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平妻?不,我要你跪下叫长嫂》 第59章 侯爷喜欢我姐姐吗 午膳是在正堂处吃的。 这里平时是用来见客和处理事务的地方。 除了沈鸿仁让人送来的膳席之外,阮氏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原本沈知意是打算自己下厨的,她之前便应允过陆平章,如果他来的话,她会给他下厨。 但沈父不在,她要是一走,这里就只剩下她娘和她弟弟了。 这两人没一个能跟陆平章说得上话的,所以沈知意最后还是留下来陪陆平章聊天,改换她娘去厨房下厨去了。 这会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 阮氏牵着幼子的手垂着眼睛跟陆平章说道:“侯爷慢慢吃,若有什么不喜欢的,便让朝朝托人来说,隔壁就是小厨房,做什么也方便。”她打算带着幼子去自己的房间吃,不敢在这扰陆平章的清净。 陆平章坐在主位说:“三夫人留下一起吃吧。” 阮氏面露踯躅,不敢答应。 沈知意看了看陆平章,见他并非是客气,便笑着起身和她娘说道:“娘,既然侯爷让你们留下,你们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她说完亲自扶着她娘坐下,又让弟弟坐在自己身边。 这下八仙膳桌一人一边都坐满了。 沈知意知道陆平章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上回是燕姑方便照顾沈知意,他不好说什么,但沈知意既然知道他的习惯,自然不会让他在这不舒服。 正好沧海他们这会也都在院子里吃饭,沈知意便让佩兰她们也都去外面吃饭去了。 平时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其实也不喜欢有人在后面伺候着。 没什么必要。 弟弟年幼。 母亲柔弱。 陆平章又是个寡言沉默的。 沈知意自然充当起了那个活络气氛的人,还亲自用公筷给陆平章夹菜、倒酒。 古书有云“端午宴饮,必食五黄,谓可避疫。” 这五黄便是黄鱼、黄瓜、黄鳝、咸蛋黄以及雄黄酒。 沈知意给陆平章倒了一盅雄黄酒,又亲自为他盛汤夹菜,不忘说道:“侯爷尝尝这道三鲜豆腐汤,这是我娘的拿手菜,用咸蛋黄熬制出来的,可鲜了,跟蟹黄汤的味道差不多,还不腻。” “还有这道黄鳝煲,也是今日厨房刚去外头采买过来的,说是乡下田里捕来的,个头肥美,您尝尝看如何。” 她忙个不停,像是要把所有好吃的都夹给陆平章吃。 简直跟那日的 燕姑差不多。 陆平章有些不习惯。 他不习惯有人替他夹菜,但今日既为宾客,又当着沈知意家人的面,他也不好出面拂她,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看着那碗快满了,才出声提醒沈知意:“好了,我会吃的,你管你自己。” 沈知意看他碗里的确差不多了,便也不再替他夹菜了,笑着说了声是后,也只是又说了一句:“那侯爷您别客气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陆平章嗯一声。 他倒是不至于跟人客气,从来也就只有别人跟他客气的份。 沈知意坐回去后,便又亲近地给母亲和弟弟夹菜盛汤。 他们俩第一次跟陆平章一起吃饭,还有些局促,不习惯。 沈佑索性埋头苦吃,不敢说话。 阮氏则更为拘谨,吃也吃得少,只拣面前的菜慢慢吃着。 直到接收到女儿安慰的眼神,阮氏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也主动为儿子女儿夹起了菜,就跟平时一样。 陆平章那边,她是不好僭越夹的。 但她作为长辈也不好什么话都不说,光由女儿出面了,嘴上便也招呼人多吃些。 陆平章也说了好。 等吃饭吃到一半,佩兰领着人拿来刚蒸出来的热乎乎的粽子,她还主动招呼陆平章吃粽子。 陆平章这两年食欲不算很好。 今天看在沈知意的面子上多吃了一些,但再吃一个粽子,肯定是吃不下了的,他也不喜欢吃这种糯叽叽的东西。 正欲拒绝。 沈知意便已就着她娘的话说道:“差点忘了还有粽子!” 沈知意跟陆平章说:“侯爷,这个粽子是我跟我娘、我弟弟一起包的,这红色线的是肉粽,这白色线的是蜜枣粽……您想尝哪种,还是都尝尝看?” 陆平章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说不出拒绝的话,薄唇微抿一下后丢下一句:“肉粽吧。” 相比甜的,还是咸的更能让他接受。 沈知意笑盈盈说好。 陆平章本以为她会让婢女进来剥粽子,没想到沈知意竟自己挽起袖子替他挑了一个个头肥美的,拆线剥那粽子叶。 陆平章见此,蹙眉,刚想说不必,他自己来。 便发现阮氏和沈佑也都纷纷动起手来。 沈佑虽然年幼,做事却不娇气,也不怕烫。 阮氏则提醒一双儿女,让他们注意些,别烫着。 沈知意和沈佑都笑着答应了。 之后沈知意把剥完的肉粽给了陆平章,沈佑剥的则给了阮氏,阮氏剥了两个儿女爱吃的口味分别给他们。 陆平章看着这亲密的一幕,迟迟未曾说话。 这种气氛,他从未感受过。 祖父性格其实还是严肃的,虽然对他已经十分宽容,但他们祖孙俩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都是安安静静,各吃各的。 舅父家里也是如此。 即便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饭,也都是由下人伺候。 他感受过最为热闹的时候还是在军营的那阵子,但也都是大家在一起吃,不会这样谁替谁剥。 等他后来成为指挥使后,自己一个营帐,就连吃饭也不跟那些将士们一起了。 陆平章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这种亲密、热切…… 他也早已习惯了自己独来独往做任何事。 可看着眼前这一家人热切亲密在一起的样子,陆平章竟看得有些失神。 直到耳边传来沈知意依旧掺杂着笑意的声音:“侯爷,还热乎着,您趁热吃啊,这粽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平章循声看去。 见沈知意把手指放到自己的耳垂上轻轻搓揉着,显然是刚刚剥粽子的时候被热气烫到了。 但她脸上笑意依旧灿烂明媚,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事。 不想让他们瞧出他这一瞬的异样,陆平章喉间低低滚出一声嗯的音节,他便低头提箸吃起粽子。 沈知意母女三人见他开始吃,这才跟着开动起来。 沈知意不讲食不言那套,边吃着热乎乎的粽子,边还跟陆平章说:“我们包了不少粽子,各种口味都有,回头侯爷拿一篮子回去吧,给燕姑他们也尝尝。” 她知道端午包粽子是各家各户的习惯。 像陆平章这样贵重的身份,送的人只会多而不会少。 但她还是想聊表下自己的心意。 陆平章倒也没拒绝。 “嗯。” 