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市民出行须知[规则怪谈]》 1、请遵守交通规则1 城北公路，十字路口。 清晨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两米。受恶劣天气影响，往来车辆行人皆放缓了行进速度。 林序时倚着电线杆，头深埋在卫衣帽子里，大口呼吸着空气，姿态仿若劫后余生。 她的确刚经历过一次死亡。 “站这儿干嘛呢！”身材略胖的中年大叔叫骂一声，急匆匆从林序时身旁蹭过去，把她撞得身形一晃，“这都绿灯了，不走别挡路！” “等——”林序时尚来不及反应，大叔已经冲进了浓雾里，似乎想卡着最后几秒绿灯冲到街对面。 她顿了一两秒，缓缓放下下意识微抬的手指。 有心想拉他一把，没来得及。 林序时把手收回卫衣兜里，忽然感觉空气的味道不太对，她寻着源头往不远处看去。 有些浓稠的暗红色液体，正从刚刚大叔冲出去的方向，透过浓雾，缓缓流向她脚边。 等到液体足够靠近，林序时终于看清了。 是血。 她神色微滞。 刚刚那位大叔可能已经...... 林序时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告诉自己越是面对匪夷所思的事情，越要冷静下来。 林序时今年大四，临近毕业，最近正在忙自己的毕业答辩。 昨天夜里，她因为家中断电，不得已去附近的网吧交论文。 回家途中，她独自穿过这个十字路口，分明正是绿灯，却不幸被一辆从她身侧冲出的汽车撞伤。 黑色轿车飞驰袭来，林序时躲闪不及，身体被车头正面冲撞，承力后腾空，继而被重重甩出去，连滚几圈，最终摔在路边，被今早她倚靠着的那根电线杆截停。 她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直到刚刚，大概五分钟前。 林序时的意识重新复苏了。 她感到周身温度正逐渐回暖，僵硬的身躯也缓缓有了知觉。 难道我还活着？我获救了？ 林序时意识朦胧间闪出几个猜测，又很快被诡异地打断。 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市民‘林序时’您好，欢迎您参加‘文明市民培训’的培训考核。” “本次培训考核内容为：遵守交通规则，并于30分钟内抵达‘思明路’地铁站，失败将被抹杀。” 什么声音？ 林序时逐渐清醒，她以身后的电线杆为支撑，缓缓站起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充满疑惑地向四周张望。 难道是雾气太重，声音源头离得太远，她一时间没有找到？ 很快，林序时发现了不对劲。 虚空中，一块外观肖似电子时钟的倒计时牌悄然浮现，与鲜血同色的数字在牌面上依次排开，惊悚而醒目。 ——00:30:00 倒计时仍未开始，似乎是在等待着那道声音将规则陈述完整。 “您目前拥有基础文明值5点，文明值达到100点即可通过培训，请努力提高文明值！” “注意！请不要耗尽文明值，否则您将失去市民身份！” “警告！文明值高于100前，请勿离开城北区！” “‘文明市民培训’开启倒计时，5、4、3——” 什么文明市民培训啊？这就开始了？！ 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这个匪夷所思的“培训”又到底是什么？ 林序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双手拉住卫衣帽绳，拉长再拽回，边思考边将帽绳两端维持在相同长度。 这里肯定就是她曾经出车祸的路口，城北公路，她实习时常路过这里，不会认错。 切实经历过车祸的剧痛，此刻她却还能周身无恙地站在这里，莫非...... 是这个叫做“文明市民培训”的奇怪考核，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也就是说...... 只要她通过考核，就有一定可能，不仅能重获新生，还能将眼下一切疑雾重重的谜团都揭开。 “叮——，”那道缺乏感情的声音再度打断林序时的思考，“由于您刚刚加入本市户籍，为了欢迎您成为新市民，现特别为您发放新手礼包。” 她的脑海中应声出现了一本羊皮纸古书的虚影。 【天赋名称】：文明行为鉴定书 【天赋技能】：鉴定各类文明规则 【剩余可使用次数】：1 【冷却时间】：2h 这是......? 林序时驱动意念，试图翻阅这本“文明行为鉴定书”。 她能轻易驱动每一张羊皮纸虚影，但无论往后翻多少页，纸面都是一模一样的空白。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疑惑，那道缺乏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赋技能‘文明行为鉴定书’剩余可使用次数：1次，请问您是否选择现在使用？” “使用。”林序时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使用天赋技能。 她醒来至今，已经直面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 林序时深谙，把天赋技能留在最合适时使用固然好，自己也要先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身处未知的危险中，她当然要有什么保命手段都先拿来用上。 “正在为您开启天赋技能——” 随着声音落下，无字书自动翻回第一页，逐渐浮现出了笔锋遒劲的古老墨迹。 【鉴定对象】：城北公路十字路口处的交通规则（因主人未指定鉴定对象，默认鉴定离主人定位垂直距离最短的规则） 【鉴定结果】：此处交通规则与主人原世界相悖。 侧前方空中，暗红色的数字正以她眼前画面为底景，默不作声地匀速倒数。 交通规则与她生活的地方相悖么......? 林序时心中升起强烈的猜测，刚打算想办法验证，肩膀便被人猛然撞歪。 她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几步，匆忙间伸手扶住路边树干才站稳。 “站这儿干嘛呢！这都绿灯了，不走别挡路！” 突然出现的男性叫骂声震荡着鼓膜，林序时被迫抽神，向声源看去。 撞她的是一位中年大叔，身上残留着浓郁的酒气，看他这急匆匆的架势，也许是昨夜在附近喝得宿醉，今晨酒醒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家要回。 “等——” 林序时下意识叫住他的话尚未说完，中年大叔就已经为了赶上最后几秒的绿灯，冲进了浓雾中。 尔后，在一片死寂般的静谧中，街对面的指示灯重新变红。 与之相衬的，还有林序时脚边不远处，中年大叔浓稠鲜血染红的地面颜色。 林序时深吸一口气，第无数次强迫自己冷静。 然而，她各种“越是冷静越能窥破真相”的心理暗示，对自己并不算是太有效果。 毕竟，即使她在同龄人中遇事已算镇定，但这当街死人街头放血的画面，依然给尚未毕业、连象牙塔都还没有走出的大学生林序时造成了重大心理冲击。 倒计时仍在不断向归零跳动，时间悄然流逝。 卫衣前兜里，林序时双手交叠摩挲，十指相互支撑施力，努力平复心情。 时间不多了，不能在这里再耽搁了，要试一试才行！ 她松开交握的双手，滑落身侧的手指攥成拳，似乎在汲取某种力量，支撑她下定决心。 即使有着天赋技能的鉴定结果，对于一个尚未毕业的学生来说，独自体验生死一线的感觉，仍旧让她十分紧张。 不管了，试一把！ 晨曦透过薄雾，打在林序时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 红灯亮起，与虚空中的血色倒计时相互勾连映衬，似乎一座为她量身打造的数字迷城。 林序时迎着红灯，避开斑马线，神色坚定，步伐沉稳地向马路对面走去。 唯有宽大卫衣的衣袖中，仍然紧握成拳的双手，透露出她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不安。 她可是迎着红灯在过路，没有人能保证，两侧的浓雾中此时不会冲出某车辆，再次让她遭受被撞飞的痛苦。 迈入马路对面步行区域的那一刻，林序时肩部线条微落，紧绷的手臂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猜对了。 因为“此处交通规则与主人原世界相悖”，所以她必须要摒除自己的惯性记忆，以一种是非颠倒的思维，重新审视并践行原世界的交规，才能毫发无伤地通过这里。 在这里，红灯就相当于绿灯，不走斑马线才是站在斑马线上。 刚刚出事的中年男人，正是因为“闯了红灯”，触犯了这里的交通规则，才不幸身首异处的。 随着林序时的平安抵达，那个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恭喜您首次发现并通过新规则，现在为您发放奖励。” “叮——，市民‘林序时’因遵守交通规则，安全通过‘红绿灯’，文明程度上升，文明值+3。” “叮——，市民‘林序时’因遵守交通规则，安全通过‘斑马线’，文明程度上升，文明值+2。” 随着这两声提醒，林序时眼前数据面板上的文明值从5点升到了10点。 再次迈入步行区域后，林序时快速戴回被风吹飞的卫衣帽子，双手再次探入前兜，交叠虚握。 作为一个在城北区生活了快四年的学生，她对这片区域还算了解。 她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 城北公路地处城北区边缘地带，即使“思明路”地铁站算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地铁站，林序时加速跑过去，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而“文明市民培训”考核却要求她在30分钟之内抵达那里。 那么，她想步行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天幕之下，血红色的数字悄声跃动。 时间还剩27分钟。 林序时似乎想到什么，侧身用目光寻去。 不远处。 几辆浅蓝色的充电汽车，正排放整齐，安静地停在地面上的黄色方格内。 黄色方格内的地面上还印着几个大字 ——城北区共享汽车停放处。《 》 2、请遵守交通规则2 时间紧迫，林序时径直朝汽车停放处走去。 汽车停放处旁的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很显眼的a4纸。 《城北区共享汽车使用须知》 1.在本区内使用共享汽车时，请严格遵守城北区交通规则，避免出现意外。 2.关于租车付费：本区内的共享汽车实施自动扣费制度，每分钟将扣除使用者1点文明值。 3.共享汽车内自带语音导航，请驾驶员在行驶过程中务必听从语音导航的指令，因违反语音导航指令而给使用者带来的一切损失，共享汽车公司概不负责。 4.关于报修：在共享汽车使用过程中，如遇车辆损坏等问题，请将导航调至客服界面，点击“维修”进行报修。 注：车辆维修期间，如驾驶员未离开车辆，共享汽车公司有义务，在任何情况下优先无条件保障驾驶员的安全。 林序时仔细浏览完用车须知，走到离她最近的车旁，开门登车。 她无奈地望天，叹了口气。 她在大二就考下了驾照，一直住校也没什么开车的机会，没想到家人口中的“驾照迟早有用”，会在这种死亡场合应验。 坐在驾驶位上，林序时单手扯过安全带刚要系，忽然神色一顿，又松手将安全带重新放回了身侧。 这个地方的交规与她原本生活的地方是相反的，而用车须知又要求她遵守这里的交规。 那么现在的她，不系安全带才是安全的。 看来，她马上要在这里，面临一场与自己惯性思维完全相反的“交规考试”了。 林序时打开车内导航，将目的地选定为“思明路”地铁站。 随后，她做了个深呼吸，转动方向盘，控制车辆缓缓加速。 车尾驶离黄色方格的一瞬间，冷淡的提示音又一次出现： “市民''''林序时''''您好，您已触发该路段特殊模式''''文明驾驶员模式''''。” “此模式为共享汽车使用过程中驾驶员将触发的特殊模式。请您务必按照导航提示，遵守交通规则，安全驾车。” “特殊模式将在五秒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倒计时5、4、3——” 清晨的微光打过林荫，穿透薄雾，勾勒出淡蓝色汽车前进的模样。 林序时双手虚搭在方向盘上，仔细听着导航的提示。 导航里的电子音正为她指引方向：“前方五十米，十字路口处左转。” 林序时闻声打开右转灯，向前匀速开了一段路后，转动方向盘右转。 “即将进入大雾路段，当前路面能见度较低，行车请注意安全。” 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后，如导航所说，林序时果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浓雾。 她行驶在迷蒙雾霭中，车窗外一片淡白，能见度低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林序时微微蹙眉。 雾天的交规......在她原世界的《道路交通安全条例》里有这样几条： 1.当道路能见度小于200米时，机动车时速不得超过60公里；当道路能见度小于100米时，机动车时速不得超过40公里；当道路能见度能见度在50米以内时，时速应控制在20公里以下。 2.如遇大雾天气，应及时关闭远光灯，打开防雾灯（远光灯射出的光线被雾气反射会影响司机视线，防雾灯能提高能见度，帮助司机看清前方路况，也易于警示其他车辆看到自己）。 3.可以适时鸣笛，起到提示自己所在位置的作用，当听到其他车的鸣笛声时，也应鸣笛回应。 林序时在脑海中对这几条规则进行了一下转换。 “应及时关闭远光灯，打开防雾灯。”转换后的结果是，她应该一直开着远光灯，并让防雾灯保持关闭状态。 雾气这么大，别说五十米能见度了，五米恐怕都没有吧。 那么将“当道路能见度能见度在50米以内时，时速应控制在20公里以下”这条规则转换一下思路，她现在的最低时速不能低于每小时20千米。 白雾茫茫，裹挟着正在向前移动的车身。 林序时移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打开远光灯，又向下压了压油门，让车子能卡着最低时速在路上行驶。 她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这一切，操作上没有任何失误，却仍难免担忧。 前方的一切都已被白雾吞噬隐匿，能见度太低了。 对于已经适应了原世界交通规则的林序时来说，此刻她不得不打破自己的固有思维，在脑海中重塑一套完全相反的规则。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困难的。 车子仍在平缓前进，导航中不断传来新的提示音。 林序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 “检测到前方匝道有车辆向您驶来，请注意闪避。” 林序时反推规则“可以适时鸣笛，起到提示自己所在位置的作用”，没有鸣笛，在对方车身从雾气中显露出来的时候，以最快速度转动方向盘。 浓厚的白雾中，两辆车一蓝一黑，都开着闪光灯，以高于时速20千米的速度，将将擦身而过。 “前方经过学校路段，请注意闪避，避免影响周围的学生。” 林序时丝毫没有犹豫，看准时机猛然加速，完美卡在两拨学生中间穿过。 林序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导航的要求，她轻轻蹙眉，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这个“驾驶员模式”是充满恶意的。 在她生活的原世界里，交通规则之所以存在，正是为了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最大程度地保护人们的人身安全。 而现在，这个平衡被所谓的“需要逆向思维的新交规”打破了，马路上的每位驾驶员和行人，都不得不去以身犯险，试探最危险的规则，换取一个生的机会。 这样下去，没人能告诉她，这套规则会将她推入什么样的深渊。 “前方五十米即将经过十字路口，请小心驾驶。” 新的提示音打断了林序时的思绪，她迅速抽神警惕，在导航出声的同时，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了只允许右转的路上。 行进间，视野中唯余白雾，林序时边开车，边思索待会儿在十字路口处可能需要避免的规则。 十字路口这个地方，包含在交规内的有“红绿灯”和“人行横道”两处。 这里的规则与她所在世界互逆，因此，如果她想安全通过这个路口，就必须控制车子始终不减速，在红灯时限内驶过人行横道。 林序时的车速不慢，她思考间，十字路口逐渐迫近。 道路对面，交通灯的灯光原本很是刺眼，此刻却被白雾折散成了浅淡的红色光晕，柔和地照进她眸中。 林序时没有减速，按原计划向前行驶。 她手心微湿。 按常理讲，她只要稍微转换一下思维，在红灯的时限内将车子照常开过路口就行了，但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却在冥冥中，产生了巨大的不安。 