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填坑抹杀反派》
1. 嫁反派(一)
血色应着银白的月华滴滴从剑尖滑落,簌簌风声夹杂着凶杀的腥气裹挟而去将少年染指。
忽那鸦羽似的长睫沾了点雪,惹得那瞧着年岁极轻的脸上微微一怔,露出的神情似极一位温润如玉,不谙世故的孩童。
他微微歪头,温软着声问人:“是,落雪了么?”
若是能略过那遍地的尸骸再去看他,大概会生出几分怜惜,毕竟这等漂亮昳丽的人却是瞎了一双眼,可偏偏又是这样一个人,提着剑,近乎是屠尽了仙家百门。
号称是要诛邪的正派百宗,被邪魔诛去了万千性命。邪魔不同于寻常人,他不懂得该道一句无用的可笑。而那微凉的雪落得急,好似想为邪魔遮掩罪行一般的疾速落着。
可却只是被染红。
没有人回应,沈樾玙于是弃了剑,他伸手去接那凉薄的雪,半晌轻轻笑道:“都死光了啊。”
可这要他如何说,他约莫是还不明白,欢喜是何物。
烈火烧灼,顷刻间吞没了这一方死气的天地,咬着沈樾玙在其中却不伤他分毫,他如玉的指尖抖抖那化雪语气和善得似在同人讲笑,空妄的眸眼轻眨道:“把一切都烧光,包括我这个怪物。”
“吾,命令你。”
……
姜穗秋几乎拒绝接受现实,她穿越的原书就是本太监,作者太多设定没有补全。而任由事态发展位面自我修正的最终结局,就是她这位攻略对象干翻了三界,在遍地尸骸漫天火光中自戕而亡。
而姜穗秋猝死重生的代价就是,修补剧情完结太监文,并抹杀她这位攻略对象。
嫁衣披身,红遮盖头。
让社畜打败魔头,这很有看点。
但姜穗秋不是看客,探索剧情增进修为,看似很难。
实则也很难。
姜穗秋深呼了口气,做最后挣扎似的嘟嚷:“非要这样吗?”
系统:该任务属于必要任务,宿主推脱结果很可能导致自身死亡,望三思。
“或许可以有别的办法……”
系统:比如?
姜穗秋一噎,咬紧了唇闭上了眼。
既要攻略,又要抹杀。
既要又要,好不讲理。
真是条开在太平洋的贼船,没地儿下了!
原书描写的世界主分三派,肉体凡胎的仙修与凡人生于人界,陨落或还有少数隐世的神不知所踪,最后便是被划分成一道的鬼怪。
妖怪依附在人界作乱,灵鬼魂魄轮转在冥府,而冥府初初就是罪仙容纳之地,神明陨落后世界失衡。
万般命数内,鬼怪碾压世人性命的血河之下,终于还是归出了门道。
人界,被其仙门百家中以制药丹闻名于世的姜姓大家杀出了一条血路,披号降妖师自成一派,落府为姜,揽徒无数。
黄泉碧落与犯罪的精怪归了冥府压制管辖,由姜府统一押送。
而罪仙被神罚,永生永世不得出冥府,违背便失去满身灵力,形如废人。如若没有姜府的庇佑,但凡踏出冥府一步,顷刻间就能被鬼怪撕成碎片。
姜府镇守人间正道,冥府维护阴阳和平。
这般一来,便再次达到了制衡。
历经数年,堪堪维持着和平的表象。
姜穗秋是属于魂穿,绑定的身份是这个世界中的正派阵营姜府大能姜敛安的女儿。
对上了日后人人杀之而后快的凶残反派沈樾玙。
反派么,无非童年悲惨任人践踏,要么天生妖邪受尽冷眼。
巧的是,姜穗秋碰上的这位,全给天底下倒霉的可怜事儿都沾了个十成十。
双亲逝,族亲灭,瘸腿天盲。
姜穗秋叹了口气,系统给的信息极其有限,却让她了然这绝不简单。
神明与妖怪诞生的孩子,承载了多方的怨气,这个世界不管站在哪个角度,都不会真正的去善待他,他犹如灾厄,避之不及却又让谁都想踩上一脚。
他无人庇佑。
没有人在这种极端开局之下还能成为颠覆三界的反派,这种不简单的不详预感尤其——
是在姜穗秋向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自请婚事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姜府的地位在当下的时局,断不可能让她下嫁给这样一个人,可姜敛安答应得不有犹豫,甚至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备了嫁妆起了喜轿,抬着当晚出了嫁。
轿帘翻飞不止,夜是寂静却迎了风刮雨落,姜穗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那里此刻如同鼓点般颤动不已。
苍天,大地。
她是要嫁个什么玩意儿?
系统冷不防答:是本书最大的反派。
姜穗秋蹙眉,废话,她当然知道。
但如今她的重点是,在如此境遇之下,旁人若是静观其变的看戏自然最好,可若是落井下石也很够她喝一壶的。
别说拯救世界,她什么时候就噶了都不好说。
倏然,思绪戛然而止。
从方才就冷冽的空气似乎化形成一条阴凉的毒蛇,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再僵硬,姜穗秋眸眼死死盯着那猝不及防挑开轿帘的剑锋,心脏卡停的一瞬息,是张扬恣意又带着笑的少年声调。
“你就是,那瞎子要娶的新娘?”
姜穗秋袖袍下的手指猛地收紧,太平盛年之下,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美貌社畜啊!哪里能见到这种场面!
轿外的少年长相极其艳丽,一袭鸦黑劲装映着那勾着的唇倒不似在问姜穗秋问题,惨白月光下更像是索命的恶鬼。
笑意不入眼。
可这幅样子姜穗秋是见不得的,她生生被吓得卡了壳,直到那貌美的恶鬼等得不耐烦了,冷凛的剑锋试图撩开她的红遮时,她下意识哆哆嗦嗦地躲开,回神时求生欲极强地终于开了口:“是…是的。”
“嗯?”
姜穗秋直起来腰抬起头,红遮那正好能瞧见令她心惊一幕的弧度被掩住,再开口是压不住地抖:“是我嫁他。”
“你在害怕?”
“是……”
雨渐渐收了势,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掩盖姜穗秋那旁若无人惶恐的心跳,所幸,貌美的恶鬼异常得懂人语,是剑回鞘的声响。
几乎在姜穗秋回答的了瞬,掺杂着声似乎没能压下嘲讽的笑意。
姜穗秋感到愤怒!
但!
不敢言。
恶鬼懒洋洋地倚在那喜轿旁,执剑抱臂微微歪头,声调带着笑:“不怕不怕,你且告诉我,为何嫁那瞎子?”
“答得好,可以死的痛快些。”
……
沉默。
姜穗秋欲哭无泪,开局就死,她这是什么破运气?
沉默。
“为何不言?”
“不…不答也要死吗?”
恶鬼稍稍一愣,本是尾音上扬的音调子忽地就低下了,听着很是不悦似的:“这般怕死,又为何要嫁他?”
“你可知那人,长相极丑,性情极差,人人厌他,恶他。皆避他不及,唯恐沾上厄运。”
轿帘再次被拉开,恶鬼探身凑近了些又道:“可都恨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那个人啊可比这世上最下贱的东西还要低贱几分,你究竟,嫁他作甚?”
姜穗秋听着寒从心起,这人听着就不是一般讨厌沈樾玙,短短几句话里贬低的意味颇重。
“我只再问一次,你,为何嫁他?”
……
无从下手,对方根本不知道是喽啰还是大BOSS,瞎扯都不知道禁词在哪。
简直就是把姜穗往死路上赶,而恶鬼带着寒雨的气息凑近,扰得她不禁舔了舔嘴唇,刹那间想尽了平生硬是说道出了四字:“我…我喜欢他。”
恶俗的桥段套路,姜穗秋顷刻间不是感叹这个,而是疯狂找补。
“如…如你所说,他虽是命运多舛,却还是活到了现在,我就喜欢这种!对,这种命长还坚强的人!”
冷汗薄薄的出了一层,对方几近是咄咄逼人的做势,姜穗秋完全是下意识地在做出反应,道完了话句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厌恶沈樾玙的。
试问,一只蝼蚁喜欢你厌恶至极的另一只蝼蚁,你会做什么。
姜穗秋呼吸都滞了几拍,当然是一起踩死啊!
“别杀我……”
“那你……”
话音未落就碰到了一块,姜穗秋可听不清索命的恶鬼要讲什么,只是作停不再言语,似乎在等待那人的审判。
却先迎到声轻笑,恶鬼退出了轿子敛好那帘道:“真是怕死。”
“怕死却还是要喜欢他吗?”
姜穗秋不答,可明显她谨慎惜命的怂气引起了不满。
“问一句,答一句,好么?”
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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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蜀道山有什么区别?
“……是,喜欢他。”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恶鬼细细地盘点着姜穗秋话里的漏洞,竭尽所能的想证明什么似的,有些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命运多舛,长生……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世间人千千万万,你又是姜敛安的女儿,想寻一个这样玩玩不是难事……”
忽的,他停顿下来,贯通了所有般想明白地笑。
“我知道了,你在骗我。”
姜穗秋登时头皮发麻,若她是只猫儿,此刻必定浑身的毛都吓得竖起,她颤抖着哭腔开口:“我……我不骗你,我真的喜欢他,只喜欢他……”
“好笑,只喜欢他?我杀了你,你也要喜欢他么!”
温热的血被剑挑破皮肉而滴滴溢出,姜穗秋一动不敢动,只有求生的理智在驱动唇舌开口。
“我需得喜欢他,才能活下去。”
这是实话,变相的一个实话。
姜穗秋的的确确得倚靠沈樾玙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脖颈上的剑稍微移开,姜穗秋半是破罐子破摔,半是试探又道:“家父给我算过命,我天生寿短,要寻一个盲眼瘸腿的大不幸之人才能改命。”
音落不过半晌,银剑再度回鞘,恶鬼思衬着什么自言自语着:“所以,你不喜欢他,就会死。”
“是吗?”
“…是。”
“也是说,你其实并不真的喜欢他,你只是为了活命,对吗?”
“…对。”
姜穗秋有问必答,她在赌,赌这人其本意不是为了来杀她,这人从来时的种种行为都更像在纠结另一个目的——她为什么要嫁给沈樾玙。
这人对其答案似乎是疯魔般的执拗,但凡察觉姜穗秋有骗他的一点可能,都会显露出杀了她的念头,她脖颈先今的那条血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啧。”
不耐烦的一挑眉,恶鬼细长的指节轻巧的一转,剑尖毫不留情的又触上姜穗秋脆弱的脖颈。
“我不理解,但,你该死。”
姜穗秋:我命危矣!
“我……你不能杀我!”
“没有我杀不得的人。”
“我知道!你敢拦我的轿,说明你不怕姜府的势力追杀,冥府也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与姜府作对,你处处刁难我都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嫁与沈樾玙。我虽不知道阁下的身份,但我恳请能饶我一命……”
“待我改过命后,沈樾玙的命我一定双手奉上!”
这番话情深意切,字里行间皆是试探。
姜穗秋将生的希望都落成赌注,既然是那么厌恶沈樾玙的一个人,又说是没有他杀不得的人,那为何……
沈樾玙还活着?
惹人厌恶的微小蝼蚁,被讨厌的那一刻就已经面临死亡的危险了,可偏偏是姜穗秋先撞上了枪口,这不对劲。
那一切就指明——眼前人或许无法对沈樾玙下手。
需求,利益,交换,双赢的胜利。
“你,能杀得了他?”
悄无声息的巨石落地,对方的话音夹杂的情绪不多,没有笑意。
红遮下姜穗秋勉强勾唇,“可以一试。”
闻言,脖颈上的剑刃细细刮蹭起那白皙的血肉,力度极轻偶尔带过那血痕才给姜穗秋带来些许疼痛。
恶鬼漫不经心地又笑起来:“可我不信。”
“…一月,一月为期!”
“哦?一月你便能改了短寿的命数了?”
姜穗秋摇头,“不能。”
“但,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期满,不论其他,我都会竭尽所能将他的命奉给你。”
“我说了,你,我不信。”
一字一顿往外蹦的死亡宣言从恶鬼口中吐出,被捏准了命窍的姜穗秋已然没了周旋的理智。
“你又能亏到哪儿去!左右我骗你,不过多活一个月!若是到时候我骗了你,你气不过想怎么折磨我都成!”
她几乎被逼疯,求生的欲望带着嘴巴和脑子离了婚,任嘴巴乱跑火车,脑子追在后头根本顾不上恐惧那玩意儿。
沉默。
良久,喜轿又起。
雨声渐缠,剑三度回鞘。恶鬼微微欠身靠近那不得宁静的胆颤新娘,潋滟出几分勾人的笑。
“那就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2. 嫁反派(二)
恶鬼身上有股很苦的药味,像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病秧子似的,偏生那笑调不知道有多刺姜穗秋的耳,不招人怜。
……
又静又闹,只有雨下坠碎到地上的声响,介于这种环境下,姜穗秋脑子空白一瞬,喜轿是什么时候到的?
姜穗秋晃了晃头,满头的珠钗都跟瞎摇,头更疼了。她摸了摸鼻尖,那儿残存的不知名苦味,有些淡了。
再探手去撩开帘子,还未开口便有人牵她的手。
那人指尖很凉,冷得出奇。
人间此时正暖,姜穗秋上轿前短短的瞧了一眼,桃花开得正艳,探着粉嫩的片瓣盛在枝头。
而此刻她处的这个地界全然不同,落雨停起不定,萧瑟冷风随着月色常明,又冷又寒的一路不曾有见闻人声。
姜穗秋垂眼看那人的手,修长白指上是错落斑驳的疤痕,细小无序地爬满整只手。
是白玉,不过是碎了的白玉。
姜穗秋想着,那牵着她的碎玉掌指微微缩回,仅仅只二指捏住她指尖轻轻摇晃,那盖住腕骨的淡青色衣袖波动些许荡漾出了人声,清透得犹如方才碎落的滴雨。
“你,是要来嫁我的那位新娘吗?”
声音,很好听。
姜穗秋不住蹙眉,反派?
若是这个时候动手,胜算或许更大。
但不行。
剧情修补完成前,系统不允许她下手。
真是,可惜了。
姜穗秋思想碰撞顷刻间开口,笑意盈盈:“抱歉,借手一用。”
红遮就着她这位反派新郎官的手揭开,视线得续,姜穗秋蹙着的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就又添了几分怔愣。
新郎官未着喜袍,反倒是一袭的淡青色长袍,木簪半束着颇长的墨发,脸上带着玄黑色雕纹面具,只露微白的薄唇与下巴,手上提着一盏暖黄灯盏。
那唇形极为好看,圆润饱满的唇珠,上唇恰到好处的微微翘起前倾,厚薄相宜。
好漂亮。
即使看不见脸,这人的身段也是属于她喜欢的那一挂的,腰身也清瘦,细细的青色腰带一裹,莫名戳中她的点。
沈樾玙握灯的手一紧,这人好是孟浪。
姜穗秋浑然不觉自己的惊叹有什么不对,回过神来后蹲下身又直勾勾瞧着,抿着唇笑道:“对的,我就是你的新娘子呀。”
不有片刻袍尾被姜穗秋拢了拢,她下意识地开口:“怎么不穿鞋?”
“我又不走路。”
少年答得迅速,莫名可怜。
姜穗秋不自觉的咬牙,揪着那袍尾陷入了沉默。
沈樾玙了然,果真,同之前是同一拨人。
攥紧的灯柄快被捏断,姜穗秋终于有了反应,她抚平那被弄皱的袍角又扬起笑来。
沈樾玙不答,姜穗秋回头就钻进那喜轿内翻找出了一个小玩意放到他手里。
“见面礼。”
那好似是一个银镯,只是通体刻着奇异的花纹,姜穗秋便蹲着半趴在沈樾玙膝头上给他戴手镯,既而后顺势手指相扣的摇摇,听来了一阵脆生生的铃响。
沈樾玙天生耳觉异于常人,歪头不解,那声响并不出自他腕上那个银镯,倒像是发于姜穗秋身上。
“只要你晃动它,你就能找到我。”
“为何赠我这个?”
姜穗秋下意识把玩方才相扣的那只手,敷衍答道:“不知道,想送就送了。”
系统给的东西里,只有这个有用啊。
“不喜欢?”
“夫君?”
沈樾玙才凝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了瞬间便别过了头。
孟浪,半分不矜持。
姜穗秋觉出味来,她忽然恶劣的笑。少年人最好逗了,但没有想到这般好逗。
面具下是否脸都是红的?
“……并不!”
少年缊怒,将手从姜穗秋中抽了回去,却是半分没有威慑力。
姜穗秋见好就收,随即起身时目光冷冷的瞧向那倚在门口的老妇。
从她下了轿子便守在那盯着,那利厉的眼色和发疯的老狗一样,随时都能咬下你一块肉来。
……
沈樾玙住的宅子很大,门落前的那几级台阶简直让姜穗秋咬牙切齿。
推沈樾玙上去时那几步难如登天。
愤恨中姜穗秋想起来了,此人应是沈府沈大的眼线喜娘,总在其授意下过来欺负沈樾玙。
那身上的伤痕,难说和她没有关系。
“新妇入门,真是一点礼数……”
那老妇眯着眼睛上前伸指一戳一戳的,姜穗秋半点面子不想给蹙眉冷笑:“夫君啊,我们家以后别养狗了好吗?吠叫声吵得人家心口疼。”
他这位新娘还真是……阴晴不定,难以定论。
沈樾玙还在不明所以地发愣。
姜穗秋没有征兆的一僵,面前出现蓝紫电流咔咔作响闪动的机械任务框:恭喜宿主解锁关键人物沈樾玙,获赠预知剧情机会加一,白银一百两,剧情点加一,人物好感度未知,请宿主继续努力。
播报完毕,犹如故障的机器人姜穗秋瞬时回电,不过刹那却被轮椅上的沈樾玙敏锐感知。
“你!”
尖叫的声音打破宁静,姜穗秋偏头叫停:“都说你吓得我心口疼了,还是只老聋狗吗?另外,你觉得,我若是想杀你,沈府是会给我救你还是递刀?”
