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贪夜欢[玩咖x深情]》 1、怪梦 雾气弥漫。 被人圈在角落里的感觉并不舒服—— 身后似乎是什么椅子,比不上沙发的柔软,肩胛骨抵在上面硬邦邦的,靳欢眼睛眯起,试图看清眼前人,可是被人桎梏着摇晃得头有些眩晕,追问声一声接着一声吵得她心烦意乱, “欢欢,别走……要走我和你一起走,我带了证件,我们现在就去登机结婚好不好——” 靳欢还没听下文,就被“结婚”这两个字吓得打了个激灵,忙试图安抚住, “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我这样不舒服?” 对面态度似是有所松动,但是还没等靳欢松口气,起身的动作就再次被拦住, “不行,我松开你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会很快就把我忘了——” 靳欢尬笑,“怎么会?” “那我是谁?” ……靳欢沉默下来。 耐心也很快告罄。 限制人身自由他倒是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她手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一巴掌直接扇过去。 不是忍住了,而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难不成是被人下药了?不至于吧?她力图集中精神回想下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但是眼前人根本不给她机会,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脑子彻底被晃成了浆糊。 只能再次先稳住人。 她抬眼看去,面前人的脸依旧模糊,唯独一双眼睛格外清晰。 若说之前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这位应该的确是自己的某一任男友。 这双眼睛,完完全全符合自己的审美。 就是现在看来人品不怎么样。 而且名字……说实话,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给点提示呗?” 对面人虽然咬牙切齿,但好歹开口了,“墨尔本。” 具体到城市,那范围就小了,这次不用怎么思索,靳欢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人名。 可惜的是,有两个人名。 二选一。 没犹豫,靳欢直接蒙了一个,错了大不了再说另一个就是。 “陈知衡?” 回应她的是怒气更大的摇晃。 她被撞得有些疼,正要将第二个名字说出口时,眼前的一切忽然开始崩塌。 …… 梦境初醒,身前是空姐关切的眼神,“女士,您还好吗?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原是飞机遇上气流颠簸了一阵,现在刚刚平稳下来。 靳欢揉了揉左肩,“请问还要多久到达?” “预计三十分钟后降落。” 三十分钟,还可以再打个盹。 靳欢闭上眼睛,但经此一遭,睡是睡不着了,最后索性睁着眼发发呆。 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枕头都被她的肩膀蹭到了一旁去。 难怪肩膀撞得这样疼。 想到肩膀,就难免回想起梦境。 该说不说,这梦境离谱归离谱,不过现实中还当真发生过一件比这更严重的事情过。 那会儿她还在国内读大学,一时兴起谈了个体育生学弟做男友,不过确定关系后只相处了一周就觉得腻歪。 对方太缠人了。 她和对方提的分手,对方也坦然接受,只是问能不能再一起吃个分手饭。 吃分手饭不是她的习惯,她喜欢干净利索些的方式,但是当时对方一个一米八几的阳光大男孩当着她的面哭得两眼通红,也挺一言难尽的,她心一软就答应了。 谁知道就是那顿饭出了问题—— 多亏了当时商澈川碰巧路过,不然怕是投胎后的自己都又可以上幼儿园了。 这往事可比梦境糟糕多了,对比下来,梦中那个晃晃肩膀的都显得绅士起来了。 算了算了,比烂可要不得。 飞机正在降落滑行,靳欢打住思绪,剥了颗荔枝软糖放入口中,舌尖被甜味侵染,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但一转头,瞧见机窗外的场景,心情顿时又不美妙起来。 她仓促回国,买机票时能买到已是幸运,哪里想到这趟航班落地后还要再坐摆渡车才能到大厅。 好在商务舱有单独的车子,不算麻烦。 摆渡车上—— 靳欢有些晕这种车型的车子,所以一上去就开始找靠窗的位置。 可一眼看去……没有,没有,呃,偌大一个车,一个靠窗的位置都没了? 她有些愕然。 再次环顾一周,最后……还想再挣扎一下。 轻咳了声,微微弯腰看向身旁座位的乘客,“这位先生,你好,打扰一下,我有些晕车,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靠窗位置坐的是个带着墨镜的男子,闻言抬头看了过来,但是却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而是突然笑了声。 莫名其妙。 靳欢不解,正疑惑时,却见这人摘下了墨镜,语气中有几分嘲讽,“不记得我了?” 这双眼睛,和自己在梦境中看过的几乎一模一样,靳欢差点以为就是梦境中的那个人,但转念一想,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一挂的眼睛,要是所有的前男友都把脸蒙住只露出眼睛来,估计根本分不清。 而且梦境中被人逼着玩过认人的游戏了,现在没兴趣再玩。 她站直了身子,正准备随口敷衍一句“记性差”了事,却被男人的下一句话再次引回了注意力。 “以前不是说过喜欢墨尔本吗?怎么转头就忘了?” 他话中的“墨尔本”三个字让靳欢惊讶之余,直接忽略了其中的故意嘲讽。 就当真这么巧?梦境和现实如此重叠? 仔细又看了眼对方的眼睛,靳欢这次果断开口道,“卓阳?lucia?好久——”不见—— 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冷笑打断。 护照几乎明晃晃地怼到她眼前来。 ——陈知衡 ——chen,zhiheng 和梦境不完全重叠,让靳欢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面上微笑不变,“那——陈先生,方便和你换个位置吗?” 没立刻得到回应。 靳欢在心里数着数,数到五,他要是不同意她就去问问别人就是了。 但还没数到五,陈知衡后座的人忽然举手欠了欠身子,开口道,“小姐,坐这个位置可以吗?” 说话间,已是起身要挪到靠近过道的位置来。 靳欢忙道了谢,正准备进去,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 “走什么?又没说不给你坐——” 几乎是被人按着在窗边坐了下来。 刚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已经启动起来。 靳欢本还想说什么,见状立马合上了嘴,只侧眸看着窗外试图转移注意力。 她以前有过坐巴士不到五分钟吐得天昏地暗的前科,此刻着实不敢放松。 一旁,陈知衡等了半天,见人说了声“谢谢”后竟再无言语?!几次欲主动张口都又忍了回去,反倒是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了一肚子气。 及至摆渡车终于停住,靳欢心头微松,压了压胸口处的闷意,要和陈知衡再寒暄一两句时,就看见他脸色铁青径直先一步下车不见了人影。 她摸了摸鼻梁,将疑惑抛在一旁,也跟着下了车。 久违的京市。 昨日收拾行李时还觉得厌烦,排斥回来,此刻闻到空气中熟悉的凛冽,倒是突然又有了几分眷恋。 她在这里出生和长大, 直到二十岁才去了国外。 …… 为了给自己留点儿缓冲准备的时间,这次回来,靳欢并没有告诉家里人确切的班机。昨日被催促尽快回来时,她也只先糊弄了几句最迟一周,保证回来。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先斩后奏告诉爸妈自己不准备回家住,坏处嘛,就是需要自己打车去住处了。 在等待行李转到自己面前的空闲时,靳欢随手将大衣的腰带系上,又拢了拢衣领,毕竟之前下机时已经感受过一波京市十月底傍晚的温度。 她的行李箱颜色很独特,并且上面还有两个手掌大小涂鸦,因此还隔着一段距离时,她便已经锁定了目标。 只是半途中忽然被视线余光里的人转移了注意力—— 她惊讶看去的同时,正在一边走过来一边打电话的男人也正巧抬眸看过来。 躲是来不及了。 不过他一向好说话,倒是也没什么关系。 靳欢如是想。 站在原地看着人挂了电话,一步步走近,靳欢笑容乖巧,老老实实喊了声,“澈川哥。” 来人微微点了点头,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开口时语气中略有疑问,“没听伯母说你今天回来?” 靳欢眸光微闪,回应得极为流畅,“想给我妈一个惊喜嘛。” 说罢,佯装看了看时间,直接道,“澈川哥,那我就先走啦?改日去我家吃饭呗?” 行李已经到了跟前,她说话的同时已经弯腰准备将行李拎下来,只是被男人的回应惊到,一个没拿稳,行李直接又倒在了转盘上。 她要去拿,旁边人已经先一步过去拎了下来。 个子高就是好,瞧这长腿,扫一眼,便能看出极为优越的比例。 靳欢心里啧啧了两声,但心头其实有些苦哈哈的,因为刚刚这长腿的主人说“不用改日”! 家里的沈女士和靳先生的确很喜欢眼前这位,但不至于这么巧吧?就真在今天喊了他去家里吃饭? 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对面人的下一句话却直接将这丝侥幸搅碎个彻底, “走吧,车在下面。” …… “等下——” “怎么?” 靳欢犹豫一瞬,在继续扯一个新谎言还是如实相告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澈川哥,我明天才回家。” 不过即使如实相告,也不用太过于如实。 对上商澈川询问的眼神,靳欢解释道,“我有个工作机会在滨江那边,为了方便点,准备到那边去住。” 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露出些许无奈,“你也知道我爸的,我要是先回家,怕是再想搬出来住就难了。” 对面人面上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但靳欢想,即使不信,他也不是会多问的人,于是直接摆了摆手,“澈川哥,我还要回去收拾房子……那,拜拜?” 话音落下,伸手要将自己的行李接过来,但是却接了空。 嗯? “送你过去。” 行李箱轮子滚动发出闷闷声,靳欢忙追了上去,仰头看向他,“可你不是要去我家吃饭么?” “时间还早。” “哦……” 靳欢无意识摸了摸鼻尖。 算了,之前还想没人接机要自己打车呢,现在就当免费司机自己来了好了。 他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 也不问来接他的人将车子停在那儿了,反正他按电梯,她就也站旁边等着门开。 毕竟在靳欢的印象里,这位在她读高中时突然到她家借住的“哥哥”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却是很靠得住的。 这般一想,靳欢突然有几分理解了家里那两位为何这样喜欢他了。 只是不知,今晚喊他回家吃饭时有没有将商澄明一起喊上? 想到商澄明,靳欢倒是生出了些许庆幸,幸好自己今晚不回家,不然要是遇见了商澄明,估计又有的麻烦。 她的前男友很多,但商澄明是唯一让她头疼的一个。 …… 半分钟后,电梯里—— 靳欢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 眼前这个似乎也不遑多让。《 》 2、风味 她顾念着他摆渡车给让了位置的事情,见人进来,主动点头打了个招呼。 但没想到陈知衡不知抽了哪门子的疯,上来便冷嘲着一张脸,“不是哑巴了?” 靳欢脸色淡了下来,不想多生节枝,干脆装作没听见,没想到他越说越来劲,最后连什么“你爸爸知道你对别人始乱终弃吗”这样的话都冒了出来。 他是她去墨尔本旅游时认识的留学生,若是没记错,当时刚在一起时这位可还傲气十足地说过“不喜欢纠缠不清的感情”吧?这才多久,突然就开始指责别人始乱终弃起来了? 太违和了。 浪费了这一幅好皮囊。 她还是喜欢他矜贵一点儿的摸样,记得当时在酒吧里第一次见面,他垂着眼看着手中酒杯,神色百无聊赖,当时她就想到,他可以做她的模特,换上复古的服装,扮演从城堡里—— 哎,等下—— 在酒吧里遇见的好似是卓阳吧? 靳欢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但电梯里空间这样小,陈知衡的声音吵得她脑袋疼。 思绪不停被打断。 靳欢径直赶在对方下一句话开始前打断,眸子认真,“你要去找我爸爸告状?” “我——” “嘘,”纤细指尖在唇上掠过,脑袋微偏,“你要找我哪个爸爸?” 陈知衡被她脸上神态蛊惑到,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还有能几个爸爸?” 转身,踮脚,亲在身后人的侧脸处。 一套动作,十二分的流畅,甚至再看向陈知衡时,她的右手还亲昵地停留在身后男子的右肩上。 笑容天真又无辜,“那可太多了,毕竟——daddy怎么能不算是爸爸呢?” 看着陈知衡铁青的脸色,靳欢强忍住笑,还想要再揶揄上几句,却忽然被人压住肩膀禁锢住了动作。 她下意识挣扎,回头抬眼的瞬间,撞在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危险寒眸中,挣扎力道不由松懈下来。 坏了,貌似将这位也气到了? 将一个向来好脾气的人气到这般,靳欢心里多少有些发虚,轻咳一声,正要开口缓解一下尴尬,已经有声音先一步在她耳边响起,“听话。” 离得太近了,声音反倒是不真切起来。 靳欢眼中还在懵懵,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已经带着她向着外面走去。 她这才发现原是电梯早已叮咚过,停在了负三层。 身后并没有人跟来,只剩下时间到了后电梯门自动的关闭声。 几乎是在这声响落下的同时,桎梏住她肩膀的臂弯也随之放下。 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靳欢错愕抬头,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刚刚这位是在配合自己演戏? 不可能吧? 这猜测太过于离谱,以至于才走了几步的距离靳欢就已经忍不住频频偏头观察他的神色。 她的目光毫不遮掩,让人想要装作不知情都不行。 商澈川握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微紧,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怎么?” 为了方便说话,靳欢干脆侧退着和他讲话,“澈川哥,刚刚谢谢你呀!” “……不用客气。” 这是承认了?果真是在配合自己演戏。 事实虽就摆在眼前,但靳欢还是感到有些不敢相信,脑海里想起商澄明和自己说起的往事,靳欢微微抿了抿唇,多解释了一句,“澈川哥,我刚刚看好了距离的,没碰到你啦。” 拉杆箱万向轮不知在什么上碾压而过,发出一声咯噔。商澈川低头看了眼,见轮子完好无损后,步子又恢复如常。 至于靳欢,听到这响声时根本没在意,一个行李箱而已,坏了就再换一个。 她想起适才在电梯里的场景,眉眼间多了几分肆意欢快, “澈川哥,我刚刚那样是不是很像那种古早影视剧里的女配角?甩了前男友后傍了个大款,然后到前男友面前嘲讽?” 这场景太过于好笑,她话音还没落尽,自己倒是先乐呵个不停,笑声在周围回荡,落在这负三层的沉闷空气里像是灵动跳跃的音符。 商澈川侧眸看了一眼。 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 不像。 他没看过什么古早影视剧,但是他知道她不像配角。 她是主角,永远只能做主角。 …… 车上有司机开车。 上车后,靳欢直接报了小区地址后就准备休息。 将要合眼时忽然想起手机还没关飞行模式,赶紧趁着车速还不快掏出了手机来打开信号,一连串的消息瞬间弹了出来,将状态栏挤了个满满当当。 靳欢看得有些头大,要迅速全部叉掉时,却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对话框里,语音自动播放。 英伦腔调,喊起她的名字时带着几分缠绵,情话里像是怕人不能明白,用尽炙热词汇。 上车后一直没说话的商澈川忽然转头看过来一眼,“男朋友?” 靳欢正在忙着将人删了,闻言“唔”了声,没注意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旁边人比窗外夜色还黑的眉眼。 直到清理完信息后,她才似是想起了什么般,摇摇头道,“现在是前男友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沮丧,商澈川察觉到,因为她的前一句话才好转的心情忽然又断了半拍,“很喜欢?” 靳欢转过头,脑袋抵在皮质椅背上,未开口倒是先一句叹气,“算不上很喜欢,只是正好好着突然就要分手了,有点儿舍不得。” 但让她跨国和人恋爱的话,她又不想,一想到要打电话回消息,还没做就觉得劳累。 不如趁早分手。 这般一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澈川哥,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喊我。” 回应她的是略微调高了些的空调温度。 她一坐车就发困,没几分钟呼吸就已经均匀起来。 车内的灯已经关上,昏昏暗暗中,商澈川的目光终于不再遮掩。 她适才为那个装腔作势的前男友叹过两次气,所以是要意犹未尽才能让她挂念么? 他将这一条也加入准则之中。 …… 从机场到靳欢要住的锦月湾正常情况下约莫有半小时的车程,但现在是工作日的晚上六点,尽管已经避开了几条堵塞严重的道路,在六点半时,距离目的地仍旧还有小半截的距离。 手机屏幕上再一次闪烁起刚收到的新消息,连同上面堆积的消息都一同照亮, “哥,我是澄明,快接我电话!” “哥,我听说欢欢今天回来,你帮我去接她一下行不行?” “一定要和欢欢说,网上说我有女朋友的事都是假的!” “哥,你在开会么?开完会给我回个电话,我有急事——” 许是还没放弃,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熄灭时,电话就已经再一次打了进来。 但早在第一通铃声响起时手机就已经被调成了静音,此刻直接倒扣在西装裤上,连侧面漏光都微乎其微。 前面是跨江长桥,不久前节日留下的氛围灯还未撤下,在喧闹灯光穿过车窗落在熟睡人的侧脸之前,已经有手掌先一步挡在上面。 司机若有所觉,下意识抬头想看看内后视镜,但还没看见后面的场景就已经被一双凌厉眼神吓得摆正了身子。 后座上,商澈川小心将肩膀抽离一毫,引着人为了舒适向着自己追进一毫后,再继续抽离一毫—— 这样的游戏看似枯燥乏味,但是他却乐此不疲。 彷佛他一低头,就可以闻见她唇瓣的味道。 是荔枝味。 在机场电梯里,他已经零距离感受过一次。只是她当时注意力都在旁人身上,才未意识到而已。 …… 靳欢被司机的小声提醒喊醒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脑袋上的触感有点不对劲,她微微动了动,这才看清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商澈川旁边去,而且还将脑袋肆无忌惮地枕在了人家肩膀上。 