淡蓝的共享汽车终于迫近斑马线，林序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异变陡升。 几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正惊慌地从路边冲出，马上就要到达她车子的正前方。 林序时瞳孔微震，原本虚搭的手指下意识死死抓紧方向盘。 按距离和时间算，三秒钟后，她如果依照导航指示继续向前开，车子一会撞上他们。 该怎么办？ 几乎瞬间，她的额间就已经冒出了冷汗。 林序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右手发狠拧了把左臂，强逼自己的理智上线，为自己争取到两秒思考时间。 不对，此时她面前是红灯，也就是说，在她面前穿行的上班族们，面对的一定是绿灯！ 在这个世界的交规体系中，绿灯过路才是违反交规的行为。 所以她的做法没有问题，她只需匀速向前继续开车，就是正解。 可是...... 真的要就这样朝他们冲过去吗？ 径直冲过去，真的就是正解吗？ ！！！ 不对！ 《城北区共享汽车使用须知》中要求她“严格遵守交通规则，避免出现意外”。 她如果现在直接撞过去，虽然遵守了交通规则，但肇事逃逸是不符合“避免出现意外”的。 车子迫近斑马线，眼看就要与他们几个相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林序时面色凝重，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表面。 对了！导航的功能！ 林序时灵光乍现，算准距离，右手突然发力，猛然向左转动方向盘，死死一推到底。 车子神龙摆尾般压过白色实线，从几个上班族的身前，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窜了出去。 紧接着，她再次用力，大幅度反向转动方向盘，控制着车子右拐，开向了一条与导航显示的路线完全不符的新路。 林序时的额头和指尖均溢出薄汗，直到听见导航再次出声。 “您已偏离路线，正在重新为您规划路线——” 她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颈曲线松弛下来。 猜对了。 虽然使用须知明确要求她“在行驶过程中务必听从语音导航的指令”，但这一路上，语音导航却没有强硬地对她发出一定要走某条路线的指令，更多的是在提醒她注意前方路况。 那么，作为行车过程中的辅助工具，这个导航有没有可能和她原世界的导航一样，在驾驶员驶离原路后，是存在“重新规划路线”功能的呢？ 事实证明，这个隐藏功能确实存在。 蓝色汽车穿过重重雾气，加速向目的地驶去。 林序时的后脊重新与座椅靠背相连，她再度恢复了耳听导航，眼观八方的开车模式，不断扫视周围，控制着车子及时避开危险。 卡着导航两次提示音间的空档，她打开数据面板。 面板上，由于她行车过程中十分“遵守交规”，文明值数额已经有了巨大的增长。 【文明值（余额）】：73点 照这样下去，林序时只要继续扮演好“遵守交规”的三好驾驶员，在她到达目的地“思明路”地铁站的同时，文明值应该就能刷够100点了。 然而，得知了这个喜讯的林序时却没有露出任何轻松的神情。 从城北公路到“思明路”地铁站，距离遥远只是耗时良久的原因之一。 另一重原因，是因为这两个地点之间隔着一条河，想过去必须经过跨河的大桥。 可她因为刚刚那一次紧急转弯，已经错失了直接通往跨河大桥的道路。 重新规划路线之后，她虽然没有违背《城北区共享汽车使用须知》，但想要再次把车开回跨河大桥，绕远路是无法避免的。 林序时懊恼地按按眉心，踩住油门，不断加速。 从新路线绕到跨河大桥，所需时间比原来增加了一倍。 这就意味着，她现在如果想追回绕远路花费的时间，只能不断提高速度。 朝阳东升，熹光透过薄雾，朦胧洒下。 淡蓝色共享汽车在公路上疾驰，向着跨江大桥的方向冲去。 林序时全神贯注，不断以遵守规则的方式，操控共享汽车，闪避着周围的危险。 导航提示音如期而至：“前方一百米即将经过跨江大桥，上桥请注意安全。” 就在林序时准备继续下压油门，为共享汽车冲刺上桥蓄力的瞬间，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桥面瞬间塌陷，空气中浓烟四散，爆炸处火光漫天。 跨江大桥自中部断裂，中段的桥体垂直坠下，落入蓝色的流体深渊。 林序时下意识屏息，凝视着眼前震撼的一幕，瞳孔微缩。《 》 3、请遵守交通规则3 跨江大桥中部坍塌，火势蔓延开，四周浓烟取代薄雾。 桥体从空中坠落，同漫天火光一起，映入林序时的眼底。 淡蓝色共享汽车仍在公路上疾驰，车内仪表盘中，车速指针已经迫近上限。 “刹车失灵！！刹车失灵！！”车子受到爆炸的强烈冲击，导航电子音响起警报。 林序时紧紧抓着方向盘，将刹车一踩到底。 她神色凝重，迅速按照《城北区共享汽车使用须知》里提到的步骤，按下了“报修”按钮。 然而，即使她反应迅速，动作一气呵成，仍然无法阻止车子因惯性向断桥上飞冲去。 “已检测到车体故障！！”林序时按下“报修”按钮后，车内的故障监测系统随之启动。 “检测到共享汽车wm56763刹车失灵，现在开始车辆维修，维修期间系统将强制停车，并按照《城北区共享汽车使用须知》中的规则4，任何情况下优先保障驾驶员的安全。” 语音播报结束的一瞬间，车子猛地开始急刹。 林序时由于没有安全带的保护，只能用双手死死顶住方向盘，顽强地抵抗着惯性，以免被从车前的玻璃甩出去。 前方漫天火光烧灼，淡蓝色的汽车却已经要缓缓停下，再不用涉及致命的危险区域。 车速逐渐变慢，林序时的双臂仍保持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得撑在方向盘上。 她即将脱离这场车子失控带来的危险。 然而，她的眼中却没有任何喜悦。 维修系统非常给力，淡蓝色共享汽车几乎在它被强制停下的同时，便恢复了刹车与制动。 笔直的公路延伸向断裂的跨江大桥，在抵达即将上桥的位置前，公路两侧分别分出了一条窄道，以供驾驶员转弯掉头，放弃上桥更换路线。 林序时的车就停在窄道前。 她将皮靴搭在油门踏板上，望着那条只要她想，就随时能帮助她离开这座桥的分岔路口，脚下迟迟没有用力。 她抬眼向前方看去，天幕中的血色倒计时与前方正雄的火势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撼人心魄的灾难图。 血色倒计时依旧没有停止。 在她一路惊心动魄地把车开到这里的同时，留给她去到“思明路”地铁站的时间只剩5分钟。 林序时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方向盘的皮革，浅浅笑出了声。 这个“文明市民培训”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活下去嘛。 她之前之所以不顾危险也要一直加速，就是为了抢时间到达跨江大桥，好在最后关头搏一个能冲到“思明路”地铁站的机会。 而现在，唯一离“思明路”地铁站最近的她的“生路”，就这样在爆炸声中被烈火烧塌了。 眼前的这条窄路，看似给了她掉头寻找新生的可能，但在仅仅剩下5分钟的此刻，已经于事无补了。 ——再没有另一条能在5分钟内抵达“思明路”地铁站的路。 那么...... 真的只能等待......被宣判死亡了么...... 一个极其危险、甚至称得上癫狂的念头，在林序时的脑海中闪过。 比起按照“文明市民培训”的暗示掉头去寻找新路，她还是更信赖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序时轻呼出一口气，抬眸向跨江大桥断裂处望去，神色中闪烁着危险而坚定。 瞬息之间，她将皮靴重新挪回油门上，双手紧抓着方向盘，脚下猛然施力。 淡蓝色共享汽车破开浓烟，发动机溢出微微轻响，仪表盘内数字猛增，再度向断桥上冲去。 两侧的景色在疯狂倒退，车子很快掠过变道转弯的岔路口，这一次，林序时再也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但她毫无惧色，边镇定加速，操控车子向桥面断裂处全速疾驰，边在心中测算着车子与断桥处的距离。 由于跨江大桥中部塌陷的不均匀，靠近林序时这一侧的桥面要比对岸长出几米。 共享汽车本身不算重，本身如果车子离桥瞬间的速度和加速度都足够快，是有可能靠惯性冲过断桥的。 而即使她的想法实施失败，共享汽车在这个过程中损坏，只要她尚未离开驾驶员的座位，便可以通过报修来保住自身的姓命。 就要到了！ 林序时保持着将油门一踩到底的姿势，双手牢牢抓住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前的景象，随时准备着应对意外的发生。 伴随着轮胎的飞速转动，车子腾空向前，自火光烟雾中画着优美的曲线冲出断桥。 半秒后，车子掷地有声，重重砸在了另一边的桥面上，漂移半晌，被桥侧围栏截停。 共享汽车从空中落下时，因为受到重力挤压，四个轮胎爆掉了三个。 车体也因为落地后与桥侧栏杆的摩擦和撞击，变得残破不堪。 “警告！！警告！！车体严重损坏！！车体严重损坏！！” 车子停下的一瞬间，警报声接连响起，驾驶座上的林序时第一时间按下“报修”按钮。 竟然......成功了...... 林序时将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拭去了额前的冷汗。 终于，她在心中长舒一口气，得到了一点堪称劫后余生的慰藉感。 ——————————— 几分钟后，虚空中的血色倒计时即将归零前，一辆淡蓝色的轿车抵达了“思明路”地铁站。 车子被停在地铁站前的共享汽车停放处，车门打开，一个身着黑色卫衣，脸色有些苍白的女生从驾驶坐上走了下来。 她关好车门，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边快速走进了地铁站。 “市民‘林序时’您好，检测到您已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思明路’地铁站。”虚空中，那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照例响起。 “恭喜您顺利通过‘文明市民培训’的培训考核。” “在本次考核期间，由于您遵守交通规则，并一共获得了164点文明值，超过了本市95%的市民，表现出色，培训单位将特别授予您“城北区文明市民”称号。” 虚空中的声音语毕，林序时打开数据面板，一个淡紫色的光点浮现在了原本空空如也的称号栏中。 光点逐渐凝结出实体，变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淡紫色徽章，徽章下方还注有几行小字。 【称号：文明市民（城北区）】 【称号级别：初级特殊称号】 【称号作用：待激活（请前往中心城区“文明行为公证处”或在当地“文明行为仲裁所”进行激活）】 介于林序时刚刚差点在考核中被坑丧命，自己赚的称号还需要激活才能使用这种事，在她心里甚至已经激不起什么波澜了。 她默默记下“中心城区”、“文明行为公证处”和“文明行为仲裁所”这几个关键名词，和城北区不同，这几个地址都是她在原本生活的世界中闻所未闻的。 似乎是感应到林序时已经查看了徽章，那道没有感情色彩的声音再度响起：“其余常规奖励已发放至您的数据面板，请及时查看。” “市民‘林序时’，由于您刚刚加入本市户籍，尚未在户籍登记系统中激活相关信息，请在七天内前往中心城区激活您的户籍信息，超时将被抹杀。” 林序时闻言眼皮一跳。 她才刚通过上一个要命的考核，就又来了一个超时就要抹杀她的任务。 这鬼地方真是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啊！ “思明路”地铁站主要建于地上，整体风格呈银灰色，一层是安检处和休息区，二层通过购票处后，会出现三个可以选择的岔口，每个岔口将通向不同的乘车区。 作为城北区唯一一个三条地铁线路交汇的地铁站，“思明路”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大站。 林序时在空旷的大厅内驻足，抬头环视这个曾因自己在附近上学，而感到十分熟悉的建筑。 这里的一切设施和她记忆中并无两样，但值班人员却明显换了一批。 她能够发现这点，并不是因为她的记忆力有多好，能够记起每一位曾遇见过的工作人员的长相，而是因为 ——此刻站内的每位值班人员都宛若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工作着，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空洞。 不过不管这里变得怎样奇怪，掌握更多的信息防止被抹杀，和研究明白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又出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才是正事。 林序时将习惯性插兜的双手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来，无行李一身轻地过了安检，乘电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几个购票机前都排着队，林序时为了尝试多得到些有效信息，选了剩余人数最多的队伍，站在了一对看上去像母女的两个人的身后。 “小姑娘，侬也来买票啊！去哪里哇？”年纪稍长的女性回过头来，自然地跟林序时搭话。 林序时当即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是的姐姐，我最近放假了，从外地来找同学玩。她跟我说从这里坐地铁就能到她家，在中心城区那边。” “中心城区哇，”年长女性接着林序时的话说了下去，“侬要过去的话，坐f号线就能到的呀。不过那边蛮大的啦，她告诉侬她家具体位置了没？没告诉的话要好找哇！” 看来，在这个目前为止，跟她所在的原世界有九分肖似的“新世界”，真的存在一个原世界没有的“中心城区”。 不过，f号线又是怎么一回事？！城北区不是只开通过1至9号线吗？ 难道说...... “哎，小姑娘侬怎么走了呀？队不排啦？要不要我们帮侬占位置呀？” 顾不得身后的呼唤，林序时径直奔到右前方的承重柱前，抬头去看上面贴着的地铁线网图。 面前，各色线条盘桓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地铁网。 她眸中错愕的神色越来越重。 这张地铁线网图上，不仅多了数不清的她根本没见过的地铁站，线路也从1至9号线变成了a至f号线。 更令人不安的是。 刚刚她进到这里所通过的“思明路”地铁站，根本不存在于这张图上。《 》 4、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1 地铁线网图上，a到f号线颜色各异，错综复杂地交缠在一起。 其中f号线的第三站叫“长源广场”站，上面标着个极明显的红色圆圈，比其他站的标志都大了一倍。 ——那是“本站”的意思。 林序时站在线网图前，沉默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转身返回刚刚的队伍中。 “侬回来了哇，刚刚干嘛去了呀，看侬跑的那么快。”年长女性见林序时归队，闲聊似的询问。 “我刚刚......”林序时顺着自己一开始的话扯了个理由，“我想再确认一下，坐哪趟地铁能直达中心城区，去找我的同学。” “侬又去看了呀，”年长女性对她的说辞接受良好，“我不是跟侬讲了嘛，就坐这个f号线，直达的呀。” 林序时闻言，乖觉地点点头，心中却在努力整理着关于“思明路”地铁站消失的头绪。 她现在对这个自己死而复生后来到的怪谈世界还是太一无所知了，没有足够的新的信息，根本没办法为“思明路”站的消失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脉络。 “你们也是坐f号线吗，要去哪里啊？”林序时再次开口。 年长女性去接了个电话，这次回答她的是年长女性身旁的小姑娘：“我们坐d号线去第三中学，我要开学啦，小姨送我回学校。” “姐姐，”小姑娘叫住林序时，她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趁小姨打电话的功夫，蹭到了林序时身边开口，“你是外地人吧，那坐地铁一定要小心呀！” 林序时眉心一跳：“嗯？” 小姑娘似乎很高兴自己的话题有人回应，神神秘秘地跟她嘀咕：“我的同学们都说，外地人来坐地铁，时不时就会失踪几个人，即使有失踪后又被找回来的，也常常是没过多久就疯掉了。” “据说我们这儿的地铁，对外地人很邪门的，不过在本地人身上，却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小姑娘自己说的兴高采烈，全当好玩的灵异事件讲，却给林序时激起了一层冷汗。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着小姑娘的话。 