他虽然话少,但沈知意听完后还是很高兴。 等吃完午膳,阮氏领着人在屋中收拾残局:“朝朝,你带侯爷去院子里逛逛吧,文竹园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可以带侯爷去那喝茶休息。” 沈知意自然说好。 她带着弟弟问过陆平章的意思后,便推着他先出去了。 沧海、赤阳也已经吃完了,这会就在外头喝茶。 看到他们出来,也立刻起身过来,对着陆平章喊了一声“侯爷”后,便跟沈知意打起招呼:“沈姑娘。” 沈知意和他们见过几回,已经不陌生了,便笑着问他们:“吃得如何?” 赤阳先说:“好吃!” 沧海也跟着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句“很好吃,劳烦沈姑娘了”。 沈知意笑着说不麻烦,又说:“你们若喜欢,日后可以经常来,隔壁就是小厨房,做什么都方便。” 赤阳闻言,立刻高兴起来。 “真的?” 他倒也不是在侯府被亏待了。 作为从小跟着陆平章的人,赤阳和沧海的待遇一直都是很好的,只是他不似沧海性格沉稳,天生就喜欢热闹。 侯府整日就只有他们几个人,侯爷又喜欢安静,吃起饭来实在是太无趣了。 那样的环境下,再好吃的美味珍馐吃起来也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哪里像在这? 一群人坐在一起,虽然最开始忌惮他们的身份,有些放不开,但聊了一阵也就都放开了,还会热切地招呼他们喝酒呢。 赤阳是真喜欢这儿的氛围,刚刚就连粽子都一连吃了四个,这会还有些撑得慌呢。 但也知道这得他们侯爷同意。 要是侯爷不来,他这个贴身护卫自然是不能随便来未来主母家的。 沈知意显然也看出来了,便又低头跟陆平章说:“侯爷日后有空也多来家里吃饭吧?” 她最希望的,自然还是陆平章来。 “再说。” 陆平章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 沈知意也没坚持,笑了笑后便继续推着陆平章慢慢往前逛着,不忘问他:“前面就是文竹园,我带侯爷去逛逛?就是不怎么大。还是侯爷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陆平章不想出去碰到那群沈家人,淡声道:“就这吧。” 这正合沈知意的心意,她也不想出去看到那群糟心的亲戚。 虽然陆平章对付他们很有办法,但沈知意还是不想太打扰他的清静。 不过她有件事想跟陆平章商量下。 “侯爷——”沈知意拖长音喊他。 陆平章和她相处过这么几次,已经能分辨出沈知意这是有事相求了。 “何事?” 他神情未变,语调却不自觉往上轻扬。 “皇后娘娘给我的糕点,我可以拿出一部分送人 吗?”沈知意跟陆平章低声商量道。 这是她刚刚跟陆平章学到的。 对人不能一味地只扇巴掌,偶尔也得给他们一颗甜枣吃。 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好的听话,为她所用。 只是这毕竟是陆平章带来的东西,又是皇后娘娘赏的,沈知意觉得还是得问过他的意思才好。 陆平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个。 他无所谓道:“既然给了你了,就是你的,你自己做主便是。” 沈知意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她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容易! “那我先去吩咐下!”她跟陆平章说。 陆平章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沈知意走之前交待沈佑,让他带着他们先去文竹园,她很快就过来。 沈佑虽然面对陆平章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何况还是单独面对,但他也想替他姐姐做点事,为她分忧,自然乖巧答应了。 等沈知意离开,沈佑便乖巧地在一旁充当起领路的人。 陆平章看得到小孩努力放松,却还是控制不住身形和小脸紧绷的样子。 他没有为难小孩的恶趣味。 沈佑不是沈知意,陆平章还不至于逗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小孩。 待进了那文竹园,他便跟沈佑说:“你去玩吧,不必跟着我们,你姐过来,我会跟她解释的。” 沈佑面露迟疑。 他的确紧张,但也不想就这样离开。 这是姐姐吩咐给他的事,他不想临阵脱逃。 何况他也有话想跟陆平章说。 “怎么?” 陆平章见小孩没动,余光随便往旁边一扫,就看见了小孩脸上的表情,他挑眉看着他问:“你有话要与本侯说?” 本以为这胆小的小孩会摇头跑掉。 没想到他在迟疑片刻之后,竟然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倒是让陆平章诧异起来。 不知道他要跟他说什么,陆平章看了眼面前即便站着也没他高的小孩一会,不算热切,但也称不上冷漠地问他:“想说什么?” 赤阳和沧海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显然也都很好奇。 主仆三人其实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好惹的模样,或者故意施加什么了不得的气压,甚至他们此刻算得上很平和很好说话了。 但对年仅十岁的沈佑而言,这三人光就是在这看着他,就足 够让他紧张害怕了。 心跳如鼓。 沈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话还没说呢,沈佑的脸就已经先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涨红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沈佑也没埋下头,而是鼓起勇气攥着拳头看着陆平章说道:“侯、侯爷喜欢我姐姐吗?” 喜欢做平妻?不,我要你跪下叫长嫂 第60章 百邪莫侵,福泽绵长 “什么?” 陆平章没想到是这么一个问题。 他看着眼前的小孩,目光微滞,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倒是赤阳先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也就是突然想到之前,他们那位未来主母在侯府看见侯爷时说的那番话了,还真是姐弟俩,说话都是那么的直接。 他的笑声让沈佑更加紧张,脸也更加红了,他有些羞惭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他们了。 陆平章往身后看了一眼。 赤阳看着他漆黑的目光立刻闭上嘴巴。 陆平章这才转过头,拧眉问沈佑:“你问这个做什么?