她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侧过头时,见旁边人竟然还没醒,不由得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时,商澈川一向是觉浅的类型,大学那会儿他们一起住在西锦苑时,她有时出去玩玩到很晚才回来,尽管每次开大门时都是小心翼翼,仍是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会将他吵醒。 以至于后来她都习惯了,深更半夜,她在玄关处弯着腰换鞋,被吵醒的他拿着杯子下楼来接水。 还记得有一次,他好像困意太重,杯子已经接满却忘记移开,她听见溢出来的水声转头看过去提醒时,就看见这人似是被惊醒了一般仓促站直了身子,脸色泛红,目光些许不知所措。 还别说,见惯了他沉着摸样,那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人竟也会有笨拙的可爱。 往事一闪而过,靳欢摇摇头将思绪打断,一边动手将安全带解开,一边冲着前排司机微微抬了抬下巴,随口问道,“你们商总是不是很忙?” 她声音不大,司机似是没听清,间隔了好几秒才回道,“很忙。” 靳欢了然,难怪累成这般,转念又想到这人等会儿还要去自家吃饭,不由得多了出些许同情。 放轻动作将车门打开,见司机要跟着下车,靳欢直接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我自己拿就行——” 但话还没说完,余光瞧见司机神色有些不对,靳欢若有所觉,回过头就瞧见车里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过来时眸色微微带着倦怠的乏意, “到了?” 靳欢口中“唔”了声当做回应。 神色看似寻常,实际上是被这车门外的冷空气冻得清醒了几分才忍住吹个口哨的冲动。 商澈川的眼睛完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总是有些刹那,会让她有种这般眼睛似是也别有一番风味的错觉。 譬如刚刚。《 》 3、腰肢 虽然靳欢已经说了不用麻烦,但是见商澈川都下车了,司机自是不可能还在车上坐得住。 他准备帮忙拎行李,但行李已经被人先一步从后备箱中取出且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走么?” 电梯前,似是见人久久未曾跟上来,男人转身问道。 靳欢鼓了鼓脸颊,上前刷了手机,电梯门打开合上,停在7层。 将房子门打开,靳欢本来还想客气一句问问人要不要进去喝口水,结果瞧见地板上的灰尘后只能无奈对着身后人耸了耸肩,“太久没住了,只能改日再请你进来坐坐了。” 商澈川没应这话,只是将她的行李放在玄关处,“要帮忙吗?” 靳欢摇头,“喊家政好了。” 而且,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要是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吧? 似是听到了她心中疑问般,门外男人微微点头,以示告别。 看着人进了电梯后,靳欢才继续转头看向屋内。 这处房产是有一次她生日时,小舅舅送的礼物,转到她名下后,其实满打满算她也就住过小半个月。 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缺,装修风格也是她喜欢的,只是她错估了闲置房子的卫生情况。 三百多平的复式,家政来了怕是也要收拾些许时间。 要不今晚先去酒店住呢? 靳欢随意坐在行李箱上,开始线上订酒店,但是软件还没打开,门铃倒是先一步响起—— 物业里有配套家政服务,但也不至于两分钟都不到就来了吧? 靳欢拧眉,开门才发现原是商澈川去而复返。 在她开口问之前,他已经将手机屏幕放到了她面前—— 聊天对话框里,对面是她熟悉的头像。 ——“澈川,你人到了么?” ——“你现在距离应康机场远么?我刚听澄明和我说欢欢这孩子今天偷偷回国了,估计刚下飞机——” 消息未完待续,下面则是半分钟左右的语音通话记录。虽不知道通话内容,但联系上文,倒是不难猜得出。 靳欢看得眉头直皱,瞬间在心里将商澄明骂了个痛快,但还来不及想商澄明怎么知道自己要回国的,自己的手机已经响起了来电。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靳欢忙将摄像头关了,又对着商澈川投去一个求求的眼神,得到对方的回应后才放心点了接通。 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妈”,后面全是沈女士的十连追问。 靳欢听得头大,来回踱着步子安抚家里的这位女王陛下, “我现在还在机场,人来人往,不方便开摄像头嘛!” “好好好,回家吃饭——” “国外的饭哪有您和爸煮得好吃?我绝不允许您这么拉低自己的厨艺!” 入门处,商澈川目光似是落在手机屏幕上,但每一次靳欢转过身时,他的眼神就开始向着屏幕之外蔓延。 她来时穿的米色大衣已经被脱下随意搭在行李箱拉杆上,里面穿的是黑色连衣裙,走动间,微卷的长发在肩头散开。 发梢处,是纤细腰肢。 她在歪着脑袋向着电话里的撒娇,软软的尾音传到门口,似是空气中都多了几分荔枝味。 商澈川神色依旧冷淡,但是呼吸却一再加深,似是在辨认空气的变化。 靳欢挂了电话转头看见这一幕,以为他是在嫌弃室内空气的不新鲜,颇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呀,澈川哥,让你等得有点久。” “还好。” 怕时间太久让家里的沈女士起了疑心,靳欢迅速将衣裳穿好,又理了理头发,只是摸到头侧时突然“咦”了声。 等在门外的人闻声抬眸,无声询问。 靳欢摇摇头,随口说了声“没事”,直到进了电梯才背过身将电梯门当做镜子又仔细看了看后背,左边没有,右边貌似也没有? 她动来动去,自是不可能毫无缘由,见商澈川面有疑问,靳欢解释道,“一个发夹掉了,我看看是不是黏在大衣上了。” 奇怪,明明记得在机场等行李时还在。 她在猜测有可能遗落的地点,旁边人却已经先一步道,“应是掉在车上了。” 靳欢讶异,“啊?” “在你上车时还在。” 这样么?靳欢想了下,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可车上并没有。 本来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靳欢找了几下没找到就干脆放弃了,坐好打开手机看了几眼。 倒是旁边人见她低着头没说话好似是误解了,侧眸看了过来,“很重要么?” 靳欢愣了下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随口道,“不是,就是可惜钱白花了。” 口中说着可惜,实际面上倒是也没多少可惜,一个一两千的发夹还不至于让她当真心疼。更何况,那发夹还是别人付的钱。 …… 靳家住在南郊。 临山别墅园,山好水好风景好,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出发到京济大学的南郊校区非常方便。 靳欢父母都是京济大学的教授。 一个是化工系,一个是历史系。 车子别墅大门前停下时,距离七点半也就只差三分钟。 眼看着旁边人的手已经在准备开车门,靳欢忙斜过身子将人拉住,“澈川哥,等一下!” 她动作着急,没注意大衣腰带被安全带缠住,一缕发梢夹在其中,被拽到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靳欢小心转过脖子,本是试图先将缠住的头发解开,但是余光却注意到家里沈女士已经迎到了院中?! 眼看着没几步远了,靳欢心神一凛,顾不上头发的事,忙仰头看向旁边人,“澈川哥,等下我妈要是问起,你就说——” “别动。”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男人弯过身,脖颈从外侧越过她的肩膀,在帮着解开和安全带缠在一起的衣带时,低沉声音响在她耳侧,“我是在机场接到的你。” 靳欢侧眸时,只能看见他认真的侧脸,和垂下的眉眼。眼睫浓密,在眼尾处似有阴影落下。 灰黑色的阴影,和上面眉骨处的隐约青意色调融合。 像中国传统色调里的山水。 靳欢目光定住,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感到痒意在持续的蔓延。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心烦意乱,已经很有没有落笔的灵感,但是这一刻突然又有了拿起画笔的冲动。 该如何调色,又该从哪里落下第一笔,第二笔要如何手笔,第三笔—— 画布在她脑中铺开,意念作笔,一半清醒,一半专注,只是兴致正浓时,“模特”突然移动了位置。 靳欢目光下意识追寻过去,但男人却已经转过身开门下了车。 她这边车门被商澈川帮着打开时,靳欢心情还没缓过来,就好像食欲不振好些时日,终于遇见了有胃口的东西,但只吃了两口就被迫停止一样。 唉。 烦躁。 她情绪怏怏,下车的动作也有气无力,抬头还想再找一找刚刚的意境,但是才刚站直身子,便被人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沈女士响亮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想下车?” 靳欢直接当做没听见,不管不顾扑到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妈!我想死你了!” 沈云岚一脸嫌弃,口中说着“多大个人了,知不知羞”,但手下推了几次三番也没舍得真将人推开,反倒是被缠着走了一路,在进门处的石板上时,两手不自觉摸到了靳欢的两颊上,借着廊下灯细细端详后眉头蹙紧,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怎么瞧着又瘦了些?” 靳欢呜呜两声,将脸埋在她肩膀上乱蹭,“在国外都吃不到您和爸做的饭,所以我才饿瘦了嘛!” 她这样一说,沈云岚顿时忘却了之前每次打电话催促这孩子回来时总是被搪塞过去的事,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心疼,“回来了好,先在家休息个把月,想吃什么,爸妈每天给你做!” 啊? 靳欢惊得瞪圆了眸子,暂且不敢提自己要住在外面的事,正寻思着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时,就听得门口传来一声清咳,好似隐隐带着笑意般。 可等她抬眼寻去时,却只看见男人的侧影,在夜色中一如既往的内敛,自带疏离气质。 不过他咳的这一声倒是适时,沈云岚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了过去,忙招呼道,“澈川,快,快进来!” 靳欢寻着了时机,利落甩掉了鞋子,光着脚就往里跑,“妈,我去给澈川哥倒杯水哈!” 她脚步轻快,路过厨房时顺道将厨房门拉开,探了一颗脑袋过去,“爸爸!” 厨房里,围裙在身的中年男人似是正专心致志看着锅中,闻言,不慌不忙转过头来,神色淡定,“嗯,回来了?” 但是话说完后,目光却一直未曾移开,良久忽然补充了一句,“你妈这次说得对,的确瘦了些。” 靳欢强忍住笑,指了指锅中,提醒道,“爸,锅糊了!” 说完不待人反应,就直奔着楼上而去。 客厅里,沈云岚笑骂道,“这孩子,说是倒水结果自己倒跑走了,澈川你随便坐,来,喝点蜂蜜水,最近秋燥,润润肺——” 隔着一步远,从杯口弥漫出来的热气中带着的蜂蜜味已经传了过来,商澈川眉头迅速皱了下又松开,“谢——” “谢”字还未落地,就被楼上的声音打断—— 靳欢趴在二楼栏杆处,歪着脑袋向下看,“妈,澈川哥不喝蜂蜜水的!” 她扔下这句话就跑了个没影,倒是楼下两人皆有些惊诧。 沈云岚惊诧澈川这孩子在他们家里住过几年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这孩子不喝蜂蜜水。 商澈川则惊诧靳欢是怎么知晓的。 但这念头一起,答案自己就开始浮现,应是从澄明口中得知的。 毕竟,她那时和澄明那般……亲密无间,能在客厅里吻到忘我。《 》 4、发夹 餐桌上一切准备就绪刚好是七点四十五。 落座后,靳泓秋望向桌上的菜色,眉间明显不大满意,沈云岚瞧见,乐得不行,隔空点了点靳欢的脑袋,“要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这慌慌忙忙的,你爸都没时间准备,这自己都和自己别起气来了!” 靳欢面上心虚闪过,立马动手夹了筷藕节放入口中,咀嚼后大赞特赞,“酸辣爽口,没时间都还能炒出这样的美味来的人,估计也就只有爸您了,以后我要是找男朋友,唯一要求就是厨艺能比得上爸您的十分之一!” “胡闹!”靳泓秋瞪了一眼过去,“伴侣要看品行是否端正,性格是否合适,怎能单看厨艺?” 靳欢眨眨眼,用力点头,“对对对,您说得太对了!” 她面色真诚,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写满了赞同,右边靳泓秋面上乍看之下虽依旧是惯常的严肃,但是眼角的细纹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看着靳欢吃得欢快,沉吟了一会忽然开口补充道, “厨艺虽不是最重要的,但要是做的不对你胃口也不成,说起来,我手底下有个学生厨艺倒是不错——” 靳欢刚喝了一口排骨汤,猝不及防听见这一句,直接被呛了一口,纸巾被左边人递到手边,她迅速抽了两张擦了擦唇角,清了下嗓子,“爸,找男朋友这事上我保证都听您的,但是现在还不急,咱就先吃饭吧?” “对,先吃饭,澈川,尝尝这个,我记得你和欢欢一样都爱吃脆口的,”沈云岚接过话头,说了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有些惋惜,“可惜澄明这孩子有事情,来不了。” 靳欢听见,面上跟着可惜,心里却想着幸好来不了。 她现在太累了,实在不想和商澄明打交道。 …… 因为开饭时间比较晚,饭后大概已是接近九点。 沈云岚本是要留商澈川直接在家里住一宿,反正他以前住的房间都还保留着,里面东西也不缺,但听得商澈川说明早还有事也只得作罢。 靳欢见人都走了,她妈妈还在门口站着,忍不住揶揄了几声,“妈,要不您干脆和商姨说说,看能不能把澈川哥让给您当儿子?” “你还起哄上了?要不是你,今儿个饭能吃得这么晚么?” 眼看着她马上就要扯到自己偷偷回来的事上,靳欢忙岔开了话头,“妈,今天又不是休息日,你怎么想到喊澈川哥来家里吃饭?他现在工作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嘛。” 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沈云岚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头,“忙工作也不能忙坏了身子,要不是我今早在实验室听到家骏说,还不知道这孩子没好好吃饭,胃病又复发了。” 她口中的家骏全名叫赵家骏,以前本科时和商澈川是同班同学,现在在京济读博。 靳欢听了两句,感觉奇怪,“他竟然知道澈川哥胃病犯了?” 不怪她这样问,实在是她记忆中的商澈川不像是会对别人说私事的人。 沈云岚点了点她脑袋,“难不成就你可以有朋友,你澈川哥就不能有个聊天的朋友了?” 这倒……也是? 靳欢摇摇头,把这事甩开,将心思放在怎么缠着沈云岚同意自己搬出去的事上。 …… 从临山别墅园开出的车上—— 手机刚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商澈川瞥了一眼,点了接通。 电话那端的人似是没想到竟然打通了,一开口连祖宗都差点喊了出来,满是欲哭无泪,“商总,咱能不这么任性么?你怎么说回国就回国了?明天的谈判怎么办?你要我——” “合同定稿发你邮箱了,上午九点半带去yinri。” “你要我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可能玩得过那群老狐狸?你还不如要我——哎,等下,你刚说什么?合同你已经谈妥了?!” 垂眸瞧着一眼手表,商澈川声音冷淡,“你还有三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电话那段沉默半晌,最后以一句将错愕震惊佩服都包含在内的“牛x”作为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 前面,见他结束了通话,司机忙开口道,“商总,二少联系不上您,刚刚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来,我说您正在忙工作?” 说完,见人只是“嗯”了声就没别的回应,司机心里有了底,按下忐忑继续专注开车。 安静中,唯余后座手机屏幕的光亮格外明显。 熟练打开最常窥探的页面,进入关注,熟悉的头像,最近半个月发布的动态只有两条。 一条是昨晚发布的, “天亮就要飞国内了,唉,睡不着。” 配图是灯光闪烁的窗外,边上露出行李箱的一角,上面画着手掌大小的黄色丙烯颜料小熊涂鸦。 另一条是一周前,只有一句话, “小狗男友送的小狗发夹,亮闪闪哦~” 图里是贴在一起的两杯咖啡,和一枚发夹。 的确亮闪闪。 商澈川看向右手手心,发夹约莫只有半个小拇指大小,正面是碎钻垂耳狗,背面银色金属夹身刻着logo。 发夹在指尖转了个弯,像是手指的主人在冷眼旁观这个小玩意。 一分钟后,电话刚打出去就被人接通,电话那端的人声音恭敬,“商总好。” “东西拿到了么?” “商总,我按照您说的找到设计师万妮达报了您的名字,对方已经同意把发夹给我,东西拿到后我立马带到京市去。” “嗯。” 港城,明净落地窗前,陈章等待电话挂断后才收起手机,看着通话记录时心中忍不住满是好奇。 他是今天上午到的港城,表面理由是休假,实际上是被商老爷子喊回来问话的,本来打算事情结束后今晚就飞回京市,没想到晚上六点二十三分临登机前,突然收到商总的信息,让他临时来参加这个新品发布会,而且要把设计师那个目前并不开放购买的小发夹带回京市去。 看起来是要送人? 难不成是送商总母亲?刚刚他匆匆看了眼,那发夹是贝壳状的刺绣风,中间一颗不菲蓝钻,风格上看起来更适合年轻女孩。 可是自己被派到商总身边做助理也有两年多了,根本没见商总和哪个异性有联系啊? 难道是联姻对象? 想了半晌憋了满肚子问号,可惜又没胆子开口问,陈章抿了口酒,心里哀叹,自己这工作做的,不仅要承受双面间谍的压力,还得忍着八卦挠心。 …… 坐了一整日的飞机,靳欢的确是累了,洗完澡出来后,连头发上的水汽都懒得理会,只想趴在床上休息。 沈云岚进来瞧见她这幅摸样,将人从床上扒拉起来,“坐好,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吹风机呼呼的声响下,靳欢眯着眼睛直接将头靠在沈云岚的肩膀上,“妈,爸呢?” “别乱动,等下缠住了头发——”沈云岚一手理着她发梢,一手将吹风机举起防止烫到了她,“找你爸干什么?估计是又去伺候他那盆十八学士去了。” 靳欢闻言,错愕了一瞬,抬起头来,“之前不是说没熬过去年冬么?” “差点没熬过,你爸当时难过得都食不下咽了,后面多亏了你澈川哥,说是认识一位养花大师,将花端去了大师那养了一段时间,才救了回来。” 还能这样?靳欢听得咂舌,“不会是为了不让爸伤心,澈川哥特意换了一盆新的回来吧?” “胡说!”沈云岚照着她头顶拍了一把掌下去,“你爸把那花当宝贝,要真换了一盆他认不出来?” 