虽然她的话听上去像个荒诞的玩笑，但如果是真的...... 那就表示只有“外地人”，将会被锁定并“选中”，因乘坐地铁而经历失踪。 所以什么样才算被选中呢？ 电光火石之间，林序时想到了什么。 她转过身，冲向自己上楼时的电梯口。 上楼和下楼的斜行电梯分置两侧，长长的电梯阶梯上空无一人，黑色履带依旧无休无止地转动着，仿佛尽头通向另一个深不见底的世界。 林序时轻轻抬起皮靴，迈上了下行的斜梯。 半分钟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二楼的电梯口处。 果然如此，林序时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早在她迈入地铁站的那一刻起，她这个“外地人”就注定被“选中”失踪，不乘坐地铁就无法离开了。 林序时的耳边，那道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用冷漠地声线肯定了她的发现。 “市民‘林序时’您好，恭喜您触发副本''''逃离地铁f号线''''，100点文明值奖励已发放至您的数据背包。” “完成副本将获得丰厚奖励，期待您的表现！”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眼皮一沉，尔后便失去了意识。 ——————————— 林序时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地铁车厢中，耳边还回荡着那道声音刚刚说过的内容。 “地铁f号线作为当地历史最悠久的地铁线路之一，自上世纪通车以来，便是唯一能通往中心城区的线路。” “乘坐f号线期间，请您务必遵守《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到站后及时下车，以免发生意外。” 林序回忆完这段话，抬起头刚打算环视四周，便听见她裤子的左兜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震了下。 “嗡——” 她伸出手，摸出了那部自她原世界跟来，到了这里却一直黑屏，无论怎么试图开机都一副已经报废了的样子的手机。 现在这部手机却电量满格的出现在她掌心，还收到了一条不知哪里来的短信提醒。 林序时点开那条信息。 信息的标题刺得她悚然一惊。 那里正写着她刚刚才听到过的，毫不陌生的字眼：《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 《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 第一，凡进入地铁f号线及其沿途各车站的乘客，均需遵守本守则。 第二，f号线地铁在任何时间段内，始终正常运营，不存在因故障彻底停运的情况。 第三，f号线地铁内部始终供电充足，一切设施检修正常，不存在因设施本身异常导致的停运、灯光熄灭等问题。 第四，f号线地铁在普通站台的停车时间一般为30秒至1分钟，地铁行驶途中，不存在途径站台不停车的情况，也不存在在任何普通站台停车时间远超1分钟的情况。 第五，请保持车厢内的环境卫生，请勿在车厢内进食。 第六，f号线地铁及沿线地铁站内，乘客之间禁止相互斗殴，相互伤害。 第七，地铁f号线行驶在一条绝对安全的铁轨上，乘坐本地铁时，请遵守车厢内的标识与规则，以防发生意外。 林序时垂目，盯着这条信息默读数遍，反复确认自己记清了每个细节，才慢慢抬起眼，开始机警地打量起四周。 银灰色的车厢约两米高，一节连着一节，首尾相接地排成一条坚硬的铁皮长龙。 此刻，这条长龙正沉重地倾轧过铁轨，在四周皆为石壁的地下，伴着铁轨溢出的轻微摩擦声，向唯一的终点奔腾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辆地铁的车厢设置十分诡异，每两节车厢之间都被钢板物理隔开，相互不能通行。 林序时坐在中部的车厢里，抬手给自己戴上卫衣帽子，又快速将双手收进了衣服口袋里。 也许是因为地铁一直穿行在地下，始终不见阳光，坐在这里，她总觉得四肢隐隐发冷，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森然感。 收回远眺的视线，林序时将目光重新凝聚在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内。 车厢呈长方体状，车内两侧分置一排白色座椅，算上她，椅子上一共坐了四个人。 一个坐在她斜对侧，头倚着座椅上方的透明玻璃酣睡的棕发男子；一个戴着厚厚的眼片，随身夹着公文包，面色凝重的西装男；还有一个坐在她右手边，只隔了两个座位的短发干练女白领。 西装男和女白领彼此注视着对方，虽分坐于车厢两侧，但看二人用眼神暗暗交流的模样，似乎早就认识。 正当林序时戴着宽大的卫衣帽，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时，棕发男子脱离了美梦，醒来后以一种有些激烈的方式，打破了车厢内平静的僵局。 他也是被自己的手机信息吵醒的。 棕发男子半梦半醒间摸出手机，扫了几眼后，他的眼神从迷离到怀疑又到震惊，最后没能忍住，整个人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他站稳后扶着车厢里的扶手，耸耸脖子，没头没尾地吐出了一句：“哎呦我去，哪个神经病大半夜发这种垃圾短信给我！跟恐吓似的！” 闻言，林序时的眼神扫过去，有些怀疑他跟自己收到了相同的短信内容。 很快，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车厢内，刚刚那个一言不发的西装男开口了。 西装男推了推眼镜，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你们也收到那条内容是《f号线地铁乘坐守则》的短信了吗？” “你怎么知道？你们都收到了？！”棕发男子震惊地看着他，气急败坏中夹杂着恐惧，“哪个缺德的神经病搞这种把戏啊！吓唬全车人么这不是！！” “这不是把戏。”西装男再次开口，用上了肯定的语气，“我们现在被拉进了一个怪谈中。” 他分别凝重地看了棕发男子和林序时一眼：“我没有必要说假话，你们可以看看自己的手机，是不是都收到了同样的短信。” “这个短信的内容就是怪谈的规则，想要活着走出怪谈，就一定要遵守规则才行！”西装男边说边压抑着激动，将手臂内侧的公文包都挤得变了形。 “别扯了，就一条垃圾短信而已，这些说法都是你编出来吓唬我们的吧。”棕发男子将信将疑，靠在车门上反问西装男，“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西装男刚想表态，面上表情突然巨变，对着棕发男子喊道，“小心！！快离开那里！！” “什么......”棕发男子听到他的话，下意识要从原本倚靠着的车门处离开。 然而，在真正开始动作的那一秒，他却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大半身体已经僵化，双腿也如被钉进了地里一般，再不能向前移动。 这种僵化的趋势，让他的身体与车门连接的地方变得冰冷，失去知觉，并已经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救命！救我！救我！”棕发男子的恐惧终于全面爆发，他不再怀疑“被拉入怪谈”的真实性，转而开始向车厢内的另外三人求助。 林序时站起来，正打算拉他一把，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从这个即将全部僵化掉的转态拽出来。 就在这时，她身边一直沉默着的女白领突然动了。 她侧身闪过林序时面前，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拽出一根皮鞭，狠狠抽在了棕发男子后背和车门的连接处。 “啊——”棕发男子发出一声惨叫，他恢复了痛觉，身体也随之跟车门分离。 在他离开的瞬间，林序时看清了他背后车门上的标识。 醒目的黑红双色标识下，标注着中英文双语的文字提示： 禁止倚靠。 noleaning.《 》 5、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2 f号线地铁仍在飞速向前行驶。 车厢内，棕发男子惊魂未定，其余三人短暂的相顾无言。 就在刚刚，棕发男子已经用亲身经历，为他们证明了这里的危机四伏。 半晌，女白领指了指不远处的西装男，率先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我叫崔沅，这是我哥崔泽。”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进入这个怪谈了，这趟地铁对于我们俩来说，似乎是个无限循环。” 她一边将皮鞭收回包里，一边平静地扔下句重磅炸弹。 与哥哥崔泽时不时就激动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无限循环？ 林序时没有急于发问，耐心等着他们后续的说辞。 经过棕发男子这一折腾，崔泽似乎也比刚醒来时镇定了不少，他清清嗓子，补上了崔沅未说完的话。 “我和妹妹第一次发现这个内容是《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的短信，是在刚上f号线地铁的时候。那时候，全车人都以为这是恶作剧，根本没人相信其中的内容。” “直到我们亲眼所见，有人因违背车厢内的标识而丧命。” 崔泽向上推推眼镜框，努力回忆：“上一次，我和妹妹也是从我们刚刚醒来那站，对，就是‘长源广场’站上的车。上车后我们刚找到座位，车厢里的灯就全都熄灭了。” “有人说是车坏了，有人说是电路出了问题，可是地铁却没有停下来，依然能正常向前行驶。焦急等待的过程中，有个小伙子拿出手机照明，意外发现了这个短信的存在。” “接下来，大家接二连三查看手机，无一例外，全员都收到了这条短信。” “当时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别人？”棕发男子打断他的话，“那现在他们人呢？怎么就剩你们俩了？” 崔沅扣好包上的磁扣，看向他：“我和我哥的目的地是‘泰安公园’站，但是上次我们途径这站的时候，地铁没有停车。” “除了我们俩，这节车厢内其他遵守规则活下来的人，都在到站的时候下车了。” 林序时听着他们的话，陷入了沉思。 《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的第三、四条中，分别明确提到了f号线地铁“内部始终供电充足”和“行驶途中，不存在途径站台不停车的情况”。 但这和崔泽崔沅兄妹俩的说辞却是相悖的。 这是为什么？ 难道和她最早经历的交规怪谈一样，明面上的规则本身并不可信？ 林序时意念一动，脑海中浮现出羊皮古卷的虚影，然而此时，她的天赋技能的冷却时间却还没有到。 【天赋名称】：文明行为鉴定书 【天赋技能】：鉴定各类文明规则 【剩余可使用次数】：0 【剩余冷却时间】：0.8h 0.8h......那就是还有四十八分钟，看来在这段时间内，她都只能靠自己谨慎地分辨各种规则了。 新的对话声拉回了林序时的思绪。 “他们都下车了，你俩却没下去？”棕发男子努力克服着恐惧，声音还是不免微微带上了颤音，“那、那下下站当时停车了没有啊，就是那个‘长宁医院’站，我是要在那一站下车的。” “‘长宁医院’站停了，我记得好像......只有中间连着的几站没停车。”崔泽又推了推眼镜。 得到崔泽肯定的回答，棕发男子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只有中间连着的几站没停车？ 崔泽话里的细节触动了林序时的某根神经。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张，自己曾经为了确认“思明路”地铁站是否存在，而仔细看了许多遍的，贴在地铁站称重柱上的地铁线网图。 林序时循着一闪而过的灵感，沉默着移动到车门附近，单手扶杆，抬起头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随后，她将目光停驻在车门上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车门上方印着f号线的地铁线路图，图上，亮着蓝色灯光的部分，代表地铁即将抵达并停车的车站，已经熄灭的灰色部分，则代表地铁已经经过或者不予停车的车站。 此刻，地铁线路图上蓝灰色的分界在“长源广场”站和“滨雅路”之间，也就是说，这辆地铁现在正在远离“长源广场”站，向下一站“滨雅路”驶去。 而在“滨雅路”站之后，分明都是这辆地铁尚未抵达的车站，线路图上却并未清一色亮起蓝色的灯光。 中间的五站，从“植物园北门”站到“泰安公园”站，全部呈灰色，代表着这辆地铁对于这五站将“不予停车”。 如果林序时不曾因为疑惑“思明路”的消失，而见过那张完整的地铁线网图，或许她现在仍在思考，为什么车门上方的这张线路图，亮灯的规律不符合《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中的第四条规则： f号线地铁在普通站台的停车时间一般为30秒至1分钟，地铁行驶途中，不存在途径站台不停车的情况，也不存在在任何普通站台停车时间远超1分钟的情况。 但此时的她，已经凭借短暂的记忆，几乎拼凑出了崔泽兄妹无法离开怪谈的真实原因。 “我有一个想法......” 然而，不等林序时说完，整个列车就猛得一晃，四人连忙稳住因惯性摇摆的身体。 “乘客您好，‘滨雅路’站到了，列车左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您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抓紧时间下车，f号线地铁感谢您的乘坐。” 双语提示音播报完毕后，地铁停了下来，随着“滴、滴、滴”几声响，左侧的车门打开了。 棕发男子似乎一秒也不愿意在这辆地铁上多待，抬起腿就冲了出去。 “你！”崔泽脸色一白，连忙放声高呼，试图叫停他的动作，“你去哪啊！！你不是买的下一站下车的票吗？！” 可惜，棕发男子想要离开的心情似乎已经达到顶峰，他对崔泽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奔向出站口。 他虽然心理承受能力一般，但得益于矫健的下肢和不错的爆发力，在踏出车门后，仅用了几秒钟，便飞速消失在了另外几人的视线里。 林序时见崔泽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心中疑惑，收住刚刚说了一半的话，改口问：“从非目的站下车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还不等崔泽回答，f号线地铁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滴、滴、滴。”三声提示音再度响起，地铁的到站停车时间随之结束，列车与站台的双重车门都缓缓闭合。 地铁再度发车，向下一站“长宁医院’驶去。 提示音又兢兢业业地工作起来：“下一站：‘长宁医院’，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列车右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先下后上，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就在提示音播报完的刹那，整节车厢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站稳后，林序时和崔沅兄妹在身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棕发男子顶着苍白的脸色，魂不守舍地瘫坐在地上。 他再次被怪谈送了回来。 过了很久，棕发男子的眼神才重新聚焦：“我......我的文明值只剩11点了，只剩11点了，之前......之前有111点的......” 三个人看着他和刚刚迥然不同的模样，不约而同都有些沉默。 “总归，总归捡回一条命，也不是坏事。”崔泽向上推推眼镜，率先打破寂静，按照往常的习惯，自觉担任起多人场合中稳定人心的角色。 随即，他饶回林序时刚刚的问题：“从非目的站的车站下车就会像这样，被扣除非常高额的文明值，然后再被送回到f号线地铁中。” “他这样已经是幸运了，”崔泽叹了口气，“上一次循环中，我跟崔沅遇见的那个大爷，不仅耳背不听劝，本身拥有的文明值还低，从非目的站下车后就......” “就......” 由于林序时看着太像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崔泽后面的半句话有些欲言又止。 “就好像被怪谈控制了一样，开始无差别攻击全车的人，试图拉所有人去死。”