谁让你问的?” 陆平章这样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 沈佑本就怕他,此时更是如此。 但他也实在算得上坚强。 其他如他这样年纪的小孩被陆平章这样看着质问,恐怕早就要被吓得直接哭出来了,便是不嚎哭出来,也是要掉眼泪的。 沈佑虽然也害怕。 小脸发白,身体紧绷,更别说身体两侧攥得更紧的双手了,就连两片小小的嘴唇也用力地紧抿着。 但他竟然愣是没哭,就连眼睛也没红。 只是身体颤了颤后,便继续给自己鼓起勇气回答起陆平章的话:“没人让我问,是我自己想问侯爷的。”声音越说到后面,在陆平章的注视下,也就显得越来越轻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看着陆平章,没有避开视线。 陆平章看得出他没说谎,却也没立刻回答他,而是看了他一会后才说:“为什么想问这个?” 沈佑看着他绷着小脸说:“因为、因为姐姐喜欢侯爷,所以我想问问侯爷是……不是也喜欢我姐姐?” 他说到后面,声音也就越来越轻了。 陆平章回味他的话,挑眉问:“你如何得知你姐喜欢我?” 沈佑回答这个倒是没磕巴,像是已经在心里反复重复无数遍了,他看着陆平章说:“我问过姐姐,姐姐说她如今除了我们,最喜欢侯爷,是真心想嫁给侯爷的!” 赤阳听到这话,再次没忍住笑出声。 不过这次不用陆平章回头看他,沧海就先制止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而沈佑也没因为这一声笑就再次羞惭地低头,而是认真地看着陆平章,等着他回答。 陆平章今年二十有二,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孩质问情感上的问题。 他看着 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没他坐着时候高的小孩。 明明胆子小的不行,却还是努力鼓着勇气和他说话。 这一瞬间,陆平章好像也看到了那个时候的沈知意。 她那会也是这样。 明明心里也胆怯不已,却还是敢冒着冒犯他的准备,鼓起勇气与他周旋。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眼前的小孩太过听话,也太容易听信别人的话,虽然这个别人是他的亲姐姐。 而沈知意呢? 熟悉之后就能看出她的狡黠、古灵精怪,最会就坡上驴,才没有那么乖。 只是他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连小孩都骗。 什么最喜欢他? 还真是会骗人。 “过来。” 陆平章跟沈佑说。 沈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会才敢走过去,走到陆平章的面前。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 陆平章一板一眼,就像是在教自己的部下,又或是弟弟。 沈佑听到这话,乖巧点头,跟陆平章表示道:“我有好好读书,每次夫子抽考,我在私塾里拿的都是第一。”他说完后,见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只是点头,却始终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 沈佑心里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强求。 侯爷能为姐姐做这么多,已经很好了,何况刚才那些话就已经费了他好大的劲了,他已经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但沈佑还是想跟陆平章说:“侯爷,我会快快长大,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以后也会好好孝敬您,您可以对我姐姐好一点吗?” 沈佑的身量说这样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气势。 这要换作别人,陆平章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时,陆平章竟用一种平等的,男人间的平视看着沈佑说:“好,我等着。” 沈佑这才抿开嘴角,有些害羞地笑了。 他跟陆平章说:“前面就是娘和姐姐给侯爷收拾出来的房间,我带侯爷去那休息吧。” 这个点,太阳还是大,挺热的。 陆平章也就没拒绝。 等沈佑替他引路的时候,陆平章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忽然又说了一句:“不用担心,我既娶了你姐姐,自会好好对她。” 沈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惊讶地睁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陆平章,在跟陆平章四目相对时又笑起来,高高兴兴地 冲陆平章说了句:“谢谢侯爷!” 陆平章没再说话。 之后沈佑为陆平章领路。 陆平章看着沈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沈知意。 他们初见那时,沈知意好像也才十岁左右……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的天真烂漫。 沈知意并不知道她就不在这一会,她的弟弟就已经把她出卖光了。 她过来的时候,心情还很好,悠哉悠哉的,十分愉快。 她手里捧着盒子,找了一圈也就找到陆平章休息的地方来了。 沧海和赤阳在外待着,看到她过来,纷纷躬身喊她“沈姑娘”。 沈知意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问道:“侯爷在里面?” 待沧海点头,和里头说了一声后,沈知意便进去了。 这里其实是沈知意的房间,只是她现在还没搬过来住,所以便用来招待陆平章了。 屋内点着好闻的安神香。 沈知意进去也没脱鞋。 这里不像陆平章的屋子,还需要脱鞋进去。 “侯爷,我进来了。”沈知意进去前还不忘跟陆平章又说了一声。 这里也没陆平章的屋子大,甚至一半都没到。 陆平章的屋子是一眼望不到头,沈知意这屋子却是两眼就看全了,她进屋后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陆平章在窗边望着外头的竹林,旁边有已经沏好奉上的热茶。 不过沈佑已经不在了。 沈知意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弟弟的身影,边走边问陆平章:“佑儿呢?” 陆平章这才开口:“我让他走了。” 沈知意闻言也没多想,只当陆平章是想一个人清净下,她捧着手里的盒子继续朝陆平章走。 