这话也在理,靳欢耸了耸鼻尖问起了旁的事,“澈川哥是打算一直留在京市了么?” 沈云岚叹了口气,“要真能永远留在京市就好喽,唉。” 港城商家的事靳欢之前也有所耳闻,但此刻见沈云岚这幅口气才意识到许是比她想象的还复杂些,不想让往事坏了沈云岚的心情,靳欢嘻嘻笑着故意凑过去撒娇,“别皱眉头嘛,我的好妈妈,要不,今晚陪我一起睡呗?行不行,行不行呀?” “谁要跟你一起睡?我明早还得去研究院开会。”沈云岚一脸嫌弃。 两个小时后—— 沈云岚的作息一向规律,即使真有事情,也是宁愿早起也不会熬夜的类型,今晚十点半被靳欢缠着上了床,十一点已经睡熟。 反倒是靳欢,因为有些时间没回家了,对自己的床都有了几分陌生,身体疲惫,但脑子却迟迟不肯休息。 昏暗中,她小心侧过身子,看着沈云岚时,纷乱心思才逐渐安定下来。 只是目光经过沈云岚脖子上系着的挂坠时,忍不住停顿了下。 这个挂坠绳子很长,白日里基本看不到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靳欢知晓,这条挂坠存在的时间比她的年龄都还要大。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已经许多年过去,但挂坠里照片上的姑娘笑脸依旧纯粹,细看之下,靳欢眉眼的弧度其实和照片的人有着几分神似。 这个姑娘是靳欢小姨,名字叫沈风清。 二十多前,在港城沈家老宅中死于自杀。 遗书上只留下了一句话,让家人莫要挂念,她要追寻梦中的艺术而去了。 这些年里,靳欢也曾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窥探到沈云岚的心结,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亲妹妹追寻艺术会追寻到死路上去,像是在重蹈自己母亲的旧辙。 挂坠合上盖子,也隔断了思绪。 靳欢无声长呼一口气,向着沈云岚靠近了些,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 “妈妈,我爱你。” …… 翌日。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房间内视线似乎还很是昏暗。 靳欢嘟囔一声,抱住人不让走,“妈妈——” 她懒得连眼睛都不肯睁,蜷缩着身子,半边脸埋在松软宽大的枕头里,越发显得人都是小小的摸样,沈云岚回头瞧见她这幅摸样,倒好似想起十几年前时,也是这样的早晨,她忙着赶往实验室,临出门前来看欢欢,那时还不到她腰间的小姑娘就是这般抱住她的胳膊撒娇不肯松手。 心头径直软了大半去。 将滑落的被子拉好,低头吻了吻床上人的脸颊,沈云岚柔声道,“再睡会儿吧。” 说是一会儿,实际上靳欢再一睁眼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 5、见过 在楼上就可以闻得见楼下的香味,她踢踏着拖鞋,趴在栏杆上向下看,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 靳泓秋正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仰头看见她,清咳了一声,“你妈妈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咱们父女俩吃得简单点。” 简单点? 靳欢到了楼下才发现她爸可能是对简单点有什么误解,六菜一汤,怎么着也算不上简单吧? 况且连松鼠桂鱼这样一看就很麻烦的料理都在桌上,靳欢合理怀疑她爸是不是一大早就去买菜去了? “爸,你今天不去学校么?” “早上去开了组会,下午没事。” 靳欢眼神闪烁了下,先老老实实坐下吃饭,等吃得差不多饱时,才小心试探,“爸爸,妈和你说了没有呀?” 靳泓秋面色不变,“说什么?” “爸,您就别装糊涂了,”靳欢放下碗筷,绕到他身后帮着捶背,“我总得去工作不是?别人都有工作,我总不能无所事事吧?” “住在家里就不能工作了?” “爸,住这里离上班地方也太远了些,我早上还想多睡一会儿,昨晚妈可是都答应了我了,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和妈告状去,现在就去!” 这般磨了半晌,靳泓秋虽没明说答应,但也没有再阻拦的意思。 靳欢大松一口气,心情愉悦,“爸爸,我下午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陪您看书下棋!” “看书还用你陪?”靳泓秋摆摆手将人推开,“我看你心也不在家里面,自己玩去吧……等下,你出去要是路过恒创新区,把这个顺路带给你澈川哥。” 他说着,起身进书房拿了个文件袋出来,“你商伯母让帮忙转交你澈川哥的,昨日忘记了。” 靳欢夸张敬礼喊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她上楼去换了件合适外出的衣裳,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再下楼突然发现家中院子里多了一个人,正在和她爸说话。 性别男,约莫二十五六岁,穿衣风格休闲偏舒适,戴眼镜,五官生得不错,微微有些钝感的柔和。 估计是取东西或者送东西的,看上去并没有进屋的打算。 靳欢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错身经过时瞥了眼,看见他手中厚厚一叠纸上的标题里带着什么“魏晋南北朝”字样时心中明了起来,这人估计是爸爸带的研究生。 今晚晚饭肯定是要回来吃的,靳欢一边向车库走一边在心里规划着下午的时间,但将车开出车库后,还没上路便被喊住了—— 靳泓秋招招手,“这里打不到车,欢欢,你帮忙捎带一段路。” 原是打算捎带到别墅园之外,但是待人上了车后,靳欢随口问了句,得知他爸的这位学生是要去市区嘉星商业写字楼附近后,便干脆开口应下,“我路过那儿,直接带你过去好了。” 对方性格似乎有些腼腆,应了声“多谢”后,便一直微微侧过脸看向窗外。 直到经过一个红路灯路口时,靳欢发现他偷偷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似是认识自己,便问道,“我们之前见过么?”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在老板,呃,靳老师的办公桌上看见过你的照片。” 呀?她爸竟然还会把她的照片放办公桌上?靳欢忍不住好奇追问,“是哪一张照片啊?” “好像是在家里拍的——”他说到一半,估计是误会了靳欢怕照片不好看,赶紧补充道,“那张照片拍得很好看!” 靳欢回忆了下,但奈何她的照片实在太多了,根本想不起来可能是哪一张,只得作罢。 副驾驶上,见人不说话了,路其浩心里放松的同时又有些忍不住的失落。 其实,他刚刚说了谎,靳老师办公桌上的确摆了一张师妹的照片,但是只是小朋友时期的,他们学生进出靳老师的办公室时,也曾感叹过小师妹好可爱,但是从未将照片上的小师妹和现在开车的人联系一起过。 他真正知晓靳欢,是在隔壁学校的话剧社表演时。 那时他还在读本科,几个舍友提前跑去人家学校食堂门口蹲到了免费门票,拉着他一起过去凑热闹。 话剧社借用的学校礼堂座位太多,来看表演的人只坐了大概十分之一的位置,而且多数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机屏幕时不时就亮起。 他对话剧也没多大兴趣,在胡乱看时不经意瞧见侧后方隔了三四排的位置有个看得很是认真的女生。 纵使光线很暗,也能看出那个女生很漂亮。 漂亮到他从没在现实中见过那么好看的女生。 仅仅是坐在那里。 就像是油画一样。 他心思完全走偏,时不时就想回头看看,连舍友们的嘀嘀咕咕声都没注意到。直到话剧演出结束,和舍友们一起出了礼堂后,他才从舍友口中得知那个女生就是靳欢。 在那一届的新生军训时期,追她的人折腾出的动静连他们这些隔壁学校的人都听到不少。 有一个舍友问他,“其浩,你不是准备跨考历史吗?那你知道咱们学校历史系有个大牛姓靳吧?” “嗯,知道。” “之前就有谣言说靳欢是他女儿!” 另一个舍友补充道,“当时传得可真了,后来就有人跑去问靳欢是不是,没想到人家直接来了句不知道,还发了朋友圈配图说最烦历史,哈哈哈……” 后面舍友还说了什么话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再后来,忙着考研忙到头疼,只偶然一次从图书馆回寝室时听到舍友聊天,埋怨他们学校话剧社太过于无趣,不如隔壁学校发展得好时,有个舍友高声道, “隔壁学校话剧表演场场爆满,爱看的人多,申请个补贴经费啥的也简单,咱这里哪里比得上人家!” 他惊讶,“以前不是人很少么?” “大哥,这都哪年哪月了?”舍友趴在床上笑他,“校花爱去看话剧,为了偶遇校花,啧啧啧……以前免费发门票都是个力气活,现在你想要门票都还得在小程序守着时间抢呢!” “而且听说那学妹谈了两个男朋友都是话剧社的……这明年他们社团招新时,话剧社岂不是要人满为患?” 思绪不断闪过,路其浩回神时,才发现车速慢了下来。 他下意识以为到了目的地,开口就要道谢,没想到却听到噗嗤一声笑,这才反应过来外面的大厦不是嘉星。 靳欢一边解了安全带一边解释道,“师兄,我下车送个东西,两分钟就回。” “啊,奥奥,好。” …… 靳欢之前对恒创新区的印象还停留在商澈川的公司“高乔”刚刚在此园区注册成立时,她和商澄明一起过来送花,那时,两人嘻嘻闹闹,说要祝高乔早日成为行业翘楚,但没想到祝福竟成真的这般迅速。 连她在国外时,都偶有在新闻上看到过高乔的消息。 进门后扫了眼楼层分布,以前这号楼只有七到十层是属于高乔的,现在看来已经盘了下所有层数。 这倒是方便多了。 靳欢直接走到前台处,将文件袋递过去,让对方转交他们商总。 前台处是两个年轻姑娘,闻言一人拿了登记册过来依照流程让靳欢帮忙登记下联系方式,靳欢迅速填好,正要转身出去时,突然被另外一人喊住,“女士,稍等——商总想和您通话?” 靳欢接过电话,“喂,澈——咳,商总,我爸让我送份文件过来,我放一楼前台那里了哈。” 她说话间,余光看见路其浩也下车到了门外,脸上似乎有事。 匆匆挂了电话过去后才知晓原是就在刚刚她的车尾被人撞了,靳欢愣了下,着实没想到就这么两分钟还能出事。 幸好撞得并不严重,只是对方倒车时没注意蹭到了,留了巴掌大小的一片蹭痕。 对方是个新手上路,道歉态度很好,靳欢也没追究的意思,留了联系方式打算后续走保险后就将车开出了园区。 八楼,助理办公室—— 实习助理何雨嘉看着人骤然冷下来的脸色,被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就在刚刚,她接到一楼前台电话,说是有位姓靳的小姐送了份文件过来,她正在问前台对方是叫靳什么,就突然被路过的商总拿走了电话,然后眼睁睁看着商总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对方挂断了电话。 她在工位上一动不敢动,正纠结着商总站着自己坐着是不是不太好时,终于看见人走了,不由得长松一口气。 窗边办公桌处,用余光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成丰笑着道,“放心好了,商总只是对待工作严厉,很少有迁怒发火的时候的。” 何雨嘉犹自有些不安心,“丰哥,那商总有没有什么特别忌讳或者特别讨厌的东西?我提前注意点。” “这倒是没有吧——”成丰想了想,突然“哦”了声,“如果以后商总让你帮忙到他办公室文件柜拿文件的话,要注意别碰着了柜子上的那盆彩绒仿生花束。” 何雨嘉忙感激道谢,但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成丰起身过来压着声音道,“所以刚刚那个送文件的人是叫什么?” 何雨嘉神色空白一瞬,“我还没听到前台回答,电话就被——” 她说着,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 成丰心里惋惜,正欲再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提醒,“成助,商总找你!” …… 将路其浩送到嘉星大厦附近后,靳欢直接开车回了锦月湾。 屋内已经清扫得干干净净,从国外的邮寄回来的包裹也已经送到,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个陌生的盒子,她打开看了几眼,才突然想起昨晚小舅是给她发过消息,说送了几件衣裳过来。 将衣裳盒子和二楼衣帽间里以前留下的一些未拆开的盒子都放到一起后,靳欢开始整理自己的包裹。 里面其实没什么衣物,多是些颜料纸张画笔和书,还有一些在国外时买下的画作,她收拾到一半坐下休息时,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干脆先将画架撑了起来,拿起画笔。 日头无声西落。 一双双眉眼在她笔下成形,又被她舍弃。 落地窗前画架旁,废弃的纸张已经铺满了一地。 靳欢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空白的画板,揉了揉疲惫的肩膀。 唉,怎么落笔都不对,徒生烦躁。 要是能把商澈川喊过来做一回自己的模特就好了。 靳欢想。 不过想起商澄明说过他哥哥一向很讨厌这些,靳欢只能一边惋惜一边打消了这个念头。《 》 6、澜悦 靳欢回到家时,沈云岚和靳泓秋二人正在厨房里忙活,隐约有聊天声传来,靳欢悄悄靠近听了几耳朵,得知这两人又在凑一起聊学生。 一个说自己的硕士生都研二了连基础实验都还会出错,一个说自己的博士生论文选题选了一年了都还没选明白,说到兴头上两人对视一眼,俱是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余光瞧见了正趴在外面偷听的靳欢,异口同声道, “回头把你当初的毕业论文发来让我和你爸(妈)看看。” 靳欢听得头大,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咱仨又不是同一个专业的,有什么好看的嘛,哎呀,我要饿死了,还要多久可以开饭啊?” 沈云岚笑了两声,到底是拿她没法子,指了指一旁的保温炉,“先把这些端出去吧。” 晚餐格外丰盛。 饭后,靳欢说了打算明日就搬去外面住的事,靳泓秋虽仍是不大赞同,但是既然答应了也就没说反对的话,倒是沈云岚想了下,有些担心安全,说要明日和她一起过去看看。 靳欢吓了一跳,今天她回来的匆忙,锦月湾那里的画具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藏好,哪里敢让沈云岚过去? 于是情急之下忙将商澈川拉出来挡了挡,“妈,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再安全不过,之前澈川哥还说过那小区的安保系统做得不错呢!” 靳泓秋闻言,低头喝茶时余光看了眼靳欢,转头看向沈云岚,“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星城开会么?哪里来得及再去锦月湾?澈川对这方面了解得比你我多,他都说了不错,那肯定没问题了。” 沈云岚依旧有所犹豫,“这样好了,你明天也别和我一起去星城了,你陪着欢欢去锦月湾。” “改日再去锦月湾好了,我这都提前预约了南省省博——” “那博物馆你都去多少次了,还不腻?” “你做实验我也没看你腻过——” 眼看着两人越说越不对劲,靳欢赶忙打断迅速定下来主意,“停!明天你俩该干嘛去干嘛去,等回头不忙了,你俩一起到锦月湾考察考察,这样总行了吧?” 话到了这里总算三人都满意了下来。 随后,沈云岚又问了几句靳欢工作的事情,见靳欢说到之前的工作还没入职就黄了时有点儿沮丧模样,忙安慰道,“工作不着急,这才刚回国,多玩玩放松放松也没事。” 其实工作不工作也无大差,沈家的股份分红和靳家的家底,养靳欢十几辈子都绰绰有余,只是沈云岚总是感觉有个事情做着,才不至于落入虚无中。 靳欢认真听着,全都一一应下,只是听到靳泓秋说晚上时不准玩到太晚时,多少有点心虚。 …… 次日。 晚上六点。 澜悦三楼,引路服务员敲开门后,靳欢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里面冲出来的人一把搂住了脖子,“宝贝,你可来了!人家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多年好友,靳欢早就熟悉这位的性子,见状步伐丝毫不乱,只用眼尾透过睫羽扫了一眼过去,“哦?来,靠近些,让我看看花谢了没?” 她应对得淡定,陈瑞初却是真切被她眯眼时漫不经心的神采煞到了,半点儿也淡定不了! 足足愣神了三秒,回神后立马拍着胸口向着撤退了几步,“不行不行,你别这样看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得找几个帅哥照片看看调理一下!!” 靳欢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见她还当真拿起了手机,不由得无奈道,“戏演一下就行了啊,点菜了没?” 陈瑞初摇摇头,让服务员递了平板到她手里,“你点。” 靳欢低着头看菜单时,陈瑞初就撑着下巴看靳欢,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靳欢硬是两者都美。 尤其是眼睛,看狗都深情。 现在看个冷冰冰的电子设施而已,都有种看着恋人的心动。 用网上的话来说,靳欢这样的,就是可攻可受型,安静认真时就自带无辜气质,忍不住让人心起保护欲,但冷着脸时,又让人心跳加速想跪下叫姐姐,然后特别特别想用技术征服她,挑逗她,让她失控,让她汗意淋漓,缠绵不断,不舍得……咳,不舍得下床。 她一会啧一下,一会儿叹气下,靳欢想忽略都不成,抬头看去,正欲说话却先被她通红的脸色吓了跳,“你发烧了?” 陈瑞初脱口而出,“在心里夸你呢!” 靳欢沉默一瞬,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奥?没没没,”陈瑞初陡然回神,“就是太热了而已,点好了吗?我再加点!” 见她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加号,靳欢抬手拦了下,“太多了浪费。” 只是最后还是太多了些,每样尝几口也就差不多饱了。 差不多要吃好了时,陈瑞初出去去了趟洗手间,靳欢则瘫在落地窗前摇椅上看手机。 不经意抬头时,才忽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车水马龙带来的灯光,像是paulkenton笔下的雨夜街景。 靳欢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发了动态。 手机还没放下,陈瑞初就回来了,“欢欢,快起来补个妆,咱们一起去顶楼玩,澜悦今天请了个待出道乐队在楼上表演呢!” 靳欢懒懒的不大想动,但无奈陈瑞初是铁了心拽也要拽她去,“哎呀,欢欢,拿出你大学时一个月换六个男朋友彻夜笙歌的活力来行不行,来来来先坐好,我给你补补妆!” 她从包里倒出化妆品,奈何左看右看,都无从下手,最后只用口红帮着润了润唇瓣,叹气道,“唉,太好看了也是对化妆品的一种残忍。” 看她目光盯着衣服打量,靳欢怕她下一步就要打电话喊人现在送衣服过来,赶紧先一步站起身来,“还不走么?” “走走走!”陈瑞初立马应下。 …… 澜悦顶楼,是澜悦自家的会员制酒吧。澜悦背靠大资本,请些小明星小歌手的过来表演是常事。 在靳欢的印象里,有一年元旦跨年还请了国际上小有名气的歌手ccglue,当时她和陈瑞初想过来看,但奈何两人都是未成年独自进不来,最后是把商撤川拉了过来冒充监护人才进来。 当时,就在靠窗的卡座那里,商澈川还差点和人打了一架。 