崔沅见哥哥犹豫，接过话题，补全了事情的后半段。 "他被怪谈送回来后，便开始用攻击别人的方式，不断试图将对方推向违反规则的境地。" 崔泽和崔沅两人的话，一个比一个更让林序时感到脊背发凉。 且不谈从非目的站出站，把文明值扣光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根本没来得及排完买票队伍，就被拉入怪谈中的林序时，此时甚至不知道，哪个车站对于她来说才是那个可以称作“目的站”的车站。 毕竟现在的她兜里手里都空空如也，任何一个车站的出站票都没有。 f号线上，地铁仍在不知疲惫地向前疾驰着。 车厢内静得出奇，清晰可闻车轮碾过轨道所发出的闷响。 怎么办呢？ 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给自己搞来一张车票？ 林序时沉默地转过身，再次抬起头。 车门上方的地铁线路图上，闪烁的□□指引着地铁的行驶方向。 林序时望着这张图，忽然想到刚刚棕发男子冲下车后，崔泽焦急的神情，和他身旁妹妹崔沅的一脸平静。 她似乎……太淡定了些。 真的只是生性寡淡？ 林序时蹙起眉，总感觉不太对劲，可一时间又没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一次循环时，这节车厢中一开始有几个人？”林序时似无意状，边抬头看着地铁线路图，边轻声问崔泽，“只有你们兄妹俩的目的站没有停车吗？” “一开始一共六个人吧。当时除了我和崔沅，还有那个下错站的大爷、一个青年和一对情侣。”崔泽没多想，顺着她的问题回忆起来，“除了那个要去‘中心城区’的青年之外，大爷和情侣的目的站都是会停车的。” “那位大爷和那对情侣，有提起过他们分别要去哪站吗？”林序时接着问。 “那对情侣是在‘海滨机场’下车的，”崔泽推推眼镜，努力回忆起来，“那个大爷......好像要去‘森榆路’站吧。” 林序时闻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她似随意状，将话题转向了关键的地方：“对了，攻击完青年之后，那个大爷怎么样了？” “那个大爷啊......他攻击了一次后就断气了……”崔泽神色中透出悲哀，“但当时大家自顾不暇，他的尸体只好一直摆在这节车厢里，没有人有闲心去管。” “直到我们这次醒来，尸体才不见了。” 车厢内的气温似乎越来越低，林序时无意识地抬手，将卫衣帽子扣回了头顶。 宽大的黑色帽兜里，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崔沅分明曾在棕发男子触犯规则时果断出手相救，后来却又平静地放任他在错误的车站下车，完全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呢？ 听完崔泽的描述，林序时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地铁票这东西又不是实名制。 那么…… 主人丧命后，车票就可以易主了，不是吗？《 》 6、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3 地铁驶入站台前，车速微微放缓。 “乘客您好，‘长宁医院’站到了，列车右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您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抓紧时间下车，f号线地铁感谢您的乘坐。” 听到双语播报音的内容提示，棕发男子立刻窜到了右侧车门前，抻着脖子，向列车即将驶入的站台望去。 直到他清楚地见到了“长宁医院站”五个字，才彻底安下心来。 他的文明值只剩11点了，再一次下错站的代价他可承受不起。 列车停住，右侧车门打开，棕发男子迅速下了车。 这次他冷静了不少，没有刚下车便疯狂冲向出站口，而是先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 上回那种强烈的要被吸回列车里的感觉没有再次出现。 太好了......他到了那几个人口中的“目的站”，他真的安全了！ 看来这一次，离他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真的不远了。 棕发男子心中暗暗激动。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通往上层的电梯口。 然而，侧头擦汗的瞬间，瞥见的景像却让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此刻距离他下车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早就超过《f号线地铁乘坐守则》里提到的1分钟这个停车时长的上限了。 可在他的余光里，那辆地铁分明仍停在原地，车门大敞，没有丝毫要起步离开的迹象。 棕发男子渗出冷汗，他下意识猛地眨了眨眼，发现地铁仍没有消失，并不是自己眼花了。 这……这倒是是怎么回事？ 棕发男子忍着巨大的恐惧，转身回头，用目光寻觅向人多的地方——刚刚他所在的车厢。 然而，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了。 这部电梯是通向出站口唯一的路，就算那三个人也下了车，也该在他身后等着上电梯才对。 他们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一阵阴冷的寒意蔓过棕发男子的全身。 不管了！赶紧出站才是最重要的！ 棕发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刺激，心理防线终于被攻破，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马上就要出站了！我马上就能出去了！” “不要管其他的事情，赶快走、赶快走就行了！” 恐惧蚕食着他的意志，过低的文明值大大降低了他对规则的敏锐度。 他的神情愈发急躁，目光里也逐渐染上了疯狂，脚底打着漂儿，不管不顾地踏上了电梯。 棕发男子扬起头，死死盯着电梯通往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词，似受到了蛊惑般，不断重复着：“我就要出去了……我就要出去了……” “我就要出去了……” 上了电梯以后，他眼中的癫狂之意更甚，似乎逐渐抛却了理智，根本记不得自己在怪谈中还要遵守规则。 他开始不顾一切地踩着电梯台阶向上冲去。 电梯履带匀速转动，带着台阶一起缓缓上行。 棕发男子魔怔般向上迈着台阶，他越迈越快，越迈越快，最后甚至在电梯上奔跑了起来。 厚重的鞋底砸在台阶上，震得电梯履带都微微晃动。 “到了！！我到了！！” 棕发男子一路狂奔，在自己所在的台阶升入平地，来到地铁站上一层的入口处时，激动地喊了出来。 这一刻，他的眸中除了即将满溢而出的癫狂，又多了一丝生的希望。 然而，正在此时，异变陡生。 电梯履带突然卡带般顿住，随即开始反向转动。 棕发男子的双腿像之前他依靠车门时一样，被牢牢钉进所站之处，永远定格在了他最后一次踩到的台阶上。 他周身的温度开始下降，身体开始变得僵硬麻木，四肢的知觉也在逐步消逝。 电梯履带载着棕发男子，全然不顾他之前疯狂攀爬的努力，开始无情地向f号线地铁所在那层退去。 无休无止，令人挣脱不得。 而在电梯的起点处，随着履带的反向转动，地面开始不断向下凹陷，完全坍塌之后，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棕发男子在被履带拖入洞口的瞬间，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的身后，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内，某种难闻的味道满溢而出，很快充盈了整层的空间，腥臭得令人作呕。 这种气味还有个更简短的名字—— 尸臭。 ———————— 两分钟前。 棕发男子冲下车后，林序时站到了车门口的位置。 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由于迟迟没有听到地铁的关门提示音，在车门打开快一分钟的时候，她下了车。 尔后，她便目睹了自己的猜测成为现实。 崔泽眼中露出惊诧，崔沅的神色一点点沉下去。 在林序时的皮靴彻底踏出地铁车门前的黄线时，她听到了身后崔沅一闪而过的话。 “哥，下车。我们得——” 声音戛然而止。 林序时迈过黄线后，身后的列车依然没有启动。 58、59、60......一分钟到了。 她在心中默默读秒，数够一分钟后回头望去，发现原本在车厢中的崔沅和崔泽都消失不见了。 林序时下意识蹙眉。 她放缓脚步，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原本，她关注崔沅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没想到由于这份特殊的关注，崔沅刚刚转瞬即逝的声音，反而给她带来了意外收获。 一般来说，声音在介质中传播，要想瞬间消弭，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切断音源，另一种是转换介质。 刚刚崔沅的话显然没有说完，不存在她主动切断音源的可能。 那么只能是......由于林序时自己身边的介质在某个瞬间被改变，崔沅的声音传不到她耳中了。 林序时摘下宽大的黑色卫衣帽，回头看向那辆已经人去车空，却仍停滞不前的地铁。 在常识失效的怪谈中，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 无论怎样，已经准备下车的崔沅和崔泽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那么...... 也许从踏出黄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置身于一个全新的空间了。 想到这里后，林序时目光微闪，她停住步伐，仔细打量起周围。 这一层的站台中部，立着一块大概两米高、一掌宽的玻璃资讯牌。 资讯牌的塑料黑边上还印着几个白色大字—— “长宁医院站综合资讯”。 想到这一层最密集的信息点可能就在这块牌子上，林序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快步朝资讯牌走去。 果然，资讯牌没有令林序时失望，为她带来了不少收获。 牌子上提到，“长宁医院”站建于地下，是f号线地铁在驶向“不予停车”的几站前的最后一个可换乘车站—— f号线和b号线的地铁线路在“长宁医院”站交汇，乘客只要在这一站下车，便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在不需要出站的前提下，改换为乘坐b号线地铁。 除此之外，资讯牌还给出了一张详细的车站层级图。 车站层级图呈立体三维状，为防止乘客迷失，图中还贴心地标出了客服中心、警务室、自动售票机等的所在方位。 然而，在仔细看过这张层级图后，林序时的瞳孔却猛的一颤。 在这张图上，她眼前明晃晃摆着的斜式扶梯并不存在，那个需要拐七八个弯才能到达的，似乎早已年久失修的破败楼梯间—— 才是唯一通往上层的路。 林序时目不转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车站层级图，炽热的目光似乎要把眼前的玻璃咨讯牌烧穿。 良久，她收回目光，微微颔首，深深地呼吸了几大口空气。 终于，她的心跳声慢慢平复。 刚刚真的，太危险了！ 林序时不禁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刚才她恰好发现崔沅的声音消弭得太快，意识到这里的空间可能已经发生了偏离，与原本的“长宁医院”站不再相同，她也就不会“多此一举”地走过来关注“长宁医院”站的咨讯牌。 那么此刻的她，到底是平安抵达上一层，还是被变成亡魂永远留在这里，可就没有人能说的准了。 “长宁医院”站内，银灰色的砖瓦肃穆沉重，空调风的温度泠然刺骨，一切似乎都泛着寒意。 林序时默默记下整张车站层级图，尔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朝着楼梯间的位置走去。 她连续拐了好几道弯，终于来到了楼梯间门口。 “吱嘎——” 林序时伸手推开老旧的木门，楼梯间里没有窗子，暗黄色的灯光昏暗地闪烁着。 这对于对黑暗有些敏感的林序时来说可不算太妙。她掏出自己那部没有信号的手机，打开了后置手电筒。 视线中的明亮程度提高了一个级别后，林序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她边跟自己说不要紧张，边走入楼梯间内。 楼梯间内还算宽敞，但台阶低矮狭窄，每上一层都要费上不少功夫。 “吱嘎——” 木门被弹簧带着自动闭合，露出了门后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 纸张上印着细密的黑色字迹，标题比内容大上几号—— 《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 林序时将碎发都别到耳后，举起手电筒刚要细看，便被身后一道泛着冷意的女声打断。 “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 7、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4 “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林序时只来得及浏览完前半张纸的内容，这道渗人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闻声，她手中的照明设备一顿，转过身抬眼朝声源方向看去。 昏暗的淡黄色灯光打在楼梯上，显得这条通道幽暗而诡秘。 声音从楼上发出，那里很快传来高跟鞋底敲击地面的轻响。 高跟鞋的主人似乎在下楼，朝着林序时所在的方向走来。 听到高跟鞋踩地的轻响，林序时瞬间肩颈线条紧绷，瞳孔微缩。 脚步声越来越近...... 出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林序时不动声色地退到楼梯间的木门旁，以便遇到突发情况时，自己能够迅速冲回刚刚那层的站台。 她攥紧手中的照明设备，逼迫自己冷静思考。 难道要回去？ 可按照车站层级图的指示，这分明已经是通往上层唯一的路了。 退回去，她还有机会找到其他出路离开吗？ 高跟鞋下楼的声音愈发清晰，一步接着一步，仿佛敲在林序时紧绷的神经上。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泛着冷意的女声咒骂出声，似乎再难压抑激动的情绪，“你们长宁医院草菅人命！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终于等到你下班了，医院的安保再也没法阻挠我了！！” “现在…现在我就要给我的孩子报仇！给我的孩子报仇！！” 癫狂阴冷的女声在楼道中回响，敲击着林序时的鼓膜，也不断刺激着她的心理防线。 林序时顶着精神压力，在脑海中飞速梳理着自己曾经得到过的信息。 由于没来得及看完，她目前只知晓那张贴在木门后的《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中的前四条规则。 《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 请各位乘客在使用本应急通道的过程中，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第一，一般情况下，本应急通道常年保持开启状态。 第二，地铁站内存在可以正常使用的其他通道时，本应急通道仅能用于紧急逃生和站内疏散，不存在其他用途。 第三，若您因紧急逃生或站内疏散使用本应急通道，您随身携带的照明设备将无法正常使用。此时请您不要惊慌，在本应急通道中，黑暗是对您人身安全最好的保护。 第四，地铁站内其他通道均无法正常使用时，本应急通道将增加站内换乘的作用，此时本通道内部绝对安全，不存在隐患。 ...... 林序时边将照明设备举到身前，做出防御姿态，边仔细分析着已知的几条规则。 《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中的第四条表明，如果车站内的其他通道均无法正常使用，这条楼道就将“增加站内换乘的作用”，并处于绝对安全的状态。 不过，这条阴森的楼道至少表面上看，是跟“安全”二字毫不沾边的。 但如果这条通道是不安全的，根据第四条规则反推后，就可以知道，地铁站内的其他通道并非全部无法正常使用。 那么在此基础上，第二条规则中的前提条件“地铁站内存在可以正常使用的其他通道”成立，此通道将仅能用于紧急逃生和站内疏散，不再能用于站内换乘。 