变,负者则要损失一千万,点数越早转移越好。两人留足下一轮入场所需的五百万,多余的转移给第三人。这样一来,要么两人进入第三轮,要么一人保送第四轮。” 说到这里,他又流露出遗憾之色。 “如果能再多五百万就好了。” “的确。”展别寒按捺心中笑意,随他一同感慨。 是该确定谁拿走那一千万点数了,黑蛇很快调整过来,他笑着问:“赌一场?” 展别寒瞟了眼时钟,时间紧迫。 她便也笑着,反问道:“猜拳吗?” 黑蛇招来门口的灰面具,赌约缔结后,缓缓卷起袖口。 终于入觳。 “来吧。”他说。 来了,展别寒点点头,凝聚视线。 “三!二!一!” 黑蛇五指展开,展别寒比出剪刀。 猜拳就像是释放有前摇的技能,只要能迅速识破对方的招式,就可以稳操胜券。 小心掌控对话节奏和进度,就是为了让黑蛇不得不与她猜拳。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展别寒客气地笑笑。 紧接着,她迅速寻到白虎,交代一番后轻松地从她那里拿到了五百万点数。 至此,黑蛇、白虎二人作为备用票仓的价值耗尽。 展别寒在大厅坐下,心中稍定,两千五百万点数足够她闯入第四轮。 进入第二轮的玩家应当有七人:黑蛇、白虎、黑狗、白蛇、白鸡、焦炀还有她自己。 黑蛇、白虎是她诓来的队友,能不能进第三轮尚未可知。 黑狗、白蛇是一组老玩家,没有目击到他们与其他玩家接触。 白鸡是城府不浅的棘手人物,仅展别寒所见,他就与三名玩家有过较长时间的交流。 胜算尚可。 实在不行,还可以考虑焦炀。 周围的玩家大多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椅子上,还有些径自去了房间,恐怕结束前都不会再露面。 场内气氛出乎意料地宁静祥和。 多亏那个所谓的必胜法,这些输家现在还一派自信,对他们的未来毫无所觉。 申购箱旁边的数字时钟时间归零,投资游戏第二轮正式拉开帷幕。 “下面进入第二轮投资。” 展别寒接过她的那张申购券,另外七人也如此。 不妙! 展别寒神色一凛。 “怎么是八个人?”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作弊吗?为什么多了两个?” 险些就要吵嚷起来,甚至有人举起拳头试图袭击他人。 “游戏的公平性毋庸置疑,请场外玩家保持安静。切记,本场游戏严禁暴力。” 灰面具们动作迅速地拉走激动的玩家,局势得到控制。 焦炀却戳他们的痛脚:“喂,你们都没试试看点数究竟能不能转让和交易,条件和额度又是什么,就敢来质疑吗?” 险些又闹起来。 展别寒倒是趁机好好打量了一番出乎预料的玩家——黑鼠。 在第二轮投资开始前,展别寒根本没有察觉出他身上的问题! 此人其貌不扬,缺乏明显特点,存在感极低,是藏得最深的一位,但交际范围又极广。展别寒梳理记忆,他起码与五名玩家有过较深接触。 情况比预想中要糟糕,展别寒有些惋惜,她一早就同焦炀私下会谈,当时觉得焦炀可用,没想到上来就翻车。不知道她的对手们在那段时间里究竟接触过多少玩家,赌了多少局,尤其是黑鼠。 原本觉得从焦炀那边得到的线索也算有用,其他玩家也要先花功夫整理思路,出手不会太快,那点时间算不得亏,可如今…… 好了,再懊恼也无济于事,展别寒注视着焦炀,将黑鼠笼在余光里。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请各位玩家于十分钟内在三种货物中选定要囤积的一种,并将申购券提交。” 灰面具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计时器开始走字。 展别寒呼吸沉稳,左手捏着那张卡片,盯了一阵子,才拔开笔帽,勾出一个答案来。 这一轮开始前已经做过确认,她选米,黑蛇选面,白虎选豆。 展别寒沿着折痕将申购卡叠起,走上台,塞进箱子里,潇洒转身。 “第一位玩家已申购。”灰面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焦炀前跨一步拦在她面前,他推着钢笔在拇指上转了圈,问道:“选什么?” 展别寒冷哼一声。 “你怎么不去问问……”她环顾一周,“白蛇先生呢?” “不,”焦炀并未挪步,“你是最闪耀的那一个。” 第6章 玩家(6) 实在是个转移重点的高手。 她不需偏转目光就能确定自己正处在全场的焦点。 彩绘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毫不吝啬地将光线投射下来,展别寒耳垂上悬挂的钻石耳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落在白胜雪的肩膀上,浅金色的修身礼裙上缀着大片花朵,材质让人联想到流动的香槟河,吸睛夺目。 