靳欢回眸看去,发现昔日的旧卡座现在已经换成了自取甜品台。 见她回头看,陈瑞初明显也想到了往事,抿了一口酒凑近些小声道,“欢欢,话说当初你商哥哥到底为什么打架啊?” 被她这口“商哥哥”腻歪到,靳欢嫌弃“咦”了声,“好好说话,商澈川就商澈川,什么商哥哥?” 陈瑞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整理整理表情,挤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欢欢,我虽早知晓你是个渣女,但没想到你竟然无情无义到如此地步,当时我俩被挡在来这里的电梯外,打电话喊商澈川来救急时,可是你自己一口一个商哥哥求人的,是不是?别不承认哈!” 什么? 靳欢倒不是装作惊讶,而是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转念想想,当时有求于人,说两句软话不是很正常嘛。 陈瑞初看出她意思,这次没反驳,而是用力点了点头,“你那软话的确没人拒绝得了!” 当事人现在嫌弃腻歪,可对于听到的人来说,她不信谁会感到腻歪,当时她等在旁边,只听了半耳朵,骨头就已经酥了大半。 两人几句话往来,反倒是忘记了一开始的话题。 直至彼此都要了第二杯酒时,陈瑞初才又重新想了起来,要和靳欢说时,但一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明显有着目的的男人。 纵使换了身黑色衣裳,戴了鸭舌帽,陈瑞初仍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刚刚还在台上演出的乐队键盘手,艺名好像是叫什么estara? 长得倒是挺帅的,她心里吹口哨,暗中戳了戳靳欢,示意她抬头。 靳欢正在等着调酒师递过来第三杯酒,闻言只随意扫了眼来人,无声拒绝,表示没兴趣。 但来人明显不想放弃,“美女,可以认识一下么?” 靳欢不应,对方面上尴尬一瞬,自我解围,“这么高冷,难道是我长得不够帅不够资格吗?” 油腻腔调。 靳欢没了耐心,漫不经心侧眸,“确实长得不够帅,不舍得找个好一点的整容机构么?鼻子里的垫体太假了。” 有旁观者笑了出来。 酒吧里特有的那种昏暗氛围灯下,键盘手脸色几经变幻,最后带着不敢惹又不甘心的神情离开。 陈瑞初笑得趴在吧台上直不起腰来,见靳欢接过酒后已经又喝了一半,本想拦一拦,后面一想,自己不喝了当护花使者就是了,于是果断将自己的酒直接换成了果汁。 她们上来时约莫是七点半,在这里消磨时间到了十一点多,中间还去外间和人一起玩了几轮卡牌游戏,又去舞场跳了个痛快。 电梯里,陈瑞初一边扶住醉意朦胧的靳欢,一边打电话让司机将车开到门口去等着。 “欢欢,要不要今晚去我家?” 她记得以前欢欢爸妈对欢欢回家时间要求最晚不能超过十点,现在回去会不会被骂一顿? 但见靳欢摇了摇头后,陈瑞初也没放在心上,毕竟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谁还家会要求这么严格? 中途电梯停下,陈瑞初还以为到了一楼,正要扶着人出去,结果差点和进来的人迎面撞上。 她自己没事,倒是比她高了将近十厘米的靳欢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多亏了进来的人及时扶住。 陈瑞初忙道谢,要将靳欢接过来,抬手却扶了个空,来人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皱眉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嗓音冷冽, “怎么喝这么多酒?”《 》 7、荼靡 适才全部注意力都在靳欢身上,此刻陈瑞初才有心思打量来人。 一看清脸,自己倒是先惊了下。 这不是在楼上时她和靳欢才提起过的那位么? 认真算起来,她其实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好友的这位世家哥哥了,但无奈这人气质太独特加上五官又出色,哪怕只是见过一面,怕是也很难忘却。 更何况,这位的名声如今可不算小,都是不到三十岁的人,这人硬是甩开同辈几条街,直接晋升为商总。 她老爸就曾感慨过,说他们陈家要是出一个陈澈川就好了。 不过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谈生意要谈到这么晚么? 陈瑞初压下疑惑,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手下已经再次想要将靳欢扶过来—— 可是商澈川侧身腾出左手来去按关门键,正垂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的靳欢也跟着一起转了个身,从本来靠近电梯门中央的位置移动到了商澈川和电梯一角中间的位置。 她醉得不轻,此刻更似是完全没察觉换了个人扶她一样,仍是将脑袋杵在人家肩膀处。 陈瑞初哭笑不得,开口喊她,但“欢欢”两个字还没出口,就看见好友正将手肆无忌惮地摸过商澈川的腰身,连人家本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都从皮带下扯出了一角。 啊? 陈瑞初根本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脸色。 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尴尬解释道,“欢欢她今天喝醉了,欢欢,过来,我送你回家——” 她提高了些声音,但是靳欢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给她反应。 男人已经几次三番抬手试图按住靳欢乱动的手,但均已失败告终,似是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陈瑞初看得紧张,生怕他直接将人推开撞到了电梯墙上。 不过他倒是转个身啊?不然欢欢在他身后夹角里自己怎么够得着? 陈瑞初故意咳嗽一声,“商总,麻烦您先——” “让一让”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声不满的控诉打断, “denden,你把糖果放在哪里了呀?” 有那么一瞬间,陈瑞初甚至怀疑连电梯变换的楼层显示灯都透露着一股尴尬。 她当然知欢欢口中denden是谁,也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离谱,毕竟眼前男人和商澄明虽是同一个母亲,但是长相上其实相似度不大。 欢欢这倒是是醉成什么样了,才能将前男友哥哥认成去前男友? 不过倒是突然明白了欢欢为什么会愿意被他扶着了,欢欢醉酒后虽然会比较任性,但是是很依赖熟人的,不亲近的人,她根本不会理会。 陈瑞初绷住神色,准备打个哈哈强行打断靳欢的施法,结果一抬头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在尴尬。 商澈川面色虽冷但淡定,至于靳欢,她的手还在男人的西装裤袋里摸索,像是生怕因为错过了一个缝隙而错过了藏在其中的水果软糖。 可摸索来摸索去,始终摸索不到,就难免起了骄纵脾气,“你是不是自己吃完了?” 陈瑞初实在绷不住了,哄着她道,“欢欢,这是商总,不是商澄明!” 而且她以前还是从欢欢口中得知的,这位从不吃甜食。 可什么商总商澄明的,靳根本欢不想听,她的秀气鼻尖在男人胸口处耸了耸,再次笃定道,“你肯定带了糖果!” 陈瑞初眼睁睁看着靳欢躲过她去拉人的手,在心里发誓,改日一定要买个几箱子糖果随身带着! 不,不要改日,现在就带着这祖宗去买! 她有了主意,打算用去买糖果的由头先将欢欢哄过来,可已经有声音在她之前响起, “别急,等下给你。” 不急不忙,缓和得甚至有种在耐心安抚人的错觉。 陈瑞初愕然刹那,回神才发现商澈川已经扶着人出了电梯。 原来是电梯到了随口应付要先将人骗出去。 她忙追上去时,前面的人也正好停住步子回过头来,神色礼貌但疏远,“陈小姐带司机了么?” “啊?奥,带了带了,可以送欢欢回——” “那我就不送陈小姐了。” 男人说话间,已经继续向前走去。 陈瑞初脑子迷糊了几秒,才惊觉他这是要把欢欢一起带走?! “商总,等一下!” 男人回头,“陈小姐还有事么?” 他语气太过于平淡,让陈瑞初一时以为是自己不该将人喊住,气也跟着莫名虚下来几分,“商总有事要忙的话,还是我送欢欢回去吧?” “不忙。” “……咳咳,还是我送——” “陈小姐在担心什么?” 对方直接将话挑明,陈瑞初猝不及防,一时讷讷,只是仍是不肯放人走。 她也不是信不过商澈川,只是她的原则之一便是,不将醉酒的朋友交到别人手里。 她还在疯狂找理由,对方却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 电话拨通, “沈伯母……我遇到靳欢了……嗯,好,顺路带她回去。” 既然欢欢妈妈都同意了,陈瑞初虽然不大情愿,但也没话可说了,“那商总路上小心,欢欢就交给您了!” 多少有点儿阴阳怪气的不爽。 她从服务生手机接过包,准备跟上去看着人上车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咦”,“陈瑞初?你也在啊,怎么,这是要回家了?这才几点啊?上去再玩几小时呗,方子耀也在呢!” 来人是她认识的人,都是家里不缺钱的,以前也常一起吃喝。 而且这人口中的方子耀,还是她堂姐家的孩子。 陈瑞初没心情,开口就要拒了。 但来人还在缠着她说东说西,烦躁间,她不经意抬头时,忽然瞧见已经扶着人走过了旋转门的男人似是回头淡淡看了眼。 陈瑞初一愣,后知后觉的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合着这人非要带走欢欢是信不过自己啊???! 门外靳欢追问的声音隐约传来, “糖到底在哪里呀?怎么还没有?” 陈瑞初气哼一声,她倒要看看他从哪里给欢欢变出一颗糖来! 她在心里给靳欢打气,快点不满他,把他推开,然后说要瑞初送你回家! 可门外,服务生撑开伞在一旁等候,男人低头说了句什么,被他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靳欢就安静了下来,主动伸手环住了他脖颈,乖乖由着他抱着走过门口湿漉漉的地板。 司机早已开了车门等着,待人上车后稳稳将车开走,只留下溅起的水痕。 这小没良心的!!! 陈瑞初气急,拿出手机给靳欢狂发控诉! 路边—— 有几个戴着口罩浑身沾满的水汽男人正在东张西望, “这里不会根本打不到车吧?” “公司里本来不是说派车来接,现在还不是说不来就不来?” “马耀祖,你发啥呆呢?” 黑衣裳男子不耐烦,“说了别再叫我马耀祖!” “马耀祖,马耀祖,马耀祖,就叫怎么着?” 雨天本就烦躁,队友还吵架,贝斯手赶紧开口缓和几句,“耀祖说得——咳,estara说得对,以后大家都互叫艺名,提前适应适应哈!” 几人都没了声。 雨幕中,黑衣裳男子再次看向刚刚车子离开的方向,脸上阴沉无光,呵呵,之前搞得那么傲气,还以为是个富家千金,没想到也就是个装模作样钓凯子的! …… 晚上十一点多,路上车子仍是不少。 司机全神贯注盯着路况,直到听到车内挡板升起的声音时,才忍不住余光看了眼后视镜。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只有男人举起的手,和另外一双抬起攀附在他西装袖口的葱白指尖。 实际上,几次三番够不到想要的糖,靳欢已经没了耐心,但又不肯这般直接松手,摸索半天,将他的袖扣拆下直接一把扔到了车座下面。 斜着眼看他,不说话,是在堵气,也是在挑衅。 她自认为的挑衅。 如果忽略挣扎时弄乱的长发,在舞场玩闹到极致后的荼靡疲倦,以及唇瓣口红褪色后不均匀的深红浅红,也还能算是有几分气势。 商澈川眸色欲深,彻底被吞没前,别过眼望向窗外,试图平复下已经绷紧到难以克制的心跳。 但窗外广告牌一一闪过,他对上面的硕大的字体已经彻底失去了阅读的能力。 从七点二十三分在公司看到她发的动态,他就再没看得下去任何一份文件。 满脑子都是她。 直到听到身旁人又喊他“denden”时,发烫的指尖才冷却了半分。 只是半分。 且一转过头就再次迅速升温到极致—— 唇瓣的柔软一触即离。 靳欢歪着脑袋看他,像是在疑惑她都主动亲他一口了,他怎么还不把糖给他。 商澈川垂下眸子,指尖将糖果包装拆开, “张嘴。” 靳欢乖乖听话。 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荔枝味软糖,靳欢满意下来,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又似想起了什么般,抬起了眸子,“denden,放首歌吧?” 点歌板就在她伸个手就能碰到的位置,但是她懒得动弹,只等着别人伺候她。 商澈川看向她,“想听什么歌?” 靳欢摇头。 意思是他随便。 但要是真随便了,她肯定是要不满意的。 商澈川指尖动了动,音乐声响起。 “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 waitingformyfavoritesongs…” 播放器里的女歌手的声音之外,是靳欢跟着轻轻哼唱的声音。 她唱歌很好听, 他早就知道。 她和澄明一起读高三时,准备毕业晚会节目,澄明故意选择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又故意撒谎说要一起唱歌的女生去国外面试来不了,求着她去救急,就是为了想和她一起唱歌。 临从家里出发前,她拿着手机边看歌词边练习,甚至还去敲了他房间的门, “澈川哥,打扰你一下,帮忙听一下我有没有跑调可以吗?” 夏日的晚上,十七岁的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靠在他门口唱了一首情歌。 他那时一边忙着应付港城已经开始时不时过来打探的目光,一边在准备手底下的项目竞赛,疲惫不堪,第一次知道,原来情歌也可以那么好听。 好听到让人起了贪念。 …… 次日。 靳欢醒来后,像平常一样到客厅先接了杯水润润口。 外面阳光很好,她拉开窗帘,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直到余光瞧见地上扔着的抱枕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一闭眼,昨夜的记忆乱七八糟都纷纷挤了上来,靳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件。 手机也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角落里,靳欢找了一圈,才在沙发缝隙里找到。《 》 8、袖扣 一解锁,光陈瑞初发来的消息就有99+,点开对话框,点了下右侧的上滑提示,屏幕瞬间滚动起来。 满屏的消息里,“商澈川”几个字和句尾数不清的感叹号格外明显,靳欢只扫了一眼,就顿觉头大,瘫在沙发里试图冷静下心情。 她昨日喝酒的确喝得放纵了些,但自认为酒品不算差,怎么把商澈川认成了商澄明? 思索时,余光忽然看见了玄关木质衣架上挂着的西装外套。 商澈川落下的? 靳欢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过去,犹豫了下,凑近闻了闻西装上衣领处。 除了洗衣时留下的淡淡味道,并没有自己记忆中闻到的那种又甜又诱人的荔枝软糖的味道。 唉,果真是昨晚喝酒喝得嗅觉都出了差错了。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是商澈川身上有荔枝味她才会认错人,现在看来就纯粹是昨天脑子完全不在线。 她心里哀叹喝酒误人,一低头看见进门处托盘上放着的东西时,适才没记起的关于昨夜的后半段回忆也跟着浮现出来。 想死。 当时应该已经是半夜了,她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隔了大半个客厅,商澈川估计是担心自己出了事,人还没走,正坐在单人沙发上似是睡着了。 又或者只是闭目养神,反正她一动,他就醒了。 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十之八九是还剩下一半醉意未清醒,大半夜的,竟然问商澈川愿不愿意做自己的模特。 结果当然是毫无意外被拒绝了。 如果只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就好了,但当时自己不知道犯得哪门子的轴,想起了在澜悦酒吧和瑞初说起的求人的事情,拦住人不让走,喊了好几声“商哥哥”撒娇…… 救命,光是想一想靳欢就觉得尴尬得头皮发麻。 而且也有些冒犯。 她是知道的,商澈川的生父是个在国内有点名气的画家,后来出轨自己的模特,所以之前商澄明和自己说他哥讨厌画家和模特这些时,她都觉得情有可原。 也难得商澈川是个好脾气的,昨晚自己胡说八道一气,他竟然不仅没发脾气,还耐着性子和自己说话。 先说了什么商澄明让他帮忙转告女朋友不女朋友的事,又说了什么上次发夹在他车上丢了找不到,带过来一个作为赔礼。 前者她当时直接摆摆手说懒得听关于商澄明的事,完全忘记了几个小时前她还把人认成了商澄明。 后者,她隐约记得当时说不用,但他好像说什么几年前偶然得到的,一直放在家中也是无用。 偶然得到……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偶然法。 反正现在盒子就在托盘上放着。 靳欢随手拿过来,本是随意看了眼,没想到东西竟是意外的合眼缘。 贝壳状刺绣风格,中间一颗银灰蓝珍珠,让人眼前一亮。 盒子上下都没logo,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靳欢想了想,将东西别在头发上,对着镜子来了张自拍照。 拿起手机找到商澈川的头像,犹豫了下,还是将照片发了过去。 附带了一条消息, “澈川哥,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ps发夹sooonice!谢谢~” 对面可能在忙,没回消息。 靳欢开始回陈瑞初发来的那一长串的消息,回到一半突然想起忘记说西装外套的事了,退出和陈瑞初的对话框,才发现商澈川已经回复了。 “不用谢。” 靳欢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猜测他应该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于是微微松了口气,又将西装的事说了,主动说要给他送过去。 对面这次回复的很快,说是在外地出差,改日自己来取。 她这边发个消息的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另外一边陈瑞初见她突然没了回应,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十一点多了,宝,出来一起吃饭呗?” 靳欢一边向浴室走一边回她的话,“哪家店?” 知晓她是完全的中国胃,对面陈瑞初没犹豫,立马报了好几个店名,“金盏川菜馆?老常私房菜?八方锦?鲁仙楼?奥对了,还有一家去年开的,叫湘客斋,味道也不错。” 靳欢选了最后一个。 陈瑞初立马道,“okk,定位等下信息发你。” 挂断电话,靳欢拿个浴袍的功夫,陈瑞初就发好了定位过来。 她扫了一眼,正准备先去冲个澡,手机里突然多了条陌生号码刚发来的短信。 长长一串。 靳欢只看了个开头,就熟练地将号码拉黑了。 哈市郊区—— 看着再次发出的短信旁的红色感叹号,商澄明深呼一口气,难掩脸上沮丧。 