铁青的脸色凝固在喜娘脸上,转身不再言语地离开。
姜穗秋这才终于有心思打量开始这座“鬼宅”。
小房子是破得很,陈旧的大门吱吱呀呀被风吹得没停过响,入眼的庭院杂乱,银白光华下是从石板路缝坚强求生的野草,只是没什么生气,焉黄着半死不活。
也是,这个府宅通体破败。
和沈樾玙一样,浑身的死气。
可却还矛盾的活着。
姜穗秋微微叹气,不理会来自沈樾玙暗自散发的冷淡轻声:“你睡哪里?”
好似犹豫的沈樾玙不曾说话,片刻才抬起举灯的手指向条幽暗的路径,“劳烦,往那走。”
姜穗秋推着沈樾玙顺着他手走,绕过一个个回廊,寒风吹过,悬高可破旧不堪的盏盏路灯随着摇曳,渗着些月色投成影,姜穗秋步子不禁快了些,半晌后到了间敞着门的阴暗房间。
冥府是被神降罚的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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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分昼夜,只有永悬不落的明月。
而姜穗秋并不想问问沈樾玙有灯与否,她都能想出回答是多让人不愿知晓。
沈樾玙大概会同她说他是瞎子,又看不见。
啧,她那该死的圣母心不允许这句话刺痛自己。
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姜穗秋只瞧见张桌,椅子好像只有一把。她看得不太真切,不自觉的伸手覆住沈樾玙的手,就着他手拿灯继续瞧。
行吧,就是只有一把。
再仔细瞧,就只有那一席不大不小的床了,不曾见有供光的灯罩。
姜穗秋不知为何就想摸摸沈樾玙的眼睛,可只能摸见凹凸不平又冷然的面具。
叹气间,沈樾玙逃似地上了床,姜穗秋完全没反应过来。
夜晚总是让人觉得阴冷,姜穗秋不免地想到鬼宅还是有些避暑的buff的!
只不过这么说的话,那她今夜的枕边人不就是……
鬼啊!
好渗人!好可怕!
甩干净脑中不合时宜的恐怖故事,姜穗秋有些尴尬地开口:“能不……可否往里面挪一些?”
人家的地盘,你不好叫他打地铺吧?
但,初来乍到她自己又凭什么睡地上,没道理啊,左右已经成了亲,睡一块儿也无可厚非。
褪去喜服外衫,慢扯取下满头珠钗。
姜穗秋坐在床沿脱下红绣鞋,拉过被子躺在沈樾玙身侧。两人离着远,被子中间空出一段,漏着风有些冷。
说服自己的姜穗秋终于瘫到了床上,沈樾玙好似不太舒服的偏了偏头,试图逃离她喷洒至耳际的温热气息。
察觉身侧登时如同石化的人,姜穗秋眼睛一眯小嘴一歪。
坏心又起,她故意挪揄道:“夫君啊,妾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沈樾玙不是完全的鬼族,他有着心跳,只是跳得极慢。
鲜少有人能靠他这么近,现下更是被姜穗秋闹的血液直冲冲地往心口冒,快了不少。
“请睡吧。”
这人好闷,真真是一句话也不和她多说。
二人不再言语,沉静的夜伴随檐上月的寂冷而行,须臾分刻地过了许久。
奈何月意在冥府长盛不衰,窗户刚推开就被无礼地泼洒进屋内,一大片斜上自下的笼住那不从正道走的暗影。
来人一袭黑衣便服,袖腕收紧干练,恭恭敬敬地朝人低头作揖,即使那人本也就看不见。
“少主。”
沈樾玙半倚着床,被子下是被姜穗秋抓得半松不松的手。
他放任着若无其事般,空洞无神的眼眸朝着来人一‘看’,扯着嘴角颇有几分赞叹似的,道:“这人若是做戏,做得是要比我好上许多的。”
“属下已调查过姜姑娘母族及过往,目前看来做戏可能极大,不能轻信。”
“哦?”
微顿。
沈樾玙摇了摇头,道:“那便望她这戏做得天衣无缝,可别让你找到了缺口才是。”
那属下闻言生起了怪,这少主的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味,他听着这意思挺不想戳破这位姜姑娘?
“若是找到了,就要杀掉了,多可惜呀。”
3. 嫁反派(三)
少年声音比那如玉的月色还要温柔几分,又讲得好似真是什么极贵重的心肝宝贝损了坏了般不舍。
偏生却阴森森的透着股凉气。
“少主若是喜欢,养起来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沈樾玙现下常冷着的手已是被暖的出了层薄汗,只是听完了那话的尾音,他倏然抿紧了唇,把手从姜穗秋那儿不着痕迹地抽回。
再开口,声音似乎结了冰。
“对,要等到她将我弃如敝履之时,我再让你去杀了她。”
话音刚落,便听见咚的一声。
“属下失言!”
语音落地,那榻上紧接传来声不满的轻哼。
“嗯……”
姜穗秋似乎被吵到,脑袋顺着往沈樾玙身旁蹭,手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准确的将沈樾玙才抽离的手又捞回去,双手捧握着抵着下巴,才又静了下来。
息声之间,落针听响。
好一会儿,沈樾玙才从唇间溢出轻浅的笑声来。
有趣的人,杀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莫名心情好了一些,他低头看着姜穗秋,笑够了才想起他那倒霉的下属来。
“退……等等。”
微顿。
“你看她,是什么样子?”
旁人瞧不见的面容里,沈樾玙微蹙着眉,困惑又茫然。
“罢了,滚吧。”
吵醒了就不好了,沈樾玙想起来姜穗秋那副伶牙俐齿的嘴脸,极尽谨慎地躺回去,被她几乎挤到侧卧贴着墙。
他与她面对面,姜穗秋平稳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沈樾玙不受宠被抱的那只手指尖探出,转而一滞。
罢了。
室内玉色随窗被推出,可冥府的月,高悬不落。
闭眼沉沉,直到沈樾玙没防备地被姜穗秋狠狠一推,一时间,撞墙撞的他脑子亦是清醒亦是惑然。
他猜测,“做噩梦了?”
姜穗秋后背直出冷汗,怂的嗓子都被惊悸噎了满喉。
那岂止是噩梦!
姜穗秋梦见沈樾玙将沈大做成了人皮灯笼,血染红了半身衣袍还不消停,咚的一声响,就梦见沈樾玙四处抓人,要挑做鼓的人皮!结果她一惊慌,醒了梦,第一眼还就又看到了那扒皮狂魔!
而扒皮狂魔此下,正思衬着。
噩梦受惊时该如何做?
沈樾玙听着那人气息微乱,可他伸手想学着那人安慰拍拍的举动时,却被擒住了手腕。
“你……你干嘛?”
求生欲使姜穗秋的怂货本性稍退,动弹不得的僵滞为生下意识动作,防备起沈樾玙来。
沈樾玙微怔了瞬,道:“你很喜欢这只手吗?”
……
姜穗秋大惊。
我就碰了他一下,他就想废我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穗秋艰难的从喉中吐出这句话,却叫眼前人不明白了。
不是故意喜欢他的手?
沈樾玙被抓紧的腕上是一阵一阵的颤意,那心也跳得很快,他不解,却不想她这般惶恐。
“故意也无妨。”
原是宽慰她,可不曾想姜穗秋呼吸更乱了几拍后,直截了当地掀了被子。慌乱下了床后似乎是撞了那对桌椅,吃痛的呼了声。
沈樾玙眉峰蹙起,盖头掀过了,抱也抱了,夫君也喊了,还抱着他手睡了一夜。
他摩挲着那留有余温的腕骨。
果然是和那讲书人说的一般,睡过了便就对面不识了?
姜穗秋疼得杏眼迸泪又委屈得很,那么漂亮的嘴巴,怎么能讲出那么吓人的话来。
她吸吸鼻子,苦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樾玙不答话,慢条斯理地起身倚着床朝她招招手,“过来。”
姜穗秋不动,他便耐着性子。
“好好好,不是便不是。”
“我信你,过来好吗?”
声音缱绻温柔,软腻着带些亲昵,缓慢慢的三言两语鬼使神差地消了姜穗秋大半心悸。
是的了。
昨夜她补些了功课,沈樾玙彻底黑化是在二十一岁,而面前的这个沈樾玙,才年仅十七。
姜穗秋垂眸定了定心神,走过去将那人招她抬高的手握住跪坐上床,垂头闷声道:“嗯,做噩梦了。”
困惑不解,果然她很喜欢这只手。
漫不经心的,他道:“可否让我知道是什么梦?”
手中一颤。
姜穗秋不免的将眼前人与梦中那红染了半身衣袍,血顺着指上发尾滴滴落下的恶人联合起来,她舔了舔唇道:“灯笼,和鼓。”
“你,害怕这些?”
怕,怕死了,怕变成灯笼,怕变成鼓。
“……怕。”
沈樾玙歪歪头,没有说话。
姜穗秋定定地瞧着眼前人,半晌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他的确不懂,否则姜穗秋又怎还有做噩梦的机会呢?
想到这,沈樾玙又露出了笑,绚丽又温柔。
他没反驳,姜穗秋就探手取了他那放在床头的中外衣,掂到手里一摸道:“你有没有厚些的衣裳?”
“……我不畏寒。”
言罢,姜穗秋握他手的力便紧了几分,反派果真纯疯子。
“你今儿就给我躺在床上,哪儿都别去了。”
果然,现在这般是要囚住他?
“好。”
姜穗秋听着手抚上沈樾玙的头,轻轻揉了两下随即反应过来疯狂甩手,干笑道:“嗯……哈哈挺乖。”
不过她算是发现了,只要对沈樾玙稍稍亲近一点儿,他都会愣一下,却完完全全不会反抗。
这个反派,有点像修勾。
将沈樾玙按到床上掖好被子,姜穗秋出了房门才发觉姜府的嫁妆已经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
暗卫二十,下人二十,和一枚法器镯环。
“小姐,这可是好宝贝!冥府不比其他地界,不能太招摇,所以老爷就把小姐您的嫁妆都放到了里头。”
姜穗秋瞧着那篆刻着精细花纹的银白镯环,眸中一亮点点头道:“有钱吗?”
那带队过来送嫁妆的老者一笑,道:“当然,只要小姐带在手上摇摇,默念或冥想就能取出来。”
姜穗秋恍然大悟,活学活用地取了把金叶子在掌心,她一愣,手上沉甸甸的质感是金子,漂亮的金子!
她心中狂喜:系统,回去的时候我可以把这宝贝带回去吗?
系统:宿主成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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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攻略任务时,可向我许愿。
顿时喜笑颜开的姜穗秋道过谢,随即轻声告诫众人:“姑爷在睡觉,小心些别吵到他。”
万一记恨上了,我们都会死很惨。
姜穗秋严肃地警告过,带着几个会认路的姜府修士便出了门。
而沈樾玙则保持着那副浅睡闭目的样子,朝着下属言简意赅的发号施令。
“跟着她。”
“随时禀告。”
沈樾玙如是强调。
半晌,那道暗影回来了。
他道:“禀告少主,姜姑娘她在与人还价。”
“不知是和那老板娘接耳说了什么,一两金一件儿的衣袍,她生生要了人三件。”
沈樾玙眉峰微挑,女孩子家总是较为伶俐,尤其是他这位新娘,牙尖嘴利,很能讨到便宜。
“再去。”
话音未落,另一道暗影顺窗而入。
“禀告少主,姜姑娘定了一批价格不菲的月绸丝衣。”
他有些好笑,说书的故事里千金小姐的确是这样,多尊贵无比的东西想得到就得到了。
“但似乎是要给您的,属下听姜姑娘不知尺寸,正带着裁缝要打道回府记您的身量。”
笑意就这么僵在沈樾玙脸上,他眨了几下眼啊出了声。
此人,颇有心机。
叫他看不明白。
紧接着如鱼般顺窗再入,但这个暗影他派出去可不是跟姜穗秋的。
是派去盯沈氏的。
“禀告少主,我等在凛阳姜府搜寻到沈氏一党祖师沈青德的踪迹,过往安插在姜府的暗线仅剩一影,那影带出的消息是为…”
来人面色凝重,掷地有声。
沈樾玙手指动了动,没有起身。
“姜穗秋是为饵,勿信之。”
……
谁是姜穗秋。
喊他夫君的那位,是姜穗秋。
“姜府收线,盯住沈青德,不必再跟姜穗秋。”
果然,可惜了。
姜穗秋望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府宅,倏然停下颤抖着声问身边人。
“你们……武力值都怎么样?”
“这次随嫁的都是姜府学有所成的金丹期修士,请小姐放心。”
哀怨着眼神的姜穗秋恨不得仰天长啸,那为什么最后你们都会被端掉!
她原本应该带着裁缝回来的,可她抖了个机灵问了系统沈樾玙的各项数据,问完正兴高采烈地给裁缝讲着记呢,系统一道尖利的警告声刺入姜穗秋脑海。
甚至连眼前都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三角示警感叹号,姜穗秋知道大事不妙,但她没想到小命要丢还不能跑。
系统:警告!检测到攻略人物沈樾玙对宿主仇视值上升百分之二十!检测到攻略人物沈樾玙对宿主仇杀值上升百分之三十!
系统:警告警告!检测到攻略人物沈樾玙攻略值下降百分之十,已达负数,二十四小时内如宿主未纠正数值,则任务失败!
……
救命!
姜穗秋腿软地瘫坐在地上,众人急急忙忙地搀扶着她,可她的眼前耳中都是催她命的符。
谁能告诉她,都发生了什么?
她想着给修勾打扮漂亮,修勾却打算取她狗命?
4. 嫁反派(四)
月色沉沉,遮云覆掩。
暗坠在檐下的两盏红笼灯,风摇去,红穗摆,周遭簌簌的风声吹得姜穗秋心下生寒。
系统:警示,宿主已进入惩罚安全范围。
响音入耳,姜穗秋随即认命地闭上眼睛,抱紧怀里一堆纸包着的蜜饯果干,脚上仍是行得步步生风,下人欠身唤她,阻不下她半分朝着沈樾玙前进的急不可耐。
别拦她,谢谢。
她急着找死。
只道是被系统拿捏了本性的姜穗秋,不仅被控着走,还下了生死时速任务,十级疼痛,距离限制。
呵呵,真会玩。
姜穗秋冷冷地翻了个白眼,登时身子便就不受控地转弯往前倒去,膝盖狠狠磕到地上时才听见系统慢悠悠的话语。
系统:已将宿主带至攻略人物沈樾玙面前,控制结束。
姜穗秋:……
这绝壁是故意的!
梁上的暗影:……
跪地求饶?
只有沈樾玙,他瞧不见眼前,也知晓不了那人的狼狈。
那盏提灯早就昏暗落熄,屋内明晃晃地放着两盏木制挑干式纸罩烛火灯。
这是昨夜还不曾有的物什,鼻尖泛起的酸楚又令姜穗秋有些恍惚,似乎闻见了一股苦味。
那味道让她熟悉,却很不喜。
半晌,沈樾玙脸朝着姜穗秋微微偏过,不甚红润的唇轻轻勾开,嗓音是极致的温柔,道:“如此这般着急忙慌的,是怎么了?”
疼得泪珠直从眼泉里冒的姜穗秋,吃痛抬头才见沈樾玙正坐回了轮椅在她的面前,仿佛是审判她的恶魔。
“没事。”
姜穗秋缓缓起身,眸里含水欲掉不掉,她有些慢地走到沈樾玙身前,将蜜饯果干都放到桌上,拆开一包取了颗蜜枣低头喂到沈樾玙唇边。
命以寄人,不得不低头。
“甜的。”
她从小便是怕疼的,但此时疼归疼,哄人也是要哄的,即使姜穗秋一路上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反正,先哄就对了。
沈樾玙眉峰微蹙,敛了敛笑仰头,忽的就被咸苦的水润了唇。
他睁开那双蒙尘的眸珠,探舌抿了抿,指尖抚上姜穗秋的脸道:“你在哭?”
昨儿还在浅笑放肆的人,现在却在哭。
这很奇怪,沈樾玙思绪打了结,一时间竟没了杀人的兴致。
眉头蹙得愈来愈紧,那湿意在他指上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姜穗秋则更为跳脱,所思所想已然翻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金叶子都没来得及带回去,怎么别人穿书就什么都有,偏就她成了炮灰!
在姜穗秋哭得要忘了本意的时候,一个二十四时倒计时默默显现在了沈樾玙头顶,边上醒目至极的负八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求生欲拉回了大半。
任务,她的生死时速任务。
死就死吧,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可有谁今日,惹了你?”
闻言沈樾玙指尖微顿,默然半瞬后用指腹擦拭着那眼泉涌落的水,另一手则捏住她腕咬去那颗蜜枣将手扣住,胡乱嚼了几下,咽去后沉声道:“是。”
欺他辱他骗他的,该死,他不生气。
4
而姜穗秋骗术精湛,哄得他很高兴。
可惜不够细心,马脚露得太快,骗他骗得不够久。
所以沈樾玙,很生气。
似乎察觉到一丝的扭转机会,姜穗秋轻言试探:“那我帮你讨回来?”
沈樾玙答非所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糖铺里买的蜜枣啊。”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负八变负七。
姜穗秋微微睁大眼,一鼓作气拿下沈樾玙在她脸上作乱的手,不住捏了捏,轻声道:“生气了?”
——负七
“我刚去给你买了衣服,你我成亲得了不少钱,我再给你买蜜枣可好?”
——负七
姜穗秋颦眉思索,不是因为那颗蜜枣。
“我猜,你生了气的原因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
——负九
叮的一下愣住将她吓住,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因何这般要索我的命啊!
姜穗秋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命苦得她一瞬间想着破罐子破摔得了。
却不料她这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落到沈樾玙跟前,会令他生厌。
可他不想直接挑明。
何况,的确不是她做错事,是姜府防范不严泄露了她消息,才让她陷入了险境。
姜穗秋不想猜了,她认命似的垂下脑袋泫然欲泣地碎碎念:“说不出缘由,不能叫人死的冤枉啊!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实在不知道,我不想死。”
委屈劲儿一上来,姜穗秋只觉膝盖处透诱出丝丝密密的疼,小嘴叭叭地停不下来一点。
死定了。
死的穷途末路,没有缘由。
可谓将死之徒,其言全恨:“为什么死的是我嘛,这不对啊……”
咸涩的泪和腥红的血是有共同点的,同样温热黏腻。
沈樾玙任她玩弄手掌,闻言躁从心起。
怎的又掺上了死,这么怕死非要嫁他。
随即,察觉出什么的沈樾玙有一股极其晦涩难懂的情绪爬上了心口。
他手从来就冷得很,沾血时的温热令其觉得痴迷有趣。
他也并不厌弃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人注定肮脏,天生就要被人厌恶。
但姜穗秋,是一个令他好奇的例外。
好奇到,愿意再等上一个月。
就如是现下,究竟因何缘故,是何原因。
才会知道,他的杀意?