而这一点，又与车站层级图上，这个楼梯间被显示为“唯一能通往上层进行站内换乘的路”这一点相互排斥。 梳理完思路后，林序时不禁拧起眉。 现在看来，《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和车站层级图给出的信息似乎相互违背。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它们其中之一并不是真的规则？ 高跟鞋下楼的声音还在继续，危险离林序时越来越近。 “滴答...滴答......” 暗红色的血水顺着楼梯滑下来，淌过林序时的脚尖前，向更深的楼层流去。 林序时看了一眼血水的位置，沉默地退到身后的木门前。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怎么办？ 她神经紧绷，争分夺秒地思考着，眉越蹙越深。 “叮——” 正当她的思维有些陷入僵局，一个耳熟的声音出现，随后，一本羊皮纸古卷在她的脑海中自动翻开。 “《文明行为鉴定书》天赋技能的冷却时间归零，天赋技能目前剩余可使用次数：1次，目前剩余冷却时间：1.9h。” 听到这毫无感情的播报，林序时不禁一愣。 刚刚在地铁上，还有0.8h的冷却时间，五十多分钟这么快就过去了？ 然而，危机迫在眉睫，林序时不得不立刻抽回精力，专注在眼前的问题上。 “请问您现在是否需要使用天赋技能？” “需要。”林序时果断做出了决定，短暂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请帮我鉴定《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的真伪。” 闻言，她脑海中的羊皮纸古书翻动起来：“正在为您开启天赋技能——” 楼道里，昏暗的黄色灯光不时闪烁着，每次灯光熄灭，林序时的视线便会被拖入短暂的黑暗。 数秒后灯光亮起，她的视野再度恢复清晰。 然而，在几次灯灭的时间里，高跟鞋下楼的脚步声却并未停下，甚至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最后一次灯灭之前，林序时在楼道拐角处的墙面上，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长发虚影，正手脚并用，努力向她“爬”来。 暗黄色的灯光再次亮起时，林序时彻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浑身血迹斑斑，正举着一把血迹未干的水果刀，将嘴近乎咧到了鬓角下方，边用没有眼白的双眸死死盯住她，边对她诡异地笑着。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刀刃滑下来，刀尖悬停在林序时头顶半寸。 千钧一发之际，林序时得到了鉴定书的答复。 羊皮纸古书停止了翻动，笔锋遒劲的墨迹在泛黄的书页间浮现。 【鉴定对象】：《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位于长宁医院地铁站应急通道的木门后方） 【鉴定结果】：此处规则真实可信，请主人务必遵守，争做文明市民。 “去死吧！！” 白衣女人边喊边发力，朝着林序时的头部袭去。 林序时紧急矮身后撤，避开了白衣女人那一刀。 接着，她用最快速度退到木门后，看准时机用力肘击木门，将木门撞向朝她冲来的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被撞了一个踉跄，从这层的楼梯口跌了下去。 这给了林序时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 危险仍未消退，她只能强逼自己赶紧想出对策。 如果《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真实可信的话...... 暗黄的灯光落下，林序时抬起头，朝着向上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楼道深处望去。 忽而，她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似乎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退回木门后的站台上，还是该迎着未知的危险，继续向上前行了。 由于鉴定书给出了结果，《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中的内容确定真实可信，那么，只要将《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中的内容和车站层级图给出的信息进行比对，便能判断出车站层级图的真伪。 假设车站层级图给出的信息为假，车站内能够正常通往上层的通道不止这个楼梯间，那么，由于不再满足“地铁站内其他通道均无法正常使用”的前提，《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第四条中的“此时本通道内绝对安全”也就不再成立。 这似乎很符合眼下她万分危险的境况。 不过，这样的假设却违背了《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中的第三条内容。 第三，若您因紧急逃生或站内疏散使用本应急通道，您随身携带的照明设备将无法正常使用。 从林序时踏进楼梯间开始，她的手机已经作为照明工具，持续亮到现在了。 也就是说，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长宁医院站综合资讯”内的那张车站层级图是真的。 林序时眼前的这条路，无论隐匿着多少危险，都确实是...... 长宁医院站内，唯一能通往上层的路。 林序时反应迅速，趁着白衣女人摔下楼梯，立刻闪身到台阶前，迈开腿一步两阶，用最快的速度向上冲去。 “你别想跑！别想跑！！” 白衣女人见林序时要趁机逃走，瞬间癫狂暴躁起来，她将身体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手脚并用地爬几步楼梯，便用力压缩一次身体，将自己像弹簧一样猛地弹射出去，继而扒住楼梯，稳住自己的身体。 接着，她故技重施，每一次都掠过近十级楼梯，眼看就要追上林序时。 双方只差七级楼梯时，白衣女人再度将自己弹射起来，冲向林序时。 林序时眉心狂跳，她边奋力向上冲，边迅速关掉手机发出的光，时刻观察着自己的靴子旁边的地面。 暗黄的灯光落下来，白衣女子的影子因站位被拉长，使得林序时不必回头，便可以判断她的位置。 白衣女子弹射上来，林序时在她逼近的瞬间拉住楼梯扶手，果断侧身闪避，堪堪躲过一击。 为了攻击林序时，白衣女子这次双手离地太远，没能顺利扒住楼梯，借力再次向上。 她只好掉回两三级台阶下，又一次像爬行动物般，手脚并用向上挪去。 此刻的林序时，已经来到了楼梯拐角处最后的缓冲平台，只差十几级楼梯便可以到达上一层。 通往上一层站台的木门半敞着，门内透出强烈的白光，即使是站在十几级台阶外，林序时的视野也被微微照亮。 然而，在林序时还有四五级台阶便要冲到上一层时，白衣女子再次弹射了上来。 这一次，白衣女子看准了角度，弹射向一个无论如何她的手臂都一定能触碰到林序时的落点。 该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样么才能躲开…… 林序时死死握着拳，指甲嵌进肉里，额间也渗出了薄汗。 林序时努力想办法的同时，白衣女子已经弹射腾空。她神色癫狂，伸平双手向前探去，指尖距离林序时的后颈只剩下不到十厘米。 就在此时，一条似曾相识的皮鞭从木门内破空而出，尔后紧紧缠住了林序时的腰，迅速将她拉进了门内。《 》 8、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5 林序时落地后踉跄了几步，放低重心站稳后，她腰间的皮鞭放松脱落了下来。她拄着膝盖站起身，转头向后望去。 楼梯间内鸦雀无声，似乎她刚刚所遇的一切危险都不曾存在过。 就在林序时回头的瞬间，一道熟悉的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听得次数多了，林序时甚至觉得，这道带着些机械音质的女声，似乎也没刚开始在她耳边盘旋时那么令人觉得恐怖了。 “市民‘林序时’您好，由于您触发了隐藏规则《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并已经按照该规则的指示内容，成功通过了楼梯间，您将获得额外的文明值奖励，文明值+50。” “文明值总额结算中——” “市民‘林序时’，您目前的文明值数额总计达到314点。” “市民‘林序时’您好，由于您在触发规则《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后，没有遵循第五条规则，您将受到严重惩罚。” 第五条规则？ 林序时眉心一跳。 随即，她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她当时没来得及看完的后半张纸上的规则。 “第五，若您需使用本应急通道进行站内换乘，请务必不要踩在5的倍数的楼梯上（从您上楼的起始平台开始计算）。” “根据‘文明市民监察局’惩罚机制的规定，违背《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中的任意一条，将扣除您200点文明值。” “文明值总额结算中——” “市民‘林序时’，您目前的文明值数额总计达到114点。” …… 听清了播报的内容后，林序时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下来。 这次虽然没得到什么实际好处，还因为没有看完那张纸上的规则，被倒扣了150点文明值，但好歹也算是从白衣女子的追杀中脱险了。 她的命总归是要比好处和文明值值钱一些的。 不过，她面上仍表现得愤怒而焦急，冷声质疑着机械音的判定：“凭什么扣除我的文明值？我要申诉，那张纸上明明只有四条规则。” 原本林序时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等了快十秒后，机械女声竟然真的给出了回应。 “市民‘林序时’您好，经‘文明行为仲裁所’的仲裁员判定，您的申诉内容不符合实际情况，申诉失败，本次申诉将花费10点文明值。” ……你判定之前怎么不说要花费文明值！ 林序时打开自己的数据面板，看到毫无前期提醒便消失的10点文明值，暗骂了句‘黑心玩意儿’。 不过，机械音是听不到骂声的，它依然在毫无感情的播报着：“市民‘林序时’，您的申诉结果报告正在生成——” “生成成功，已导入您的数据背包。” 接着，一张虚拟的a4白纸出现在林序时的数据背包中。 林序时打开那张白纸。 白纸上的内容分为三部分。最开头部分是“申诉人信息”，里面写着林序时的个人信息；中间的部分是“申诉仲裁结果”，写明了林序时此次申诉失败，并给出了她败诉的原因；结尾部分是“仲裁辅助材料”。 在“仲裁辅助材料”这一栏中，林序时得到了些意外收获。 这些辅助材料里，不仅有着完整版的《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在整个守则之后，还有一条仲裁员给出的注释。 注：“长宁医院”地下二层站台的所有规则均为单人规则，如两人及两人以上同时进入，则将触发平行规则空间，平行规则空间将在该层出口处重新键连合一。 林序时心下了然。 按这个说法，她刚刚经历的许多事，包括崔沅与崔泽消失的声音，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也就能解释，适才用皮鞭救她的人，为什么她之前分明没有见到，却能先她一步走出这个楼梯间了。 “多谢。” 林序时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刚用皮鞭救了自己的人—— 崔沅。 崔沅此刻正站在林序时身侧不远处，她的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发型也已凌乱，显然是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惊险与恶战。 “举手之劳。”即使外观有些狼狈，崔沅面上依然保持着没什么表情的状态，“不过我确实有些意外，你也找到这里来了。” 闻言，林序时微微垂下视线，似乎在斟酌考虑着什么。 半晌，她朝崔沅露出笑容，却用言语丢出一个犀利的问题：“你守着木门，却对用皮鞭拉出来的人是我感到意外，是因为你原本想等到的人是你哥吗？” “还是那个……棕发男呢？” 林序时说完，便见崔沅微微愣住，那张终日不见喜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过崔沅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她稍作沉默后，便直截了当地问林序时：“你猜到了多少？” 早在林序时一直等在棕发男子身后，几乎最后一刻才从f号线地铁上下车时，她就在试图确定一件事—— 崔沅对棕发男子在“滨雅路”站错下地铁这件事表现的如此平静，是不是因为……这正是她乐意看到的局面。 如果棕发男子的文明值基数没有111点，那么他便该在被怪谈传送回车上时，与之前的老大爷一样，陷入疯狂攻击他人的癫狂状态。 而一旦棕发男子在这种状态下得手，他虽然也会死亡，但他的尸体将被完整地留在车厢内。 这就给了目的站不停车的崔沅充足的机会。 如果她能够在棕发男子死后，从他身上拿走那枚能用于从“长宁医院”站出站的地铁票，便可以不用再费力研究f号线地铁为何没有在“泰安公园”站停车。 她只需要用棕发男子的那张票从“长宁医院”站下车就行了。 原本，这只是林序时在观察到崔沅发现棕发男子下错站时十分平静，和听到崔泽说上一次的“循环”中，别人都已下车，老大爷的尸体却仍留在车厢中后，想到的一种可能性。 但是，就在林序时迈出车门，听到崔沅催促崔泽下车的声音时，她在心中默默提高了这个可能性的真实概率。 毕竟，如果猜测不成立，崔沅完全可以带着他哥继续坐地铁前往目的站，而没有必要以身犯险，选择在非目的站下车。 “《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的第六条中，要求乘客之间不能在f号线地铁上或沿线地铁站内相互攻击。”林序时没有正面回答崔沅的问题，反而谈起手机短信里的规则，想试探下她的态度，“我想，抢夺他人车票这种行为，应该是有极大概率，被判定为‘乘客间相互攻击’的吧。” “当然——”林序时继续补充，“如果车票是从他人尸体上取走的话，判定结果究竟会怎样，就另当别论了。” 崔沅听完林序时的话，勾唇笑了起来。 “怎么办呢，”她将手伸进裤子侧兜，掏出三枚外观一样的圆币式地铁票，将其中一个抛在空中，随后又接住，“现在刚进副本的小姑娘，也未免有点太聪明了。” 自从被林序时道破，崔沅的面部表情便生动了不少。 她向林序时展示完那三枚地铁票，又重新把它们收回裤子口袋里：“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等我哥，也是为了试着拦住那个马上就能出站的棕毛，拿到他手里的那枚车票。” “那你应该也早就猜到了，我现在手里有不止一枚车票吧？”崔沅注视着林序时的眼睛，直言不讳。 林序时点点头，没有躲避崔沅的目光，与她四目相对：“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确实觉得，你手里有多枚车票的可能性很大。” “之前还在地铁上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崔泽，除了你们兄妹俩，是否还有其他人目的站是不停车的。”林序时边说着，边朝这层站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语速。 “崔泽告诉我，除了那个因触犯规则而死的青年要去‘中心城区’之外，老大爷和那对情侣的目的站都会停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情侣已经凭票出站，他们俩的车票你无法拿到了。”林序时思路清晰，简明地陈述着自己的推断，“那么，现在你手里多出来的这两枚车票，它们原本的主人，就应该分别是死去的青年和老大爷。” “只不过那个青年要去‘中心城区’站，那一站f号线地铁也是不停车的，也就是说，他的那枚地铁票对你来说基本算是废票。” “因此，为了和你哥一起离开，你需要试着再拿到一枚车票。” “棕发大哥的目的站是地铁既会停车，距离出发地又近的‘长宁医院’站，相比于你根本不知道目的站和所剩文明值数额的我。” “显然，想办法拿到他手中的地铁票，是对你来说的更优选择。”林序时用肯定的语气，讲出了自己的推论。 “长宁医院”站建于地下，内部与其他地铁站一致，用的都是阴冷诡异的灰白色调。 