等走到陆平章的面前,沈知意便笑着与他说:“侯爷,这个给您。” 陆平章其实一早就看到她手里这只盒子了,但还是等沈知意开口,他才问:“什么东西?” 沈知意直接替他打开了。 她跪坐在陆平章身边的榻席上,把里面的两样物件呈给陆平章看。 一个是蓝色兰草的香囊,里面放了艾草、雄黄、朱砂一些专门端午辟邪驱除毒气的东西,还有一根五色绳。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陆平章说:“这两样都是我自己做的,香囊……肯定没别人做得精美,侯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放在帐子上吧,就当端午应个景。” “不过这五色绳我做得还是很好的,侯爷要 戴上吗?” 沈知意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平章说:“端午佩戴五色绳是用来祈求平安的。” 陆平章听过这些风俗。 平时燕姑也会替他筹办这些。 但陆平章一向不喜欢在手腕上戴这些东西,所以燕姑这些年也只是给他做香囊。 此时陆平章照例想拒绝。 但眼睛看着沈知意望着他的双眼,那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陆平章那句拒绝的话在看着她的双眼时竟有些说不出来,他看着沈知意,忽然又想起刚才沈佑说的那番话。 ‘姐姐说现在除了我们最喜欢侯爷了!’ 或许是因为他看得时间太长了,耳旁传来沈知意疑惑的声音:“侯爷?” 陆平章没吭声。 但在沈知意疑惑的注视下,陆平章看着沈知意,心里一面喊着“小骗子”,一面竟然真的朝沈知意伸出手,示意她替他系上。 沈知意看到他这个举动很高兴。 她笑着拿出五色绳,微微朝人那边倾身一些,替他在腕上系上了那根被她编织而成的五色绳。 做这样的举动,两人自然不得不离得要近一些。 虽然不如那日丈量身体时那么近,但陆平章还是感到一些不适应。 手腕被她细腻的指腹轻轻带过,入目则是她低着头时更显白皙柔软的后颈。 陆平章看着那抹白皙,忙撇开脸,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轻轻动了一下。 “马上就好。” 沈知意以为他不耐烦,忙说了一句。 陆平章没吭声,也忍耐着没再动弹,直到耳旁传来沈知意的一声“好了”。 几乎是沈知意才说完,陆平章就先收回手,耳边却再次听到沈知意紧接着的一句吉祥话:“我祝侯爷从此百邪莫侵,福泽绵长。” 陆平章怔怔看去,只看到少女灿烂夺目的双眼。 她弯着眼睛笑着,陆平章听到这一刻猝然响起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谁的。 喜欢做平妻?不,我要你跪下叫长嫂 第61章 有所不同 陆平章在沈家并未待太长的时间。 跟沈知意喝了会茶,他便准备走了。 “侯爷这就要走了?”沈知意目露不舍,她本来还想劝陆平章晚上也留在家里吃,中午她没能如约为陆平章下厨,想着晚上要是陆平章在的话,她倒是能去厨房给他做几道菜。 但她也看出陆平章不是个爱在外面待太长时间的人。 说实话,他今日会来,其实就已经让她十分意外了,想着来日方长,沈知意也就没再多劝。 她很快就重新收拾好了心情和陆平章说道:“那我让人去收拾下要给您的东西。” 陆平章点点头。 他目送沈知意离开,直到沧海和赤阳进来,他才撇开视线,淡淡说了句:“走吧。” 二人自然没有二话。 “把东西拿上。”他们过去的时候,陆平章随口吩咐了一句。 盒子这会已经重新被盖起来了,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但沧海心细眼睛也尖,看到了他手腕上一抹未被衣裳全部遮掩住的五色绳。 他笑笑也未多言,只轻轻答应一声便拿起桌上那只盒子。 倒是赤阳还有些不舍得这里的热闹,问陆平章:“侯爷,我们这就走了啊?不多留一会吗?” 要搁平时,陆平章早就要拿眼瞥过去了,但今日,他竟然并未这样做。 掌心按在扶手之上,修长的手指顺势垂落。 他想到刚才沈知意那个不舍的眼神,也想到刚刚那一刹那,他的脑中竟然闪过一个倘若沈知意开口挽留的话,他或许会留下来的念头。 但沈知意的不舍刹那消失,他的这个念头自然也就一闪而过。 “你想留就留。” 他没什么语气地跟赤阳说。 赤阳一听这话立刻乖觉地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推着他出去,不敢再多言了。 刚出文竹园,三房院子里就已经站满不少人了,阮氏领着一双儿女在前等候,其余下人就恭恭敬敬地簇拥在他们身后。 看他过来,沈知意率先迎过去,茯苓拿着食盒紧跟在她身后。 “我送您出去。”她跟陆平章说。 陆平章未置可否,倒也没拒绝。 二人结行过去。 阮氏领着一众人与陆平章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陆平章跟阮氏说:“三夫人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便让知知来侯府说,不必客气。” “沈三爷的事, 我也已经听知知说了,之后我会着人去各处海域查下,看看有没有沈三爷的踪迹,若找到,必护他安全。” 陆平章的这番话,别说阮氏惊讶了,就连沈知意也满目吃惊地看向他。 阮氏本不愿麻烦陆平章。 但事关丈夫的事,阮氏心中也着实担心丈夫在外出事,便也没多加迟疑,只千恩万谢般跟陆平章道谢起来:“多谢侯爷!” 沈佑也跟着用软糯的声音跟陆平章道了谢。 陆平章摇摇头,示意不必客气。 之后他看向身旁的沈知意。 沈知意这会还对着他怔着神,直到接触到陆平章看过来的眼神,沈知意这才回过神来。 她先转过脸和阮氏说:“娘,我先送侯爷出去。” 阮氏忙道:“娘跟你们一起去吧。” 这下倒是不需要沈知意去说什么,陆平章自会拒绝:“不必了,知知送我出去就好,三夫人留步吧。” 他既开口,阮氏自然不会再多言,恭声应了一声是后便低头恭送陆平章离开了。 信义侯拿她当长辈看待,但阮氏却不敢真的分不清情况,真以信义侯的长辈自居了。 反倒是陆平章走之前,还跟年幼的沈佑说了一句:“好好读书,若有什么需要,也可喊你姐姐来跟我说。” 沈佑没想到他这位未来姐夫竟然还想着他,惊讶之后又欣喜地抬起脸笑了起来:“谢谢侯爷!” 他在心里忍不住偷偷想。 侯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喜欢姐姐、爱姐姐的话,但他觉得侯爷就是喜欢姐姐的! 要不然怎么会对他们这么好呢? 比之前那个讨人厌的姐夫好多了! 之后陆平章跟沈知意在他们的目送下,先行离开了三房。 几乎是才一出去,沈知意就忍不住跟陆平章说了:“侯爷——” 陆平章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未等她开口便先道:“先不必道谢,本侯只是派熟悉海域的人先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还是未知数。” 