莫不是姜敛安已经探查到他身上了,只是那么烂猜疑的性子,姜穗秋竟然还活着,太矛盾了。
那么,不对。
姜穗秋,不能死。
沈樾玙思罢,终于缓声笑出声。
他打断道:“你骗我了吗?”
微怔了瞬,姜穗秋却没法子斩钉截铁的说出没有二字来。
“…我对你说的话,句句真心,做的每一件事,问心无愧。”
她来,便是要骗他的,但做的事情多半出自于本心。
令人意外的回答,可沈樾玙不满意,他追问:“那你厌恶我吗?”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讨厌你。”
在姜穗秋不解的神色里,耳中是一串叮声。
——负三
姜穗秋惊诧,有种死里逃生的感动。
“我永远不会讨厌…沈樾玙。”
眼底渐渐亮出了异光,姜穗秋原是想讲的话涌到嘴边生生带上了沈樾玙的名字。
——负一
“再说一遍。”
“我姜穗秋永远不会讨厌沈樾玙。”
没有犹豫,很好。
——零
姜穗秋如释重负,她,又活了!
“那你……”沈樾玙眼睫忽闪,脑袋小幅度地那么一偏怔然了瞬,恢复了那副温柔可欺的模样。
他勾着笑晃晃被姜穗秋玩赏的那只手,声线温和:“罢了,这个问题以后再问,我困了。”
姜穗秋才恢复血条,自然万事都顺着他。
“那我推你到床前。”
“嗯。”
沈樾玙仇意值涨幅很不对劲,可只要结果是好的,现下已保住了命,足以。
姜穗秋很想摆烂,她唯有一个要求,活着,苟住。
她转身褪去外衫感叹自己不容易,回头就见白色中衣的沈樾玙坐在床沿。
姜穗秋盯着他,浑圆可爱的杏眼里难得地添上了冷色。心中暗道着奇怪,沈樾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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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意过于突然。
完全没有预兆。
似乎有感般,沈樾玙忽然扬唇开口:“你,想睡哪边?”
不再多想,她敛下神色松了松眉头,声音轻快:“妾,今日想睡外面。”
“好。”
这回任由中间隔出段冷死姜穗秋,她也不愿往沈樾玙身边滚了。
手放在小腹上,姜穗秋躺得板板正正,安静祥和地在心里默数着羊。
悄然,屋内燃起一股幽香,沉沉浮浮,缕缕飘散,绕梦而去。
沉沉又平和,一如那似玉的月色,盈盈撒下,有人无事发生,有人大祸临头。
少年长身玉立着袭黑袍长衫,漫不经心地解下结在发后的绳,但见双狐狸似的眸眼,眼睫间是一片不掺星点的虚无妄海。
修长的指节捏着摘下的面具,如缎的长发披散显得他那张泛着病态般白的脸又多了几分戾气,日角珠庭,长眉入鬓,俊美又阴沉。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想杀你呢?”
姜穗秋入门便被下了思沉蛊,中蛊者所思所想皆无从遁行,口难言谎且藏剧毒,能令人在睡梦中无痛无感地死去。
真是好险。
没想到临了,竟还是被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嘴救了自个的命。
就那么站在床前,不知站了多久,清越的几声笑从少年唇间传出。
沈樾玙欢甚着俯下身,温润有礼地朝姜穗秋说道:“我去帮你报仇好不好?”
白白中了蛊毒,好是可怜。
不过很巧,他想找的沈青德找着了。
这趟姜府他非去不可,都怪姜敛安那个老不死,是防备不严让他知道了姜穗秋的目的,如果没有他,今晚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会吓到姜穗秋的话,姜穗秋就还会像说书先生讲得那般喊他夫君,会拥过他的手抱着睡上一夜,虽然醒来不知为何会做噩梦,但是没关系,他会学好该有的反应去对待姜穗秋。
这般奇妙的体验,一月未至竟就险些戛然而止。
笑意随即蓦地一滞,沈樾玙眯起眼睛。
“但无妨。”
他只要也毁了姜府,就可以了。
少年翻窗而出,带去一场杀戮。
人界月明更甚冥界,暗影掠走先行带路,沈樾玙紧随其后,他神色淡漠,昭告天下般地引出燎原之火,顷刻间就触发了姜府结界,铺天盖地的禁制笼去。
沈樾玙懒懒散散地蹙眉,只手遮挡,不耐道:“破界。”
这无疑是一场绝杀,惊扰姜府数名闭关修士,可全全近不了沈樾玙的身。
半倚在姜府那颗最大的流苏树下,雪白的花瓣偶尔落到沈樾玙发间,美人养眼,奈何凶恶。
阴郁的脸上是清浅的笑意,却是杀红了眼,生生将那雪似的树染了绯色。
如玉的指尖轻弹,美人拂袖一挥都能掀起一阵血红的雨雾,围攻的人从低阶弟子换成了姜府大能,再到如今的面面相觑,止步不前。
烈火几乎要将月亮吞没,火蛇窜高吐出滚滚浓烟,沈樾玙终于起身,苍白俊美的脸上被火光惹出一片霞色,他表情恹恹地眨眨眼睛,道:“不继续吗?”
绝没有人会忘记眼前的这一幕,高檐上姜府修士黑压压的一片死气,血顺檐连滴成珠,地上处处淌着鲜红,流动成了一滩又一滩,映着那冲天的火光。
周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可那始作俑者还在问不继续吗?
简直就是疯子!
“不知少侠何故如此啊?”
原以为不过是不堪入心的小小袭击,可姜敛容哪曾想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姜府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位杀神!
“早该死绝的东西,想杀便杀了。”
意有所指般的言语一出,姜敛容憨厚老实的脸闪过杀意,却按着没敢动手只是僵着呵呵赔笑两声。
“少侠若是这般的话,怕是今夜之后,就要沦为众矢之的了。”
5. 嫁反派(五)
“少侠若是这般的话,怕是今夜之后,就要沦为众矢之的了。”
少年白若暮雪的皮肤被赤红的火光涟漪出几分昳丽,他探舌点了点那淡色的唇顺势笑了起来。
仿佛是被愉悦到,霎时眉眼间的戾气阴郁都消融了不少。
“但妨一试。”
夜不长久,焰照如昼。
姜府百人御剑悬空布阵催雨,姜敛容立于亭下看着沈樾玙两浊老眼凝着精光。
此人要想取他性命,太过容易。
沈樾玙微微湿了发,那身垂感极好的黑底红纹长袍却瞧不出沾染的痕迹,蓦地眸睫鸦羽轻颤,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死人堆一柄寒光划过滴雨便直直刺去。
来不及躲闪的姜敛容抓过身边一位弟子就挡哂笑道:“少侠好身手。”
沈樾玙却好似知晓并不意外,他捏捏手腕,分明苍白纤长的手指并成剑指,可见明显暴躁的语调,啧的一声道:“惹人心烦的废物。”
话闭的刹那间,沈樾玙指上浮跃出缕紫青焰火,带着焚烧一切的欲望,战栗着兴奋着地跳动。
冷雨落地惊起株株花红,没入血里试图消融痕迹,可沈樾玙怎么肯,他是站在高位的判决者,生杀予夺,全凭心情。
可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给我去,烧成灰。”
姜敛容避身想躲开那生了眼般的青焰,他逃得极快,占得却不是上风,焰火难缠,绕开一切的阻碍,只要他死那般的执拗难缠,灵动如蛇未给他任何找替死鬼的机会,连喘息都不能有的狼狈。
姜府列在空上的修士不遗余力地与那嚣张漫天的红霞对抗,偌大的庭落间人人都紧绷着,那黑衣杀神抱着手,指尖有规律地轻点着,神情似是随时能像方才一样挥袖杀掉他们所有人一样。
他们早已看穿了这人是个瞎子,他们为其愚昧轻视付出了代价。所以他们胆战心惊,连逃也不敢。
恍恍几瞬,叫人难熬。
在此绝境里,瓦上的尸身忽被踩过,极快的一道暗影轻飘落地。
沈樾玙敛下眼,对着跪在测旁的人虚虚一眼,指上失了动作。
“夫人有恙。”
那声音被压的极低,在滴水落焰里清晰无比。
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二指并拢看似随意掷去,本还勉强能够逃命的姜敛容不及发出死亡的怆声顷刻间却烧成了灰尘,将原是脏人的雨水变得更浑浊。
一时间,令人躁烦的刀剑哐当当地顺着暗影而来朝沈樾玙而去。
“此人灭了我姜府府主,何其猖狂!”
“随我上前,活捉了他!”
诸如此类的言语比雨声大,数不清的剑上寒光破开沉闷窒息的诡异静谧。
沈樾玙长睫一颤,他似是不可置信皱起眉偏了偏头,又有些困惑地微微张唇被人扰断了话头。
好吵。
本就冷沉的脸添了水色,更像是一副浓重的水墨画,画中清冷却卷着血气的美人不再抱臂,将将一挥,青焰从指尖遮去所有。
剑刃顷刻间片成碎光,猝然的一道划过美人侧着的脸。
“你说,谁?”
“是您,夫人。”
暗影加重了“夫人”二字,四下皆是耳目,明语不可说。
怔然半刻,沈樾玙如同恶鬼低语般:“姜府之今日,就是各位的来日。”
火势从沈樾玙飞身离去时脚下之地开始蔓延,流苏花瓣烧灼混着血腥气味。姜府迟来的救兵此刻都被术法封了言,半句话说不得,却能清楚听到那恶鬼的妄言。
“碎尸万段,剔骨抽魂。”
跟着出去的暗影随主而回,步伐极快不忘禀告:“姜府上下,并无沈青德踪迹,余影失联。”
……
推窗而入,紧密覆盖整座府邸的暗红禁制微微一亮。
沈樾玙常年下的禁制,密不透风,言不外露。而他出去前又在房里套了一层,也就是说姜穗秋就算真真喊破了喉咙,姜府的仆人也能睡得鼾声如雷。
屋内。
奉命暗中护着姜穗秋的几个暗影,全部手忙脚乱地围着姜穗秋。
透着月光可见那人脸色白得和冥府寒死鬼没差两样,两手手掌紧握着成了拳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快蜷成了一个球,方才滚来滚去的已经给自己身上撞出了不少伤。
沈樾玙站定了身子,敏感的察觉出了现下有着不少人,他走近一步便踩到了掉碎在地的茶杯,手往旁摸去,那孤双作伴的桌椅早就已经各分东西。
“那香解不了蛊?”
若是姜穗秋胆敢骗他一个字,入夜那会就该毒发身亡而死了。
可她没有。
而晚时入眠,沈樾玙又分明给燃了命也香。
解百毒,亦助眠。
那些个暗影没敢答自家少主的话,想跪下请罪却分了神让姜穗秋滚向了沈樾玙的方向。
“净做些不要命的事。”
沈樾玙微微蹲下用手挡住碎瓷,被姜穗秋无意识地一压,碎片刺入手背指骨鲜血淋漓。
他神情依旧淡漠,顺势将人抱起来。
方才还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滚的姜穗秋不闹腾了,在沈樾玙怀里颤抖着身子似极了个受惊的猫儿。
沈樾玙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他轻笑道:“还是个吃软怕硬的。”
姜穗秋抖动着嘴唇紧闭着眼,显然已经是疼得厉害,神志在沈樾玙回来前就已经不甚清明。
九尺能有多远,沈樾玙翻窗而出不过须臾片刻,姜穗秋就如同被人暗算,刺了千刀万剑,疼着骂系统喊沈樾玙,到最后几乎神志不清。
抱着她坐在床沿,沈樾玙揽着她肩让其躺在自个怀里,手探去碰她攥出血的掌心微微低头,试图听清姜穗秋破碎不清的语句。
“……沈…沈樾玙…救命…”
怔愣后,沈樾玙勾出一个明艳的笑。绕有兴趣地听着那颤抖的哭腔,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他自小听的辱言骂语只多不少,偏生耳力极好,却怎么也没听过自己的名字能与救命牵扯上。
“谁?你在叫谁救你?”
他温柔又和善的,像是在说情话的旖旎缠绵,笑意却不似春光明媚,倒像艳丽危险的海妖,正沉沉诱惑不识危险的迷客。
“嗯?姜穗秋,你在,叫谁救你?”
“沈…沈樾玙…”
姜穗秋刻到骨子里的怕疼怕死让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沈樾玙不能走。
万般喊叫下,嗓子都疼了哑了,最后反反复复呢喃着的就是沈樾玙的名字和救命。
她窝在沈樾玙怀中说了多少遍他的名字,沈樾玙就仔细地听了多少遍。
半晌他抚脉,并无中毒的迹象。
“果然,被利用了呢。”
他眉头紧蹙齿尖用力,执起怀中人的手腕将唇间血覆上她掌心指甲深扣出的伤口,唇瓣贴了许久,姜穗秋两眼紧闭的汪泉逐渐止水,连呼吸都缓和了下来。
“沈樾玙……”
“怎么还叫?”
少年抱她起身唇边勾起的弧度像是被固定好的一样,安置姜穗秋躺下那一刻被扯住了手指。
“沈樾玙…不要走。”
“为什么不能走?”
他俯身尝试将手指抽走,引来姜穗秋更激烈的反应,说哭就哭,不带一点缓冲,腔调里的颤音让人烦躁。
沈樾玙默默将手指塞回去,空着的手戳戳姜穗秋随机应变的脸。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嗜青丘狐族血,听之奉之忠诚者。
重点是,还没毒
“姜穗秋,你是几岁了?”
沉默。
果然,不太好用的点就是若是用在问话上,出口必定是真。
可若不开口,也就没办法。
“不说,沈樾玙就要走了。”
他又戳戳姜穗秋的脸,不死心地威胁。
勾住指头的手多了几分力,姜穗秋怕疼的可怖阴影战胜了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自己。
“…我比沈樾玙大三岁呢。”
不对,是血喝得不够多吗?
虽存疑虑,但少年面不改色,游刃有余地继续发问。
“你喜欢安静,还是热闹?”
“热闹。”
“你的母亲是谁?”
“她去世很久了。”
……
暗影隐在夜色里,姜穗秋答一个问题。
他们便提一分心,吊一寸胆。
姜府嫡小姐,年芳十六,喜静性孤僻,亲生母亲病弱但对其并不疼爱,尝尝遭受二房打骂虐待。
而现下说的和他们查出来的完全相反。
沈樾玙听着,脸没什么表情变化,声线却忽的冷淡下来,道:“姜穗秋,你喜欢沈樾玙吗?”
他抛出了一个没有关联,跨度极大的问题,看似无足轻重,实则手已经探到了塌上人的脖颈。
可姜穗秋哪怕昏得迷糊,也依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值主义者,手控,腰控,颜控,答得不有丝毫拖泥带水。
“喜欢。”
少年思索片刻,昳丽惑人的脸上浮出笑。
果然真是,没一句真话。
“我是想信你的,可你最后一句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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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揉捏着姜穗秋的手,道:“成婚前几日,沈党找由头多要了我两滴血,去查查有没有什么蛊术是以血作引,蛊毒发作时反应像你们夫人的……”
“搞到蛊术方子,把解法给我毁干净。”
“是。”
暗影了去无痕,只有从人界带回来的一身血污提醒着沈樾玙,今夜并非平静无波。
姜敛安死了,这场新婚的戏码该停了。
……
“怎么了?”
姜穗秋醒时,头疼欲裂。
睁眼,沈樾玙依旧带着那个玄黑面具,伸手向她探来,姜穗秋神思不清下意识地握住那微凉的指尖,直到系统接入,传来气得她牙痒痒的声音。
系统:恭喜宿主在规定时间内成功纠正负数值,现攻略值从初始攻略值百分之二上升百分之七,请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攻略任务。
她咬牙切齿,不自觉握紧沈樾玙的手,心中疯狂吐槽系统。
她自认为大功告成,欢欢喜喜将人哄上了床睡觉,正与周公进行完美约会的空档时,噩梦大驾光临。
系统:惩罚开始。
姜穗秋被疼醒,整个人跟躺在刀山火海,碾压进万千玻璃碎渣一样疼,无法晕厥的疼痛,她愤怒,她不甘,她咬紧牙关勇敢向恶势力抗争。
接着,恶势力系统说出了这辈子姜穗秋都不会忘记的话。
系统:经检测,目前宿主攻略值为百分之零。但,零不属于正数范畴,大于零才是正数,故不达到纠正要求,纠正失败。
姜穗秋:恨一辈子数学!一辈子!
“夫人,夫人?”
姜穗秋终于从悲恨中回过神,只是她看着沈樾玙才想起来,根本触发惩罚的是九尺之内的距离,时间上她本身并没有超时
也就是说,沈樾玙昨日趁她睡着时出去过。
可沈樾玙毕竟不是系统,系统不会胡乱嘎人做灯笼。
“夫人,你捏的我的手好疼。”
思绪万千的姜穗秋,手上根本没察觉抓的是沈樾玙的手,还愈发用劲,反应过来时惊慌失措地放开时,才发觉手上沾着血。
沈樾玙的手胡乱的拿破白布缠着,丝丝的血晕染开点点梅色,包扎得可以说没有丝毫技术可言,松松垮垮被姜穗秋一搞基本要散开,别说能不能愈合,重上加重是先有的。
“对不起,是吓到了吗?”
沈樾玙听去没有回应,他想了想,姜穗秋那么怕疼爱哭,可能也怕血。
他知道自己这手伤得不会太轻。
不过瞎子看不见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天爷爷!你你你不要动了。”
姜穗秋的确有被吓到,妈耶,那血不要命的往下滴啊!
她鞋都来不及穿,踉踉跄跄出去喊人:“来个人,快点儿的。”
府宅本就不大,按理来讲应该都能听见,可来得却没几个,姜穗秋没察觉异常,一股脑把过来的几个人拉进房,指着沈樾玙急切道:“快给你们姑爷治,有没有什么仙丹妙药,吃了马上能好的那种?”
几个人面面相觑片刻,一人上前给沈樾玙把破布绕开,黏着肉的布料直接就给他撕开,腕骨掌心手背腾腾往外涔血。
看见那人抿唇似是忍耐的模样,姜穗秋一下子就火了:“没疼你身上是吧!”