车站内，中央空调正一刻不停地散着冷气，温度低到林序时在说话间戴上了卫衣帽子，崔沅也将白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崔沅边整理自己的衬衫衣领，防止冷风钻进来，边听完了林序时的话。 “你能猜到这么多，肯定不会不明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崔沅拉高自己的衣领，继续道：“我有趁手的武器，打斗能力要强于一般人，这点相信你能够看得出来。” “按理说，一般人发现这些后，都会在副本里对我敬而远之。可你却在跟我独处时，在明知道我还需要另一枚别人的地铁票的情况下，选择了来跟我摊牌。” “小妹妹，”她带着些探究意味，打量起林序时：“不如我们来聊聊，你想做什么？” 林序时闻言，在宽大的卫衣帽中对她露出微笑：“我想要你手里的那张废票。” “那张死去的青年留下的、去往‘中心城区’站的地铁票。”《 》 9、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6 崔沅没想到，林序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可是，青年的目的站“中心城区”站是一个f号线地铁并不会停车的站点，她就算拿到了那枚地铁票，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解，疑惑地望着林序时。 林序时见对方眼神中充满好奇，只好讲起自己的倒霉经历：“我被拉进怪谈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买票进站。” 崔沅：“……” 怎么还有人在这种离谱的时间节点进入副本。 没有对这个话题再多作纠缠，崔沅话锋一转，让话题焦点重新回到那枚地铁票本身。 “你要的地铁票我可以给你，反正我也用不上去‘中心城区’的票，不过......"崔沅自从被林序时点破想法，再也不像之前一样，随时顶着个冷漠面瘫脸。 她笑起来，对林序时狡黠地眨眨眼：“在拿到票之前，可以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么。” “看起来，你或许准备用这枚地铁票出站。”崔沅将手伸进裤子侧兜，掏出三枚地铁票，又低头从中挑出青年的那枚，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举在林序时面前晃了晃，“可你明明知道，f号线地铁是不会在‘中心城区’站停车的。” “那么，你准备怎么用这张票呢？” 林序时上下唇一碰，刚要回答，便听见作为这一层入口的木门中，传出了上楼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崔沅站的方向正对木门，此刻她收回夹着车票的手，轻声提醒道。 林序时显然也有所察觉，她快速转过身，用身体正面对着木门，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与崔沅比肩的位置。 木门中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沉重，门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在拼命逃奔。 然而下一秒，门中还是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个男子的惨叫。 “是我哥。”崔沅听出了那声惨叫的来源，用肯定的语气说。 她加快步伐，迅速赶到木门前，像刚刚救林序时一样，再次把皮鞭甩进了门里：“哥，你想办法抓稳，我把你拉上来。” 又过了几秒，崔沅感觉到手中的皮鞭忽然重重沉了一下。 她接到信号，扬起皮鞭用力向后一甩，将双手紧抓住皮鞭尾部的崔泽从木门中带了出来。 林序时注视着崔沅的整套动作，目光微闪。 崔沅的拉力再怎么大，作用在普通皮鞭上，要想一瞬间拉起比她沉许多的崔泽，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样的场面就在林序时眼前真实的发生了。 崔泽的拉力似乎在这条皮鞭的加持下，强悍得如同放大了千百倍。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皮鞭，林序时默默做出判断。 或许是道具，或许是崔沅的天赋……不管到底是什么，这个皮鞭大概都和她那本鉴定书一样，是怪谈中所特有的产物。 “你……你怎么样？刚刚遇见……什么危险没？有没有受……有没有受伤？” 林序时的思绪被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了的崔泽拉回现实。 崔泽在脱离楼梯间后，虽然也累得心脏狂跳，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却因为天生急性子，即使自己的呼吸还没恢复平稳，也要去磕磕绊绊地关心妹妹几句。 “哥你放心，我没什么事。”崔沅不欲在危机重重的怪谈中多言，只对他的关心做了最简单的回应。 接着，崔沅朝林序时的方向扬了下头，简明扼要地跟崔泽交代：“我手里有不止一枚地铁票的事，她已经猜到了。” 话音落下，崔泽先是有些讶异，随后又眉头一蹙。 他看了一眼林序时，有些欲言又止，随后便扯起妹妹的衣角，拽着她往旁边移了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那个棕发兄弟……死了。” 崔泽的话在崔沅心中激起惊雷，但她面上神色如常，抬头看向崔泽：“怎么回事？” “我一开始没能察觉有问题，也上了那部电梯。”崔泽对自己误判的事有些难为情，见妹妹看过来，他轻咳一声，讲起当时的状况，“那部电梯刚开始确实在正常上升，眼看着我就要被送到上一层了，电梯履带却突然停滞了，然后就带着我开始疯狂向后倒转。” “电梯履带开始倒转的时候，地上凭空冒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里的味道特别恶臭难闻，比放久了的腐肉还难闻。” “我就是在想办法逃离电梯的过程中，在坑中瞥见了那个橙发兄弟的尸体。” 崔泽讲完这些后沉默了下来，由于不想让妹妹担心，他隐去了自己后来手段频出，几乎用光了所有道具，才得以脱险的过程。 崔沅听完他的话，心中默默思量起来。 橙发男子死了，尸体也无法再寻得，而刚刚她又从林序时那里得知，林序时身上根本没有地铁票。 在这件事上，林序时没有骗她的必要。 那么，眼下的情形就相当于，她原本的出站计划几乎完全被推翻了。 她现在又回到了与上一次循环相同的情形中——手里仅剩一枚老大爷的车票能用于出站。 可仅凭一枚能用的地铁票，要怎么把她跟哥哥两个人送出站？ 一时间，崔沅沉默不语。 许多办法在她脑海中闪过，却又被她一条条找到不合理之处后否去。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旁边一个清冽动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沅姐，是那个棕发大哥有消息了吗？” 是林序时。 林序时对周边的观察向来细致入微，因此她早在崔泽把妹妹拉走之前，就注意到了对方蹙眉的时机 ——似乎是在担忧，她知道了崔沅手里不止一张车票这件事。 按常理来说，崔泽作为崔沅的哥哥，必然对妹妹的战斗能力心中有数。 以崔沅的近战实力，崔泽分明不需要担心，崔沅有怀璧其罪，手中车票被人夺走的可能。 那么还有什么事，能导致他对林序时产生“戒备”呢？ 林序时双手插兜，视线落在靴子前的方砖上，静静思考着。 半晌，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棕发男子已经出站，或是现下情况不太好的话...... 林序时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崔泽不是刚进怪谈的新人，在怪谈中很可能有一些自己专属的情报收集方式。 假如他真能得到棕发男子的最新境况，那么无论棕发男子是已经先他们一步出了站，用掉了手里的地铁票，还是已经在这个怪谈中出了事，让崔沅原本的拿票出站计划泡了汤。 对于崔沅和崔泽来说，他们都需要对如何出站另做打算了。 崔泽从木门出来后，碍于林序时在场，一直没有机会能与崔沅单独详谈。 因此，他应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序时身上其实根本连枚“废票”都没有。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崔泽介怀林序时知道崔沅的计划，就算是他想把原本打在棕发男子身上的算盘换到她身上，林序时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在命悬一线的怪谈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可合作对象。 这才是人之常情。 “那个棕毛，”即使心中再怎么百转千回，崔沅的声音都依然平稳，“他在上楼时遇害了。” 她实话实说，没有隐瞒于林序时。 和哥哥崔泽不同，由于知道林序时只想要一张“废票”，崔沅对她的态度要积极上不少。 “他已经.....遇害了？”即使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亲耳听到答案时，林序时还是再次被人命在怪谈中的轻微冲击了下。 “棕发大哥就这么遇害了，这怪谈果然哪里都充满着危险。”林序时整理好心情，将对话拉回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崔沅姐，怪谈中这么危险，我们合作的话，能逃出去的可能性会不会大一点？” “你刚刚也说了，对我打算如何用那枚‘废票’出站感到好奇。”林序时一点一点将话题引进自己的思路中，积极提高着自己拿到“废票”的可能性，“如果我真能用那枚地铁票顺利出站，对目的站不停车的你和你哥哥来说，也算是多提供了一条思路，不是吗？” “反正就算我没出去，你也没什么损失......不如把那枚‘废票’给我，让我试试？” 清冽如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崔沅知道，林序时的这些话不无道理。 崔沅和哥哥崔泽，本就是为了拿到棕毛手中那枚票，冒险从非目的站下车的。 如果他们此刻再想回到地铁f号线上，很可能就要将刚刚上楼时所经历的一切再经历一遍。 既然退回原点的路同样危险重重...... 不如寻找些新的生机。 崔沅抬头，看向这个仍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姑娘。 宽大的黑色卫衣帽中，姑娘的眼神坚定清明，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等待她的答复。 没来由的，崔沅分明在上一次地铁循环中，亲眼见到f号线地铁在中间几站没有停车，这一刻却觉得，眼前这位姑娘的说辞即使听上去十分荒谬，倒也不是毫无可能 ——或许她真的能用一张“废票”出站。 “提议不错，那就试试吧。” 崔沅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刚刚语毕，她便取出那枚去往“中心城区”站的地铁票，抛給了林序时。 圆弧硬币状的地铁票经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落进了林序时掌心里。 崔沅右手持鞭，环抱双臂，看着进地铁站以来第一次摸到票的林序时：“既然要合作，现在可以讲讲，你打算怎么做了吗？”《 》 10、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7 “长宁医院”站建于地下，作为一个地铁换乘站，平日里需要承载f号线与b号线双倍的运维任务，其站内空间要比普通地铁站大上不少。 根据车站层级图提供的信息，“长宁医院”站站内共分三层。 地面层供乘客过安检、买票及进出地铁站，地下一层和地下二层则分别是b号线和f号线的站台所在地。 由于通过楼梯间向上走了一层，林序时此刻正站在地下一层，不远处就是b号线地铁的站台所在地。 她接住崔沅抛过来的地铁票，抬头向不远处的站台处望去。 站台此刻静谧无声，进站提示灯亮着显眼的红色，昭示着距离b号线地铁进站，还有着不少的时间。 林序时收回视线，边将地铁票收进口袋，边偏头看向崔沅和崔泽。 她抬起手臂，指了指不远处的候车区：“我们到那边说吧，方便等车。” 随后，她便迎着崔泽不解的目光，径直往站台边的黄线方向走去。 “你去做什么？这里是b号线，我们要坐的是f号线！”一道男声从林序时身后传来，是崔泽对她的质疑声。 “哥，我们也走吧，”崔沅拉着崔泽的手臂，跟在林序时身后，将他拖向候车区，“既然要合作，我们总得拿出点合作诚意，信任合作伙伴才好。” 林序时在黄线前站定，等了一小会儿，崔沅也拉着崔泽到了候车区。 “他说的没错，我们要坐的确实是f号线，”林序时见二人都到了候车区，也拿出了自己的合作诚意，“但没有哪一条规则要求了，我们在去目的站的途中不能下车换乘。” “我在被拖入怪谈之前，曾在‘长源广场’站的承重柱上，见到过完整的地铁线网图。那张线网图不仅汇集了所有地铁的线路走势，还列出了各种地铁运行相关的注意事项。” “其中一条提到，为保证地铁高效运行，f号线地铁虽然只有一条行驶路线，却是有两种停车方式的。” 林序时有条不紊地梳理着思路：“一种是每一站都会停车，另一种则是直接驶过中间几站，在中间几站不予停车。” “而这两种停车方式，将会由驶过f号线的地铁交替实行。” 得到这样一个的信息，崔泽十分诧异：“这个信息点竟然在进入怪谈之前？都不考虑下如果有人没看到该怎么办吗……” 林序时闻言，笑而不语。 如果怪谈真的想给他们足够的信息，放他们顺利逃出这里的话，那么在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只将“外地人”们拖入其中了。 “外地人”的身份，代表了他们对当地的地铁线路不够了解，那么他们大概率也不会知道，f号线地铁竟然会拥有两种不同的停车方式。 而林序时进站前的行为，却打破了自己作为“外地人”应有的特质。 林序时猜测，这也正是她与其他人不同，不是在上车之后才进入怪谈，而是在还没买票的情况下就被拖了进来的原因 ——怪谈需要平衡每个“外地人”所拥有的、跟该怪谈相关的初始有效资源，她最开始的行为，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为了制衡，“倒霉”的她只好因为进入怪谈过早，“来不及”去买地铁票了。 不过为什么，一个怪谈，还会需要平衡每个人的初始有效资源呢？ 林序时心里始终对这一点存疑。 不过比起关注这种问题，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因此，林序时也没打算逮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暂时搁下了心中的疑惑。 崔沅在得到了林序时给出的信息后，细致地进行了回忆思索。 “你的意思是，我们刚刚所在的那辆地铁，就是那个会按照第二种方式‘直接驶过中间几站的’的地铁？”崔沅边习惯性地用食指摩挲着皮鞭鞭柄，边仔细思考，“不对！我和我哥中间经历了一次轮回，也就是说……” “如果f号线真有两种停车方式，我们再次醒来后的那辆车会怎么停车，其实也是无法确定的。” 林序时点点头，肯定了崔沅的说法：“的确，我见到的那张线路图上，虽然提及到f号线地铁存在两种停车方式，但是并未注明它们是怎么交替运行的。” “究竟是每隔一辆车，就会改变停车方式？还是在每个整点时刻，会驶来一辆每站都会停车的地铁？哪种猜测才是准确的？” “如果我们没有进入怪谈，只是普通乘客的话，这些疑惑或许可以用手机上相关的app进行解答。” “但自从进入怪谈后，手机里的各种功能虽然都能正常使用，却唯独收不到网络信号了。” 林序时语毕，崔泽立马掏出手机试着连网：“你试过了？诶？真的连不上了……” “下地铁前，我反复试了很多次，”林序时露出无奈的笑，“不然我也不会跟你们一样，同样选择冒险在非目的站下车了。” 崔沅站在一旁，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序时的言外之意：“冒险在非目的站下车，能够帮你获得什么？” 站台不远处，铁轨开始轻轻颤动，进站提示灯由红变绿，昭示着一辆林序时期待已久的b号线地铁，即将驶入站来。 林序时向来警觉，她耳朵轻轻一动，很快发现了铁轨的变化。 林序时边在心中计算着地铁的进站时间，边同二人说：“你们既然都是通过楼梯间来到这一层的，之前应该也都见到那块标题是“长宁医院站综合资讯”的玻璃咨讯牌了吧？”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清晰地传进崔沅和崔泽耳中，二人回忆起自己上楼前的经历，纷纷点了点头。 “这里，‘长宁医院’站，是f号线地铁驶向‘不停车的几站’前的最后一个换乘站。”林序时望向回忆着咨询牌内容的两人，缓缓开口。 “但却不是f号线和b号线地铁唯一的交汇站。” f号线地铁与b号线地铁在众多地铁线路中，是走势比较特殊的两条地铁线。 它们从“长宁医院”站开始，将连续驶过三个重合的地铁站，才会分道扬镳，奔向各自的终点。 林序时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由于在‘中间几站’不予停车的f号线地铁，会直接开过从下一站起的五站，那么，只要我们在这一站换乘b号线，坐一站或者两站后下车，再在我们下车的那站换乘回f号线，我们便能够确定……” “我们第二次换乘到的f号线地铁，一定会在每一站都停车。” b号线地铁轧过铁轨，带着微风驶近站台，扫下林序时头上宽大的卫衣帽。 碎发飞扬间，女生盯着空荡荡的地铁车厢，眼神中充斥着对自己计划的跃跃欲试。 …… “滴、滴、滴——” 随着开门提示音的响起，b号线地铁右侧的车门缓缓打开。 崔泽平时虽然急躁，却也不算刚愎自用，由于林序时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此刻他已经立场倒戈，第一个迈上了b号线地铁。 随后，林序时和崔沅相视一眼，也都上了地铁。 三人上车后等了一会儿，b号线地铁便关门启动，沿着铁轨向下一站飞驰而去。 林序时站在车门正前方的扶杆旁，单手抓着扶杆，第一时间抬起头来，去看车门上方的b号线地铁线路。 就是这个线路没错。 机警地确认完了地铁线路，林序时不动声色地看向崔沅和崔泽：“既然要合作，不如一起下车，多个队友多份保险？” ……其实是她想蹭崔沅的武力值，给自己的命多上条保险。 “我们听了你的主意，当然要恨不得把你绑在身上才安心。”崔沅差不多觉察了她的意图。 她眉峰轻轻一动，朗声揶揄：“不然你要是在证明自己的说法没错前就跑了，我们可怎么办？” b号线地铁不断略过周围石壁，平稳地向前行驶着。 车厢内，三人商量好下一站就下车后，便开始各守一方，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经历过于惊心动魄的原因，待在b号线地铁中，三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然而，林序时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等待着地铁驶达下一站，一边默默记下b号线地铁内部那些她未曾见过的信息。 她总觉得…… 眼下短暂的安全，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时间分秒流逝，b号线地铁很快驶入下个车站。 “乘客您好，‘文明购物中心’站到了，列车左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您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保持秩序先下后上，b号线地铁感谢您的乘坐。” b号线地铁内的播报音准时响起，连内容都与f号线大差不差。 但车门打开后的景象，却与之前林序时经历过的大为不同。 无数表情空洞的男女老少，将站台堵得水泄不通。 车门刚一打开，他们便相互推挤着冲了上来，将本欲下车的林序时三人围在中间，向车厢更深处移去。 三人很快被人流冲散。 林序时心道不好，可她的力量在人潮中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为了在人潮中自保，她也只好边思考着应对办法，边转过身，顺着人流向前走去。 就在林序时视线中的崔沅和崔泽完全消失前，她听到了b号线地铁冰冷的全新播报音： “车门即将关闭，请刚上车的乘客站稳扶好。午高峰时段，b号线地铁内客流量较大，请各位乘客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避免发生踩踏等危险。”《 》 11、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8 “滴、滴、滴”三声提示音过后，车门关闭，地铁开始再次向前运行。 林序时被一左一右两个“乘客”挤着，只能站在车厢正中间，眼睁睁看着自己错过下车机会。 错过了这站就...... 只剩最后一次下车机会了。 必须在下次到站之前，想到从人群中挤出去的办法。 列车启动后逐渐提速，车轮轧过铁轨的磨擦声再次响起。 林序时搭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她昂首略过一众“乘客”，将目光投向车门处。 车门前，表情空洞的“乘客”一个挨着一个，紧紧挤成一排“人体栅栏”，似乎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拦住想下车的林序时。 林序时目光微闪。 以她的身形和力量，强行突破出去太困难，那么......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们不得不避让？ 列车周围的石壁在不断后退，距离行至下个车站，已经行程过半。 林序时争分夺秒，回忆着刚刚见过的各种信息。 有没有哪条能帮到她…… 突然，在眼神扫过自己数据面板角落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感。 林序时在人群中艰难转过身，带着试一试的心态，朝向那个缺乏感情的女声开口的大致方向：“我要举报！我要向‘文明行为仲裁所’举报市民的不文明行为！” 大约过了十秒左右，带着机械音质的女声真的出现了：“市民‘林序时’您好，如果您要举报市民的不文明行为，请向‘文明行为监察局’进行举报。” “每次举报将消耗20点文明值，经监察局核实判定后，若举报成功，违规者将受到严重警告和文明值惩罚，您将获得其被惩罚文明值的10％作为奖励。请问您是否确认进行举报？” 林序时在听清举报成功后奖励的文明值数额时，短暂的沉默了下，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随后，她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确定，我确认进行举报。” 机械女声：“请提供您的举报内容，稍后将由‘文明行为监察局’的工作人员进行核实，对您的举报内容做出判定。” 林序时侧头环顾四周，在举报前，最后看了一眼她身边那些表情空洞，对与她的交谈声置若罔闻的“乘客”们。 希望她的猜测不要出错，希望...... 那些能够制约她的规则，对着这些奇怪的“乘客”同样有用。 林序时轻轻抬起搭在身侧的手臂，将双手收回卫衣兜里。 随后，她努力支起双侧手肘，为自己撑出多一点的空间，以便应对突发的危险。 做完这一切，林序时重启对话，将自己的诉求冷静地阐述给机械女声：“我要举报b号线地铁中的乘客，他们违反了地铁播报中提到的要‘先下后上’的规则，我正在下车，他们就已经冲上来了。” “举报内容录入完毕，正在将您的举报内容传送至‘文明行为监察局’……”收到举报内容后，机械女声开始了她的工作。 又过了半分钟左右，林序时得到了判定结果。 “市民‘林序时’您好，经‘文明行为监察局’的工作人员核实，您的举报内容属实，已予以该列地铁上违反规则的乘客严重警告，并对他们实施每人扣除10文明值的惩罚。” “恭喜您举报成功，获得因惩罚违规者所获缴的文明值总额的10％，共计435文明值。” “文明值总额结算中——” “市民‘林序时’，您目前的文明值数额总计达到549点。” 耳边的女声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表情空洞的人，像木偶般一点点转着脖子，朝林序时看了过来。 林序时虽然是匿名举报，但在这个车厢里，要想猜到是谁举报了匆忙上车的“乘客”们，未免太过容易了。 数道目光瞬间压在林序时身上，甚至不乏有些“乘客”露了马脚，表情有一瞬从空洞转为憎恶。 既然选择了铤而走险，那么便没有回头路。 林序时顶着巨大的压迫感，攥紧拳头，再次唤来机械女声：“我还要继续举报！” ...... 林序时在第一次尝试叫来机械女声前，便发现了自己的数据面板中，有一个尚未使用过的功能 ——道具商城。 这个功能要攒够500点文明值才能开启，她当时的文明值却只有114点。 于是，为了凑够这个数值，顺利开启“道具商城”并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林序时在机械女声向她阐述举报奖励的时候，大致估算了一下车厢内的人数。 既然确实是他们的“不文明”导致了自己无法下车，那也没什么好包庇的，在估计出举报所得的奖励足够帮自己凑够500点文明值后，林序时向“文明行为监察局”提交了举报。 举报奖励发放后，正如林序时所料，她的总文明值超过了500点，道具商店上的虚拟电子锁脱落，变成了“正在营业”的状态。 而现在，林序时正双手各提一桶她刚从道具商店里兑换来的酒精，第二次向机械女声举报： “我携带了大量易燃易爆危险品上车，这是十分不文明的行为，我要向‘文明行为监察局’自首！请让我下车，去监察局自首！！” 她话音落下，旁边刚刚整理好自己憎恨的情绪，继续“表情空洞”的“乘客”们，再次没藏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这样……也行？！ 就连机械女声都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半晌，她才缓缓继续运作起来，例行公事地说出了那句：“举报内容录入完毕，正在将您的举报内容传送至‘文明行为监察局’……” …… 列车逐渐减速，驶进了下个站台。 左侧的车门打开，人山人海的乘客中，有一个提着两桶酒精的女生，一边说着“借过”，一边侧着身子蹭了出来。 她的身后，整车乘客神色各异，却又不知道碍于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各自收回表情，重新回到了“面色空洞”的状态。 林序时挤出人群，重新站到站台上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 毕竟，跟四百多个人一起挤在地铁里，对她来说也跟蒸了次桑拿没什么区别了。 她放下手中的两桶酒精，回头向后看去。 b号线地铁已经重新启动，载着满车的“乘客”，向下一站驶去了。 这些表情空洞的“乘客”，仿佛是怪谈固定场景里的npc，虽然经常给她制造障碍，但是似乎也受到了怪谈的某种制约，必须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林序时目送他们远去，在心中复盘。 如果不是有着身份制约，也许在自己一开始举报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出手攻击报复她了。 车尾驶远，林序时转回身来。 她望着空荡荡的站台，想起了不久前才跟她达成合作的崔沅和崔泽。 他们都没有在这一站下车，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上一站就躲开人潮下车了，还是两站都错过了…… 既然走散了，这个问题也只能等她走出怪谈，再想办法得到答案了。 林序时收回四处逡巡的目光，再次向这一站站台中央立着的“综合资讯”牌走去。 这一站叫“明湖剧院”站，是b号线和f号线整条线路上的最后一个交汇站。 “明湖剧院”站的电梯没什么问题，刚刚那列b号线列车，也是在林序时的目送下离开的，不存在她又被拉进了平行规则空间的可能。 小心确认完一切，林序时搭上了下楼的电梯。 继而，她站在f号线地铁候车区的黄线前等待良久，终于坐上了能带着她驶向“中心城区”的地铁。 林序时一如既往的机警，在站台等车期间，她已经拿出手机，将《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又看了很多遍。 确认每一条都记牢后，才将手机收了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f号线地铁带给她的新困境了。 可新困境还没遇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便先涌上了她的心头。 林序时再次迈进f号线地铁时，望着空荡荡的，一个乘客都没有的车厢，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这样…… 这掉针可闻的地铁车厢，真的不是刚刚b号线内平静开局的复刻吗？ 林序时稳住心神，即使是再熟悉的场面，她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随时应对意外的到来。 然而，冷静如她，在面对一个已经坐过的地铁，和一个似曾相识的开局时，也难免不如之前细致。 再加上，她从车祸苏醒之后，便随时随地都在保持警觉，时刻都要准备着“完成任务”。 明明才过去半天，对于林序时来说，仿佛已经过了几天几夜。 她实在太疲惫了。 白炽灯的光洒在林序时后背上，将黑卫衣勾勒出一层磨砂亮边，炫目而神秘。 林序时利用刚上车的时间，将整个车厢几乎翻了一遍，再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随后，实在有些撑不住疲惫的她，终于离开扶了很久的竖杆，选择到座位上稍适休息。 下一站就是“中心城区”站了。 林序时双手插在卫衣兜里，静静等待着她的“目的站”到来。 然而，在林序时看不到的地方，代表车厢内空调温度的数字却越来越高。 车厢内，空调风逐渐从阴冷变为自然，最后又变成温暖而舒适。 暖意使人困倦，林序时的双目缓缓闭合，随后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然而，正在此时，f号线地铁驶进了下一个站台。《 》 12、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9 地铁的行驶速度越来越慢，车门对齐站台门时，地铁准时停了下来。 双语播报音再次响起：“乘客您好，‘中心城区’站到了，列车左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您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抓紧时间下车，f号线地铁感谢您的乘坐。” 林序时坐在瓷白的地铁座椅上，双手插在卫衣兜里，头微微侧仰，闭着眼睛，紧靠着后方的玻璃窗。 从播报音响起到地铁开门，已经过去了二十秒。 她仍然安静沉默，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车厢内，死一般的沉寂，针掉可闻。站台上，电子时钟的末位数字一下下跳动变化着。 每过一秒，就少一份生的希望。 “滴、滴——”地铁的关门提示音已经响起。 就在这时。 林序时的脑海中，一本书页泛黄的羊皮纸古书忽然开始自发向后翻页。 它翻页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古书中部的空白页。 随后，遒劲的墨迹如往常般，浮现在了羊皮纸上。 【天赋名称】：文明行为鉴定书 【天赋技能】：鉴定各类文明规则 【剩余可使用次数】：1 【冷却时间】：1h (注：由于主人拥有的文明值已经达到500点，天赋技能升级，天赋技能冷却所需时间已刷新。) 随着这几行墨迹的出现，林序时的大脑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 接着，她很快苏醒，并猛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车门外的站台上，写有“中心城区站”五个字的提示牌，透过玻璃窗直直映入她的眼中。 林序时神色一凝，动作却并未停滞，她反应果断，提步便向车门外奔去。 “滴——”随着最后一声提示音落下，车门开始闭合。 与此同时，一双黑色皮靴落在了站台上。 皮靴的主人步履匆忙，由于刚刚冲得太猛，身体惯性未消，又向前缓冲了好几步才站稳。 ——林序时在车门闭合前，卡着关门的死线，冲出了地铁。 站稳后，林序时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回头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虽然从今早开始，她就一直处于高压状态，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但她绝不是一个会在怪谈中，仅仅因为困意，就允许自己安心睡去的人。 怪谈中危机重重，稍不留神就会迈入陷阱，她怎么可能如此放松警惕？ 而且在她醒来时，车厢内的温度似乎出奇的温暖，那根本不像是一个地铁内部会有的温度...... 林序时回忆起车厢内的环境，由于再次高强度用脑，激起了她脑海中残余的痛感。 “嘶——”林序时倒吸一口凉气，边单手按住眉心，边想到了痛感的来源。 