桌子对面坐着的同组演员康子显冲着他鞋子踢了下,示意他赶快将手机还给自己。 接过手机立马藏好后,他才有心思冲着商澄明眨了眨眼,小声打探,“怎么?又被拉黑了?” 商澄明没应声。 康子显在心里惊讶“咦”了声,他认识商澄明不算久,是来到这个剧组参与排练同一个话剧后才认识的,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多少也能推测出商澄明家境应该不错。 长得帅,家里有钱,性格也不错,多才多艺,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前女友,他追了这么久不仅追不回来还念念不忘地继续追? 他好奇得不得了,实在忍不住了,问道,“澄明,你前女友是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 没想到对面人却嘲讽瞪了一眼过来,“肤浅。” 说罢,直接端着餐盘走了。 留下康子显呆呆“啊”了声,半晌才回过神来,摊了摊手,嗯……那就是不漂亮喽? …… 湘客斋。 地方不算大,不过考虑到这里距离商业中心也就几百米距离,说是寸土寸金都不为过,倒是也可以理解。 靳欢一进去,还没拿出手机给陈瑞初发消息,她就已经站起身来招了招手,“欢欢,这里!” 她过去坐下后还在看菜单,陈瑞初早已按捺不住,叭叭叭叭将商澈川批斗了一番,最后以一声重重的冷哼作为结尾。 靳欢揉了揉耳朵,起哄道,“改日见面了,你当面和他吵去?” 陈瑞初气呼呼,“笑死,我才懒得吵!” “好了,好了,消消气,”靳欢动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他比我大几岁,可能潜意识里就有照顾弟弟妹妹的心理吧。” 陈瑞初本来也不是真的气到要怎么样才行,此刻听了这话后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可能,别的不说,光昨天你对他动手动脚那动静,他竟然都还能耐得住性子送你回家哎!” 靳欢严肃纠正她,“是动手,没动脚。” “无所谓。”陈瑞初摆摆手,又缠着靳欢打听后面回家的事,打听着打听着,突然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害得靳欢直接被茶水呛得咳得停不下来。 她问的是,“哎,欢欢,商澈川在你们住了好几年,难道没对你表过白?” 靳欢从咳嗽声勉强挣扎出一句话, “我又不是金子,哪怕是金子,也有人不喜欢吧?” 陈瑞初一边帮她拍着背一边自顾自道,“真没表过白?这也太稀奇了……你没骗我吧?” 靳欢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这种过度相信到底从何而来,见她一副怀疑自己撒了谎的摸样,索性将自己昨晚求人做自己模特结果被拒绝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下陈瑞初终于沉默了下来。 还以为她这是认清现实了,没想到过了几分钟,突然见她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了!” 嗯?什么?靳欢疑惑抬眸。 “他是不是那个?” “哪个?”靳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陈瑞初挤眼睛时,才理解到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别瞎想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欢欢,你想想,第一,他是不是从没有过女朋友?第二,他是不是从没否认过他不是同性恋?” 这是什么歪理逻辑? 靳欢无语,“我还从没否认过我是秦始皇呢!” 见陈瑞初还有继续理论的意思,靳欢赶紧把筷子塞她手里,“我有关键证据,人家有暗恋的白月光。” 说完,感觉不严谨,又补充道,“异性白月光。” 陈瑞初两眼放光,“长什么样啊?” 靳欢摇头,“没见过……行了,快吃吧,吃完陪我逛逛街?” …… 逛街的目的是想要给商澈川买一对袖扣作为谢礼,也是赔礼。 但几家奢侈品店逛了下来,一件看中的都无。 其实这种东西,只要合适就行,倒也不必非要喜欢,但靳欢有个毛病,就是不买还好,要买就非要买到满意的才行。 多亏了陈瑞初本身也是个逛起街来不嫌累的,陪着靳欢一家家挑选下来,也一点儿都不嫌烦。 前面没几家店了,陈瑞初提议不如飞港城买去,靳欢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先再看看这几家吧。” 三家,前面两家都无好看的现货。 最后一家,进去后靳欢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里面的顾客怎么大多数都是成对的? 她和陈瑞初对视一眼,又抬头看了眼店名,这才恍然。 以前这个位置是一家传统珠宝门店,没想到现在换成了别的。 qk,老牌子ocean名下的分支,主打的是设计感比较强的轻奢。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成双成对的客户,是因为这家店全名叫“theyoungqueenandking”,一听就很适合情侣们互送礼物,而且店里面确实有很多都是男款女款互相呼应。 靳欢兴趣消了一半,但陈瑞初拉着她不放,一开口就是经典句式, “来都来了!” 那就逛逛吧。 就是柜员看她俩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陈瑞初发现后,直接犯了戏瘾,冲着人家问得认真,“嗯,有什么合适我俩的推荐么?” 还真有。 情侣款耳钉。 都是银色调加金色调,点缀少许冰蓝。 一对枯叶形状,一对蝴蝶形状。 该说不说,材料虽不是珍稀物,但设计得的确出彩。 陈瑞初大手一挥就要把卡递过去,靳欢拦住她,“等下我一起付。” “啊?你找到看中的了?” 靳欢“嗯”了声,指尖点了点柜面,示意柜员,“可以把这一款袖扣拿出来看看么?”《 》 9、殊荣 完美圆形,金色外圈,边缘带有严密齿轮,内部是棕色皮质打底,一半空白,一半点缀了金色几何图形,有种简约和机械结合的美。 而且她记得他有一块表的表带就是这样的深棕色,倒是相配。 靳欢点点头,“这个麻烦装起来,一起刷。” 走出店门,陈瑞初却反倒是嘟嘟着一张脸,“哎呀,本来还想拐你去港城玩的!” 靳欢手中拿着杯刚刚qk提供的咖啡,抿了口,“也可以去。” 陈瑞初惊讶,“我还以为你又要待在家里画个不停呢!” 说起画,靳欢眉眼多了些烦躁,“没模特,没心情画。” 陈瑞初闻言,直接站定了步子,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很快就收到了有新邮件的提示。 她把邮件打开,手机递给靳欢,“喏,随便挑,只要有看中的,半小时内保证人可以出现你面前,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被她这豪爽摸样逗笑,靳欢半靠在围栏上,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照片也一张张换过。 陈瑞初家里有娱乐公司业务,这些都是她家公司下面的艺人。 说实话,能入得了娱乐公司经纪人的眼的,颜值上都不会太差。 只是心里已经有了个最惦记的,再看其他的总是差点意思。 靳欢摇摇头将手机还回去,主动岔开了话题,“明天去港城?” 陈瑞初一口应下,定了时间后,两人又一起玩到九点多才各自回家。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次日,陈瑞初一大早就发来了消息,说家里老爷子生病,她爸把她抓去医院表演孝心,去不了港城了。 而靳欢,也有事要去海市一趟。在海市待了两日回来,刚下飞机就接到沈云岚打来的电话,喊她晚上回家吃饭。 靳欢一边走一边随口问商澈川去不去,得知不去时可惜了一瞬。 要是他也去的话,就可以直接把他的衣服和袖扣都顺便交给他了。 而她这边电话刚挂,另外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欢欢,这里!” 陈瑞初的声音同时从电话里和电话外响起。 被拽着上了车,见她神秘兮兮的,靳欢也不问去哪儿,索性时间还早,才下午两点多,也不怕折腾。 约莫一小时后—— 华星艺校西门,校庆日的喜悦气氛洋溢到了校门之外。 陈瑞初把靳欢拉下车,“走,进去逛逛?” …… 她们两人虽都没在华星上过学,但大学那会儿经常过来逛,倒也不陌生。 而且,之前靳欢还谈过一个华星艺校的男朋友,不过具体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眼睛很好看,半垂着眼时颇有几分清冷姿态。 她谈过的男友里眼睛多是同一种轮廓的,商澄明是个例外,这个前男友也是个例外。 说起来,这个前男友的上半张脸和商澈川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人倒不是个商澈川那样看着温润实际疏离清冷的性子。 至少在热恋中时很热情。 思及往事,靳欢有几分走神,直到被陈瑞初戳了戳肩膀,“哎,欢欢,你看那儿,这言承可以呀,都变成华星的优秀校友了?” 她说言承时,靳欢还没反应过来是谁。 及至一抬头看了眼上面正在循环播放校友祝福的大屏幕时,心里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说前男友前男友就到? 那要不她现在说个模特,上天也马上赐给她一个合眼缘的模特出来? 可惜上天时灵时不灵。 在华星艺校逛了两圈,也没个一眼心动的。 两人在校内咖啡厅坐下歇脚,靳欢累得直接把脑袋靠在陈瑞初身上,帽子盖在脸上。 但咖啡还没排到,就有个人过来像是有话要讲。 以为又是星探,陈瑞初头也不抬,直接摆摆手, “她没兴趣。家里有矿。要说话先给转个五位数。” 来人安静了下来。 陈瑞初以为人都走了,低着头安心玩起了手机,没想到十来秒后,突然听到这人开口道, “转了,她把我拉黑了,转不了。” 声音很年轻,还带着几分莫名委屈。 ……啊? 陈瑞初使眼色,欢欢,这谁啊?你惹下的风流债? 靳欢微微抬了抬帽檐,回了个眼神,优秀校友,不认识了? ……啊? 陈瑞初难掩惊讶,同时也佩服靳欢不愧是画画的,眼前这人又是帽子又是大口罩的,脸上只能看清一双眼睛,也亏得她只抬眼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说起来,言承在娱乐圈势头倒是挺猛的。 起跑线好,出道代表作是刑侦题材电影,直接先把“演技好”的章盖在了自己身上,粉丝提起来都自带点儿高人一等的味儿。 可惜签在了别的娱乐公司。 不知道是几年的合约? 陈瑞初悄悄捏了捏靳欢的胳膊,笑着请人坐下,顺便给不肯说话的靳欢都找了个由头,“她身体不舒服。” 言承“哦”了声,没说别的,但也没拒绝坐下。 “忘记带笔了,早知道言老师在,就该拿本子让言老师帮忙签个名的,我特别喜欢言老师的那部《插翅难飞》。” “谢谢。” “言老师要喝东西吗?我帮你点?” “不用了。” “听说言老师的新电影《妄念》已经杀青了,恭喜啊!” “她要去医院看看么?” 两句话同时响起。 “……”陈瑞初一噎,合着这人心思全在欢欢身上? 她强行绷住神色,“不用不用,欢欢休息一会儿就好。” 对方又“哦”了声,没了后话。 陈瑞初自认为很擅长交际,此刻都有点绷不住了,挤出个笑,开口就要再扯一个适合闲谈的话题时,没想到这次对方先开了口, “陈小姐,我的合约其实到期过了,只是没在网上公开。” 陈瑞初笑容淡了下来,“你认识我?” 对方没说话,只继续道,“我没自己开工作室的打算,维艺家大业大,名声也很好。” 维艺即陈家的产业分支,目前老总是陈瑞初她爸。 现在陈瑞初不说话了,等着对方开条件。 不过说起来,其实签约艺人条件这些具体的明细她也不清楚,而且现在也不是谈这些的场合,她思索了下,准备问问言承明日有没有时间,但还没开口,就看见言承目光落在了靳欢身上, “没找到合适的模特?” 靳欢没应声,他也不在意,“我可以吗?” 陈瑞初凌乱了。 倒是靳欢淡定抬眸,“这是你的条件?” 言承没犹豫,“是。” “成交。” 靳欢站起身来,低头在手机黑名单里找到人放出来,“今天还有事,先走了,时间回头发你手机上。” …… 陈瑞初很不淡定。 眉头皱得死紧。 她这个人有些奇奇怪怪的“秩序”,上次说的不随便把醉酒的朋友交给别人是其一,其二便是不喜欢用朋友去交换利益。 虽然把人喊过去当一次模特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毕竟不是欢欢自己选上的模特,还要白白浪费了欢欢的时间去应付他。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间隙,靳欢侧眸扫了一眼过去,“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自己选上的?” 陈瑞初,“……啊?” 良久,脑子才好似刚回过神来,“不是……什么时候啊?” 前方的数字已经进入倒计时, 八,七,六,五—— 靳欢抬头看着,指甲修剪整齐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愉悦轻点,四,三,二—— 车子前进的声音里夹着一声轻笑, “在你喊我抬头看大屏幕时。” 只是她本想着等回去后再找找联系方式,没想到还没出华星,对方就主动找了上来。 陈瑞初沉默半晌,双手大拇指一起给靳欢点赞! 过了会,又似想起了什么般,突然兴奋道,“之前我说要去海上过生日,我爸非说太张扬了,不同意,这次要是能顺利将言承签下来,我可是立了一大功,回头再磨一磨,我爸指不定就答应了!” 虽说签约这事又不是今天在咖啡馆里那样说几句就定下来了,但是双方都有了意愿和诚心的情况下,剩下的无非是些细节的拉扯。 “我现在就和我爸说,和言承那边谈判时得把我也带上,别回头他们搞砸了,那我可就亏大了!”陈瑞初一边点着头一边拿出手机,“欢欢,你别忘记之前答应过我,过生日时要去哦?” “没忘记。” …… 晚上六点,靳欢准时开车回临山别墅园。 到了后,她还没把车停稳,就看见家里车位上已经有了一辆车。 这是? 她尚在思索,下一瞬,就看见家里大门外有个修长身影正在接电话。似是被她的停车声惊扰,抬眸看了过来。 靳欢一愣,不是说不来么? 她一边拔车钥匙,一边挥了挥手打招呼,小声问候,“澈川哥,你也在呀!” 门外,电话根本从未接通过,自然也没有声音。 阴影之中,商澈川脑海中回想起今日在公司偶然听到的闲话,目光经过靳欢的副驾驶座时微微停顿了一刹那。 所以那天她那么着急挂断了电话,是因为有人在副驾驶上等着吗? 男朋友? 呵。 得到过她男朋友这个殊荣称号的人太多。 只是还没人走得到最后。 所以,一个过客而已,不必在乎。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看着来人下车走近,商澈川垂眸掩去其中沉色。《 》 10、人偶 靳欢见他挂断了电话,才放开了声音说话,“澈川哥,早知晓你过来的话,我就把你的衣服带到这里来了!” “没事,我明天上午过去拿。” 明日?靳欢迟疑了一瞬,其实明天上午她约了言承到她家里去—— “不方便么?” 靳欢摇摇头,“倒也不是——” 正欲再说什么,便看见身旁人揉了揉眉头,颇有些疲倦摸样,“抱歉,最近太忙了,别的时间——” 话尾停顿了下,像是在检索有无其他合适的时间。 靳欢视线在他眉骨处经过,又错开到别处, “就明日吧。” 其实一件衣服而已,谁来取谁去送都不大重要,只是她想着要送人袖扣的事,还是当面送更有诚意些。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靳欢正要问清一下具体是几点,一转头却不由得愣了下神。 适才在外面没开灯太暗了,现在才看清商澈川今日穿的是一件有些休闲风格的衣裳,意外去掉了几分疏离,好像哪怕是大学时代也很少见他穿这种风格的衣裳。 靳欢余光迅速将人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边,心里忍不住惋惜,这身材—— 要是可以乖乖当一当自己的换装人偶该有多好! 她保证玩一个月都不会腻。 这事儿她以前就觊觎过,就是实现难度太大了。 唉。 真是越惦记越多,感觉在挑战自己的忍耐力。 有时想想,要是沈家和商家没有交情就好了,无所顾忌,反倒是可以随心所欲些。 屋里,沈云岚已经在催促, “愣着干嘛,都快洗手去,吃饭了!澈川,幸好你那会议提前结束了,不然可就错过你伯父做的这十全大补汤了!” …… 次日。 高乔。 见专业高处清洁工到了后,前台忙喊了后勤过来,“刘叔,你看着会,边边角角都擦干净些,特别是两边的摄像头,都一并清洁下,让他们小心点,别越擦越花!” 男人忙应下了。 另一位一同值班的前台看见后,好奇道,“这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想起清洁这个了?” “嘘,小声点,擦玻璃是小,主要还是要擦擦那两个监控。” “啊?” “昨天你调休了所以不知道,昨天商总突然有什么事调监控看,看完后就冷着脸,嗯,然后就有人猜测说估计是嫌弃监控太脏了!” “……啊这,商总今天来了吗?” “来了来了,不知道几点到的,反正听刘叔讲,他七点过来开门时,商总就已经到过了。” 两人小声聊着天—— 顶楼,办公室—— 看见手机呼吸灯闪烁,商澈川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解锁,点开对话框,只是在看到对面发来的照片后指尖微微停滞了下,眉头微皱,不是那日在副驾驶上的人? 可下一瞬,却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般,微微坐直了身子。 这身衣服? 他定定看了一眼,肩膀逐渐放松下来,唇角带上一丝弧度。 要让她足够上心才不至于被她丢弃。 这个过程艰难,但他势在必得。 另外一个对话框在此刻弹出, “商总,我人已经到winche了,您要什么品牌什么风格的衣服?我现在和品牌方沟通。” winche,在华地区最大的各品牌首汇区。 刘章紧紧盯着手机等回复。 一大早,他连公司都还没进,就被派到这买衣服。不理解,商总的以前衣服不都是直接定做吗?怎么这次要买成衣了?而且到底买什么样的也没说? 他满心疑惑,还在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衣服要的这么急,结果一定神,看见对面已经回复了消息, “不用了。” 啊? 刘章手下迅速打字回复“好的”,心底却瞬间跑过十万个为什么。 可惜想来想去,着实没思绪。 …… 锦月湾。 电梯门开了后,言承并没立马进去,而是再一次回头环顾了一眼车库,但是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刚刚有人拍照。 他倒不是怕自己被拍了有舆论影响,而是怕欢欢知道了嫌弃他麻烦。 呼—— 进入电梯后,言承长呼一口气,将帽子摘下,对着电梯门整理了下发型,又理了理身上西装。 他身材很好,这身西装虽然是昨晚刚买回来的,但是穿着也很合适。 乍一看和定做的也没差。 只是肩膀处微微微微有一丁点儿不服帖。 不过问题不大,既然欢欢说了喜欢这个牌子这个版型,回头他直接多定做几件。 电梯距离目标楼越来越近,言承心情越来越激动。天知道他昨日在华星看见她时,他有多紧张,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按捺住急切,假装镇定上前去搭话。 楼层到了,言承出了电梯后并未立刻按下门铃,而是先认真打量了几眼门牌号。 毕竟之前即使是在热恋期时,欢欢也从来没让他进过家门。 可商澄明就可以和她住在一起! 想到这个名字,言承脸上满是郁气。