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啊,知不知道到最后都是会找你们小姐我算账。
姜穗秋没瞧见那几人一言难尽的脸,疾步上前小声道:“忍一下啊,待会包好了我可以找人弄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啊。
苦着脸希望沈樾玙别记仇记错的姜穗秋,碎碎念叨道:“我对你最好了,知道吗?”
沈樾玙不语,正巧那人给他往伤口上撒药粉,姜穗秋紧紧盯着那人动作,忙殷勤道:“回头我再给你买蜜糖吃。”
半晌包上细布,姜穗秋也没瞧见系统那催命似的警告,吐气放下了心来。
看那缠着的纱布都觉得漂亮又工整,心情愉悦。
眼见无事了,姜穗秋摆摆手道:“下去吧。”
那下人却是没动,“小姐怕是要和我们一起走。”
正准备大献殷勤刷好感的姜穗秋微愣道:“为什么?”
“姜府…出事了,老爷来了消息让您务必回去一趟。”
默然了瞬,姜穗秋指了指身旁的人:“我能不能带他一起。”
下人还没答话,沈樾玙就闷声开口:“我出不去冥府的。”
她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巧了嘛不是,我去人界给你搞点更甜的东西尝尝?”
6. 守宫 (一)
颠簸摇晃,姜穗秋略有些头疼地阖眸颦眉。
她觉着这姜府的轿子有毛病,一坐上来就有不愿意面对的麻烦事找上门。
“你实话告诉我,其实这无人驾驶幽灵轿是你的分身对吧?”
方才还闪着蓝紫色电流框的系统警示框闻言撤下,它不懂姜穗秋的跳脱幽默,机械道:学名错误,此物为御灵轿,是姜府以死亡妖灵的骨肉拆解做成,省去轿夫的人力,具有在冥界趋利避害的效用。
听罢姜穗秋就翻着白目睁了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就说呢,原来是这种恐怖的东西呢,跟你一样不是好东西呢。”
发布的都是什么破消息,上回要她命前还走走流程,这回是装都不装了。
什么叫未知剧情bug,什么叫请宿主小心应对,什么叫系统只起到发布任务与奖励的作用,汇报任务进度的责任,什么叫没有这个义务。
姜穗秋气笑了,眼尾长睫翘起勾勒出月牙儿似的弧度,指间捏着袖衣死紧仿佛在忍耐。
指的是现如今,除去人物姓名之外,没有一件事情是系统能提供帮助的是吗?
“统子你真的很没用。”
昨夜沈樾玙出府的古怪,她还没来得及查,本想着刷点好感度下次才有空间能降,这会儿却直接跑题回了娘家。
姜穗秋无语凝噎,前路光明我看不见,艰难险阻我又避不过。
天生炮灰命。
哀气长叹吐不尽,轿外又不同出嫁当日,现下全是姜府随亲的下人,都是人形监控器。
姜穗秋无处发泄,撩帘看了几眼。
此时已出了冥府,空气变得很是不同。
带着暖阳的燥气,那是一股活生生的气味,席卷着朝露花香,同烟火小吃满街的嘈杂浸透姜穗秋的眼中耳畔。
她很突兀的想起来沈樾玙,明明是完全不搭边的时候,大概是望见了路边嬉笑幼童手里的糖葫芦吧。
这般想着姜穗秋收回手,半晌阖眸却又听见好大一阵悲哭声。
“小姐,到了。”
未知险境,瞧着很让人心怂。
前者牵扯心境,后者撕扯本性。
姜穗秋无法,只能在被动之下尽量找到主动的平衡点,只是刚出轿就发现自己明显心理准备做少了。
姜府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屋檐破碎生了坑洞,溅血干涸没被水冲淡消失反而潋滟出了片淡红的痕迹,交织在镇宅石狮前。门庭衰破好似抄家,这般情境下更是四面白幡,俨然一副被灭门的惨象。
姜穗秋灵动的眸眼被染上了死气,她一个踉跄被上前行礼的丫鬟扶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姜府灭门了?
这本只写了五章的太监坑文,为什么会直接走到了自戕结局前夕姜府的灭门惨案,沈樾玙分明还不到成为反派的年岁。
系统所说的,未知剧情bug是因为她自请下嫁而造成的系列蝴蝶效应吗?
“还不快扶小姐入府!”
神色匆匆从府中出来的男人一身正气,金线绣袍之上代表姜府的云上烈阳,让姜穗秋停下了沉思,她听见跟了一路的随轿向此人作揖,道:“大师兄。”
惊觉剧情在崩坏这个事实的姜穗秋,现下只能见招拆招。
如此这般,倒又不像是灭门。
谁家好人灭门给留个潜力股的?
定了定神,姜穗秋咬着唇佯装可怜,抬眸眼中已蓄满了泪诉问道:“我离家的这几日,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姜府做事向来坦荡清明,是何人上门挑衅至此!”
“小姐,您……您跟我来吧!”
那人没有正面回答姜穗秋,态度吞吐似有口难言,入了门一路上才知毁坏比表面上更严重,但按理来说不应这样。
掩泪余光观察周遭一切的姜穗秋,发觉了个有意思的事情。
仙门百宗,现在是以姜府为首一家独大,可一朝被端还如此严重。
其一,来犯的敌人很强,实力强劲到可以在宗门之首的姜府讨到便宜。
其二,来往清理的尸体上同眼前人是一样的服制,入目而去皆是姜府的弟子,不曾见有其他门派的人前来收尸或帮衬。
姜穗秋面上仍持那副颦眉可怜的模样,心下已有断言。
如果她记得不错,系统讲述的话又都属实的话。
人界仙门众多,是免不了要同盟相互抱暖,或是攀附倚靠,所以为表彼此信任都会立一个入界之阵。
当外敌入侵之时,好来相助。
不过,这姜府的人缘,貌似并不怎样啊。
看来仙门百宗自家也内讧,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团结。
昨日这场大战,恐是只有姜府强撑,不然多少都会死几个别人家的。那么现在,她知道这府中满目疮痍都还要挂上白幡祭奠的大人物是谁了。
香烛火气未入门槛便先同悲哭声一道递到姜穗秋跟前,她迅速调整,泪如雨下地扑倒跪下:“父亲!”
不会有错。
死的正是她的便宜老爹,姜敛安。
“女儿离家才几日,你怎么就……”
话头送了出去,这会儿自然有人来答疑解惑。
系统忙不迭地出现,适时发挥它仅有的作用:陆鸣意,姜敛安座下的第一弟子,姜府大师兄,元婴期修为,其人古板遵礼,好斗恋战。
姜穗秋捻着袖口,垂头拭泪时一方帕巾落在了跟前。
陆鸣意屈膝蹲下与姜穗秋平视:“大小姐,请您节哀。”
“那是何人所为,我姜府死伤惨重难道就没有天理公道可言了吗!”
姜穗秋已经演到了不知天地为何物,觉得自己此番声泪俱下,字字泣血,拿个影后都不在话下。
然陆鸣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惑然,仿佛能看穿她般的锐利目光令人生寒。
姜穗秋忙掩面哭泣避开对视,一个蒲团却猝不及防地砸到了她头上。
“你这个扫把星,你还回来做什么!”
叮地一声,姜穗秋抚头惊呼听到了系统的生硬电子音:胡妙音,姜敛安在外降妖时带回娶作二房,无修为,其人善妒,嚣张狠辣。
胡妙音长得确实美艳漂亮,姜穗秋一向认为女孩子好看些,性格坏点倒也没关系。
前提是不害人。
眸光一凛,姜穗秋反手扔了回去,继而又以柔弱的模样朝陆鸣意道:“胡姨娘还是容不下我,陆师兄还是送我回冥府罢,那儿虽苦了一下,也好过在这受姨娘的欺负!”
斗不过就先跑,这胡妙音听着就不是什么善茬。
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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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妙音蹭地赶在陆鸣意反应之前起身。那一身缟素的衣裳配上满头珠光的头饰实属奇怪,叮叮当当地随其骂声而起:“扫把星你什么意思,才嫁出去府里就出这档子事,你还惦记那冥府煞星是不是,你怎么对得起你爹!”
哭作一团的胡妙音似乎悲到深处,指着姜穗秋朝里的棺材连声控诉。
“啊……老爷啊,你看你这不孝的女儿啊!”
姜穗秋:好一个零帧起手,好一个脸谱化的恶毒NPC,好一个毫无预兆的发难。
学起来学起来!
“啊啊爹!”
姜穗秋微微挑眉,飞扑而去趴在那棺材上哭声高昂,势必要盖过胡妙音般凄厉可怜。
“您在世时我和娘就常被姨娘欺负,您这一走,女儿的处境可怎么办啊!要不是姨娘撺掇您将我嫁进了冥府,女儿何至于此啊!”
局势反转直下,胡妙音楞地都忘了哭,止声之际给了姜穗秋翻盘的机会。
一个好演员,永远不会把戏让给对手。
她瞅准了方才离陆鸣意最近的柱子,“女儿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去陪您,省得姨娘苦心积虑地要欺负我!”
陆鸣意将其拦住,在姜穗秋的推搡哭泣中厉声喝道:“够了!”
“师娘,小姐。”
意识到什么的陆鸣意缓了缓声,又道:“师父不会愿意见到你们如此争吵,小姐,请恕在下暂时不能送你回去。”
“师娘,小姐舟车劳顿,我先带她退下去休息。,”他肃然又疲惫,“小姐,这边走。”
姜穗秋抽抽噎噎地跟在人后面,轻拭眸珠落泪的功夫盯着胡妙音。
有些古怪,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陆鸣意领着人到了房间,他停下看着颦眉沉默了一路的姜穗秋。
“小姐,你似乎变了很多,可是在冥府看见了什么,受到了惊吓?”
姜穗秋煞住了脚步,同脑中思绪一块顿停。
陆鸣意狐疑的目光过于明显,她知晓不能轻易揭过,沉默半晌垂下擦泪的手,微微昂起头。
姜穗秋直视陆鸣意,鼻音有些重:“换成是你,嫁给冥府的废物,你可会甘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作为一个女子,谁不想嫁给像师兄这样的男子,可我却嫁给了……”
眼看着人又要哭了,陆鸣意躲闪不及:“小姐不必伤怀,先休息,稍等我叫人给你送些吃食。”
脚步急促而去,姜穗秋看着那人背影逐渐冷下了脸。
她很适合笑,哭得又惹人怜,可若是静下来不做表情时却难得的漠然,生得极为漂亮的杏眼没了情绪,就吓人的很。
的确是很累,姜府处处透着古怪。
姜穗秋开始想念冥府,那个鬼宅至少安静,人安静,鬼安静,连心都是静谧无声,脑子都不需要怎么动。
可无法。
姜穗秋推门,低眸的眼未动,心脏先急促地挑起了恐惧。
苦药的味道。
是喜轿外的那个人!
一月未至,他为何过来。脖颈上的伤似乎又开始疼痛,剑影再现,落到原先的位置上。
死亡的惶恐再度席卷全身,她无法动作,只能听见那人嗤笑的话语。
“姜娘子,好久不见啊。”
7. 守宫(二)
白纱帷帽将不速来客面容遮得完全,姜穗秋自下而上扫量来人,玄黑长衫披拂在身,袍角广袖皆是暗金之线绣过的片片赤焰花纹,而那执剑的手苍白如纱,通身泾渭分明。
那人警觉地以剑面贴了贴姜穗秋的脖颈,似乎想把她的无礼打量拍回去。
姜穗秋霎时退回被胁命相待的下位,她偏偏脸往旁挪了一步道:“一月之期未到,阁下来找我想必,是有其他事情?”
客套示好的话现下已没有必要,不如主动递出自己还有用的事实。
“不见的这几日,姜娘子胆量见长。”
剑身入鞘,姜穗秋不敢松懈继续道:“阁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话落之后,周遭陷入了沉寂。
直到那熟悉的戏谑再现,姜穗秋深知少年的确没将她放在眼里。
他就静静坐在那,慢悠悠地回道:“姜娘子很聪明,哪怕命握他人之手,话里话外也都要将自己拔起来和我讲平等,一点儿都不示弱了。”
“阁下说笑了,我哪在谈什么平等,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翻了船都没好处不是吗?”
姜穗秋闭紧了门,她心跳依旧急促难安,转身时少年正襟危坐,言语淡然:“我来此有两件事。”
“第一,救你。”
“第二,降妖。”
闻言她眉头相靠一皱,不藏疑心地重复:“降妖?”
“你父亲死的蹊跷,姜娘子这么聪明,在下可不信你没有察觉。而姜府只你一位小姐,现下群龙无首,你却嫁给了那冥府的废物。”
思考这话中利害的姜穗秋听出了言外之意,如今的局势,她不就是最大的香饽饽?
谁得到她,就能有名有份地承了姜府,而姜穗秋成亲那日在夜,月黑风高地起了轿而去。
虽说不知姜敛安为何会不顾冥姜府的关系答应婚事,但昭告天下想他也是不会干的。
这么想的确是救她老命了,想想沈樾玙的处境,岂不相当于她姜穗秋抛家弃夫?
那很恶毒了。
扒皮做鼓,都有正当理由。
可眼前人并不知道这层,如何谈救她。
“愿闻其详。”姜穗秋在少年对面坐下,剑刃光滑映出她灿若繁星的眸眼。
“阁下要知道,我不仅聪明,而且听话。”
抱臂的少年手指轻点,微微晃头使那白纱漾出弧度,他笑:“我知道,所以,你只需要听话。”
“不抗拒,别怀疑。”
这话表达的意思太广泛,她于是立刻扬眉反驳:“这样会死很快。”
“在这偌大的姜府里降妖,你不觉得好玩吗?”
姜穗秋讨厌猜谜,但屋外轻踏而来的步响替她回绝了这场恼人的对话,剑在少年勾指的动作下离桌。
“至于姜娘子的命,我说了第一是救你,便不会不管。”
门开的的刹那,少年尾音缱绻缠绵,她莫名听出来其人一股子期待的恶趣味来。
“危机之时,唤我无名。”
再抬眼,只见陆鸣意径直而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穿着是标准的姜府弟子服,端着的是酥糕点心,颜色各异点缀着花瓣,翠绿壶茶闻着是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
“城中云酥坊新做的花糕,”陆鸣意推了推落桌的点心,又斟了杯茶道,“与徽州的鸦山茶,最是相配。”
姜穗秋垂眸,鹅黄散着桂花的糕点被她拾起,咬了一口。
软糯适宜,甜味得当。
“陆师兄有心了,”她接过那杯茶,抿去口中糕香道,“只是我还是想问,我爹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
“我受急召回府时,师父就已经遇难,凶手我并未见到,仙门当中能有此实力的人不多,已经在调查之中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话很有趣,直接排除了仙门各大组织。
总不会是有一人既能重伤姜府又能灭了姜敛安。
要是真有这样的妙人,她愿意立刻倒戈,此子很有对抗沈樾玙的潜力啊。
姜穗秋品着糕点,琢磨着眼前人的话,晶亮的眼细细地观察着,唯恐漏掉一丝一毫。
陆鸣意一副剑眉星目的俊脸,分明应是少气比天高的脸上,此时显得谨慎老成:“当下最为重要的应该是,谁能继承师父的衣钵,守住姜府才是。”
“我不明白陆师兄的意思。”
听罢陆鸣意语气依旧温润,却难掩地沉下脸道:“师父在世时曾写婚书赠我,托我照顾小姐。”
此言一出,门外却有异响。
不大,足以屋内之人都能听清。
陆鸣意却不管,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红轴。
打开确确写着:若为师遭遇不测,吾女穗秋,配与吾徒陆鸣意,愿其相护,不离不弃。
金字红底,大的醒目。
姜穗秋移开眼,笑得温婉:“我愿意嫁给师兄。”
她微顿,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单借这一纸婚约恐怕难以服众。”
姜穗秋望着陆鸣意的眼,满是少女的恭维道:“不如办个比武招亲,师兄你这么厉害,还怕夺不得第一吗?”
嫁给他吗?
嫌自己死太快的话倒是可以马上答应。
得了许可的陆鸣意却微微眯起眼,似乎对姜穗秋半分抗拒也不曾就应下了的反应很是质疑。
“那小姐冥府的那位夫君,该当如何?”
姜穗秋状作苦恼,陆鸣意见罢果断起身收了婚书,试探道:“小姐再想想?”
“我成亲那日夜已深,没什么人知道,自然也没什么再想的必要。”
她答得飞快,本是想混过去却迎来了陆鸣意下意识的辩驳:“不是你非要嫁的吗,怎么如今又没必要了?”
姜穗秋心下一缩,拈杯的手收紧,面上状作无事地反问:“师兄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自嫁冥府,分明是姨娘的主意啊!”
语调婉转,她以无助的姿态又给了台阶。
“师兄分明说了是在急召后才回府的,我嫁人的细节你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我还没回来之前姨娘已经和师兄胡说八道过了吗?”
半晌无言,陆鸣意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有些惊悚地温和道:“小姐说笑了,是二夫人添油加醋说的戏言被我当了真,无事的话,我先去筹备比武招亲的事罢。”
姜穗秋没有动作,待人退出去依旧保持一副静坐的模样。
掌心出了一层薄汗,衣料叠覆盖住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姜穗秋大气都不敢喘。
灵堂大戏她将嫁人之事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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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胡妙音,陆鸣意刚才的话分明昭示着知道此事,可却还是放任她演了下去。
字字句句都在试探,若不是姜穗秋铁了心地要和冥府撇开关系,陆鸣意又会做什么。
或是,他想做什么。
思虑片刻,姜穗秋动了动僵硬的身躯起身打开了门。
“小姐,我是春绿,她是秋红,”二人看似礼貌实则威逼,“有事唤我们一声即可,为了您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她头疼地苦笑点头,直截了当地闭了门。
果然,陆鸣意原先以为她定不会同意,早就安排好了囚禁的烂招。
古板遵礼?
ooc了吧,这人明明狡诈又伪善。
姜穗秋的目光慢慢落到那盘糕点上,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知道用什么理由,唤出无名了。
而那人已闪身到至冥府,回到那禁锢行动的轮椅之上,隐迹于府宅周遭的暗影得知主人归来便四散而去。
林森幽暗,这片被神抛弃的地界,掌管着魂魄回转之道。雾凇叠攒,凉意入骨,簌簌风声里掺着枯枝断碎的声音。
沈府的人后脚踏到,为首的喜婆带人踹开宅门,她还记着先前姜穗秋的仇。
将沈樾玙带到,匕首寒光锋利。
这回似是想将他的唇角勾开取血,偏被人躲开了,喜婆恼怒极了。
“你还敢躲?是还在指望那姜府的蛮横小姐回来给你做主吗?”