展别寒并不急于开口,她歪了歪头,一缕鬓发垂落下来,目光凝在他身上,仿佛在确认他此言是否发自真心。 身旁的黑蛇发出声嗤笑,打碎场内的寂静。 他也察觉到当前的形势了。 焦炀垂下头,抬手用那支钢笔撩起她的碎发顺到耳后去。 展别寒忽视这种来自高处的压迫感,微微眯起眼:“黑龙先生,你的纠缠让我感到困扰。” 黑蛇也帮腔道:“死缠烂打这么久,实在不懂进退。” 焦炀没说话,沉默着让开路。 展别寒心中感谢黑蛇配合。 黑鼠的出现猛地将整场游戏的难度拔高,她真的要考虑和焦炀合作。但现在,还是应该尽快和他划清界限,底牌绝不能不刚开局就揭开。 但焦炀这边也不能不提示,选项越分散越好。 “既然有人好奇,不妨就公布了吧,我所囤积的货物是米。” 她略微仰起脖颈,针对焦炀那句问话偷换概念,说出了自己的选项。 这场游戏里,选到少数一派才好。 思维层次低的或许要选另外两种,更高一层的反而想避开其他选项同她一致,更谨慎的或许不信她的话。她公布与否,影响不会太大。 “唔,好像可信度不高,”她食指敲了敲钢笔笔杆,“下次就直接展示申购卡好了。” 为下一次提示焦炀做准备,也为她心中的胜利法做铺垫。 当然,胜负难料,她目前最需要的是一点运气。 能赢最好,赢不了也不妨事。 不急,还得再等等。 展别寒拉开把椅子坐下,钢笔随手丢在桌面上,往大厅中央瞧。 场内几位陆陆续续地做出决定,然后如她一般在外围坐下。 白虎想往她这边来,展别寒冷哼一声:“谁允许你过来的?” 声音在肃静的厅内回响。 白虎脖子一缩,踏出的脚硬是在空气中拐了个弯,往远处落下。 “算了,过来吧。”她又说。 白虎踟蹰一下,还是坐在她旁边。 展别寒微微测转身体,问她:“记得你算数不错,你是怎么算的?” 白虎看了看她,似乎摸不清她的意图,但还是听话地当众梳理自己的思路。 “我们总共二十四人,入场时每人都有一千万点,每个人最多输五百万。不考虑场内还剩下的八个人,最多可能有十六个人输掉总共八千万点。第一轮胜者六人,第二轮参与者八人,蒸发了两千万。” “可以认为现在第二轮开启时场内总共还有一亿四千万,平均值是一千七百五十万。不过平均值参考意义不是很大,每个人的持有情况都不太一样。” 展别寒余光观察着场内玩家的反应,又追问白虎:“几轮结束?” “四轮……”白虎的声音有些虚浮。 “确定?” “大概吧,情况太多了,不好算。” 白虎摇了摇头。 展别寒也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从白蛇和黑狗的反应来看,这两个老玩家持有的点数并不很多。 相应地,白鸡、黑鼠虽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略一反推,就能知道他们持有的点数不少,怎么也得有个两千五百万点,能敲开第四轮的大门。 焦炀那边且不提,真的要看运气了。 展别寒想。 这第二第三轮的输赢并非毫无意义,牵涉到的数字很可能会左右最终的结局。 就好像这一轮,她、黑蛇、白兔这三人中必然一人取胜两人失败。 但八人的阵容,最终的比例很可能是二比三比三,另一个胜者若是黑狗、白蛇,对她而言重大利好,可要是让白鸡、黑鼠撞上,就真的事态不妙。 展别寒试探结束,也懒得遮掩,与白虎的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犹豫到最后的黑狗也做出决定。 “最后一名玩家已申购。囤积阶段结束,下面进入销售阶段。” 为首的灰面具掏出钥匙,打开申购箱背后的锁,迅速熟练地展示每张申购卡上的选项。 展别寒竖起耳朵听着,不忘仔细观察众人的反应。 灰面具不会公布胜者,只能依靠自己的双眼去甄别。 米比面比豆,三比三比二。 “豆类顺利销售。” “米、面销售受阻。” 白虎选对了。 另一个幸运儿是黑狗,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的掩饰在展别寒这种段位看来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她的姿态与投递前那股子局促劲截然不同。 展别寒甚至觉得,场内所有人都识破了。 白虎倒是对结果早有预料,表现得相当淡定。 不安时的确慌张失措,但胸有成竹的事,不会有一丝露怯。展别寒觉得,若是这位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就这么一直玩下去,会成长为了不得的角色。 也不知道当全职主妇之前,她究竟是做什么的。 展别寒手环亮起来,将一小片桌面照亮,她没翻腕去看。 正中央的灰面具正式宣告:“本轮投资结束,下一轮将在十分钟后开启。” 计时器开始倒数。 原本被控制住不敢闹腾的玩家看了这么半天,也算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多数都察觉问题,知道自己受了骗,但身在匿名游戏中,想要追究也无能为力,只能自认倒霉。