大学时期,若不是商澄明不要脸面横插一脚,欢欢何至于会和自己分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抬手按在门铃上—— …… 房门打开,还未见人,酒味就先从门缝中飘荡出来。 言承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大早上就喝酒”,但话说到一半从打开的门扉中看见来人,后半截的话语没由来就弱了下来。 太小声了,以至于靳欢根本没听清,独自回身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来后才疑惑回头,“怎么不进来?” 动作间,黑色连衣裙腰间直接散着的腰带也一并微微回荡。 言承目光落在上面,错愕之下微微张着嘴巴,“欢欢,你——” “什么?” “你,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还记得我? 不然,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穿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裙子? 他还记得每一个细节。 那时是朋友的生日会,玩闹到最后,有不肯散场的人播放起了舞曲,尚且留有的精力的人三三两两都挤入舞池中,他瘫在沙发里正在无聊打小程序游戏,忽然被人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hi,跳舞吗?” 游戏界面小人落入熔岩失去最后一条命,页面瞬间弹出是否要看广告复活。 他不耐烦地要点“否”,要对来人说对跳舞没兴趣,但是抬头时,却把两样事情都搞糟了。 拒绝的话忘记说出口,手指也误触到了其他地方,浮夸的广告声乍然响起,他手忙假乱地狂点返回。 可是再抬头时,适才还在他面前的人已经被别人喊走。 嘈杂的声音里,他只能勉强分辨出一点点踪迹,有人喊她, “欢欢,都快散场了,你怎么才来啊?哎,别动,系带松了,我帮你系上!” 那时,她穿的就是这条黑色裙子。 寿星包下的场所足够开阔,但是她一出现,几乎就连她经过的边边角角里,都成了目光的焦点。 想和她跳舞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他守到了最后,终于得到了机会,但是音乐却陡然停住,寿星头上的生日帽歪歪斜斜,站在话筒前醉意明显,“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今天,今天就到这里吧……” 后面寿星还说了什么他都完全没听见,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笑得璀璨,眨眼时像是星星在里面流动, “呀,要结束了,看来今天没机会跳啦!” 不,还有机会的,他那时想。 她离开后,他迫不急切向朋友打探她的消息,朋友丝毫不惊讶他的动机,只摆摆手道,“人家有男朋友了,是丛大话剧社的,关系好着呢!”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言承紧盯着靳欢,又想问又不敢问,以至于犹豫间,靳欢人已经直接向着屋里面走去,边走边道,“你随便坐吧,要喝什么自己倒。” 见她有事要忙的样子,言承只得先压下到了唇边的话,暗自打量了一遍房子里的装修。 到处都很整洁,风格简约大气。 以及,入门处的临时鞋柜上,只有女鞋。 …… 靳欢其实并未喝太多酒。 屋里面酒味这么浓,是因为她开酒时不小心打碎了一瓶罢了。 家里只有那一瓶度数稍微高些,碎了后,她又开的只是一瓶低度的果酒。 味道不错,只是可惜了是石榴酒,口感顺滑但还是缺点感觉。 她忙着布置场景,暂时没时间理会言承。 按照计划,她选择的场景是落地窗边,但奈何反复观察,总觉得光线差点意思。 又一次调整了窗帘的开合后,靳欢绕到了画架后面,思索片刻,抬手指了指特定位置,“言承,你站在那里我看看。” 没人应声? 靳欢以为他没听见,回头又喊了一遍,“言承?” 言承其实听清了她的话,只是现在是他难得的有讨价还价余地的时刻。 配合当然是要配合的,不然他怕欢欢现在就把他直接赶出去,不过在配合的过程中,也可以稍微地有所周旋。 言承一边向着靳欢指定的位置站,一边像是闲聊一般开口,“你以前都是喊我阿承的——” 喊什么都无所谓。 靳欢退后一步看了看,还是对位置不满意,“左边一点——” 不满意。 “肩膀微微向这边侧一点——” 不满意。 “头稍微低一点——” 不满意。 但窗边的人看起来已经在很尽力配合她了。 靳欢在这些事情上追求完美,向来耐心十足,思索了下,自己站直身子示范起来,“阿承,像我这样。” 这次终于有几分感觉了。 从特定角度看,这张脸的上半张眉眼处足足有八分肖似那晚的商澈川。 靳欢一高兴,连声音都变成了上扬的调子, “可以可以,阿承,你太太太可以啦!” 她的尾音甜脆,配合看过来的笑眼,彷佛有十二分的深情。 言承心跳声错乱得一塌糊涂,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满脸笑意,“欢欢——” 可是靳欢没在听他要说的话。 她在想,笑起来就不像了。 完全不像。 靳欢笑意不变,眸子依旧深情,“不不不,阿承,不要笑哦!”《 》 11、之一 言承一怔,一时之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靳欢正在仔细比对光线,从画布旁探出脑袋,“就像刚刚我教你时那样的神情就可以……哎,对,就是这样!” 听到她认同,适才一闪而过的直觉阴霾瞬间消散,言承默默在已经举到有点酸的胳膊上又加了些力道,力图做到最完美状态。 但是一起准备就绪后,窗边光线突然起了大变化—— 风吹来的一大片云,刚好挡住了日头。 靳欢仰头看了一圈,猜测用不了多大会儿云就会散去,于是也不着急,示意言承可以先放松放松后自己就往冰箱走去,拿出果酒要倒一杯时才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自己开车来的么?” 见言承点头,靳欢只将果酒续在了自己杯中,转头另外拿出了一瓶橙汁晃了晃,“甜的可以喝吗?” “可以。”言承接过来,直接开盖喝了几大口。 靳欢瞧见,有点惊讶,“咦,演员不用保持身材控制饮食吗?” 哪怕时隔几年未见,被她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时,言承仍是忍不住感到紧张和躁动。 紧张的是,怕她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 躁动的则是……他一直没忘记他们还未分手时,她指尖描摹过自己腹部肌肉轮廓的温度。 言承借着又喝了一口橙汁的机会掩饰住情绪波动,故作淡定,“我有坚持锻炼。” 靳欢“唔”了声,在吧台旁坐着手撑着下巴点头,笑眼盈盈,“难怪呢,将衣裳穿得这么好看!” 明知道她说谎话信口就来,言承仍是根本压不住唇角,橙汁好像也甜到有些发腻,言承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将彻底丢掉主动权,于是强行换了话题,“你之前是去国外了么?” 靳欢点头,“刚回来。” 言承犹豫了下,“欢欢,你看过我演的电影吗?” 他们在一起时,她答应过自己的,如果自己以后演了电影,她一定看。 “看过呀!”靳欢将余光从窗外的灰色云朵上收回,“你那部《插翅难飞》演得就很好嘛。” 言承眸光闪烁了下,“那是我第一次拍电影,演的还是警察角色,当时特别紧张,怕辜负了导演的信赖。” 靳欢小口小口抿着酒,闻言仰头看向站在吧台对面的言承,“有天赋又很努力,你完全演出了角色的灵魂,阿承,你完全值得再骄傲一些哦!” 乌云已经偏移些许,有透过镂空窗帘的细碎阳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眼中的真诚衬托得更加耀眼。 可惜是谎话。 言承沉默半晌,尽管已经做了半天的心理工作,一开口仍是止不住有些控诉语气,“其实,那部电影名叫《在劫难逃》。” 啊? 虽有些错愕,但靳欢面上还算自然,这两词义这般相近,记错了又不是不能理解。 可正当她要解释一二时,言承却已经继续开口道,“我在里面演得也不是什么警察,而是罪犯。” 哦嚯。 靳欢感觉事情不大美妙,唉,早知道就说没看过好了。 反正也真的没看过。 “阿承,我一直在国外——” “但你以前答应过我,我演的第一部电影,你一定会看的。” 靳欢感觉有点好笑,情人时的承诺怎么能在分手后还要当真? 但余光瞧见外面光线已经明朗起来,她果断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重新开口道,“下一部我一定去影院——” “不用下一部。” “嗯?” 言承定定看着她,“明晚可以一起看电影么?不用去电影院,在家里就可以。” 就这样?靳欢直接应下了,“可以呀,如果你明晚没别的安排的话。” …… 光线正好。 每一缕都恰到好处。 靳欢站在画布前开始落笔时,言承在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看她的冲动。 她拿起画笔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神色淡定但专注,让人忍不住想要放轻呼吸生怕打扰到了她。 说起来,若不是分手前偶然撞见她画画时的摸样,自己恐怕根本不会意识到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爱自己。 原来,她真正爱一个人或者一项事情时是那样的神情。 他那时年轻气盛,实在没忍住质问出口,可是再怎么样他也从没想过分手,他那时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工作,没那么爱又如何,他足够爱她就够了,不是么? 可是等他为了见她一面在蒙面舞会上找到头晕目眩,最后终于在院子里看见她懒懒坐在秋千椅上时,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商澄明单膝跪在她身前,声音忐忑,“欢欢,我,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那一刻空气都是静止的,唯余心跳如雷,在恍惚中,他听见了她应了声“好呀”。 商澄明兴奋抱着她转圈圈,又要拉着她进去跳舞,他试图拦住去路,却被商澄明扬眉挑衅,“欢欢喜欢体面一些的前男友,你不会想要死缠烂打吧?” 哈?体面?后来他商澄明分手时在酒吧里烂醉如泥就体面了? 以前思及这些往事,言承心里总是愤愤居多,但现在和靳欢重新相逢,他总感觉又有了新的希望,心头反倒是明朗起来。 他一心在为了以后谋划,反倒是没注意到画布前靳欢的笔已经很久没有再继续落下过。 画布之上,勾线已经结束,整张脸的轮廓都已经显现,大面积的底色铺就之后,其中一双眉眼最先被反复酝酿细化出足够多的神韵,只是再往下时,靳欢突然犹豫起来,那种怎落笔都不对的感觉又隐隐浮现上来。 她按耐住急躁,正要不管如何先定下关键笔触再说,门铃声忽然响起—— 言承也被扰断了思绪,下意识要去看看。靳欢用眼神示意他不用动,自己放下笔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 商澈川看来人久久未曾有动静,眼中浮现出一丝适时的疑惑,微微压低声音道,“不方便么?” 靳欢回神,开口否认,“不,方便。” 说话间,转身便先去拿已经洗好装起来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只是余光仍是想要窥探站在门口的身影。 适才还未开门时,她仓促一瞥玄关旁的门外监控显示屏,便已被惊艳过一霎,但还远不及现在这样面对面看着来的真实。 楼道里的窗户是微仿古的上下两扇,下面用的是常见的通透度较高的玻璃,上面用的欧式彩色玻璃,明蓝杏黄草绿搅合成一团。 她在西方见过这种风格太多,一直觉得这扇窗色彩搭配上太过于粗糙,但现在阳光映在上面,彩色画面变成门外男人的背景,倒是添光不少。 人为景添光。 尤其是视线经过他鼻梁时,她终于知晓了刚刚在画布前一直犹疑不定的点是什么了。 她一边在玄关柜子上找装着袖扣的礼盒,一边分神想,本以为那种半明半暗的氛围适合他,现在看来是百搭嘛。 玄关柜子布局简单,一眼明了的地方之外,只有两个滑轨抽屉,靳欢一一看过,都并未发现袖扣的影子,不由得“咦”了声,皱紧了眉头,她记得那日带回家后随手就放在这里了啊? “怎么了?” 这是言承的声音,他刚从窗边走了过来,面带询问。 靳欢摇摇头,正要说没事,突然想起了那天她把耳钉拿到衣帽间去,估计是把袖扣的袋子一道拿了上去,便先看向商澈川, “澈川哥,你先等我一下,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完不等人应声,就直奔二楼衣帽间而去。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她的鞋子踩在木质楼梯上的轻快嗒嗒声。 楼梯转弯处,靳欢余光无意间垂眸时,只瞧见楼下两人互相礼貌点了点头。 俱是西装在身,身形修长,别的暂且不论,单就这幅画面看着就挺赏心悦目的。 靳欢歪着脑袋多看了几眼,心中突然想到昨天陈瑞初发消息喊自己下周去看maffi的春夏男装秀,本不大想动弹的,现在看来倒是也可以去去。 几个新锐时装品牌里,maffi的男装设计虽算不上格外出色,但是当家设计师挑选男模的眼光却是一绝,而且前几次秀场设计也都很有新意。 记得去年好似是假面约会的主题? 这次是什么主题来着?非正式商务晚宴? 登几步楼梯的时间,靳欢神思已是顺着刚刚的一丁儿轨迹直接漫游到了澄澈香槟酒映照出的流光溢彩中。 她一向钟意这种不用负责任的热闹。 可楼下—— 随着她的脚步声走完最后一个楼梯,楼下两人神色上俱是发生了变化。 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同,但是空气的流动却慢了下来。 一句话都还未说时,一个照面的碰撞就已是分出了第一轮的胜败。 看着对方身上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西装,言承心里哇凉一片,用出了十足的演技才维持住脸上的体面。 到底是不甘心。 他强自镇定下来,先一步开了口招呼道,“进来坐吧,欢欢马上就下来了。” 说话间,主动侧过身子示意对方进来。 商澈川脚下并未动,眉眼只在言承喊“欢欢”二字时才多了丝一闪而过的冷意,“言先生不必客气。” “你认识我?” 言承脱口而出,说完后才想到对方或许是看过自己演的电影,暗自懊恼太大惊小怪失了气度。 他正要给自己找找补,就听得对面继续道, “欢欢和我说起过你,她的前男友——” 中间似是有了几秒的停顿,说话人才漫不经心接上了下文,“之一。” 一句话,直接把他定义成了无所谓的过去式。 言承气急,要反问对方又算是什么人,但楼梯上已经传来靳欢的下楼声,他只得把到了喉间的话又重新压了下去。 他安慰自己,这人或许就是故意激怒自己,不用理会他的挑衅,与其问他,不如等会儿亲自问欢欢。 可等人走了后,再面对靳欢,言承犹豫半晌,竟没有开口问问刚刚那人身份的勇气。 万一,万一真是她男朋友呢? 哥……他从没听说过她有哥哥啊? 他绞尽脑汁试图回忆靳欢有没有和他说起过有什么哥哥,画布前,靳欢自从商澈川走后就再也未落下一笔,最后索性随手扯了布盖上,抬头看向言承,“着急回去吗?” 言承愣了下,“画完了么?” 他本以为至少要画两三天…… 靳欢不置可否,“不着急回去的话现在看电影可以么?” “阿承,咱们就看你演的那部吧?”她脸上带着期待,“听说得了不少奖?肯定很不错,不过你不许提前剧透哦——” …… 屏幕上电影已经播放至一半。 言承以前不止一次幻想过和靳欢一起看自己主演的电影的场景,但现在两人当真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他却半点也静不下心来,只频频出神,心乱如麻。 反倒是靳欢,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中途还特意点了爆米花零食外卖。 不得不说,这电影难怪好评如潮,剧本本身很出色,导演能力也很强,连几个转场的空镜都拍摄得精细且有新意。 两个小时的电影,一口气看完,很是畅快。 靳欢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放松脖子,过了几秒钟,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扒拉出来,“阿承,我现在就去给你补一个五星好评,哎呀,好后悔当初没去电影院看——” 言承看着她侧脸,来不及辨认这话里面究竟是后悔居多还是懒洋洋居多,他暗自给自己打气,故作轻松开了口,“你喜欢就好,欢欢,《redmoon》下周五晚到这里巡演,我买了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 12、杂志 靳欢摇头,“八月份时在国外看过了。” 而且当时看了一场不过瘾,直接追着剧团的行程跑去巴黎又看了一场。 言承掩饰住失落,又问,“《来信》下周二在西城剧院有场次,要不要——” 他话未说完,便看见靳欢笑着摇了摇头,“阿承,下周二我有约了。” 言承感觉嗓子有些干涩,“……是我认识的人吗?” 靳欢“唔”了声,眉梢眼尾都是笑意,“你刚见过没多久的。” 至于昨天到今天算不算“没多久”,靳欢只思考了半秒钟,就给出了答案: 反正她觉得算啦。 同一个沙发上,言承的心已是彻底沉到了谷底,借着起身去喝饮料的理由才勉强冷静了些许。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直接问她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现在不管如何,她至少没直接说明,他也还可以装作不知。 今日出师不利,昨晚做了大篇章的计划,现在却已经完全走偏。 不过还有机会,她既然已经回国了,总能找到继续见面的理由的。 言承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又想到靳欢身上的黑色连衣裙,给自己反复吃了几颗定心丸后,才转头看向靳欢体面说了告别。 …… 将人送走后,靳欢眼中才浮现出几丝疑惑来。 言承想要复合的心思不要太明显,只是她现在的确对他没什么感觉,而且和一个演员谈恋爱,想想就是个麻烦事。 不过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好说话,本来还以为要有好一番言语官司拉扯。 她瘫在沙发上思索了下,又拿出手机给陈瑞初发了消息。依她对言承的了解,他不至于出尔反尔,但是还是和瑞初打声招呼的好。 没想到的是,她这边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立马就回了电话。 陈瑞初那边背景音有点儿嘈杂,但还是能够听清她说言承和维艺的合同昨天下午五点多就已经签好了。 靳欢忍不住惊讶,“这么快?” “对啊,我也奇怪呢,但昨下午还差几分钟就五点那会儿,他突然就主动联系我们……他简直太好说话了,见面后就提了一个条件,说是他经纪人和前公司解约了,要和他一起捆绑签到维艺,我们这边答应后,他就爽快签了合同。” 简要将昨天的事情经过说了几句,陈瑞初转而道, “欢欢,这次合同能拿下你就是我的大福星,我爸已经答应我到时把游艇给我过生日用,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绝对多叫几个你喜欢的类型的男伴,专门讨你的欢心!” 靳欢被她逗笑,“行了吧你,你人在哪儿?怎么这么吵?” “医院……害,有人吵架呢,家里老爷子的几个私生子都来了,拖家带口的一大堆人,哎呦,先不说了,我被吵得脑壳疼!” 