喜婆手持尖刀,细小眼中淬满了骇人的恶毒,刻薄嘲讽道:“下贱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要不是你这血对老爷他们还有用,怎么还能留你一条烂命活在这?”
“真是天生的煞星!那姜府小姐才嫁给你就死了爹,现在已经在张罗着比武招亲挑新婿了,她指不定现在都恨死你了!”
言罢她将刀刃对准了沈樾玙脖颈,笑声极其刺耳不带收敛。
血红却凉,在旁而立的沈府门徒见罢上前一二,手持薄瓷青瓶待那朱红落满。
可那伤处哪怕是取进瓶中十一分满,血气也还是太盛,染了沈樾玙半身衣袍。
从始至终,他未曾言过半个不字,此事是惯常的欺辱,若是不这般了,沈樾玙倒要奇怪了。
“罢了,今儿是我老婆子心善,”喜婆冷哼一声,“指不定大少爷那边还要问你话,我且留你张嘴。”
暗影在檐上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扬长而去,气得牙痒痒。
“比武招亲?”
暗影落地,单膝跪状行礼:“姜敛安之徒陆鸣意操办的,少主回府时,昭令已经传遍仙门百宗了。”
脖颈上的伤口愈合极快,只是味道血腥得令沈樾玙反胃,湿哒哒扑挂在身上,他问道:“哪一日?”
“陆鸣意邀了各大派于明日共同商议,招亲日期未定。”
被刺的心口最为黏腻,沈樾玙手指捻揉着那湿润的血衣动作顿下,轻笑说:“这下你们夫人,可要难办了。”
他这话说很是轻巧,全然不顾处境堪比前是豺狼后是豹虎的姜穗秋。
可惜那笑不过须臾。
相隔两界,位有千里。
“无…无名?”
微翘的唇闻声而滞,慢慢扯平敛去了欢意。
他这位夫人,怎么总有办法?
8. 守宫(三)
浮光跃金的月白长袍绣冷竹,闯入者还有窗外的月华,撒映在二人身上。
无名这次,倒是与他那帷帽统一了色调,只是其身难掩杀气。
铁锈似的的味道令绕着人转了一圈的姜穗秋不禁皱鼻,这又是上哪里欺负人去了。
“唤我何事?”
次次相见以命挟她,此人倒好,次次不长记性。
微叹,无名已然有些恼怒。
“姜穗秋!”
那眼睛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盯人没个分寸!
姜穗秋见人生气了才收回了眼,否则那剑又要架她脖子上了。
“到!”
她递出那包好的糕点,煞有其事地说道:“在的在的,莫气莫气。”
无名不答,姜穗秋也不恼地继续说着:“这是城中有名的糕点,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听罢无名不解,他歪歪头沉道:“说。”
“拜托你将这甜糕带回冥府,给沈樾玙。”
话尾刚尽的刹那。
是寒铁碰撞的厉声,凉意攀上姜穗秋脖颈。她饶是怂怕得习惯了,此时也不免有种被杀麻了的死感。
“又…又要杀我了吗?”
明了眼前人怕死的本性,无名索性问道:“糕点,下毒了吗?”
姜穗秋不明所以,“没有。”
“那为何送他?你明知我想杀了他,你就不怕我过去,把你那好夫君的命也送走?”
无名说罢微愣片刻,嗤笑道:“姜娘子好算计,是知道了姜府比武招亲的事?”
眸眼中的瞳仁瞪大,姜穗秋不可置信眼前人为何能脑补这么多,她辩道:“第一,阁下杀不了沈樾玙。”
“第二,甜糕是我答应人家的。”
“第三,比武招亲,是我提的。”
此信暗影未传到,他已然到了姜穗秋身边。
无名就此收剑。
“第四,我本来就要杀他,不是你要求的吗?嗯?”
提起来的气随那落剑而吐出,姜穗秋笑得有些无语。
无名未答,姜穗秋先拉开了距离,她为自己倒了杯水压惊。
“我早该料到你会这么行事,狡猾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好好听话。”
听着像是夸她,怎么这么不好听?
“门外的人你敲晕了吗?”
姜穗秋压低声音,早时来送吃的到现在都没有离开此处半步的那二人,摆明了是来监视她的。
“没有。”
闻言姜穗秋大惊失色,无名似乎隔着帷幕瞧见,笑道:“怕死的样!”
“尽管大声说去,门外能察觉片语,在下即刻带你离开,决不食言。”
手上的杯子随即朝门口掷去,碎裂声扎耳般炸开,而世界就剩她与无名,静谧无言。
“陆鸣意有问题,你去查他。”
姜穗秋确认隔墙耳聋后,下令般:“他想娶我继承姜府,求的是名正言顺,所以我顺水推舟说了个比武招亲拖延时间,你说的妖我还没有头绪,先查陆鸣意。”
无名问道:“他,就不能是我说的妖吗?”
姜穗秋斩钉截铁:“不可能,但他有问题,顺着他查下去。”
系统通报了身份信息,应该不至于会错。
无名好似讶然于她的果断,“为什么?”
“你信我,我不见得会害自己,”姜穗秋似是怕眼前人又犯病起身躲远又道,“第一,把糕点带给沈樾玙。第二,你去查陆鸣意。”
无名似是被说服,他指白如玉,放在那黄油纸包好的糕点上有些无措。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既在府中为何不是你查?”
看着帷帽那模糊不清的脸,姜穗秋眯眼认真道:“你是没看过话本吗?”
“听过。”
“听过也行,话本里像我这种没修为还要天天被人威胁的小角色,但凡被派去跟人,都必死。”
姜穗秋凄惨又愤恨,怒言:“不是踩到东西发出声音被发现,就是被人看见告状,最后死的都很惨。”
无名思索着,听到话尾赞同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见人出剑要挟的恶习没犯,姜穗秋很感动,将糕点按送到无名怀里:“所以,交给你了。”
无名有些茫然,他从未被这么指挥过,对方似乎很是有理有据,无从辩驳。
思罢无果。
剑柄倏然扫过桌上的玉杯,平和的假象即刻颠覆。
无名翻窗而出,霎时眼线推门。
“小姐!”
槛前碎瓷大小不一,姜穗秋佯装生气:“在门口待一天了,关人不管饭吗?”
“小姐说笑了,若是腹中饥饿或有其他事,大可唤我们二人,何必置气?”
春绿虽在作揖,可眼睛不住地往屋内瞧,秋红说的话更好似挑衅。
姜穗秋勾着唇,眼似夜幕繁星般灿然,她笑得温婉:“嗯?”
紧接着的是如同不断升起炸开的烟花般,玉杯茶壶通通哀嚎损命,不住地往那二人方向脚下砸去。
“小姐稍等,晚膳马上送到!”
急急退去关门的二人好不狼狈,姜穗秋敛了敛笑,扭了扭腕分析当下的局势。
陆鸣意对她处处试探,在意她对冥府的态度,虽说想娶她不错,但她的答应不但没有起到保命的作用反而引起怀疑。
从二人见面开始,陆鸣意就没信过她说的话。
而胡妙音是标准的恶毒二妈,完全体的坏人,姜穗秋暂时挑不出错。
原身那病弱缠身的生母,又到现在都不曾露面。
……
但暂时能保她命的,是无名。
收窗舒眉,姜穗秋摁摁发疼的太阳穴轻叹:“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做一天炮灰苟一天命咯。”
被囚的人没有自由,言行举止都被收拢记录。
而屋外,一去一留。
姜府收妖遣人押送至冥府,沈府登记作册,每隔三月让其带回核实情况。
以防有修士私吞妖怪内丹,行邪修之事。
通常做这事的是姜敛安,现在已然换成了陆鸣意。押妖册置于玄黑锦盒,送到案前便退下离去。
万金难求的幽冥火种,在姜府丹炉中久而不败,越旺越是冻人。因此以炼丹发家的的姜府,炼丹房却最为森冷。
“摔烂几个杯子有什么好报的?纸糊的老虎罢了,她想怎么样都顺着她,别出府就成。”
秋红领了令,又道:“二夫人一直想见小姐,左右被我等挡了四五回了。”
“做的很好。”
说罢屏退了众人,陆鸣意坐在案前睁开眼。他打开盒子,赫然入眼的是垫在那押妖册上透着红的薄瓷青瓶,数去有七整。
他端着那锦盒到了丹炉前,如何想也想不通。
姜穗秋为何从冥府回来便换了副性子,审时度势的机灵劲还能觉察出他的不对来。
还有那日前来挑衅的无名少年,所用术法他从未见过,搜查到如今也不曾有结果。
陆鸣意阴翳着眼神将瓶扔进炉中,一个念头如炉火般盛旺又被压下,丹炉运转之间流光溢彩。
砰的一声,陆鸣意将丹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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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颗慢捻起放到掌心,正巧七粒。
他忽然平静下来。
姜穗秋,断不可留。
姜府邀了数门前来参与姜敛安丧礼,仙门多数受过其护佑之恩。于是第二日的姜府极其热闹,整修速了六成的府宅不会显得太寒酸,众人敬香又拜君功德,步骤极为繁琐进行着。
姜穗秋很早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困倦迷眼精气神有些差:谁能料想穿越了还得早起,比上班还能让人崩溃。
站在灵堂前,数着敬香的NPC越数越困。
胡妙音也不知为何突然收了嚣张气焰,今天碰面竟是一句话都没呛她,古怪至极。
搞得她更困了。
经师还在念叨个没完,姜穗秋看了看门口,正所谓大排长龙得像这儿是送鸡蛋的超市。
她微微转头捂嘴打了个哈欠,泪水不住地溢上眼眶,睁眼却猛的清醒。
本还在她身后的胡妙音,不见了。
趁着眼泪还在,姜穗秋忙眨几下将泪落去,作啼哭状离开了灵堂。
最该在的人不在。
陆鸣意怎能不在。
灵堂之上敬香的人众多,陆鸣意不就是要借这个名头露个脸,让大家知道今后的姜府之主是他。
但他不在。
那就说明灵堂之上的人,都不重要。
这些人里缺的就是像姜敛安这样的NPC,位高权重的人物,接近即自动触发任务的那种。
她跟普通NPC在一块,只能补觉。
能补什么剧情?
姜穗秋开始后悔刚穿过来的时候没有多熟悉地图,当日去寻姜敛安下嫁的议事厅竟又是无头苍蝇似乱窜,找不到一点。
倏然,巨大的电流声攻击了姜穗秋的脑子。
似乎是要播报的人数太多,这回系统给她列了清单。
议事厅,找到了。
准确来说,是马上要经过了。
“姜兄之事,不必再议。”
留着白须的墨子迹,岁月皱纹爬了满脸,看着是这几人当中最老的。
姜穗秋听见他怒吼:“他才死了几日,你就想着吃你师父绝户了?”
“头七还未过,你就敢肖想你师父的女儿了?姜府盛名遍天下,你个毛头小子年纪轻轻就敢接?仙门这么大帮衬着撑几年又何妨,狼子野心是藏也不藏,说是继承衣钵,老夫看你不过就是赶着上位!”
姜穗秋满眼的赞赏:还得是老人家,敢说!
陆鸣意不仅没怒,反而给人敬了杯茶缓缓道:“清丰长老说得有理,但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商议,为求公平还是要接纳其他长老的意见,我师父最恨专制独裁,各位长老不论最终商议得如何,陆某都会照做。”
“毕竟,一切为了三界。”
这番话的确说的不错,顾头留尾没有漏洞。
不想那清丰长老听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在场的诸位怒道:“你们都看不出这小子的心思吗?”
“竟然同意姜家女儿和这小子的亲事?”
“清丰小子,人家叫你一声长老是抬举你,没记错的话,你修为数年不曾精进了吧?姜兄已死,这偌大的姜府合该他这徒弟继承。”末座素衣白面的女子笑得艳丽,她以袖掩面挖苦不停。
“诸位商量的结果就是同意,你这么反对莫不是……”
“徐妹!不可无礼。”
可徐浣不肯,她笑骂道:“莫不是有什么私情,看上了姜兄的家业不成!”
听得姜穗秋目瞪口呆,瞧这意思。
这位老人家竟还是这里头最年轻的!
9. 守宫(四)
出言劝阻的古南义见徐浣已然将场面推到不得不制止的地步。
他拧眉,厉声打断:“徐妹!”
“今日得了姜府的请帖过来商议的是要事,姜兄在时常说天下七门是一家。可他如今走了,我们却要在他小辈面前吵成这般,像什么样子!”
古南义起身抱拳向陆鸣意致歉,声音浑厚有力:“师侄见笑,承蒙信任请了我等前来商议,既如此七门当齐心协力,助姜门寻得一个能担大任的良婿。”
在场都默认这一番结论,只有墨子迹捋了把胡子骂骂咧咧,他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
躲闪不及的姜穗秋就这么和人打了照面,墨子迹眼中愤然化去扯着她进了议事厅,指着那大逆不道的陆鸣意道:“姜家妹子你说,你可是自愿嫁给他?”
墨子迹:你说呀,妹子你说呀,你只要说了,这事我就能给你翻篇!
可惜了,姜穗秋注定要辜负人。
“墨师伯,此事绝非陆师兄强迫。我父亲在时便定下了这门亲事,他总不会害我,”姜穗秋扯回手又情真意切道,“更何况是比武招亲并非内定,陆师兄光明磊落。我愿意嫁给师兄。”
此言一出,墨子迹是恨铁不成钢地甩袖离去,再瞧旁人脸色皆各有千秋朝那陆鸣意看。
旁的几位虽不言语,但可以看出站的是陆鸣意那边,墨子迹与之对立不能抗衡。
这世界关系,当真错综复杂。
姜穗秋回过味来,方才知道陆鸣意对墨子迹那番话非善,专制独裁怕是说他独树一帜不入流。
她朝着众人笑笑,满座算计,正道佛脸,看不准千面百相之下会是什么。
“小姐长大了许多。”
半晌只剩下二人的厅中,陆鸣意缓慢探步靠近,姜穗秋开门见山道:“师兄定好了招亲的日子了吗?”
“明日如何?是个很不错的日子,为了名正言顺的娶你,七日之间七门里外皆可下书较量,”他停步负手,又问,“但你怎么突然寻过来了,小姐?”
“前来悼念父亲的人太多了,我见不得这种场面,原来是想回去的,伤心分神就走到了这。”
姜穗秋无语:说什么是不信的,但什么都是要问一下的。
敷衍的托词刚落地,更扰人的来了。
“大师兄。”
半天不见的春绿秋红又贴了上来,二人朝陆鸣意行作揖礼。
“小姐我就不必了,”姜穗秋退了两步,“不是护我周全吗,刚才半天去哪了?”
“今日事忙,他二人或是去帮忙了。”
陆鸣意温声开解,笑道:“这两日苦了小姐,只是现下城中人士皆为我姜府招亲之事而来,还是谨慎些为好。”
他微顿,片刻之后。
“也罢,想来歹人也不敢顶风作案。小姐想做什么,随心就好。”
姜穗秋摸不清对方想做什么,半点欣喜不敢显露。
“师兄想的周到,是我任性了。”
她只是颔首垂眼地笑着,说了几句腻人的客套话就踏着步子紧急避险去了。
陆鸣意就那么盯着她,半晌人走得没影了秋红才沉声报道:“二夫人说师兄有事唤我们二人,这才没有……。”
“下不为例。”
他如是这般打断,是不容狡辩的肃然,走出几步仰头望云天。
积雨黑云滚滚而来,风吹花落不有人情,昭示着天意难违暴雨欲到。
离房的路有些远,姜穗秋走得有些急。
七日之间七门内外。
陆鸣意过于自信,令她不安。
思至此处,眉眼难免生出不耐的冷然。缟素的衣裳令姜穗秋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疏离。没有一点嫁人的悲伤,只有不爽的烦躁。
暗处跃下的无名不经允许调动了姜穗秋浑身的情绪,将其化成了惊吓。
无名料到她胆小,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姜穗秋的嘴。
“姜娘子,我是谁?”
瞪着眼睛的姜穗秋闻着那人指尖至盛的药味,苦苦的,很安心。
她拍拍那人的手,对方笑了一声放下。
“无名,你和陆鸣意谁厉害?”
不明白姜穗秋为何突然发问,但无名很不高兴,他不喜欢姜穗秋总是莫名,总是狡诈,总是异于常人。
“问一句,答一句,好么?”
“你是无名,可以了吗?无名,你和陆鸣意谁厉害?”
无名扯着姜穗秋的袖子,只捏紧了一小块带着她慢慢悠悠地走。
“可以,我。”
姜穗秋闻言按下了焦躁的心,“那我替你查妖,你来参加比武招亲如何?”
无名愣愣,不语地拉着人继续走。
姜穗秋也不催,她晓得这人脾气古怪,虽说今日没带剑,但能打过陆鸣意想来修为很高。
二人一前一后走的时间不长,才停下姜穗秋就预感不妙,她听见了无名的冷笑。
他挥袖,空地凭空化门。
推门,映入眼帘是那消失了半天的胡妙音。
露着尖牙,指甲有常人两个指节般长。狐狸似的尾巴大得出奇,脸上时隐时现闪着水绿的奇纹,一看就不是凡人。
胡妙音,是妖。
姜穗秋不甘地失语,现下唯一谈判的筹码,没有了。
胡妙音四肢着地,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般朝二人袭来。无名腕挡以绝对压制的灵力将其弹开,似乎察觉了姜穗秋的不对劲,淡淡道:“我说了第一,是救你。”
姜穗秋低去的眸燃起斗志,点头如捣蒜似的道:“是的是的,我还要替你杀了沈樾玙,你不能让我嫁给陆鸣意!”
谁料被击飞的胡妙音听到话尾的陆鸣意,起势发出凶吼再次攻来,姜穗秋这回瞧了个清楚明白。
胡妙音想伤的不是无名,而是她。
“陆鸣意派的人被这妖精特意调开。”
无名将其击落,手指翻转结印幻化的绳索给胡妙音捆得不得动弹,随即又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姜娘子最是聪明了,她回灵堂不见你,设了迷障想让你困死其中,正好暴露了妖气便被我捉了。”
差点命丧当场的恐惧夺去姜穗秋呼吸的本能,纤长的睫毛颤动如蝶。
她空咽了一下,脑子刹那空白过后愣愣地问道:“她是不是,喜欢陆鸣意啊?”