话是这么说,但沈知意还是很感谢他。 发自肺腑的感谢。 虽然他们俩当初拟定契约的时候,表明了只假成亲,互不干涉彼此。 沈知意也跟他表示过,绝不会用信义侯夫人的身份做什么。 可从他们俩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陆平章帮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沈知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了。 虽然陆平 章每次说起这些都是轻飘飘的,并未揽功。 但沈知意不是那种不识好歹到真能心安理得享受一切的人,所以她惭愧。 她也想为陆平章多做些什么。 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面对如此富有的陆平章,她究竟能为他做什么? 一只香囊、一条五色绳、一串络子…… 相比陆平章给她的那些,她给的这些实在是不够看的。 沈知意因低头冥思苦想而显得有些沉默。 陆平章自然看见了,正欲开口说话时,前边忽然先传来一阵响动声:“侯爷,您这就要走了吗?” 陆平章听到这个声音就下意识拧起眉。 他目露不耐往前看,果然看见沈鸿仁带着沈家族人过来了。 沈知意也看到了,她亦皱了眉。 侧目瞧见陆平章脸上的不喜和厌烦,沈知意怕他误会是她喊人过来的,她心中担心,一时间倒也顾不得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先跟人低声解释起来:“侯爷,我没跟他们说。” 陆平章看着她脸上的担忧模样,心头忽然一松。 他并未觉得是她做的,只是单纯厌烦沈家这些族人罢了。 “嗯,我知道。” 在沈鸿仁他们过来的时候,陆平章先跟沈知意说了这么一句。 沈知意闻言又仔细观察了下陆平章的脸色,见他神情如常,并未有对她的不满,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之后有沈家族人的随同,沈知意倒是也不好再跟陆平章说什么,直到走到大门口,陆平章上了马车,沈知意这才从茯苓的手里拿过食盒递进去。 话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妻。 沈知意当初能对陆砚辞装模作样说“你要想我”这样的话,对陆平章却是说不出口的。 最后看着陆平章,能说的也就只有一句“侯爷注意身体”。 相比起她,沈鸿仁说的话就多了。 他当初也是进士出身,文章做得不错,话也能说得一团锦绣。 说完还不忘拉着长子跟陆平章引荐道:“侯爷得空常来家里啊,这是犬子子充,是朝朝的大堂兄,如今在京城的青山私塾读书,一向仰慕侯爷,日后朝朝没空,就让犬子陪着您。” 沈知意在一旁皱眉。 她这大伯父平日看着一视同仁,好像很公平的模样,但有时候一些细节就能看出来他的私心。 看着居于人后的二哥,沈知意也没在这种时候替她二哥引荐,但看着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还有他们跃跃欲试,欲把自己的孩子也往陆平章面前送的样子,沈知意顿时心有不耐起来。 她刚想说话。 陆平章却先她一步开口了:“之后再说吧。” 他语气不冷不热。 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捏一捏自己的眉心,沈鸿仁便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他也知道见好就收,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作揖体贴道:“那侯爷您慢走,下官等着您下回再来,下官再好好招待您。” 陆平章不置可否,也没理会他。 只在走前跟沈知意四目相对,留下一句:“走了。” 沈知意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挽留,她看着陆平章忙点了点头。 陆平章却看着她又说了一句:“有事就让人来传话。” 沈知意看着陆平章微怔。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只当陆平章这是在给她撑场面呢,她立刻嗓音清脆地答应下来。 这之后,陆平章便直接丢下帘子,也没再多看沈家族人一眼。 沧海和赤阳也只是跟沈知意道了别,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先行驾着马车离开了。 沈知意目送马车离开。 直到马车远去,沈知意这才收回视线。 她看着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除了大伯父和大堂兄外都有些面色不好看的模样,沈知意也没打算在这多留,只跟沈鸿仁说了一句“大伯父,我还有事就先回屋去了”。 沈鸿仁只当自己今日得了信义侯的青睐,正是春风得意之际,面对自己这个好侄女,自然笑呵呵应好。 沈知意又跟其余族人说了一声。 沈家族人倒是没说沈知意什么,心里记着刚才那几盘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糕点以及信义侯对她的态度,他们对待沈知意倒是颇为客气,还笑着邀请她得空去家里玩。 但沈知意一走。 其余沈家族人却没给沈鸿仁什么好脸色看了。 虽然碍着沈鸿仁的身份,没敢直接当面发作起来,但心里却是一个个都十分地不爽。 沈鸿仁自然看得出来,却也没当一回事。 这些族人说到底都没他有出息,还得看他脸色过日子,至于族中那几位长辈,他们也知道分寸,便是真有些话语也传不到他这边来。 人啊,总是得可着自己先来。 自己吃饱饭了,才 能给别人喝点肉汤,沈鸿仁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所以在招待族人进去的时候,沈鸿仁好似分毫看不见他们脸上的不满,仍笑呵呵的,还不忘压着声音跟自己的长子嘱咐道:“我看侯爷对朝朝是真的在意,你日后也记得待朝朝好点,别让你二弟占了那边的便宜,越到你头上去。” 又想到自己妻子女儿对三房的态度,沈鸿仁拧着眉,又跟着嘱咐了一句:“别听你娘和你妹妹的抱怨,弄得耳根子都软了,大丈夫在世,要知道什么对自己而言最重要。” 好在沈子充还是知道轻重的。 他也不耐烦母亲和妹妹这几日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此时听父亲这样说,自然点头道:“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 沈鸿仁见他如此,心里自是更为满意起来。 他好似已经见到青云之路于他唾手可得了。 喜欢做平妻?