挂断电话后,靳欢才想起忘记和她说下周去看秀场的事情,直接发了消息过去,陈瑞初立马回了一个旋转跳跃亲亲表情包,又抢着说全部由她请客。 退出聊天页面后,陈瑞初头像的下面就是言承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昨晚,他说他买到她说的牌子和版型的西装了。 靳欢心中一动,把聊天框展开,向上翻找聊天记录—— 昨天16:51分,她问对方,“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吗?” 16:52分,对方回复,“可以。” 这时间和瑞初说的主动联系的时间之间是巧合么? 靳欢趴在沙发上摸了摸鼻尖,即使不是巧合也没有办法。 想了下,干脆打开了北尚杂志的官网,她记得昨天上网冲浪时看到有人说言承受邀拍摄主封的北尚杂志季度封今天开放预售。 一点进去,官网首页主推图就是,倒是省得翻找了。 靳欢点击跳转购买页面,扫了一眼已售,直接长按“+”给已售数量凑了个整。 网页有点卡,她怕等下被卡退了,只大概扫了眼约莫几百份样子,就赶紧付了钱。 搞完这些,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她也不饿,干脆扯过毯子,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准备玩累了直接睡午觉。 至于画,靳欢仰头举着手机远远拍了个模糊照片,发到小号动态里,配文, “破画,不画了。” …… 秋华园。 十一月初的京市,下午三点的阳光暖意比几天前又淡了些许,但是还有着秋日末梢最后的缱绻。 阳光越过窗帘缝隙,洒进收纳柜里的贝壳玻璃圣诞树上,彩色光芒瞬间四散开来,打乱了这处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别墅里的冷淡氛围。 收纳柜前,男人微微低着头,神色认真,将左手袖扣调整到最合适的角度—— 但定定看了一瞬后,又重新移动了下位置。 拿起手机,看似随意,实际照片一出现便是完美构图。 金属袖扣,白色衬衫,棕色表带,从袖口隐约可见的小臂肌肉曲线起势,以及从表带里向着手背蔓延的淡青色筋络,全部包涵在内。 照片发送成功,男人等了几分钟没有见到回复后才放下手机,将一旁袋子里的西装外套取出,挂在最左边的一格柜子里另外一件一模一样西装外套的旁边。 然后进入书房,开始日常办公。 …… 靳欢这一觉开始时睡得还不错,但是后面却是被楼外的争吵声吵醒的。 她挣扎着爬起来过去关窗,迷迷糊糊向下看了眼,只看见下面一群物业和安保人员似是正在劝阻几个吵架的人。 等关了窗再躺在沙发上时,困还是困的,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腾出手机看了眼,已经下午四点多。日常通信软件显示有未读消息,她慢悠悠打开。 睡眼惺忪中,飘忽在空中的注意力在点开照片的第一眼就瞬间归了位。 唔,线条好漂亮的手腕。 但定定看了几眼后,眼中欣赏却慢慢转变成了不赞同。 袖扣歪了。 这件衬衫袖口处本来就已经有了浅金色的横条纹,若是袖扣稍微调整一下角度,里面几何图形和条纹其实是可以完美融合的,但现在却多少有点线条冲突。 本来满分的画面现在只剩下九十九分,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及格来的痛快。她眉头死死拧成结扣,甚至想自己把手伸进照片里来调整一下。 照片下,是商澈川发来的消息,简单几个字,“很合适,谢谢。” 靳欢在心里反驳,不合适! 她本身其实不算有强迫症……只是对越接近完美的东西,就会忍不住越发苛刻一些。 一边默念“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一边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去接杯水喝喝冷静一下。 三分钟后—— 好吧,冷静不了一点。 沙发旁,怕发消息过去对方一时之间看不到,靳欢选择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等待对方接通的十来秒时间里,她随意靠在沙发椅背上,眉眼间已没了之前的烦躁,反正商澈川虽然性子冷淡,但哪怕是出于礼貌,估计也会答应自己这看来“莫名其妙”的要求的。 再说了,重新拍张照片的事,随手而已。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袖扣在他家里,而他人现在在公司。 靳欢没忍住“啊”了声,难掩失望。 对面的人似是有些疑惑,“很急吗?” 靳欢犹豫了两秒,到底还是忍住了任性,“……不急。” 电话挂断后,看时间也有五点了,她索性拿了钥匙准备出去吃饭顺便散散心。 陈瑞初人还在医院,暂时出不来,她干脆自己开车去了上次吃过的湘客斋。 半个小时后,稳稳将车停好,靳欢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顺手将手机拿上,下车关了车门才看见状态栏显示有商澈川发来的新消息。 ……不会吧?《 》 13、秀场 她带着点惊讶解锁屏幕,点开消息,果真是她期待的满分照片,附带一条询问消息,“这样么?” 靳欢定定看着照片的几秒里,感受到兴奋在逐渐升腾。 果然,还是很心动啊。 不仅仅是想要这人做自己的画模,还想要戴着手套摸一摸这手腕的触感。 她不动声色地保存照片,慢悠悠打字,“嗯嗯,谢谢澈川哥”。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他大概应是从接到了自己的电话就回了家。 唉,这要是自己亲哥该多好,自己就能随便折腾他了。 不像现在,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靳欢看着对面回复过来的“不客气”三个字,想了下,直接又发了条语音过去, “澈川哥,下次如果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要和我说呀!” 发出去后,对面虽然很快回复了个“好”字,但靳欢只看这个字就能想象出来他百分百只是出于礼貌客套打出这个字的表情。 说来也是,她和商澈川在工作上其实是完全没交集的,确实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要不,等回头催促家里的二位教授多给商澈川做点十全大补汤? 靳欢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余光看见有车驶来准备停在旁边的停车位,便要避让一下,但还没动步子,就看见过来的车窗降下,陈瑞初笑着摆手,“honey,我从医院里逃出来了!” 两人一起进去吃饭,说起家里的事,陈瑞初一脸苦色,“欢欢,要不咱们明天就飞国外吧,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靳欢本也没安排,见她这样苦哈哈的,当即便应了, “行啊,我和我妈讲一声。” “宝贝,爱你!”陈瑞初做势就要亲上来,被躲开后,嘟囔两句不满又转瞬忘了,挑起了其他的话题,“欢欢,最近有个新上的游戏看着pv还行,回头我让人要两个内测号咱们一起玩!” “先说好,角色长得丑的不玩。” “不丑不丑,反正画风看着挺精致的……” 自从陈瑞初到了后,靳欢已经便将之前的事都先抛在了一旁。 秋华园6号别墅二楼书房中—— 即使已经知晓不会再有新消息过来,但手机屏幕仍旧停留在对话页面没有返回。 商澈川一手揉了揉眉心,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让步得太过于简单才会让她得到就忘却,另一手指尖在手机侧边摩挲,却莫名再次触到了对面发来的语音上。 开始又一次的自动播放: 澈川哥,下次如果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要和我说呀! 早重复听过多遍,连哪一个字上有背景杂音都一清二楚。 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他当然有。 只是在猎物未咬紧钩子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商澈川垂眸定定看着对方头像旁跃动的语音条,良久方移开视线,开始继续处理经过大半个下午后只剩下尾声的工作。 八点,准时出现在健身房。 …… maffi的秀场在下周二,但是今天下了飞机也才当地时间的周六下午一点不到。 而且因为在飞机上睡得昏头昏地,到了酒店后靳欢有种既累又精神的错觉。 看着靳欢懒洋洋缩在客厅沙发里,陈瑞初过去直接将人拉起来,硬拽着出了门。一到了外面,绵绵细雨扑上面来,冷是冷,但混沌的脑子倒是也舒服了不少。 吃喝玩乐,靳欢最相信陈瑞初,高兴当个甩手掌柜,由着她做全部的主。 只是在晚餐后,听陈瑞初说要去什么通宵party时,有了几分犹豫。 好不容易才回国收了收心,她怕万一放纵太过,再回去时连作息都是混乱的。 可耐不住陈瑞初好说歹说,生拉硬劝,“说起来,里面还有一个是咱们高中时的同学呢,就当是见见老同学叙旧嘛!” 靳欢拗不过她,跟着去了。 结果这一去,连着好几天都没在晚上睡过觉,日夜颠倒了个彻底。幸亏周二秀场本就是晚宴主题,在晚上七点才开始。 任是如此,坐下后,靳欢仍觉得脑子有些不醒困的迷糊。半靠在陈瑞初身上,微微支着下巴,有一眼没一眼的向着秀场中打量。 惺惺松松中,连秀场镜头扫过时的停留都未曾留意到。 她看秀看得走马观花,秀场过后自是也没有留意这场秀在网上的讨论,反而因为前几天玩得太投入,又和陈瑞初一起多玩了几天。 反正玩嘛,看话剧,看音乐剧,去party,去画展,酒吧和舞会……没有尽头。 只是玩得时候不觉得累,一停下来疲倦反而瞬时席卷而来。 餐桌之上—— 担心哈欠一个连着一个漏了陷,靳欢一直微微低着头专心吃饭,没成想她这样落在靳泓秋和沈云岚二人眼里却有了别的意味。 上周靳欢说要和陈瑞初一起去国外散散心时,靳泓秋私底下就和沈云岚探讨过她是不是因为工作的事不顺心,现在又见靳欢这般低着头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 沈云岚性格较为直接,率先开了口,“你现在钟意哪家律所?” 话题突然毫无征兆地跳转到这儿,正和困意做斗争的靳欢懵了一瞬,“啊?” 她脸色呆愣,眸子里还带着些水痕,靳泓秋本来也比较赞同沈云岚的想法,即安排靳欢进个她喜欢的所里工作,但现在一看这孩子这幅傻乎乎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软了大半,索性直接道, “不行的话,直接挖几个律师过来组个团队好了。” 本来律师一行前期苦头就比较多,欢欢在家里哪里吃过什么苦,即使要磨练磨练也没必要非要硬找苦吃,靳泓秋越想越有道理,“人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自己可以先物色物色场地——” 眼看着他转头就要和沈云岚讨论到这还没成立的律所的骨干组成问题,靳欢揉了揉困出来的眼泪,赶紧打断,“等下,等下!” 面对两人看过来的目光,靳欢直接清醒了大半, “你俩赶快忘了刚刚的主意吧,我还没打算把家产都败光哈!” 说完,胡乱解释了几句自己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便强行转移了话题,好说歹说,见最后二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后,靳欢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多少又有点烦恼,其实倒不是她没找到工作,而是她根本没找。 饭后懒洋洋靠在沙发上,靳欢咬了口脆生生的苹果,唉,算了,先拖一日是一日吧。 厨房里,沈云岚瞧了眼已经差不多煲好的汤,打了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通, “伯母?” 听到他明显比往常浓重的鼻音,沈云岚眉头皱起,满是担心,“澈川,你在家还是公司?你伯父做了驱寒汤,等下给你送过去。” “谢谢伯母,我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您——” “不麻烦,欢欢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让她给你送过去——” 对面微微停顿,似是奈何不了她的关心,“我在家里。” 见他应了,沈云岚才松了眉头,挂断电话后一边将汤盛起来一边和靳泓秋闲聊,“澈川这孩子处处都好,就是不够爱惜自己身体。” 靳泓秋摇了摇头,“我看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至少生病了知道在家休息……” 高乔—— 林望屿一出了电梯,便直奔办公室而去,没成想却扑了个空,转头问道,“哎,你们商总不在?” 何雨嘉忙应道,“商总刚刚有事出门了。” “什么事?” 听他这样问,何雨嘉面色为难,一是她确实不知是什么事,二是摸不清应该怎么接待这位“林总”,之前丰哥只对她说过这位林总和商总的私交不错,她心里琢磨措辞,“您找商总有什么事吗?可以先稍等——” 她话还没说完,林望屿就已经直接打了电话出去, “你不在公司?” “有事?” 林望屿噎了下,“好歹我也是你的合作方,能不能客气点——” “没事挂了。” “哎——等下,有事有事,上次我说的那个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就和对方先聊聊了?” “今晚见面说。” 几句话结束,林望屿才似发现了什么不一样般,“你生病了?!” 他面色震惊,“就这你还忙工作的事?刚刚说的事也不急,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身体——” “你说得对。” “什么事也比不上身体——”林望屿劝得苦口婆心,太过投入以至于话说了一半才听清对面说了什么,不由得愣住,“咦,你这回怎么这么听劝?” 对面久久没回应,林望屿一低头,这才发现通话早已被挂断。 他回味了下,看向何雨嘉,“你们商总今天心情不错?” 不然他怎么总觉得这人刚刚说话时好像带着笑一样? 何雨嘉回答不了他,但长桥二环路上,司机若是知晓林望屿的疑问,倒是可以解惑一二: 确实不错! 要知道前几天时,商总一上车,自己都觉得冷气直飘,哪里像现在,竟然还罕见看见商总似是笑了下! …… 靳欢本来就想寻个由头出门的,听说要给商澈川送汤后,立马答应了。 怕到时人出门了,上车后,她还特意给商澈川发了个消息过去, “澈川哥,我现在过去,大概四十分钟到。” 从恒创新区回秋华园仅需二十五分钟。 剩下的十五分钟,足够换好衣裳,以及,做些其他的准备。 下午两点二十三分,靳欢一手拎着驱寒汤,一手按响了门铃——《 》 14、优待 听见动静时,靳欢抬头看去,目光忍不住微微顿住—— 隔着庭院,秋日渐寒的斑驳阳光,映着来人身影,像是现实主义油画画卷在缓缓展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回国后和他见过的几面里,这人浑身气质比早几年直接增长了不止一个点。早些年她不是没起过歪心思,但从没像现在这感觉自制力在下降。 而且她在国外那几年里,也见过这人几次面的,当时也没这样过。 难道是因为自己目前正处于空窗期的缘故? 靳欢轻轻咬了咬舌尖,感觉前几天出去疯玩时极力忘却的那种蠢蠢欲动又在死灰复燃。 她在看向里面的人时,里面的人也在看向她。 商澈川压下眸中波澜,将门打开,似是要开口说什么,只是还未出声,便先忍不住别过脸几声咳嗽。 靳欢一愣,离得这般近了,才看清商澈川整个人脸色都很不对劲,像是在发着高烧。 来之前,她以为只是风寒感冒了。 靳欢忙道,“澈川哥,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咳咳咳——”商澈川嗓音沙哑,“吃过药了。” 靳欢本打算把驱寒汤递给他就回锦月湾睡觉的,现在见状,多少有点儿不放心,思索两秒,决定还是留下至少等人退烧再走。 毕竟发烧可不是小事情。 而且,她对他是否吃过药了也抱有怀疑。 以前有过一次,也是秋冬换季期,他也是发烧,也是说自己吃过药了,自己和商澄明就放心去了游乐城,结果回来后这人已经烧到开始说胡话。 …… 这是靳欢第一次来这处别墅,经过院子还没什么感觉,一进了屋子,熟悉感立马扑面而来。 这里装修和他们大学时一起住过的西锦苑风格太像了! 像到她一迈入一楼客厅,就好似回到了大学时代她在外面没有玩够,回到西锦苑趁着家中没人,干脆开了音乐,把客厅当做舞场直接跳个尽兴的时光。 难不成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的同一个方案?别说,这还真有可能,依着商澈川的性子,很可能懒得再麻烦另找设计师。 只是不知楼上是否也是和从前一样? 楼梯口,靳欢正微微仰着头向上打量,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声音,“怎么了?” 靳欢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儿。” 说罢,目光在他比往常都要红的眉眼停留了下,忍不住问道,“澈川哥,你多久之前吃的退烧药?” 似是因为生病缘故,他反应比往常慢了两拍,迟疑一瞬才看向手表,“十一分钟以前。” 十一分钟?那退烧药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起作用。 家里难道没有什么物理降温的药物? 靳欢张张口,想问他药箱在哪儿,但话还没出口,她的眼睛就已经凭借着记忆力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药箱。 过去打开后,最上面有一板退烧药,空了两片,看来是真吃过了,靳欢心里点点头,继续在里面翻找,最后终于找到两贴还未过期的退烧贴。 可递过去后病人却迟迟不肯接,“已经吃过药了。” 靳欢不理会他,自顾自撕了包装,然后故作不经意喊了声“澈川哥”,趁着人低头看她的功夫,直接抬高手将退烧贴按在了他额头上,然后拦住他下意识想要取下来的手,推着胳膊将人推到沙发上坐着, “贴一会儿就行,澈川哥,你就先坐这里等会儿吧!” 刚好,他坐在这里她也能盯着他,防止他偷偷撕下来。 靳欢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随意刷着网页。 十分钟后—— 靳欢一抬眸,本是要看看退烧贴还在不在他额头上,却瞧见人已经睡着了。 斜靠在沙发背上,雾青和灰色交替竖条纹家居服,将他侧脸都衬托得比往日要柔和不少。 她心下微动,拿起手机小心靠近,找好角度直接连着拍了好几张才将快要没电关机的手机揣进兜里。又找了个毯子盖他身上,观察了一下,退烧贴还是很湿润状态,应该不用更换。 想到另外一片退烧贴还在药箱里,靳欢过去拿出来先放到了冰箱里,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 冰箱里竟然还有两瓶荔枝酒,而且还是和她上次喝的那个石榴酒是同个牌子。 没犹豫,直接开了一瓶。 就当做是照顾病人收取的报酬嘛。 味道果真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不过本来就困,喝了酒后就更困了,靳欢打了个哈欠,打算再等半小时看看,如果商澈川人没事了她就回去。 可是眼皮越来越重,尤其是手机在吧台那边充电,手里没东西可玩的情况下。 彻底向着困意缴械前,靳欢干脆将毯子都裹在了自己身上,防止冻着了。 想睡就睡好了,睡一会应该也没什么,她总不能比一个病人还睡得久吧? …… 病是真病,但发烧就未必了。