胡妙音应证般在绳索捆绑之下发出嘶吼,红眸难掩愤怒。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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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能理解她的这句话,脑子里没有能匹配情节的话本子。
“为什么这么说?”
姜穗秋无意识攀上无名的手,理着思绪:“你看她就听不得陆鸣意三个字,还有我回府她朝我第一次发难时是陆鸣意给我递了帕子,你说她想害我,今日又恰巧是议比武招亲的事情……”
“虽然有些离谱,但我直觉她绝对和陆鸣意脱不开关系。”
无名摇了摇头,话声带笑:“哪里离谱了呢,胡妙音已经死了。姜娘子眼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怪,只是这么弱的狐狸要画皮,可是要把宿主吃得干干净净才能办到。”
难掩的愉悦感在无名的语调中就快溢出来,他微微发抖着,似乎很喜欢把姜府的不堪撕开给姜穗秋看。
“她现下中了我的蛊,晚些时辰解掉后会失忆忘记今日之事。你只需要记着她是妖,而姜府之中,并非只有这一只,这绝无可能。”
柔和的嗓音就这样娓娓道来,如同是在哄人安眠,可说的尽然是那悚然发怵的鬼故事。
屋外惊雷彻天响,姜穗秋恍然大悟。
揽徒无数的仙门之首姜府竟会有妖,披的还是高位者的皮。
急雷闪电,飞雨泼洒。
编撰的记忆塞进胡妙音的脑子里,她记着自己要害人,可姜穗秋逃掉了,她只能作罢又回到了灵堂。
长街之上悼念姜敛安的还有人界的百姓,人们以为这位善德满天下的好人绝不会死。
消息一经放出,满城叹悲。
忽的窗被撑开,雷雨声夹杂了无名的无端发问。
“人多吗?”
“什么人,来上香的人?”
姜穗秋体验了一把瞬间移动,惊奇地朝着屋内四处张望,忘了同眼前这个人交谈是需要细细考量的。
“是还蛮多,越数我越困。”
说罢,她立即摆头盯准了无名。
无他,只是这话漏洞太多了,心下找补时,无名却笑了。
“我是想信你的,只是你这人的话,不真。”
窗雨被风催进了屋内,湿了无名的半边衣裳。
姜穗秋闻言只觉得奇怪,这话似乎有些耳熟,不待她多想,那人只留下了一扇待关的雨。
轰隆声连接不断,这窗关上也起不到一丝作用,这更是令人烦闷。
直到这嘈杂中,混入了系统独有的那电子音。
系统:恭喜宿主,剧情点解锁百分之二,修为提升至炼气三级,攻略人物沈樾玙仇杀值下降负百分之五十,攻略值上升至十五。
锣鼓作响,系统在她脑中还放上了鞭炮,大写加粗的金色黑体在姜穗秋眼前播报这则消息。
只是,这个剧情发展略有些奇怪。
姜穗秋朝那要闪瞎人眼睛的播报甩了甩手,直奔床而去把自己摆得闲散舒服,眯起眼歇息。
剧情点解锁,她知道这个指的应该是胡妙音这一块的。但沈樾玙,又是怎么回事。
不着边际地放松运转不停的脑子,难得的喘息让姜穗秋清空脑中沉重的思绪。
她报复似的,在心中给沈樾玙的异常举动拍板定案。
小狗果然是小狗,主人几天不着家就想主人了。
10. 守宫(五)
侵袭而下的雨无情占领了整个人间,油纸伞在长街里密集相会一路蜿蜒至姜府。
昏暗天色似混淆视听般不有正午光明,暗影以此遮掩进了世道寻常之中。
小憩过后的姜穗秋松动着筋骨,垂着眼帘神色间尚不清明。
春绿秋红已然不在门前监督,她虽摸不清陆鸣意此人城府,但也是知道所谓的自由是假话。
姜穗秋闭口不言,脑中心下却在唤着系统。
系统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出声便说:沈月珠,姜敛安青梅竹马的发妻,姜穗秋之生母。修为金丹,其人佛口圣心,优柔寡断。
闻此惊得姜穗秋掀起眼皮,茫然地眨了好几下。
金丹按理来说不该是能落一个孱弱病体的设定,青梅竹马这个设定更是古怪,姜敛安的人物底色设置得如此正派,总不会说还能干出宠妾灭妻的蠢事罢。
原是好奇,要是这么说的话。
她就必须见见这位未曾谋面的母亲,可世上难有不打草惊蛇的好办法。
姜穗秋长长地叹了口气,推门而出恍惚发现了些许不同,她抬眼观望四周。
磅礴雨幕分明嘈杂得能盖过一切,可她居然能敏锐地捕捉到鸟鸣声,下意识听去后,声势浩大的落雨天际仿佛消失。
姜穗秋的耳中,只剩被雨湿了翅膀于是叽喳不停的鸟叫。
这就是修仙的魅力吗,她终于不再质疑沈樾玙单枪匹马毁灭世界的事实。
“小姐?”
春绿来给姜穗秋送午膳,却只见她凝视庭下暴雨沉思着什么,接连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反应。径直走到姜穗秋跟前,却将人吓了一激灵。
她退回了屋内,按着心口坐到椅上怒视来人,待那食盒放到桌前才收回了眼神。
“清蒸鲈鱼和蟹粉狮子头,”春绿将菜品一一端出摆开,“椒油茭白蚂蚁上树,小姐昨日吃得少,大师兄今日特地命人做了银丝鱼汤,盼望小姐能多吃些。”
两荤两素一羹汤,姜穗秋瞧了瞧颦眉无言。卖相确实很不错,可她不懂膳食药理,又总觉得有诈。
“师兄有心了,只是……”
姜穗秋欲言又止,就是怕陆鸣意太有心了。
“有些多了,师兄想必也还没用膳,这些带去我与师兄一起吃吧?”
春绿不敢妄下定论,定在那不敢决断:“小姐,这……”
姜穗秋见状起身挽了挽碍事的长袖,将菜往食盒里收去。这样一来,春绿反倒不再为难。他拦住眼前人的动作,干净利落地收拾完毕,盖上食盒道:“既是如此,小姐跟我走便是了。”
姜敛安死后,门中事物好像都是陆鸣意独揽大权,同门和睦不争不抢,甘为他用。
雨水湿了姜穗秋的衣摆,她盯着春绿的脚步走着,时不时瞧一眼周遭景物想记下这地图,奈何她是路痴,直至到了清心殿,也没记住任何。
殿前弟子撑伞替她遮雨,姜穗秋提衣目视前方。只见秋红负剑而立于几步开外,而身后便是目光锐利带笑似刀的陆鸣意。
“师兄用膳了吗?”
“未曾。”放下书卷起身的陆鸣意接过食盒眼中转迅即逝一丝不悦。
“听说师兄百忙之中,还吩咐了膳房做了银丝鱼汤给我养身体,只是做的太多了,我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不如师兄和我一起用膳?”
姜穗秋寻到旁的空案前,拍了拍道:“正巧师兄也该吃些东西了。”
“我已是金丹之期,饱腹之欲于我而言,该戒。”
陆鸣意屏退旁人,说着将菜品摆了满案。姜穗秋拾筷并不气馁道:“修仙真没意思,那我也不吃了。”
此话起到了作用,陆鸣意坐在起筷尝了口茭白,要放筷时姜穗秋不依不饶:“其他菜呢,师兄怎么这样?”
娇蛮任性,陆鸣意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不像是来体恤他的,像来折磨他的,待人尝遍之后,姜穗秋又要细问:“饱腹之欲如何?”
性子欢脱,至极的不同。
他虽疑心再起,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道:“美味。”
姜穗秋对这吃食便算安下了心,可也不敢多吃,浅尝辄止的当下心里暗做着盘算,可直至几道菜动了个遍,也未能计较出一个结果。
不料,陆鸣意先开口了。
“小姐若是日后还想同我用膳的话,大可叫旁人来告知于我,你虽遣散了下人不要侍奉,但门中都可听你调遣,姜府不是沈宅,不要苦了自己。”
陆鸣意眼见她轻食慢咽,笑意越发深了:“只不过,小姐今日当真只是为了与我用膳吗?”
老狐狸,精死了。
“师兄有信心,我嫁的一定是你吗?”
姜穗秋停箸,凝眉道:“若是我嫁了别人怎么办,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我可以依靠的人了,若是往后还不能依靠师兄……”
“小姐绝无嫁与他人的可能,放心就好,我定不会辜负师父的遗志,照顾小姐是我应该做的。”
“可惜我父亲不在了,见不到你我二人成婚,姨娘那般厌我,想必也不会真心祝我。”
陆鸣意摸不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欲驳却被姜穗秋强占先机。
“我的母亲尚在人世,父亲在时一直不让我去见她,可如今都这样了,难道我们成婚拜高堂都……”
眸珠堪要落泪,姜穗秋泫然欲泣的模样最是用的顺手。
可陆鸣意不吃这套,他问:“只是如此?没有别的原因?”
“自然没有。”
板上钉钉一字一顿,陆鸣意几乎没有思索:“也好,不过还是要等小姐见过大夫人后再做定夺。”
二人对视,惊雷破开层云却不再见雨势随后赶来。
“雨要停了,不如就今日?”
姜穗秋望向殿外,这会儿的雨小了很多,她也的确赶着见上一面。
当下应允了这个建议,姜穗秋同陆鸣意撑着一把伞而行,可她极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像无名那般瞬间移动来去自由。
而且越行越偏,直入幽径小道。
从摆弄得还算好的花树草木到明显缺乏照料的院落,来往的下人却只多不少,只不过行礼后抬起的脸上多是伤痕,像是被虐打过一般。
动耳听去,姜穗秋试图调动新技能有些费劲,穿透细雨拍打声查探有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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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夫人今日又将殿内的东西砸了个遍,我躲都躲不及。”
“别说你了,今日轮到我去贴身当值,这府里哭的声音太大吵到了夫人睡觉,二话不说就将我赶了出去,那力道可让我是吐了好几口血。”
“对对对,夫人和府主不和这么多年,现在办起丧事城里的百姓都自发的来上香哀悼,只有夫人说府主死得好,她只是嫌吵竟也不难过!”
“是啊,话说回来府主死的那一日夫人性子都好了很多,没人遭殃……”
姜穗秋想听得更真切一些,却越模糊不清,忽的被人撞退了好几步。
抬眼才发现来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嘶哑着声音指着里屋道:“大师兄救命,夫人又发脾气说要将我们全都卖到青楼当小倌。”
病弱金丹暴打下人,佛口圣心送人卖身。
姜穗秋:统子你这个人物小传怕是也故障了,全是问题。
“你先下去找愈丹堂领些伤药,此事我自会处理。”
陆鸣意安抚人退开,伞撑回姜穗秋头上道:“师娘早些年和师父在治妖上生了分歧,与大妖决斗后又生了小姐,神魂遇损,脾气就刁钻了起来。”
“为了不伤害到你,师父才决定不让你母女二人见面的。”
门前收伞,陆鸣意轻扣房门。
姜穗秋欲进一步,却在霎时之间被挡开,凌厉飞刀从里穿出至她眼前划过,险些伤了性命。
陆鸣意护着她,朝着屋内大声道:“师娘,我带小姐来见你。”
“她这等妖物也敢来见我?不怕我将其灭了魂飞魄散,让她去与和那老妖怪见面吗?”
陆鸣意朝姜穗秋摇了摇头,意在当下不适合见面。可眼下她知道自己还有用会被护着,若是此时不一探究竟,若是之后再寻机会,说不定就不是好时机了。
她点头趁陆鸣意松懈时挣开其护着的手,推开门却愣住。
此人与姜穗秋现世的妈妈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她的那位好妈妈没吃过什么苦头,眉眼间从没生过苦意。
而沈月珠病弱之态深入骨髓,眼下乌黑同白皙肤色相融绘出命不久矣的面相,唇色灰白不似活人。
她半卧床榻,但唯有那双眼睛,似是全部精气都灌入了其中那般,异常有神的瞪着姜穗秋。
“找死!”
话止瞬间,翻飞的物什凭空朝姜穗秋攻去,如不死傀儡在陆鸣意念诀破开成粉后还会复活,再起杀意无休无止。
“母亲!我是穗秋!”
陆鸣意在姜穗秋身前护着,而沈月珠听其话停了下来。
“穗秋,是个好名字。”
沈月珠呕出一口血,皱苦着眉笑:“敛安说,穗秋是个好名字。”
可随即变脸,瞧不清动作的刹那间掐着姜穗秋的脖子将人从陆鸣意身后夺走,尖厉的声音犹如指上的力度越发大起来。
沈月珠散着头发像怨鬼般:“你也配穗秋这个名字?你这等妖邪之物怎配做我与敛安的孩子!”
姜穗秋喘不过气来,口有言但因喉间被挤压出只能啊呜的声响,手不住的拍打那扼住她命的沈月珠,却不有作用。
11. 守宫(六)
危机之时陆鸣意钳住那腕,又硬生生从藕节似的小臂劈下,只听咔一声姜穗秋落地重获生机。
“牵机万制,往生魂,回!”
结印唤语出金光,陆鸣意作罢沈月珠一时清明却不消杀气,直到他幻化出个散出幽黑雾气的手铃,微摆几下沈月珠便痛苦地哀嚎。
地上随铃声渐快慢现出阵法遍布屋内朝她身上汇聚而去,沈月珠被重新封印回了榻上。
短短一瞬,甚至姜穗秋还没缓过神就已事了。
她手抚着脖颈,低着眸急喘咳嗽,心脏快得要跳出胸腔般后怕。
差点又死了,系统的信息永远有误,往后不能再信了。
“小姐?”
陆鸣意要扶她,姜穗秋攀着他手借力起身,榻上的沈月珠悠悠转醒却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揉着眉心大骂:“滚出去!”
“夫人,府主死了,您要去看看吗?”
姜穗秋问得极快,沈月珠几乎是在顷刻间,回以了足能撕扯血肉的一道灵力攻击。
可惜她修为尚浅,瞧不见只能靠陆鸣意拉着避开。
姜穗秋瞥了眼刚才站立之地,那儿俨然被炸了个小坑,还往上冒着白烟。
“你在耍我吗?”沈月珠掀眼愣怔片刻,“他死了?他死得好!早就该死的东西了!”
姜穗秋还穿着那身缟素衣裳,与陆鸣意一副奔丧的倒霉样令沈月珠大喜,喜过头疯了般又哭起来:“敛安啊,你死了,我去陪你……”
左右太过矛盾了,那道能要人命的坑洞又实在过于深刻。
姜穗秋放弃了继续探究的心思,小心翼翼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雨已彻底停了下来,二人已退出了那屋,下人们以一种惶恐的眼神看着陆鸣意。
“师娘还在气头上,你们离远些不必再贴身伺候了。”
众人如遇大赦,纷纷致谢。
姜穗秋闻着润湿万物的雨后气息,有种逃出生天的感动。
“师父刚去世,按理你我应守孝三年。”
强拉回主线的陆鸣意,让姜穗秋无法好好地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但还是微张着唇呼进了一口新气吐出。
“师兄所言极是,但事分轻重缓急,我想不管我们做什么决定,父亲九泉之下都会理解的。”
“小姐思谋远虑,是我狭隘了。”
姜穗秋面上笑意盈盈,微微低头后冷了脸。
说到爱听的了,就开始夸她了。
“麻烦师兄陪我走了这一趟,今天多亏你了!”
瞧不见陆鸣意的脸色如何,不过姜穗秋也不好奇。
总觉得此人很像她某位领导,笑得像是和蔼的必死术,只有阴森的恐怖,没有丝毫想亲近的温柔。
“大师兄!明日下书比武的名单已送到清心殿中,”秋红在不远处早已等候多时,“小姐,不如由我送你回去?”
姜穗秋连连摆手,“不必了,你们有事去忙就好,我走走消食。”
她恭送着二人而去,保持着自认非常完美的笑容迎接陆鸣意的每一次回头,直至消失在视线当中才松下脸上神态。
她凭着记忆慢慢悠悠地打算自己走回去,也比被监视着走一路时间要过的有趣。
揪点花瓣姜穗秋也能捻玩上半天,多亏姜府家大业大,没一会儿就能碰见个下人或弟子修士,指指路总归是没走歪路。
但抵不过有人故意搞事,姜穗秋看着那株自己已经揪了三次的牡丹陷入了沉思。
很好,迷路了。
她闭上眼逃避现实,鼻间却混入了丝将花香隔绝开来的味道。
“姜娘子?”
“无名!”
无名惯有的苦药味,又是惯常缠笑地唤她姜娘子。
可姜穗秋现下却犯了气,“说好的我有难就来救我呢,刚才我差点就死了!”
她发觉了无名救她的漏洞,立马开始发难:“我要是被割了舌头变成哑巴,你不就救不了我了?”
无名思索着笑出声:“伶牙俐齿的姜娘子变成哑巴?”
听罢这跃跃欲试的语气,姜穗秋急道:“言而无信!还有你说的救我,是怎么个救我法?”
抱着剑的无名不笑了,貌似在认真思考姜穗秋这个问题。
“该不会缺胳膊少腿也算救吧?”
“活着不够吗?”
无名语调平缓,给姜穗秋的怒气激到顶了,她恶狠狠地揪了第四次牡丹扯出笑道:“当然不算,我怕疼,要么一击毙命,反正不能残。”
“当然,不死最好。不对,是完整的不死最好。”
无名听了进去,他学着揪下牡丹的花瓣说:“知道了。”
姜穗秋认为自己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这人居然真的想着让她活着就好,还真是字面意思。
牡丹花瓣早被捻成汁黏在指尖,姜穗秋愈发生气就愈发用力。可又见无名学她,微低着头手也藏进了帷帽白纱中。
姜穗秋不解,张口要问却被大手定住了脑袋。
无名原是咬破了自己指尖,并指将精血融入姜穗秋额间,那血烫得吓人自头顶贯穿她整个人般,恍然一瞬顿觉灵台清明,浑身通畅。
“你……一日不见,姜娘子有了新什么新机遇?”