不,我要你跪下叫长嫂 第62章 陆砚辞的嫉妒 沈知意回到三房之后,发现来了好几位旁支的伯母、婶子,她们这会正带着自己家里的小辈在主屋陪阮氏说话。 有人眼尖从窗户处看到沈知意回来了,更是立刻喊道:“大姐姐回来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茯苓在沈知意身后小声嘀咕。 看这满屋子的人,怕是今日来家里吃席的女客们都过来了,除了大房那对母女。 沈知意却知道这是那几盘糕点起作用了。 她面上未显,仍挂着明媚的笑意,一路往里走时,心里却不禁再一次在心中感叹起来,陆平章果真厉害。 其实这些事,父亲也曾教导过她,只是父亲的性子太过柔和,对家中族人又太好了一些。 加上从前父亲好的时候,没少帮扶家里和族人,可父亲出事之后,他们却一个个都避之不及……以至于她觉得做人就不能对别人太客气,得硬气一些,这样旁人才不会欺负他们。 可陆平章用实际行动教她。 对人不必永远如此,想让别人为自己所用,适当的给些甜头更好。 今日她若不送那些糕点,自然也没什么,反正她有如今这个身份,他们便是心里再不满意她也定不敢说她什么。 但人生在世,何必处处与人为敌? 她并不盼着和这些族人交好,也不想与他们交好,但少一些敌人总是好的。 这样日后她不在家中,这些族人也不至于被王氏撺掇着跟她母亲过不去。 日后她要是真想分家,也有人能替他们走动说话,毕竟族里如今还有几位叔祖父、伯祖父在管事呢。 这样一想,沈知意更是一改从前硬邦邦不好欺负的模样,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她进屋之后便一个个称呼过去,也让里头的女客心头悚然一惊,显然没想到她们这位平日泼辣不好惹的知姑娘今日竟然会如此地客气。 她们刚刚来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便是这丫头今日跟她们冷嘲热讽,她们也会笑着受着,绝不跟人置气。 没想到……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今日究竟哪根筋撘错了? 但她们也不至于上赶着去找罪受,看沈知意如此好脾气,她们自然也更为客气起来了。 这里沈知意陪着母亲招待宾客,宾主尽欢。 另一边,陆平章乘坐马车不久之后便到侯府了。 陆平章的马车从不在门口直接下,而是直接从正门通往东院。 一路马车未停。 不过半路的时候,倒是碰到了陆砚辞。 对于这个弟弟,陆平章是从来不加理会的,沧海客气一些,碰到的时候会喊一声“二公子”,赤阳却也跟陆平章一样,都是眼高于低,不加理会。 今日也是。 原本这只是一段很普通也很小的插曲。 马车未曾停下,陆砚辞也早就已经习惯陆平章对他的态度了。 如果没有沈知意的事,他甚至不会在长大之后透露出一丝对陆平章的不满,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乖巧的弟弟。 直到他有能力碾压陆平章为止。 偏偏之前因为沈知意而当众破了功。 但他毕竟知道轻重,不至于真这样明目张胆跟陆平章过不去,近来他也渐渐有些想开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他一向讨厌看不上的女人。 陆平章不挑,什么女人都要,连他不要的人都视若珍宝,当成什么宝贝一样,那就让他拿去好了! 至于沈知意,他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让她后悔离开他! 直到陆砚辞看到车窗处一闪而过的陆平章。 原本只是随意一看。 陆砚辞却突然看到他支颐着头而裸露出来的手腕上,竟然系着一串五色绳—— 瞬间,陆砚辞的目光僵滞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平章的手腕。 可马车一闪而过。 还没等陆砚辞看得更清楚一些,就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了。 陆砚辞下意识跟着往前迈了两步。 直到清醒过来,陆砚辞看着远去的马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跟沈知意定亲八年,陆砚辞自然收到过不少沈知意送给他的礼物,大到外面买的,小到她自己亲手做的。 即便陆砚辞不喜欢沈知意,也看不上沈知意送给他的东西。 但毕竟相识多年,他对沈知意不可谓不熟悉。 他知道沈知意编五色绳的习惯,别人的五色绳尾部都是盘扣,把线尾收进去,沈知意却喜欢留下几根做成穗子一样。 她觉得这样好看,别致。 所以陆砚辞可以笃定陆平章手腕上的那串五色绳,出自沈知意的手笔。 这其实并不奇怪。 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沈知意给陆平章做这些实在很正常,可陆砚辞就是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十分不舒服。 明明他此刻手腕上也有左谧兰亲自为他编织的五色绳,但陆砚辞还是目光厌恨地看着陆平章离开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恨谁? 又是在恨什么? 恨陆平章处处喜欢压他一头,什么都要跟他争? 还是恨沈知意不守妇道、朝三暮四,之前还对他爱得死去活来,这才过去多久,就只知道讨好陆平章了? 心中的怒火让陆砚辞无法平息,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他直接沉着脸往回走。 侍女秋蝉正领着人在为他清扫屋内,装扮屋子。 眼见公子突然沉着脸从外面回来,秋蝉还吓了一跳。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她忙迎过去贴心询问。 陆砚辞沉着脸没说话,进了屋后就让所有人都下去。 秋蝉也不敢忤逆。 她挥手让旁人都先行退下,自己则留下给陆砚辞重新斟了茶。 “您刚刚不是去找左姑娘吗?”明知不可能,但秋蝉还是忍不住看着陆平章问道,“左姑娘惹您不快了?” 陆砚辞自然不会回答她这样的问题,他也没喝茶,而是去里面翻找东西。 “公子,您在找什么?”秋蝉见他进屋,跟进去问。 陆砚辞这才沉着脸问:“沈知意给我的东西呢?” “什么?” 秋蝉愣了一下。 直至反应过来,她才说:“您之前不是不想见到吗,奴婢就都收起来了,也免得左姑娘之后不小心看到后不快。” 陆砚辞沉声道:“拿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秋蝉还是立刻去替人找了出来。 那盒子被她藏得极为隐蔽,若非藏这东西的人去找,恐怕还真找不到。 但显然藏这东西的人也不够尽心,这才过去半个月,盒子表面就已经落了灰了。 秋蝉捧着盒子轻轻掸完上面的灰后,拿给陆砚辞。 刚想问他要做什么,有没有她能帮忙的,陆砚辞就已经先驱赶她出去了。 他平日对待下人时,脾气都很好。 这阵子却屡屡发火。 