倒有几个刺头不甘心地叫骂起来,也不知道是想赢回点什么来。 展别寒耳朵烦,冷漠地甩过去个眼刀:“有什么好吵的?你们私底下和人赌,也没见你们想到要给队友提个醒?你们若是就此放弃此前的组队赌约,我还能不再计较。” 她如此狠厉,倒是骇得他们一时不敢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冲过来试图攻击她,果不其然被灰面具拉走。 粗略估计,这十六人里,起码有十个赌输掉了五百万,组队时候竟没一个主动说出来的。估计都是揣着“不差我这五百万”的心思吧。 展别寒早知道不会有人说,但当黑鼠暴露,她粗略算出参赌人数的时候,还是被震撼了。 这场游戏真的不简单。 一番争吵过后,组队赌约还是被解除了。谁也不确定场内是否有其他玩家会在结束后还保留较高的点数,如果盲目分走第一高的队友点数,只能把奖金拱手让人,与其给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倒不如指望展别寒这种组过队的队友赢了之后发些善心,或许能减轻负债。 展别寒换了个姿势坐下,右腿搭到左腿上面,侧开叉的裙摆毫不客气地拉伸,露出大半条白腿来。 白虎看看她,又扫扫四周,趁着哄乱之际小声询问:“下一轮?” “我下一轮要公开投,你也试试?”展别寒笑着说。 白虎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展别寒见状,也不再坐,起身朝着螺旋楼梯走去。 她看见白蛇和黑狗先后上楼了。 这是问话的机会。 敲到从外往里第三扇门,展别寒找到她的目标。 “我可以进去吗?”她极礼貌地询问。 白蛇让开位置:“请进。” 展别寒往里走了几步,随手拉开这间会客室的天鹅绒窗帘,窗外一片漆黑,有冷风从缝隙袭来。 “请问有何贵干?”黑狗的语气并不太客气。 “黄金螺旋里的玩家大多数都是白人,亚裔很少,非洲裔更是趋近于零。”展别寒悠悠开口。 黑狗似乎并没有仔细听的耐心,她抓住展别寒短暂的停顿缝隙问道:“怎么?” 展别寒不看她,目光停留在白蛇身上。 白蛇果然伸手暗示黑狗别再出声。 展别寒瞥一眼有些愤懑不平的黑狗,轻轻一笑:“你们都是老玩家,自然明白黄金螺旋的本质是地下赌场,提供非法赌博项目,不抽水,以高利贷的方式盈利。玩家的选择自然要考虑到价值因素,被选中的玩家必然有一定的还款潜力。” “玩家基础是白人占优,但玩家水平可未必如此。” 白蛇双手扶着一张木制办公桌,问她:“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遇到过顶尖的亚裔玩家吗?”展别寒目光灼灼。 并没有看到期望的神情。 真是可惜。 她只好说:“你们现在遇到了。” 展别寒如今是场内唯一的黄种人。 至于焦炀,他从他那位金发美人母亲那里继承来泰半白人血统,戴上面具后,外表更接近欧美人。 “你们现在毫无胜算,幸运女神也不可能让你们翻盘。不过,我们有句古话叫做‘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想再搏一把吗?” 她像条诱惑的蛇,身上斑纹绚烂,鳞片光滑,朝着猎物呲呲吐信。 第一轮囤积阶段白蛇第一个提交申购卡,可见他当初的确是充满信心的。可到了第二轮,黑狗就拖延不止成了最后一个提交者,足见他们的计划已然被颠覆。 中间发生了什么? 第一轮时的胜者中,白鸡和黑鼠都在队伍中,两个人本该选择一米一面,但他们识破展别寒几人的目的,知晓正确选项,故而选择囤积豆。 从结果倒推,很明显黑狗和白蛇选了一米一面。 运气太差了。 再加上他们恐怕也没料到还有黑鼠这一出,提前预备的点数恐怕不够他们挤进第四轮。 展别寒揣度,白蛇很可能已经出局,而黑狗所余点数,也就堪堪够进第三轮。 不抓紧时间从这两位老玩家这里问问线索,接下来可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至于合作,成败与否并不重要。 反正他们也没有遇到过他。 “你知道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白蛇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的确,白鸡和黑鼠的具体情况尚未可知。 “哦,”展别寒冷冷应了声,“那就再考虑考虑吧。” “如果觉得可行,就照着白虎的选。钱的话,只能保证给你们抹平负债。” 话毕,她果断地转身离开。 房门再度关闭,遮断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