不能修仙的凡胎有了修为不说,体内还有旁族的杂血。
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姜穗秋早已洞悉此人瞬息万变的性子,推开避险道:“有话好说,肯定都是误会。”
“今日都见了些什么人,不许骗我!”
无名靠近一步,姜穗秋便退后一步。
“春绿,陆鸣意,沈月珠,秋红,还有你!没了没了!”
姜穗秋一步一退,二人仿佛永远无法相近的隔着步距离,无名失去了耐心。
“可有人乱喂了你什么东西,姜娘子今日都与人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嗯?”
被控住无法动弹的姜穗秋,此时如同初见那般理智催促着脑子快想,唇舌一股脑地说着:“根本就没吃什么,午膳吃了陆鸣意派春绿送来的午膳,仅此而已!”
无名慢慢靠近,姜穗秋终于无法逃脱,任他如何进一步都无法后退逃开。
他很满意的笑了,解开那定术道:“我时常对姜娘子这方寸之心很感兴趣,怎能跳的那么快?”
姜穗秋无视他这种恶趣味又吓人的话,“怕死的人,都是这样。”
“是吗?旁人的心还没来得及跳这么快就已经停了,这么想想,姜娘子又厉害命又长。”
细白的手指上染着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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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花汁,无名探去从姜穗秋下巴滑到那正剧烈跳动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微叹道:“啊姜娘子,你的改命之道还真是有用。”
那手指如冰一般,微风拂过像还吹出了冷气,冻得姜穗秋抖了一下。
“我当然不会骗你了。”
无名收回了手,退开一步,大发善心的给姜穗秋喘气的安全距离。
“姜娘子的招亲,我会来的。”
缓了片刻,他朝姜穗秋伸手,掌心朝上微微勾了下指。
“来参加。”
不得不说,无名比较陆鸣意还是更值得信任的。
“走吧,送你回去。”
姜穗秋下意识更喜欢情绪放在明面上的人,手搭上无名掌中不有犹豫。
……
剑扔到那桌上随意摆着,无名拿了一个茶杯搁那丢着玩。
“姜娘子猜的很好,陆鸣意的确是和那狐妖脱不开关系,我给你服了灵药,往后不用防备他。”
姜穗秋瞬移到了床上顺势就躺下,她就那么懒懒的听着:“嗯,不防备他了。”
“他暗地派了人跟你,我会妥善处理不会纰漏。至于性命,我自也派了人跟你。”
顿了顿,无名将茶杯放了回去。
“不必惶恐。”
姜穗秋只觉心中压石被人稳稳拿起丢到了千里之外,“无名,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替你杀了沈樾玙!”
尽快回家,远离这是非之地。
“说说看,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听罢她咻的一下起身到桌前坐下,姜穗秋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入肚后才道:“我见了我母亲,只是她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嗯?”
“她说我是妖邪,说我不配做她与父亲的孩子。可又谈父亲是死得好,还是早该死的东西……”
乱麻如缠丝的矛盾经姜穗秋口中吐出,她边理着脑中思绪直至顺完最后一句:“但最后却说是敛安死了,要去陪他!”
姜穗秋微拢的眉宇随着眸眼瞪大而舒展开来,她急急地看向无名,脑中忽乱不知从何说起他才能听懂。
沈月珠说她是妖邪,说灵堂死的那个该死,但没有说姜穗秋是妖邪,骂的也不是姜敛安该死。
而如果排除沈月珠疯了这一个事实,那么要使她的话成立。
就只有一个逻辑可以自洽。
现在的活着的姜穗秋根本不是她夫妻二人的女儿,而前几日死的那个姜敛安也不是沈月珠青梅竹马的夫君。
所以她才会称活着的女儿是妖邪,姜敛安是冒名顶替多年的老妖怪。
如此混乱的思绪,无名从短短几句话里理清了姜穗秋的脑回路。
“你不是她的女儿,灵堂里摆着的那个不是真正的姜敛安,你是想这么说?”
姜穗秋把住了无名的剑,理清真相的脑子闪回理智的光辉:“你又要杀我了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给你倒杯水。”
茶壶倾下杯水,无名即使不看也知道姜穗秋现下还是把紧着那剑不敢松懈,想罢笑出了声。
待她喝完,才慢悠悠抛出一个惊天大雷。
“若是这么说的话,老妖怪可还没死,不仅没死,这眼瞅着马上就要变成我们姜娘子的好夫婿了。”
12. 守宫(七)
无名以指推新倒的水到姜穗秋面前,帷帽白纱漾漾不止,笑意过于明显。
而姜穗秋音不成调,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出了一字:“啊?”
这就是传说中,我的父亲成了我的兄长最后下位变成了我的未婚夫?
荒谬的事实难挡前进不止的时间,无名的承诺仿佛是定心丹,被姜穗秋吃进了肚,保了她一夜安眠。
本就彻夜开着大门的姜府,排着长龙到姜敛安堂前敬香,过了一日七门尽数敬过,轮到今日再有敬香多为百姓,上香后便径直往那后山而去。
饮饱雨露的草芽从石板缝隙冒了尖,众生步履匆忙带起的风拂过它。头戴帷帽的少年却是例外,被拦下稳稳踩在了那不得进门。
少年笑了笑,摘下帷帽递给在旁的侍从。门卫这才将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来客看了个清楚。
此人玉冠半束发,披散着的发微微卷着散到了腰间。那双狐眼般上挑的眸生的极漂亮,似漾着一池春水,启唇温柔道:“为何,偏拦我?”
这守门的弟子相视摇头,抱拳解释道:“失礼了,请进。”
喧天的鼓声陡然响起,将这涓埃之微般的插曲冲淡。
同时昭示着,第一日要上擂台的修士到齐了。
姜府的擂台设在其豢养灵兽的后山,浑然天成的山川秀美无比。薄雾似远日微阖的眸,彼时正是清晨,灵鹿呦声空灵迎接来战的修士。
高擂之上搭亭纳座,姜穗秋被府中侍好一番梳妆打扮再由春绿送到亭中上座去。
她头发天生黑亮而多,将发分股结鬟于头顶自然垂下。发尾束成私黑燕剪尾披散至双肩,梳了个垂鬟分肖髻。
落上几枚淡雅花饰,显得姜穗秋娇俏又灵动,应那一袭青白渐变的广袖流仙裙,入座后那裙袂如流风回雪般铺展开来,尤其漂亮。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人类非常的需要睡眠,姜穗秋自认与这群修仙的自然比不了。
鬼知道早起打扮那会随口搭了几句话,发现那看着很是年轻的盘发的小侍修为整高她两级是有多打击人,姜府真是处处是精英。
连穿越都是只菜鸟,她还是多睡会儿吧。
只是姜穗秋低估了灵兽的吵闹,鹤鸣虎啸不绝于耳,她捏捏耳垂睁眼,她知道为什么要在后山办这个了。
仙人打架,闲人也不许睡觉的意思。
而擂台之下,看戏的百姓也是跟赶集似的自发来瞧这一场难得的盛事。从陆鸣意拿出那姜府府主的定亲书时,人心就已经定下大半。
可民意总归还是需要收拢征服,一纸婚书不如眼见为实,届时七门内外修真界中口口相传,陆鸣意不愁当之无愧的好名声。
“昨夜没睡好吗?”陆鸣意入座在侧,“晚些时候我差人送安眠香过去给你点上。”
“不必了…师兄,我只是贪睡罢了。”
师兄这二字险些噎死昏昏沉沉的姜穗秋,她仍是无法消化眼前这只妖怪的脑回路。
虽无名说还有待查证,可她已经做不到不防备了。
恰在此时,那陆续端送上案的小食正成她避开交谈的借口,她忙不迭拈起块甜糕地往嘴里送,咀嚼之快像是要和台下昭示比武即将开始的擂鼓声合上拍。
姗姗来迟的其余六门入座后,激昂震天的鼓声停了下来。
“巳时到!”
咬到颗酸果的姜穗秋撇着嘴,眯眼停下再吃的心思,囫囵吞枣地将酸吞下,听擂台上老者宣布此次比武的规则。
“此次七曜擂,所有下书来战的修士皆需参与三日混战海选,每日决出八位胜者,共取二十四席晋级。之后四日,便是抽签对决,一战定胜负,直至决出最终胜者战我姜府陆鸣意!”
老者声传四方,但话锋一转。
“然凡自认有一举夺魁之力的,七日内可随时行拔魁,直指我姜府陆鸣意!此战若胜,天地为证,万民为鉴则擂战立止,不论出身不论门派,入姜府为婿,掌府印入七门!”
听得出来,玩的很大。
姜穗秋苦笑着将希望寄托于无名,盼望此人不是和系统一样的死骗子。
“每日胜出者,可获入我姜府修习的机会,望各位修士取得好名次。”
若说原本还只是百姓呼声高捧,此言落地后则收获了连绵不绝的热烈欢跃。姜穗秋立耳细听其中不乏有后悔没下书的人。
前者摆明了是不可相争的泼天富贵,但后者则是能付力一搏的有利可图。
只是对此,姜穗秋发觉除了姜府,另六门似乎完全不知情。
古南义冷冷刮来的目光过于凌厉,陆鸣意能略过装傻,她却是不行的。
“师兄,古师伯好像找你有事。”
陆鸣意回以一笑,古南义压下对这人先斩后奏的不悦,转头去看那擂上的混战。
可徐浣忍不下这口气,不就是说好了做场戏骗骗底下这群凡人罢了,现在明着不就是在抢人。
擂台这个打法根本容不下小门小派微末道行弟子,可除去姜府外的六门来的都是顶好的弟子,少一个都是损失。
心下烧着团火的徐浣到了陆鸣意面前,“跟我走,师伯我有事请教你。”
没敢抬头的姜穗秋只是一味往嘴里塞果子。旁侧一空,她才放下心来打算瞧瞧擂上的战况。
墨子迹却逛到了她身旁,狠敲了下爆栗,疼得姜穗秋抱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墨师伯!”
“你也别闲着,她跟徐七走,你跟我走!”
他扯着姜穗秋起来就走,见人还在观望后路又道:“你在找什么?陆鸣意养的那两只小老鼠?”
“师伯你给人家弄死了?”
“那也没必要,老鼠也不是自己想当老鼠的。”墨子迹捋捋胡子道。
姜穗秋:“那师伯找我,还是想说我的婚事?”
说到这个就来气,墨子迹作势又操起爆栗手。
这套姜穗秋熟得很了,她拿出对付无名那套来,微笑讨好退后一步道:“师伯说的是,但我不嫁他,旁人也不见得更好。”
“哼!”墨子迹收手背过身,“老夫只再劝你一次,陆鸣意此人狼子野心绝非良善之徒,同你父亲是一种人。”
“迟早落得一个下场,你嫁他也是迟早步你母亲后尘。”
姜穗秋猛然记起系统那日给的人物小传,虽目前来说有误才是常事。
但寥寥数语中,她认为有用的信息只有这条:
墨子迹,与沈月珠师出同门,是其门中最小的十七师弟,然二人最终决裂不欢而散。
或许,有些问题可以从墨子迹这边下手。
“啊!墨师伯!”
不解姜穗秋突如其来的沉默,墨子迹吹了下拳头,捋着胡子道:“要有些礼貌,不理长辈是要吃爆炒栗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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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师伯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方才还在装深沉的老者,忽陷沉默,他转开这个话题笑道:“自然,是教老夫可以用爆栗打无礼小辈的关系。”
带着威胁的不怀好意,姜穗秋了然地抿紧唇,表示自己不会再问。
墨子迹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了张黄符,那上面赤红的朱砂画着难懂的图案,能瞧明白的唯有依稀能辨出是她大名的小字。
“言尽于此,此物你务必带在身上,必要时可替你死一次。”
这本书里最权威的东西出现了!
姜穗秋眸中如坠月的湖面,清澈又是至极的亮。她拍了拍手,几近虔诚地接过那符,不想这物却缠上她手幻成了条不起眼的银镯。
“墨师伯,你是全世界最天才的人!”
但墨子迹却不笑了,循他的眼神瞧过去,姜穗秋也笑不出来了。
那边台阶可见的尽头,是谈话回来的陆鸣意与徐浣。
“小姐在与墨师伯聊些什么,方才笑得那么开心?”
说这话时,那探究不掩的眼神却放在了墨子迹身上。
“能聊什么,自是聊别嫁给你,不过她这眼睛算是瞎了,看上了你。”
火药味重得姜穗秋似能闻见,她还记得徐浣的战绩,没曾想这次人直接回亭去了。
墨子迹又冷哼一声,看向姜穗秋:“好自为之!”
闻言不住摇头的陆鸣意,叹气看着墨子迹的背影道:“七门中,墨师伯对我最有偏见。”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宽慰几句,陆鸣意不再多言,几人各怀心思,前后脚地回到了喧闹的观战亭。
恰逢此时,擂上正战得激烈。
符修女子嘴角渍血从腰间囊中撒出大把符篆朝人扔去,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起。缭绕雾气中那女子掐诀分身,迷惑了好几个修士至人从台上滚了下去。
姜穗秋看得入迷,可惜那之后幸存的修士不再受惑。立于原地待那雾气散后莫名达成一致,呈包围之势,灵力幻化为猛烈攻击,什么飞石冰锥火球针对符修一人,想将这第九人踢出局,结束今日擂赛。
然那符修并不认命燃尽最后几张符纸化盾,咬破指尖以手为笔凭空立符,盾破刹那血符燃火形成鸦反击而去,越杀越多众人一时不得破法。
身形极快地躲避攻击的符修控这那群火鸦,已有些吃力。
饶是姜穗秋这样的门外汉都看出了这姑娘将要力竭,此时那姑娘符囊又被火球击中已毁个干净。
殊不知擂上之人也是这般想的,终于,火鸦落地扑闪几下熄灭而亡,符修跪地呕出一口黑血。
尘埃落定,众人松懈未及反应之际那火鸦竟死灰复燃杀了个回马枪,数只归一朝方才攻人符囊的修士而去,张唇把人吞下将外衣烧了个干净才吐到人堆里。
怎奈凡人偏爱八卦热闹,登时那笑声像要震破天。
姜穗秋也不住地想笑,这是要比现世中的戏法要好看太多。可却只在一霎眼间,她绷紧了身躯,眸光锁定某处,熙攘欢意皆抛之脑后。
抱臂而立的少年身姿挺拔似青松,修长一道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姜穗秋只觉熟悉却无从想起,于是那人似有所察般,微低的头忽的抬起,极其准确地朝她偏去。
少年轻歪着头,唇角微翘。
“抓到你了。”
13. 守宫(八)
姜穗秋蓦地拍案起身,可惜隔着有些远瞧不真切。
恰好是八人胜出时,老者在确认无人拔魁后宣布第一日结束。当下人头攒动,眨眼间她已然寻不到方才那少年的身影。
“小姐在看什么?”陆鸣意勘她目光而去,觉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没什么,这场比武太精彩了而已。”姜穗秋敛下心绪摇摇头,“昨夜没有睡好,我先回房了师兄。”
陆鸣意点点头,作恭请状示意她离开。
高台之下人缓缓散去,高台之上人默声观望。
“回大师兄,我等已核查过,今日尚无可疑的盲眼来客。”
此言让背身将走的姜穗秋一怔,捕捉关键字眼盲眼来客让她好奇。
走出几步后,姜穗秋欲屏息凝神听一下时,被人从后捂住了耳。
她已经习惯了来人的神出鬼没,像是被悄然降临的雨露包围般,无名那股药味萦绕姜穗秋的周身。
“以姜娘子的修为,可不能乱听东西,否则又该怪我了。”
透着冷气的指尖微微抬开,那略带指责的调笑声使姜穗秋当下就转过头,随即便失语不言,眯着眼睛陷入沉默。
谁能料到三句不离杀她的人,带笑的眼眸会是这样温柔无害。睫毛长而卷同那垂在腰间的发般黑,瓷白肤色上鲜明的唇红极为点眼。
藏于帷帽之中的无名,真是生得一副迷惑人心的好皮囊。
“姜娘子?”
姜穗秋闭眼抽气,女娲是这样的。
“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无名温柔似水地笑,“不对,你应当要这么问我。”
不敢再去瞧这人脸的姜穗秋,迎合着他心意问道:“那是为什么呀,我为什么会怪你?”
“乱听东西耳朵可是要坏掉的,若在下没有及时阻止,姜娘子又该骂我言而无信,没有救你了。”
姜穗秋讪讪笑道:“怎会如此。”
二人并行走了一段,无名抱臂不言,姜穗秋却走得担惊受怕。
虽无名次次思虑周全,顾她性命。
可姜穗秋总怕东窗事发,遇见门中弟子给她这事捅到陆鸣意那去。
“我们不能直接回去吗?”
言中担忧之意要压不下,轻飘飘还未落地时无名打了个响指,又狠推姜穗秋一把。
失重感突生不及反应,落入万丈深渊的恐慌随即被轻软的床榻接住。
“这不是到了吗?”
姜穗秋惊魂未定,杏眼睁起满是气愤地瞪着无名。
这人真是,闲的没事干把人当猫逗。
“你在台下,说的什么?”
没了帷帽,无名终于不再摆弄那茶杯,而是给自己结结实实倒了满杯一饮而下。
姜穗秋走到他跟前,按下那起势还欲再斟的手,无名不解地看向她停罢了手。
此间正午,金乌当空赤光倾斜入窗,浸染在无名的眸中不住地浮动摇曳。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也是妖怪。”姜穗秋移开眼叹了口气,坐下道:“无名啊无名,你当真人如其名吗?”
就是她再愚钝都该看出眼前人并不简单,修为上乘且神秘莫测,适时地点拨相救摸不清心思。
最重要的是,无名不属七门之中。
“姜娘子这话,有什么依据?”
他并不急着给姜穗秋拨开云雾,而是偏向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于能听出来隐隐的兴奋。
“在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七门中,你的性子未免太招摇了,我想你不是七门中的弟子。”
无名勾唇点头,鸦睫敛眸作倾听状。
“姜府你我调查下来,桩桩件件不亚于是惊天的丑闻。但你对此从不惊讶,似乎早有所料般。”
无名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浅笑,好似姜穗秋在同他道家常般淡然。
令人发怵。
张口又闭,姜穗秋欲言又止地停下了。
无名追问:“怎么不说了?”
姜穗秋:“你还想听?”