秋蝉知道他这阵子不痛快,一来是因为那沈姑娘的事,二来是因为仕途上的事……本以为娶了左姑娘万事大吉,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官员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公子这阵子虽然如愿进了翰林院,却也没被重用。 秋蝉有些心疼他。 但也不敢惹他不快,只能先行垂目退下。 要出去前,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见公子拿着盒子站在屋内,脸上神情在阴影中难辨。 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公子变成这样,秋蝉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出去了。 陆砚辞打开盒子,果然看到里面有几条泛旧的五色绳,跟陆平章手腕上系着的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陆砚辞甚至产生一种冲动,想把手腕上的五色绳换成沈知意做的,让陆平章看看他得到的属于沈知意的爱从来就不是全部! 沈知意从前最爱的是他! 是他! 但这种念头在他指尖真正碰触到那根五色绳时,霎时回过神来。 他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没想到他竟然真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心中怒火愤然而起。 陆砚辞在收回指尖的那一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竟气愤地直接把手里的盒子狠狠往地上砸去。 眼见盒子被磕得露出残角,他还在喘着气,满目愤懑直盯着。 像是在盯着陆平章,又像是在盯着沈知意。 这里的动静传至外头,别说其余下人了,就连秋蝉也吓了一跳。 “秋蝉姐姐,公子这是怎么了?”有人轻声问秋蝉。 但秋蝉哪里又知道? 闻言也只能拧眉与旁人说:“这阵子都仔细些,别惹公子不快。”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那一天陆砚辞的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秋蝉也只是奉命把那残了一块的盒子重新收了起来。 端午之后。 很快就到了五月十五,陆砚辞和左谧兰的大婚之日。 但这天,侯府虽然敞开着大门,锣鼓喧天,但来的客人也实在称得上稀少,还没陆砚辞高中探花那日来的人多。 喜欢做平妻?不,我要你跪下叫长嫂 第63章 有人更想她死 沈知意这天没去观礼。 陆家也没人给她递帖子邀请她去。 但沈知意人未至,礼却是着人送过去了的,拿捏着陆砚辞未来大嫂的身份,好像真是去体恤祝福他们的,也不管他们接不接受。 不过沈知意也没故意去惹事。 礼是送的正经礼,派去的人也不是故意去闹事的,不过沈知意派去的人回到沈府的时候,就殷勤地给沈知意带了消息回来。 她没直接见到沈知意,而是把话带给了贴身伺候沈知意的茯苓。 茯苓当时正好要送时兴的西瓜过来。 从来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她打发人后便立刻回屋跟沈知意去回禀了这个消息。 沈知意当时正坐在东次间的湘妃榻上给陆平章做中衣,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她也没想到陆砚辞这个大婚竟然会办得这么寒碜,连观礼的人都没多少。 至于这其中原因,自然也好猜。 那日陆平章是如何对待陆砚辞一家人的,当日来观礼的人都有目共睹,便是没来的人也自有人会告知,两厢对比下,自然没多少人敢直接忤逆陆平章去给陆砚辞祝贺。 “太后也没去?”她问茯苓。 茯苓刚刚也问了,这会便回道:“说是来了一个送礼的姑姑,但也没久待,送完礼跟那位说了几句就走了,没观礼,连茶都没喝。” 沈知意点评:“太后还是记挂她的。” 茯苓没说什么。 只是坐在她前边小圆凳上的时候,才又说了一句:“不过那左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来,倒是奇怪得很,要不是碍着太后娘娘,肯定有不少人得议论这事呢。” 沈知意对于这个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闻言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怕是关系不好吧。” 真要是关系好,左谧兰那样的出身,何至于沦落到跟陆砚辞在外无媒苟合呢? 在这个层面上,她跟左谧兰倒是相像得很。 背后都没什么人,都得靠自己。 只是左谧兰的筹谋是为自己安身立命,而她的筹谋则是为了她的家人能好好的。 “要奴婢喊人去京城那边查下吗?”茯苓压低声音问沈知意,手里倒是给人拿叉子叉着西瓜喂给沈知意吃。 现在他们有钱有人,想查些事情,自然也没以前那么难了。 她虽然也不喜欢那陆二公子,但同样不喜欢这个半路插足的左谧兰。 要不是有侯爷 帮姑娘,还不知道他们姑娘会面临什么呢。 但沈知意拒绝了。 “不用。” 她摇摇头,就着茯苓的手咬下西瓜。 这个季节的西瓜正新鲜,水分十足,口感也清甜,冰镇过后就更好吃了。 沈知意有些年没吃过西瓜了。 她不忘招呼茯苓也吃,嘴上则边吃边含糊说道:“她不招惹我,我也没必要去招惹她。” 茯苓一向听她的话。 闻言点点头,吃起西瓜来,也不说这事了。 陆家这些事,沈知意并未主动跟阮氏说起,倒是阮氏听说今日是陆砚辞大婚的日子,午间跟她吃饭的时候格外小心,还嘱咐佩兰吩咐底下人别胡乱议论此事,怕沈知意还在意这事。 午后还非要拉着她一起。 怕她一个人待着,心里难受。 沈知意看得哭笑不得,她笑着安慰阮氏:“娘,您不用这样,我早就放下了。” 阮氏没想到会被她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不过女儿既然主动说起,阮氏也就没再隐瞒。 “真的?” 她还有些不放心。 沈知意态度自若,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她说得没有丝毫犹豫:“陆砚辞负我在先,我又不是什么受虐狂,还能对他继续情根深种。” 何况说到底她对陆砚辞本来就没多少情谊。 便是曾经有过,也早在陆砚辞那一次次的冷脸漠视下消失了。 “你能想开就最好了。” 阮氏对于这个回答显然很高兴,她松了口气,又说:“那你对侯爷……” 沈知意听她提起陆平章,倒是显微地顿了顿。 但也不过瞬间的光景,她便继续笑着靠在阮氏的肩膀上说道:“侯爷待我如此之好,我自然也要好好对侯爷,您就放心吧,我是要跟侯爷好好过日子的。” “您瞧我给侯爷做的这身衣裳,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沈知意说完举起手里那件做了数天、改了无数次的衣裳,拿给她娘看。 