商澈川睁开眼时,眸中半分睡意也无。 反倒是对面沙发上,靳欢将靠枕当做枕头,直接舒舒服服躺着睡得正香,连毯子的大半都垂在地上也未发觉。 她一向如此,从不自寻烦恼。 再想要的东西一旦得到有点困难,也能说忘记就忘记。 比如,前一日看向他时明明还是意动的,后一日就可以直接飞去国外连着一周毫无消息。 得知她飞去国外时他已经感觉不妙,有意在网上搜索相关消息偶然看见那段视频时,他一眼便认出镜头停顿处那个戴着针织帽和口罩倚在旁边人肩头睡着的人是她。 ——她前一日夜里玩到了几点,才会那样困乏? ——她的那个让她舍不得分手的前男友在不在? ——她是不是找到其他动心的目标了? 他当时已经定了机票,最后被理智强行压下。 线太松了,她掌握了主动权,会在玩腻后随手丢弃。但线绷得太紧,也会被她察觉后挣开。 沙发旁,商澈川单膝跪在地上,放低视线看着沙发上的人的睡颜,眸底沉色翻涌,是为难,更是贪念。 吧台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但只响一声便被人调成了静音。 久久未有人接通,对方只得挂断,约莫过了一分钟,又打来了第二个…… 吧台旁,商澈川看着屏幕第三次亮起“言承”二字时,才拿起手机将来电铃声调成正常的瞬间点了接通。 走了阳台,压低声音,“喂?” 对面安静几秒,才惊疑开口,“你是谁?欢欢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这通来电是意外之喜。 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从她身边销声匿迹。 商澈川不急不忙,等着对面问完后,才淡定开口,“欢欢太累睡着了,言先生有什么事?等欢欢醒了我转告她。” …… 靳欢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大大方方伸了个懒腰,只是一转头瞧见外面只剩夕阳时顿时懵了瞬。 再看对面沙发,果然已经空空。 额,貌似睡太久了? 她起来去找手机,走到一半,就瞧见商澈川从楼上下来。 他估计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微微的潮湿,喉结之下,线条流畅,锁骨没入衣领。 靳欢心里忍不住啧了声,感觉像是发现了游戏角色的新皮肤,她眨眨眼按耐住心绪,“澈川哥,你烧退了吗?” “嗯,”商澈川目光扫过吧台,嗓音依旧微哑,“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没说什么直接挂了。” 电话?靳欢疑惑一瞬,过去解锁屏幕,果真看见有两个未接来电,看来是自己睡得太沉了,连铃声都没听见。 她大概翻了下消息,和言承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次,猜测他打电话过来估计也没什么急事,便没理会。 时间已经五点出头,靳欢想起答应了瑞初六点去她家里陪她试生日会礼服的,便忙开口告别,“澈川哥,那我就先走啦?” “我送你。” 啊?靳欢愣了下,“不用的,我开了车——” 话未说完,顺着楼梯上的人的目光看向冰箱,靳欢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喝了酒。 但其实喊个代驾过来就可以了,可楼梯上的人已经示意她稍等一下,转身去了楼上换衣服。 嗯……也不是不行,反正见他脸色已经好转许多了。 靳欢靠在吧台上一边明目张胆欣赏他背影,一边无所谓地想。 …… 路上稍微有点堵车。 到了陈瑞初家门口时,已经六点十几分。 车刚停稳,陈瑞初已经迫不及待提着裙摆过来在车门口转了个圈,“宝,你看这件怎么样?” 明黄色。 大裙摆。 如同盛放的向日葵,足够张扬的生命力。 靳欢直接给打了满分,“perfect!” 陈瑞初乐得开怀,搂住靳欢脖颈贴上去就要亲她一下,结果还没碰到,余光撞上车中人侧眸看过来的目光,动作蓦得僵硬了下。 她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感觉有些冷。 靳欢察觉到,哭笑不得,“这样出来不怕冷啊?快进去——” 催促完,转头和车里人告别,“澈川哥,今天谢谢啦!” “不用客气。” 陈瑞初自从发现车上还有人就一直别过脸没再开口,此刻听见车开走了的声音后才拉住靳欢胳膊,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满,“欢欢,你怎么坐他车过来?” “我喝了酒开不了车。” “你早说嘛,我直接去接你!” 靳欢听出不对来,边走边疑惑道,“你怎么对他意见这么大?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我没那么小气,”陈瑞初犹豫了下,“……他刚刚用眼神吓我?” “?”靳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吓你?” “对,就是将才我要亲你时!” 靳欢无语片刻, “答案只有一个。” “什么答案?” “你被冻出错觉了。” …… 设计师送来的礼服其实一共有二十来件。 陈瑞初选了那件明黄色作为主礼服后,又选了一件挂脖流苏款作为晚间简礼服。 靳欢在一旁帮忙参考妆造,前前后后,到了接近八点半才初步定下来。 两人中间吃了披萨,现在倒是也不饿,此刻累得倒在阳台沙发上,一人一碗水果酸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就是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回事又转到商澈川身上—— 陈瑞初疑惑,“你们现在不是不住在一起了?怎么你喝了酒他送你过来?” “他生病了,我去看他。” “哈?”陈瑞初面上鄙夷,“他一个成年人,生病不会自己看医生吃药哇?他生什么病?该不会只是感冒头疼这种吧?” 靳欢摸了摸鼻尖,本想说他可能还真不会吃药,但这事又涉及商家的隐私,不大好说,最后就含糊嗯了声,“生病嘛,总归不舒服的。” 说起来,她也是之前听她妈和商伯母聊天时得知的。 商家老爷子年轻时风流倜傥,七个孩子有五个妈。 七个孩子里,五男三女,按年龄,商伯母排行第三。商伯母年轻时有段时间在公司风头太盛,被人盯上,不好对她下手,就把主意打到了商澈川身上。那会儿商澈川才读幼稚园,本来只是生了场小病,但是药物被人偷偷换掉,在医院吃了不少苦头,最后才把命捡回来。 难怪他不爱吃药,这放谁身上都得留下心理阴影嘛。 靳欢正想得投入,结果一回神看见陈瑞初一本正经地凑到自己面前,神神秘秘道, “欢欢,我发现你对商澈川格外不同。” 她把人推开,起身到了栏杆处看着远山轮廓,随口调侃,“他的脸难道就不值得优待一点?”《 》 15、求新 陈瑞初追上来,摇摇头,“不是这种……嗯,这么说吧,如果是别的人,你只要有一点意动,肯定不会放过的!” 什么叫不会放过的?靳欢错愕,“我没拿刀逼过别人吧?” “……你是没拿刀,你只是用完了就甩了而已。” 靳欢思索了下,觉得她这话没道理,“难道在恋爱期间我是虚情假意?我也很认真的好不好?” “这倒也是——”陈瑞初跟着点头,别的不说,她一直感觉能和欢欢谈恋爱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隔了几秒,陈瑞初才觉出被带偏了话题,赶紧喊停扯回正轨,“那你这么喜欢商澈川的脸,你怎么没直接——” 靳欢打断,“我追他也未必追得上——” 陈瑞初提高音量,像是发现了明证,“哎,这还不够不同?我认识的靳欢可不是这样还没尝试就放弃的?” 靳欢面色依旧淡定,承认得坦然,“太熟了,下不了手——” 但她话音一出,自己也察觉出了漏洞,赶在陈瑞初口中“商澄明”三个字出来前先一步道,“商澈川以前也算救过我一命吧?我不想真在一起后又分手把关系搞得太僵。” 陈瑞初笑得停不下来,“宝,你怎么还没在一起就想到分手上去了?” 靳欢不觉得好笑,认真反问,“你看我像是会永远只喜欢一个人的样吗?” 一句话,直接将陈瑞初沉默住。 靳欢继续补充,“还有一点,他心里有多年白月光,这样的人对感情都太认真了,惹上了太麻烦。” 不然的话,坦白讲,她以前就起过想看看这人在身体本能的欲望燃起时是不是也像在清醒时那样疏离的念头? 只是到了国外玩得开怀,就把这事忘了。 没想到一回国,这念头却又开始疯涨起来。 想让他当自己的画模是真,想玩一下也是真的。 毕竟月亮嘛,抬头欣赏一二固然不错,不过她还是更喜欢摘下来放在手里一探究竟。 旁边陈瑞初闻言,却感觉自己得知了真相,“……什么熟人不好下手,什么救命之恩,我看你就是怕麻烦!” 靳欢不置可否。 不过话又说回来,时隔半个多月,再次从靳欢口中听到商澈川有个白月光的事,陈瑞初仍旧感觉很不真实,这搞得好像在看小说一样?核心梗就是霸总和他的暗恋白月光久别重逢破镜重圆,那现在剧情算是进展到哪里了?难不成她们这些人都是npc? 这个想法一出,陈瑞初赶紧摇了摇头,这逻辑漏洞太大!这世界要真是小说,也该欢欢是主角才对,自己呢,就是主角的好闺蜜,至于商澈川,勉为其难赐给他一个路人甲吧! 靳欢将目光从远山上收回来,就看见她又笑又点头的,正要问问她脑补什么呢,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扫了一眼来电人,靳欢点了接通。 对面是她的画作展览负责人edwin,两年前偶然认识的,对方主动提出要帮她代理展览,靳欢本来对展览一事感觉可有可无,但对方说了让她很心动的一点—— “你可以把我当成帮你收纳画作的助手。” 她爱求新,很少回望,之前为了省事经常边画边丢,但确也有那么一两次想看看旧作回忆心境时因为根本找不到而烦躁,所以干脆答应了。 edwin前些日子问过一次她要不要在港城做冬季展,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想到这次又打了电话来问此事。 靳欢有些惊讶,这两年来,凡是她拒绝的事他其实从未问过第二次的。 她再次拒绝,哪怕她的画展从未公开过她的姓名,她也不愿在港城冒这个险。 她不敢赌,会不会有风声传出,传到京市来。 对面大概听出了她的不高兴,很快开口致歉,语气真诚,靳欢淡淡应了声“没关系”,结束了通话。 见她挂了电话,陈瑞初才面带担忧开了口,“欢欢,你爸妈那边还是不同意吗?” 陈瑞初自己代入想了下,要是自己的爱好不仅不被家人支持,连被家里人知道都不行,那自己怕是要直接玉玉了。 靳欢转过身看着她,面上倒是并未有忧色,“反正走着走着路就有了,现在何必自寻烦恼。”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靳欢低头看了眼,是商澈川发来的消息, ——“需要去接你吗?” 靳欢眸光闪烁了下,她怎么感觉不仅瑞初对商澈川有意见,商澈川对瑞初也有意见呢?不然他何必专门发消息来问这样的小事?瑞初家里还不至于安排不出一辆车一个司机送她回去吧? 怕被瑞初看见再起波折,她迅速回了个谢绝的消息后给手机锁了屏。 …… 澜悦。 见对面人看手机看得认真,林望屿忍不住好奇想要用余光瞥两眼,结果什么都没看清时,对面人就已经先一步放下了手机。 他暗呼可惜,却不敢明问,只能继续说回之前的事,“那我这周就先去海市一趟,海市那边第三方没问题的话,再回来做进一步商量?” 商澈川点头,“可以。” “那今天就到这吧,你既然不舒服,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还有事?” 林望屿本来都已经要起身,看见对面人神色后又重新坐了下来,向前探着身子追问,“哎,什么事?私事?” 不理会他忽然活跃起来的眼神,商澈川神色依旧淡淡,“北市潮生剧坊在排的新剧资金不够,有兴趣投资吗?” “什么?剧坊?”林望屿错愕,“文艺作品?这东西我也不了解啊?” “我出钱。” “这不熟的领域回头亏本了怎么——”林望屿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听得上面这句,他当即愣住,“你出钱?” 他正想问那你什么不直接出面,即使没时间安排个秘书去搞也成啊,但一低头瞧见手机上刚搜索“北市潮生剧坊新剧”出来的消息后,顿时明悟了, “我就说你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来了,原来是澄明参演的话剧啊,你也真是的,资助弟弟还做好事不留名?我要是你,我肯定大说特说,让我弟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他多好!” 商澈川不置可否,只再次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愿意。 林望屿虽然经常满嘴跑火车,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放心好了,交给我,绝对不让澄明知道是你帮的他!” 商澈川闻言,也不问他走什么路子搭线,只拿了衣服站起身来, “亏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 “这么客气干什么,四舍五入下我也算澄明半个哥好不好?行了,你回去吧,我肯定明天一早就给你办妥!”《 》 16、视频 翌日—— 哈市郊区。 剧组投资人撤资的风声已经连着吹了一个周,但没得到确切消息前大家都不死心,直到昨晚排练完副导突然说最近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一个周再继续时,众人才恍然惊觉怕是真是希望不大了。 断资的情况其实并不罕见,有不少剧组都是磕磕绊绊东拼西凑排完的,但是最近一两年来,国内的话剧市场已经低迷到了一个难言的程度,若是小成本剧目还好点,凑凑还真能凑到,但是他们现在在排的这个,光是台前演员就有近八十人……唉。 谁知副导口中这一周的假期,会不会直接延长至无期限? 因着这个缘故,即使昨日已经通知了放假,今早却并未有人收拾行李着急回家,都想再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内部的消息。 这倒是衬托得正在第三次打电话催促出租车司机快些来接人的商澄明有些另类。 一旁,康子显见他挂了电话后才疑惑开口,“澄明,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不担心。” 康子显噎了下,转念想到他是富二代,也不会愁心工作和钱……哎,等等,康子显突然想到,既然商澄明是富二代,那有没有可能他爸妈为了儿子能给剧组投点儿钱啊? 难不成澄明这么着急回家就是为了要钱去?毕竟这么些日子以来,足够看出他对这个剧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认真的,没道理现在剧组停工了他却一点儿都不在乎。 但这话不好说出口,显得像是道德绑架,康子显挠挠头,几次欲言都又止住了。 若是往日,商澄明见他这样还可能顺口问问什么事,但此刻他脑子里正在疯狂计划回家的行程,没时间理会别的。 康子显的确猜对了一点,他回家确实有个目前是要钱。 不过不是向他爸妈要,而是像他哥“借”,因为他有些怀疑剧组投资人撤资是他爸在背后搞的手脚。 商澄明眼中猜疑闪过,又被压下,换成迫不及待的雀跃—— 终于可以回去见欢欢了! 分手是她单方面提出的,他从未同意过……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现在是欢欢的前男友又如何,难道就不能重新变回现男友了? 至于欢欢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商澄明从未把这当做阻碍过,有又怎么样,他能上位第一次,就也能上位第二次。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先回去见到欢欢。 不然无论他发多少短信过去,隔着网络,总是很难说动欢欢。 必须要面对面。 他知道的,欢欢喜欢他的脸和身材,看着他的脸时和某些亲昵时刻都会格外宽容一些。 思及此,商澄明目光移到宿舍内的简易半身镜上,停顿片刻,皱眉转头看向康子显,“我鼻子上是不是长了黑头?” 没想到他还关注这个,康子显愣了几秒才回神保证道,“社交距离里,看不出来一点儿!” 商澄明眉头皱更紧,“非社交距离呢?” 啥? 什么叫非社交距离? 康子显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等反应过来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不是,这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又没和他非社交距离过! 商澄明自己也意识到了问他得不到答案,正准备靠近镜子再仔细看看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神色激动,“老康,你看小群消息没?传闻有新的投资人了!” 差不多在他的话音刚落下时,剧组大群副导@了所有人, “a组成员都出来报个数,今天排练照常进行。其他组有无已经离组的?十点前联系剧务@刘洋报备归组时间,最迟不能超过明日下午三点。” 康子显一看完,立马发了个“1”,发完后才兴奋地烦忧道,“手机昨晚才发下来,马上又要上交喽!哎,澄明,你看消息没,快去大群里点到啊!” …… 十一月下旬。 气象台已经连续一周在发布寒潮预警,但这场寒潮却一迟再迟,至今未曾降临。 这天,是沈云岚的生日。 她不爱热闹,往常生日也都是在家中一起吃吃饭。 厨房里,靳欢正在冬找西找,终于在一众物件中找到了长柄锅铲,拿出来流水冲了冲,准备递过去时,忽然看见沈云岚拿着手机向她走来,她眨眨眼,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沈云岚径直把手机塞到了她手里,“你先拿着,我和你爸去车库拎东西去。” 手机摄像头还开着,正在视频通话—— 靳欢斜靠在门上,看着屏幕上青年人影,懒洋洋道,“没事就挂断了,等我妈回来你再打吧。” “等等!欢欢等一下!”商澄明忙拦住,语速直接变二倍,“导演只给我二十分钟使用手机的时间,现在还剩下六分钟,别挂断好不好?” 六分钟?那估计是也来不及再打过来第二个了。 靳欢手下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没按下红色按键。 商澄明长松一口气, 他没时间说他给她发消息她却从来不回复的委屈,他只顾着说些开心有趣的事,想要逗镜头这端的人笑一笑。 兴奋洋溢在每一个字的每一个音节里。 靳欢起初没什么兴致,只应付着听着,但不知不觉中被他感染到,眉眼里也多了些笑意。 当听到他说有一次看见羊群回圈好奇摸了摸领头羊,结果被羊群围攻,躲无可躲只能仓惶爬上树时,靳欢着实没绷住,眸子里笑出了水光,“原来你还会爬树呀?”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靳欢“咦”了声,难道网卡了? 商澄明回过神来,来不及懊恼刚刚忘记截屏,赶紧解释,“没卡,没卡——” 说了一半,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欢欢,这里的雪夜特别好看!” 他推开窗户,将摄像头对准远方,又嫌弃角度不好,“等下,我去外面——” 镜头晃个不停,一闪而过的白茫茫过后,是他忙着开门下楼的身影。 老旧楼道里,呼气形成白雾。 靳欢瞥见他身上的灰色毛衣,下意识开口阻拦,“denden,把外套——” “穿上”两个字还未出口,就先被一声隐忍的“嘶”打断。 靳欢一愣,看清声音源头情形,顿时大惊,“澈川哥,快用冷水冲一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