见无名微微颔首,她轻声道:“我不清楚你的底细,可你的确在护着我,所以我想知道……”
“你是谁。”
终是问了出来,姜穗秋已然察觉,从头到尾此人如同无名二字一般,连系统都对他不闻不问只字未提,没有报过人物信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
行走的人形问号,使人不安的未知角色。
“除此之外,都可以问。”
无名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点弄着那茶杯,将其倾倒又反复回正。
本就没打算无名会答,但既还能问,姜穗秋也不浪费。
“你如何知道,那妖会扮作陆鸣意?”
无名仍在作弄戏耍那没有生气的茶杯,半晌后才叹道:“姜娘子啊。”
“我的确是妖怪。”
姜穗秋一惊,还未起身规避便被定住。
她这样胆怂,几乎不要多费力的去猜。
“青丘修炼有成的大妖都死绝了,我不巧还活着,只是血脉相连。如何会不知其他还侥幸活下的同类?”
无名讲话向来不缓不慢,犹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
慢慢悠悠地让人放松警惕,很容易就让人忽略话语间令人悚然的消息。
“食我青丘狐族血,听之奉之忠诚者。但他血脉不够纯,只能做到让姜娘子说真话,我已为你破了此术。”
姜穗秋一阵恶寒,难怪修炼有成的人都辟谷不食。
沉下脸的无名静默默的,不笑也不再看姜穗秋。
“那……七门之中,有谁可信?”
她同情无名的遭遇,但谁来同情自己呢。
无名尚有自保能力,可她姜穗秋只有一张替死符能给到丝安全感。
“没有,除了我,姜娘子最好不要相信他人。”
唯一的替死符放在了桌上,姜穗秋有些不舍地叹了口气:“墨子迹给的。”
无名挑眉,抬眸瞧着她。
“姜娘子好信我,不怕我扯什么谎诓你吗?”
“那你会诓我吗?”姜穗秋有些心累,她搓搓额头烦躁道:“你讨厌撒谎的人,不是吗?”
被驳了的无名起身,他拿着那符道:“这符,是真的。”
顿生悔意的姜穗秋起身要抢,无名拿高道:“但没用,有我护你,要它作甚?”
姜穗秋驳道:“多一条命多一个出路,万一呢!”
二人无声对峙半晌,无名有些不习惯今日的姜穗秋。
仍旧伶牙俐齿好玩的紧,但颇为放肆。
“也罢。”
如愿以偿获得保命道具的姜穗秋乐得不行,无名侧首轻笑道:“你总是很容易开心。”
“让人不悦。”
姜穗秋:“哪里哪里。”
无名一把抓住她,不允许后退地问道:“我今日,很丑?”
“你美翻天了好吗?”
完全不理解眼前扮得像谪仙似的人会说这个,姜穗秋自认故意挑衅都说不来这话。
但,无名却不认可。
“姜娘子爱骗人的习惯总是不改,你今日分明就不愿看我。”
掐上骗子脖颈,捏紧那刻间虎口处能感颤动不已。
片刻,无名停手。
姜穗秋低头咳嗽,回神时已不见人影。
果然,美丽的生物总是危险。
姜府之中,外来看客与应战修士离去彻底。陆鸣意早早回到清心殿,挥毫欲写今日胜出的修士,好张榜府外昭告天下。
却见墨迹之上突杂鲜血,陆鸣意登时变了脸色,目视前方难掩阴狠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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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弃笔而去,清心殿的大门在其身后发出巨响。
大步流星不有少顷,陆鸣意便到了地方。
“二夫人呢?”
显然这是安置沈月珠的地方,不敢贴身的下人们见陆鸣意神情严峻忙答:“二夫人还在与大夫人谈心,已有两个时辰。”
陆鸣意进到院内,察到不对大袖一挥破了噤声的法阵后入屋,却只见具化为原形的赤狐尸体。
他四下开始探查沈月珠的踪迹,但却不得法。随即不有犹豫撇手一道火而去,将赤狐烧成了灰烬。
像胡妙音这种修为低下的傀儡,要多少就该有多少。但千不该万不该,搞砸了他的事。
陆鸣意用为大夫人寻得了灵丹妙药,治愈其多年疯病的消息遣散了沈月珠院中下人。
短短半日,消息不胫而走席卷全城。
补眠醒来的姜穗秋闻得此言,喜忧参半地瞧着那新送来的晚膳默然不语。
色香味俱全,但无从下口。
突然窸窣之声显于窗外,姜穗秋蹙眉觉得应不是无名,他向来无声无息。
“穗秋?”
是墨子迹的声音,姜穗秋对其可太有好感了,她凑到窗前一步有余道:“墨师伯?”
“你今日可有见过你的母亲?”
姜穗秋凝眉,轻声道:“师伯给我画的平安符还有吗?”
“你还指望我那符保你一辈子不成?要你行事小心,不是要你贪心!两条命还不够你霍霍吗?”
这暴躁如雷的话音,姜穗秋心下了然道:“我昨日见过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墨子迹郁气化结,低叹一声:“你母亲恐已不在人世,她的住处已被阵法护住,设阵的人修为在我之上,我破不进去怕打草惊蛇。但我确信姜府中定有背信弃义之徒,你多加小心。”
“切记除我之外不可轻信他人,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姜穗秋还欲再言,窗影却已遥遥离去,留她收拾这突来的信息。
沈月珠已死,沈月珠病愈。
天差地别的消息,被一块凑到了姜穗秋耳中。
可墨子迹没有欺骗她的必要,相较之下,陆鸣意显得更可疑。
若是前者的话是真的,那么陆鸣意的目的是什么,姜穗秋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
可这一招不管怎么用都是招险棋,陆鸣意其人思虑周全,当日提出比武招亲拖延时间他都能应下并思出得利最大的办法来,步步为营仿佛胜券在握,最是自负。
若是沈月珠当真病愈,最受影响的应当是谁,她脑子闪回过好几人都被顷刻否决。
忽的,灵光乍现。
昨日寻了借口去见她这位母亲,被陆鸣意以重病不可拜堂给挡了回来。
姜穗秋念及此愕然失色,肩膀一塌神都飞了半数。
陆鸣意在等着她再去见沈月珠!
那不就是冲她来的!
姜穗秋脱力坐到床上,心道自己罪不至此后,看向了那春绿送来的晚膳。
现在是不得不吃,不能打草惊蛇让陆鸣意生疑,她执筷吃着,此时才无比清醒了陆鸣意是会杀人的妖怪这个事实。
无名的人暗中护她,陆鸣意的人暗中窥她,她在其中不得自由。
姜穗秋咽下饭菜,觉得味道其实还不错,忽略无名讲的狐血之说倒也没什么。
她如是这么地哄着自己吃东西,老天爷却不肯见姜穗秋有放松之态。
门叩三声响,是陆鸣意。
“小姐,可睡下了吗?”
姜穗秋看那灯罩中烧灼不熄的火苦笑,她是该睡了还是该没睡呢?
“小姐?”
陆鸣意手中提着食盒,见到姜穗秋前来开门便一笑道:“我有好消息要同小姐说。”
“是母亲病愈的消息吗?”
14. 守宫(九)
“看来消息传得很快。”
食盒打开,是桂花味很足的糕点。
姜穗秋有些抱歉地笑:“晚膳我用得差不多了,这糕点是吃不了。”
“小姐说想让师娘出席在婚宴上,我寻遍古书炼出了奇丹终于将那缺魂的顽疾治好了。”
陆鸣意说着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姜穗秋,轻声细语道:“听说改良了配方更好吃了,小姐浅尝一口试试?”
糕香依旧浓郁,姜穗秋知道为何这人要这么执着地投喂她,将计就计道:“的确比上回的好吃。”
“有劳师兄做这些事情了,穗秋无以为报。待母亲多修养几日,师兄再同我去看望她如何?”
陆鸣意紧盯她的一言一行,没有搭话。
姜穗秋:“师兄?”
“师娘说想见你,”陆鸣意关切道,“小姐同师娘自小就不亲,应在婚宴之前多走动才是。”
“我们明日擂赛结束,就去探望师娘如何?”
姜穗秋喜上眉梢,朱唇勾起笑道:“母亲说想见我?那就明日!”
深深地看了姜穗秋一眼,陆鸣意道:“那便好,下人晚些时候来照顾小姐洗漱时,我会叫她们点个安眠香。”
“小姐好生休息。”
房中归于寂静,姜穗秋不再作笑,愁意攀上她的脸似极遮月的阴云,不复空明而是死气沉沉。
夜渐深,雾渐浓。
天幕不会因为谁的心意变化而失去时间的庇护,即使姜穗秋万般不愿第二天来临,但天还是亮得义无反顾。
小侍不改昨日仍不遗余力地打扮姜穗秋,而她立于高座之上也不改本性,仍是困得难以自持。
陆鸣意派人点的安眠香的确很有用,搞得她更是困得不行。
虎啸鹿鸣虽吵但难扰姜穗秋的困意,鼓声与整场下来的厮杀更是看得迷糊,激不起兴趣。
今日的修士实力都比昨日强劲,相杀至烈日正空都还未擢出八胜,彼时却更有抢占众人目光的事情出现了。
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中,隐约可见从姜府有一股浓烟滚滚直至飞上。
有弟子灰头土脸急急来报:“师兄不好了!师娘院落之处突降天火,我等没用。施法降水都没法扑灭,还请师兄快去看看!”
耳闻此言,姜穗秋摇摇脑袋抓住陆鸣意的衣袖道:“师兄!”
古南义回眼看过来,大义凛然道:“陆师侄去便是了,这场子我等替你看着,别误了沈夫人的性命!”
擂台之下已有波动,此事需尽快解决。
陆鸣意带人前去,徐浣自告奋勇要去尽一份绵薄之力随即跟上。起身欲同前去的墨子迹被身旁的聂枫按下,他微摇了摇头用了十成力压着令其不得动弹。
姜穗秋跟在陆鸣意身后,倏然周遭移形换影呛人的浓烟进了鼻腔,她咳嗽起来往旁边看去。
屋倒树压,整座院落都高燃熊熊烈焰,直逼青天。
只见修士数位席地而坐,列阵捏诀大股灵力朝那赤火而去,但始终不见火势消退。
陆鸣意飞身而起,于高处施法降雨,徐浣更是取出一白瓷净瓶想将火收入其中来达到目的。
姜穗秋在远远地瞧着,跪地泪眼婆娑声嘶力竭地喊着:“母亲!”
余光中察到这火势,非但没小反而是更嚣张了,越烧越旺的跟挑衅在场众人一般。
“是…是他回来了!”
“这灭不掉的妖火!是那个不知休止的杀神!”
“闭嘴!那不过就是个会耍点邪术的瞎子罢了!”
地上列阵的修士灵力耗尽呕血时的只言片语,全被姜穗秋听了去。
只是这形容,怎么这么像沈樾玙?
那火如有意识般,尽心尽力地毁坏着沈月珠的院落,不焚烧殆尽不罢休般耗着所有人的心力。
已经哑了声的姜穗秋快演不下去,众人终于放弃。
陆鸣意落到她面前,愧道:“小姐,这火再救也没用了。”
短短几刻,火蛇吞噬着余下灰烬,如此境况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
姜穗秋眸光黯淡,恳求道:“师兄,可是母亲还在里面!她是你的师娘啊,我求求你,!救救她!”
朦胧泪眼中,陆鸣意的脸有些模糊,但姜穗秋最擅长捕捉杀意,微不可察的阴冷转瞬即逝。
陆鸣意扶她起身,安抚道:“小姐这样,师娘泉下有知会担心的,我先送派人送小姐回去。”
抽抽噎噎的姜穗秋没再能说什么,徐浣在陆鸣意不耐地示意中一掌劈下昏了过去。
天火最终还是没被人为的灭掉,陆鸣意看着它烧了一个时辰,弯腰捻了捻黑灰。
怎么偏在此时找上门来,他原是想叫胡妙音控住沈月珠。待他忙完便将这二人杀死,假借是灭府之人混入其中再次犯案,完成一次天衣无缝的栽赃嫁祸。
胡妙音愚蠢又不知收敛,可沈月珠可有一身上好的修为,他还没将其吞吃进腹就不知所踪。
徐浣:“沈月珠是真的死了吗?”
被耍的愤怒快将陆鸣意气疯:“我怎么知道!”
杀了胡妙音的人已然知晓姜府有妖的秘密,断然是留不得的,现下却如同鬼魅了无痕迹,让他暴戾的杀心无处施展。
“我今日本想在擂赛后骗她来此,扒皮装进妖灵做成傀儡!”
徐浣倒了倒那白瓶法宝,号称能吸纳万物却无法奈何那邪火,她耸耸肩道:“你认为,那人和姜穗秋有联系?”
陆鸣意:“这妖灵万中无一,是用来容纳姜穗秋皮囊的最佳之物。”
妖灵扒皮吃尽宿主血肉,也并非百分百夺舍成功,要拥有其全部记忆与修为则更是难上加难。
但陆鸣意想知道,姜穗秋在冥府那短短几天的记忆,尤其是与沈樾玙之间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那妖灵却被焚化了个干净化作了灰烟,幕后的无名少年像有心与他作对,料他后步断他杀招。
陆鸣意意识到自己完全成了被动的下位者。
“你亲自到冥府一趟,将沈樾玙看好,一日禀告三次行踪,不得有半点遗漏。”
徐浣不甘地讥笑道:“坏事做尽还怕东窗事发?”
“哼,”陆鸣意嗤笑道,“坏事做尽又如何,七门之中难不成你还是最干净的那个?”
余烟弥漫,徐浣皱鼻不再与其争辩。她传音给古南义后便遵令往冥府而去,徒留陆鸣意在废墟中神态森然眼色阴厉。
他可以养一个没有脑子的愚蠢废物待在身边,可姜穗秋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相看十年余,只去了冥府几日便能如同脱胎换骨般判若两人,而这世上也仅有两人懂这种夺舍的秘法。
一个是他。
另一个,是沈樾玙。
没成想才短短半日不到,姜穗秋这倒霉的脖子人人都能来一下,又是被掐又是被劈。
脖颈间似落枕般不适疼痛,姜穗秋醒后难受得眼眶红了一圈。
修真的世界搞什么武侠的那套,不能施个昏迷的小法术吗?绝逼是故意的没跑了!
姜穗秋捏拳爆锤床榻,不慎扯到那痛处一时泪盈于睫。
阖下眼帘假寐逃避,豆大的泪珠从眼尾处滑落。
姜穗秋为自己的脖子哀悼的同时,呢喃不断无名二字,仿佛这是能镇痛安神的仙法秘术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名相当于姜穗秋另一张保命符。
“不是救下了吗,怎么还哭?”
无名墨丝微卷长泻蜿蜒垂至腰间,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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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这身打扮,一袭竹青长衫,其上挑花缠枝纹样清雅繁复,料子也极好。
可姜穗秋睁眼瞧人,却觉不有昨日那身打扮得张扬惊艳。
无名眉目阴沉,倦怠不语地微垂着眼,站在塌前看着她。
“什么?”
微微俯身的无名,探手而去到那酸痛难忍之处,精雕玉骨般指节分明的手好看归好看,可姜穗秋每每触及都觉得冷嗖嗖的吓人,现下却觉得有些舒服极了。
“沈月珠已不在姜府,陆鸣意捉了妖灵以阵缚之。他应是打算擂赛后诱你前去,剥皮制傀。”无名声线平淡,手下力道却恰到好处,“我放了一把火,拦下了。”
姜穗秋听罢无名的话,脖颈的疼痛也随即停止。
“那…杀了姜敛安的人,是你吗?”
她迫不及待的想确认此事,盲眼杀神说的简直就是沈樾玙,若不是无名的话。
那只能说明冥府的那位可就不是任她揉搓捏扁的可怜小狗,而是残忍无情的灭世大魔头了。
无名:“我说不是,姜娘子会信吗?”
“我倒希望是你。”姜穗秋坐起身,有口难言。
二人默然片刻,无名轻轻摇头,眉梢间如过冬雪逢春时,笑道:“姜娘子最是聪明了,的确是我。”
姜穗秋松了口气,很好,冥府还能回去。
“他不会放过你。”无名将垂落的发丝掠至颈后,低咳几声后方才续道,“近日待人行事需倍加谨慎。倘若真遇性命之危无法自救,那也请姜娘子尽力撑过半刻,待我赶到。”
姜穗秋黛眉轻蹙,不由得撑起身子膝行两步至床沿,靠近无名仰头紧盯着他道:“怎么回事?”
“那半柱香之内,你一定会赶到吗?”
无名叹气,答非所问道:“说一句,答一句。”
“我会小心,我会尽力。”言罢她又随即追问道:“那尽力之后要还是死了怎么办?要两条命还不够用怎么办?你能把我救活吗?”
姜穗秋连抛了好几个问题,不知收敛又问:“半刻之内,你一定能赶到吗?”
果然,两条命是不够用的,连无名这个近乎是挂的存在都没了。
那岂不是,死定了!
深谙姜穗秋之道的无名:“姜娘子好生怕死,我原以为你变了。”
姜穗秋复刻般:“问一句,答一句,好么?”
“但,如此甚好。”无名似是觉着二人离得太近,稍退一步说道:“有些麻烦还不能处理。”
“若须臾未到,那半刻必至。不会死,够用。”
“姜娘子会长命百岁。”
对怂包姜穗秋来说,最好听的话莫过于许她长命百岁。
比武擂台之上的修士较量,一日较一日激烈难缠,打得也愈发得久了。
今日酣战直到午后都没能决出胜负,台下的百姓已然换了好几波,饥肠辘辘的姜穗秋直至这时才见着能饱腹的午膳。
毕竟甜腻的糕点再好吃,也终究不能当正餐吃。
姜穗秋执起竹箸默然用膳,索性将台下激战用作下饭的好戏,好以此来忘记对身侧那位想扒皮害她性命的老妖怪。
陆鸣意总是同姜穗秋客套,但说无用的废话总比骗她去死强。
然而,这念头刚落。
陆鸣意话锋一转:“师娘的后事需从长计议。虽寻不到尸身入土为安,但师父房中,想必还留着些师娘生前的旧物。”
他边说边自然地夹了筷菜放入姜穗秋碗中,语气温和:“晚些时候,我同小姐一块去仔细找找,挑几件妥帖的,为师娘立一个衣冠冢,让她与师父合葬。如此,也算全了你我的孝心。小姐觉得呢?”
姜穗秋顿觉味如嚼蜡,他果然没打算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