阮氏拿过来看。 女儿女红一向不算太好,她和丈夫在这些方面也对她从来没要求过。 手里的这件衣裳比起从前女儿做的那些,已经好上太多了,可见女儿的用心。 她从前担心女儿跟信义侯身份之悬殊,怕她在这桩亲事中吃亏受欺负,可自从上回信义侯来家 里之后,阮氏就一改之前的态度。 信义侯身份的确贵重,但为人品性同样贵重。 阮氏虽是内宅妇人,但毕竟年长些,看对方究竟有没有尊重自己的女儿还是看得分明的。 更难得的是,信义侯不仅尊重女儿,连带他们这些人,他也同样看重。 当初那位陆二公子要能这样对朝朝,阮氏也不至于如此反对。 好在朝朝没嫁给他,阮氏在心里不止一次如此庆幸。 “侯爷是很好的,你以后的确要好好对他。”阮氏跟沈知意说。 至于信义侯的腿疾,阮氏如今也不再想了。 这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之事?人生能有几美就已经很好了,只要女儿是幸福的就够了。 这里母女俩靠在一起说着闲话。 外面茯苓领着花楹她们捕捉扰人的知了,十分热闹。 但此时侯府西院却是和此处截然不同的光景。 今日侯府明明红绸高挂,院中桌席也摆了好些,但该来祝贺的客人却寥寥无几,连两张桌都没坐满。 有些人直接拿各种理由推脱说自己有事,着人送了礼过来,想着两边都不得罪。 有些人却是连礼都没送,显然是怕极了得罪陆平章,害怕他来日秋后算账。 这种情况下,陆砚辞、陆父的脸色都不好看,陈氏更是恨得牙痒痒,还偷偷抹了一回眼泪。 原本之前被陆平章那样刁难,她就已经在宛平的贵妇圈里抬不起头了,没想到今日她这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大婚,她竟再次遭遇了这样的难堪! 想着回头还得给陆平章大肆操办他跟沈知意的大婚,陈氏心里这口气更是憋得慌。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娶了那沈氏进门,也好过如今我们丢这样大的脸!” 正好儿子醒酒出来,陈氏便没忍住跟他抱怨起来。 陆砚辞便是一贯能忍耐,今日被这样对待,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刚才喝了不少闷酒,本就心烦意乱。 此时又听母亲在身边抱怨,吵得人聒噪头疼,陆砚辞心中烦闷,额角连跳几下之后,他亦不由脱口而出:“当初不是您不喜欢沈知意,处处为难她,现在您倒是又不愿意了!” 陈氏这阵子被不少人责怪训斥,甚至没少跟丈夫争吵。 但面对儿子的指责,这却还是头一回。 陈氏被陆砚辞这番话说得直接愣住了,好半晌,她才苍白着脸,嘴唇轻抖着满脸不敢置信地 看着陆砚辞说道:“你现在这是在怪我了?” 陆砚辞没吭声,但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答呢? 陈氏先前是气苦憋闷,现在却是真的难过了,她红着眼睛说道:“我那样做都是为了谁!” “你现在怪我,可你不是也不喜欢那沈氏?” “你还故意带左家那丫头在那样的日子登门,你不就是想故意恶心沈知意那丫头?你现在怪我?但你要是这事做得妥当一些,小心一些,事情又怎会沦落到这样的田地!” 从前亲密无间的母子俩,如今却在大喜日子互相指责起来。 母子俩的脸色都难看至极,但又顶着一口气,谁也没说话。 他们身后随侍的婢子却都慌了神,一个两个都纷纷劝说起来:“夫人,少爷,你们别吵了。” 陈氏没说话。 看儿子沉默,不禁默默垂起眼泪。 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这阵子,丈夫婆婆不管她,还时常指责她做得不对,女儿也不理解她,总跟她争吵,没想到现在就连儿子也跟她起了隔阂。 陈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好几瓣了。 陆砚辞揉着眉心。 心中仍旧烦心不已,但听到他娘的哭声,陆砚辞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先低了头,不想再吵了:“儿子今日喝酒喝多了,冲撞了母亲,母亲别跟儿子生气了。” 陈氏到底也是心疼这个儿子的,也知道他这阵子不好受。 仕途受挫,外头又各种流言蜚语,此时见他主动先低头,她看着儿子明显消瘦许多的脸,自然也不忍再多说。 “娘也有错。” “娘那日就不该让人去喊那陆平章出来,要是没有那陆平章帮衬那小蹄子,那小蹄子如今又岂会如此猖狂?我们又怎会这样?”陈氏恨道,怪完自己又怪起陆昌盛,“都怪你爹,这都是你爹出得馊主意!” 陆砚辞没吭声。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该丢的脸也都丢尽了。 他不想多提。 只是想到再过两个月,沈知意就要进府嫁给陆平章,以陆平章的性子,那日必定会狠狠压他一头,他又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他怎么不早点死!”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吐露了这样一番话。 陈氏听得悚然一惊。 她当然知道儿子这是在说谁,怕隔墙有耳忙往四周看,眼见无外人,又目光狠厉地看向春冬和伺 候在陆砚辞身后的秋蝉。 秋蝉聪慧。 知道陈氏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先跪下表忠心道:“夫人放心,奴婢生死都是公子的人,绝不会做对公子不利的事!” 春冬反应过来也连连保证。 陈氏没发作她们,心里也知道她们的忠心,所以她也没赶她们走,只肃起面容,沉声跟长子说了句:“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陆砚辞何尝不知道? 他只是实在恨透了陆平章。 他沉默点头。 陈氏拍拍他的肩膀,又嘱咐了秋蝉几句,让秋蝉陪着陆砚辞先离开。 等他走后,陈氏看着他离开的颓然身影,站在原地回想长子刚刚的那番话。 别说长子想,她又何尝不想? 只要陆平章一日不死,他们一家人就都要被他压着欺辱! 可陆平章身边能人那么多,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那个沈知意。 陈氏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虽然不知道陆平章有没有派人保护那丫头,但万一呢? 陈氏不可能冒着风险去处理那丫头。 可她不能,有人却能。 陈氏想到了王氏,那位沈家大夫人。 想到这阵子她打听到的那些事,陈氏料想那王氏比她还更想解决那丫头。 喜欢做平妻?不,我要你跪下叫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