车门关闭前，《文明行为鉴定书》的升级给她带来了痛感，将她从睡眠中刺激醒了。 ！！ 忽然，林序时表情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如果《文明行为鉴定书》没有恰好在那个时候升级，她也就根本不会被唤醒。 那她的遭遇就会跟在b号线地铁上一样，猝不及防地错过下车机会 ——这次还是去往她的目的站的下车机会。 林序时的面色凝重起来，意识到这点后，曾经的很多记忆碎片都在她的脑海中拼凑起来。 怪谈需要平衡初始信息、崔泽描述过的f号线地铁灯光熄灭、车厢中过度温暖的空调风...... 似乎有一条模糊的线，在林序时脑海中慢慢串联起来，指引她探寻着什么呼之欲出的真相。 但到底是什么呢？ 林序时冷静地梳理着思路：“《文明行为鉴定书》，我要鉴定......” 她还没说完，便被突然出现的机械音质的女声打断： “市民‘林序时’您好，恭喜您的副本‘逃离地铁f号线’进度已达90％，下面发布终极任务。” “终极任务：请您遵守地铁标识，在5分钟内离开地铁站，失败将被抹杀。” 机械女声话音落下，一个林序时之前见过的东西，出现在了她面前的虚空中。 肖似电子钟的倒计时牌上，血色数字已经开始跳动。 ——00:04:59 林序时的右眼不受控地一跳。 抹杀警告逼她将精力抽回眼前，她只好转换思路，迅速观察起“中心城区”站内部。 “中心城区”站原本不算大站，但在机械女声发布任务后，站内的景象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通向电梯的出口甬道被无限拉长，中部出现了无数颜色各异、位置各异的地铁标识。 甬道中部处开始出现分岔口，按照林序时的想法，在这些分岔口中，应该至少有一条，是能够真正通往出站电梯处的。 原本安静陈列在甬道出口处不远的电梯，此刻也已消失不见，它被此时延伸得杂乱无章的甬道完全盖住，一丝边角都看不到了。 一时间，这条变得极为扭曲夸张的甬道，竟让林序时有些幻视自己原世界的闯关节目。 时间有限，林序时没有犹豫，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快步进入了甬道。 她要走的第一段路，地面隔三差五塌陷，凹出无数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 而在不曾塌陷的间隔处，地面上全都贴着黄底黑字的双语警示标识—— 【请勿在此停留。】 林序时抬眸远眺，大致记住这段路会在哪里结束后，收回了视线。 对她来说，这段路仍然恶意满盈。 这段路中间，除了那些已知的塌陷之处，剩余所有路面都像铺地毯般，被贴上了黄底黑字的警示标识，没有剩下任何空地能让她暂时落脚。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这里，她不可避免地要踩到那些标识。 林序时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梳理了下应对之法，继而抬起皮靴，踩在了黄底黑字的标识上。 随后，她用自己能逼出的最快速度，上一脚还未踩实，下一脚已经伸出，倾身向前冲去。 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林序时虽然神经紧绷，却不能握拳，她想到上学时体测的技巧，自然挥动起手臂，带动着身体再次提速。 跑着跑着，林序时微微有些喘息，额间也渗出了薄汗，她死死咬紧牙关，一边告诉自己不会踩空不用怕，一边逼迫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分神。 虽然五分钟之内离开这个跟嵌套莫比乌斯环一样的地方，堪比一场胜率几乎为零的“和时间赛跑”，但对于林序时来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可能放弃。 大约三十秒，黑色皮靴一刻未停，终于通过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段路。 然而，只要虚空中的血色倒计时还在继续，林序时就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下一个危机已经来临—— 【当心碰头。】 这是处平直的通道，左右距离比刚刚那里窄上不少，上方有着许多支出来的立体三角形墙体，其中一块三角形墙体上，粘着黄底黑字的警示标语。 由于标语在通道上方，这里的地面倒是正常可用，但头顶的三角形墙体却会不时冲出，袭击从下方经过的乘客。 林序时按住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死死盯着眼前的三角形墙体，不断记忆，试图寻找它们下落袭击的规律。 林序时的记忆力和分析力都还算不错，仅仅看了半分钟，她便已经将三角形墙体的下落规律找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这时候她却稍微有些犯难。 是花点时间，求稳再看一遍，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忆？还是为后续的未知危险预留出时间，现在就冲上去？ 虚空中，血色倒计时的数字依旧在悄然减少 ——00：03：42 林序时曲指死死握拳，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不行，这个三角形墙体压下来，很可能能将她的筋骨直接碾断。 她的命就系在自己这唯一的冲刺机会上，血色倒计时再怎么催促，自己的内心再怎么焦急，她也不能鲁莽。 一定要冷静。 八九不离十也不是百分之百，她必须完全确定。 做好心里建设后，林序时明显比刚才镇定了不少，她又花了十几秒，真正确定好三角形墙体的下落规律后，才附身向前冲去。 甬道上方的三角形墙体，时而在林序时身侧顺次砸下，时而在林序时左右夹击，时而在即将击落到她身上时被她灵巧避开。 黑色皮靴轻盈地点在地面上，林序时左避右闪，低头前行，以完全信任自己记忆力的态度，冲过了这个万分惊险的通道。 林序时冲过通道后直起身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此刻，她刚刚攥紧的右手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她甚至已经从自己的耳骨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无比剧烈的心跳声。 任何人在经过刚刚那条通道时，都不可能有机会在冲刺过程中，抬头去看头顶哪块三角形墙体即将砸落。 这也就意味着，要想活着从那条通道中出来，必须同时满足判断力准确无误，对自己极度信任，身手足够敏捷三个条件。 这对于林序时，清晨之前都还只是个普通学生的女生来说，基本已经是承受极限了。 虚空中，血色倒计时仍在流逝，5分钟时间即将过半。 林序时站在甬道中段，望向眼前陈列的五六条岔口，终于也生出了一丝迷茫—— 我真的还有时间，还来得及，试出一条真正可以通向车站外的路吗？《 》 13、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10 虚空中，鲜红的血色数字不断跳动，无声倒数着林序时的生命。 林序时双手交握，轻轻闭上眼睛，发狠掐了把自己的虎口。 恐惧、畏难……任何情绪在这个时候都没有用，都救不了你，退缩只会将你拖入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唯有直面困厄。 做完心理建设，再睁眼时，林序时已经清明镇定，她平静地抬起头，望向前方的岔口。 甬道中部共有五个岔口，一个岔口延续着甬道原本的方向，其余四个岔口左二右二呈对称状，依次分布排开。 正中间的岔口木门半敞着，门内通往上层的大理石楼梯依稀可见。 左侧的两个岔口都关着木门，靠近林序时的那个门上的玻璃窗被纸糊住，远离林序时的那个门上的玻璃窗被水汽模糊。 右侧的两个岔口则干脆用了密不透风的铁门。 ......总之，除了正中间那个敞着门的岔口，另外四个中没有一个能让她仅仅通过外观，就看清内部的景象。 林序时十指交叠，边放松因攥拳而过度紧绷的双手，边向几个岔口的中间处走去。 她梳理着思路，回忆起自己接到的“终极任务”。 机械女声给她的任务是“遵守地铁标识，在5分钟内离开地铁站”，既然终极任务提到了，这里就基本不可能跟“地铁标识”毫无关系。 既然无法透过玻璃窗，从内部窥探到有效信息，那么也许有用的信息在这个几岔口外面？ 想到这里，林序时加快了步伐。 林序时还没走到几个岔口的中央，余光便扫视到了新的发现。 她的想法果然没错，她想要的“地铁标识”此刻正贴在右侧两个岔口之间的墙面上。 那是一张白底绿字的出口指向图，图上标着六个方向各异的绿色箭头，分别朝向五个岔口与林序时的来路。 除了指向林序时来路的那个箭头后边写着“f号线地铁（海滨机场方向）”之外，另外五个箭头的后边，分别缀着用字母标明的abcde出口。 a、b出口对应林序时左手边的两个铁门岔口，分别通向两个名字陌生的街道。 c出口是那个正中央的楼梯出口，它和靠左侧、窗子被哈气模糊的d出口通向同一个地方，似乎是个购物中心，叫作“历茂百货”。 e出口就是仅剩的，被纸糊住木门小窗的出口了，它通向一个名叫“文明大厦”的地方。 这张出口层级图的存在，虽然说明这里确实有“地铁标识”，但依然无法帮助她判断应该走哪条路。 虚空中，倒计时数字来到两分钟整。 林序时把整张出口指向图看完后，视线又在c出口和d出口通向的地点上停留了几秒。 直觉告诉林序时，这两个通向同一地点的岔口，似乎可能成为她寻找出路的突破点。 时间紧迫，林序时毫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她果断转过身，朝着唯一一个木门半敞的通道走过去。 随后，她快步进入c岔口，甚至往楼梯上走了几步。 她站在中间岔口的楼梯间内，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又扬起头细看了一圈儿，实在没什么发现。 受血色倒计时所迫，林序时只好退回入口处，没再向上继续。 总感觉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 林序时边想着，边侧身回头，观察了下按指示图所示，会跟c出口一样，通向“历茂百货”的d出口。 d出口木门的小窗上被一片模糊的水汽覆盖，林序时这次站的近，看清了水雾是附着在岔口里的通道那侧的。 她盯着小窗上的雾气看了半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毛轻轻一动。 林序时走进c出口的楼梯间时，只想着在里面寻找些线索，以至于她根本就没留意周围的温度变化 ——因为那变化不明显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如果按照出口指示图所说，c出口和d出口真的通向同一个地方，那这毫不明显的温度变化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d出口小窗上的这种水雾，显然是由于通道内外侧温差过大，温度较高那侧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冷，降温凝结成的。 但跟c出口通往同一个地方的d出口，木门内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温差呢，它们所通之处不应该是同样的温度吗？ 林序时在意识到问题后，立刻走到d出口门前，她双手扶在门把上，用力拉了一两次，才将d出口的木门拉开。 迎面袭来一股暖风时，林序时便知道自己想对了。 她的动作丝毫未停，一边转身向出口指向图处走去，一边打开自己的数据面板：“我要使用天赋技能。” “我需要鉴定这张白底绿标的出口指向图的真伪。” 林序时清冽的声音落下，她脑海中的羊皮纸古书便立刻翻动起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此时的急迫，须臾之间，墨际在书页上浮现。 【鉴定对象】：出口指向图（位于中心城区地铁站出口甬道中部） 【鉴定结果】：图中部分标识真实，部分标识存在虚假伪造行为，已用不同记号标出，主人可翻至下一页查看。请主人细心甄别，谨防因虚假标识受骗，争做文明市民。 林序时按照鉴定结果的指导，在脑海中把鉴定书翻到下一页。 翻至下一页后，原本平摊在林序时脑海中的羊皮纸古书投射出一道微光，像林序时原世界的投影仪那样，将出口指示图的虚像立体呈现了出来。 虚像上，abcd四个出口的指向箭头旁，都附着醒目刺眼的鲜红色鉴定结果： 此处标识存在虚假伪造行为，一定范围内，未检测到可通向标识所述地点的通道。 只有代表木门上的小窗被纸糊住的e出口那支箭头，旁边才被鉴定书用黑色墨迹给予了肯定： 该标识为真实标识，请主人遵守真实地铁标识，争做文明市民。 看到这个结果，林序时自己也有些惊讶，原本她发现c出口和d出口的违和后，只想着用鉴定书验出些新的线索。 没想到它升级后，竟然能直接判别细节的真伪并翻页显示了。 虚空中，血色倒计时的分钟数已经归零 ——00：00：59 林序时看完鉴定结果后，丝毫不曾犹豫，便快速拉开木门，进入了e出口中。 时间紧迫，她一路快速向前小跑，又不得不压着些速度，以防因为自己的不留神，错过通道中某些不太明显的地铁标识，导致发生危险。 拐了两个弯之后，林序时的视野一下开了起来。 屋顶在她的视野中骤然升高，身侧的墙壁也到了尽头，在前方向两侧折去。 一个宽厅出现在了林序时面前，宽厅的正中央，赫然陈列着一部通向出口的斜梯。 ——00：00：48 时间吃紧，出站处近在眼前，林序时却没有因为被焦急或喜悦冲昏了头脑，而鲁莽冲上电梯。 因为她已经电梯的扶手旁，看到了新的黄底黑字警示标识—— 【握紧扶手。】 林序时盯着这四个字，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前面的【请勿再此停留】和【当心碰头】两处标识，都很明显的告知了她要面对什么样的危机，这部电梯的外观却看不出什么隐患，似乎十分安全。 她快步走近，绕着电梯检查了一番，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林序时站在电梯旁，拧眉沉思了起来，她剩的时间很少了，但因此就自乱阵脚只会消耗更多的时间。 难道说，她必须要先上电梯，这部电梯存在的问题才会暴露出来？ 可如果是这样，她该怎么预防即将面对的危险呢？ 林序时再次回忆起，她前两次九死一生通过地铁标识的经历。 在第一段地面凹陷的险路中，写有【请勿在此停留】字样的标识处是她唯一的落脚点，她必须踩在标识上冲过去，才能走过那段路。 也就是说，由于她没有在标识上“停留”，即使她短暂地踩在了标识上，也是遵守标识内容，没有违规的。正因此，她顺利通过第一段路并活了下来。 第二段挂有【当心碰头】标识的险路也基本是如此，由于没有违反标识内容，她依靠良好的记忆力夹缝求生，冲了过去。 这样看来…… 也许无论危险在明在暗，能够不违背地铁标识的内容才是关键。 林序时梳理完思路，抬眸又看了一眼地铁扶手旁那醒目的黄底黑字。 随后，她收回视线，快速在道具商店中买好自己需要的东西，目光中带着坦然的无畏，踏上了履带正在向上运转的电梯。 ——00：00：39 如果她没能顺利走出地铁站，这就将是她生命的最后四十秒了。 那就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来见识见识这部强调【握紧扶手】的电梯，究竟准备怎么刁难她，让她不得不松手吧。 中心城区站的宽厅中，空调温度舒适，四周寂静无声。 唯有中间的斜梯，由于刚刚被人启用，转动履带加速运行了起来。 林序时站在电梯台阶的右侧，身体随履带缓缓上升。 她紧紧扒住电梯扶手，因为用力，卫衣袖子滑下来一小截，手腕后方银质的器物若隐若现，似乎是某些美丽的银饰。 履带载着林序时不断升高，快升至整部电梯的二分之一处时，她忽然感到脚下一虚—— 这部电梯的台阶和履带一起消失了。《 》 14、F号线地铁乘客须知11 电梯台阶消失的瞬间，林序时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了她扒紧扶手的两只手臂上。 由于早有准备，林序时的反应十分迅速。 她刚感觉到悬空，便双手发力，抬起右腿，整个人跨过扶手，迅速趴在了扶手带上。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不滑下去—— 林序时平趴在电梯履带上，调整好姿势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下方。 银灰色的手镯正发着微弱的光，手镯上方还悬空投影出一个带着倒计时的光圈。 [强效摩擦力buff] [剩余可生效时间：00：00：57] ——这就是林序时在上电梯前，花了近百点文明值忍痛兑换的，能保证自己【握紧扶手】的道具。 虚空之中，出站倒计时还剩最后30秒。 林序时在稳住身体后，借助自己的强效摩擦力buff，以一种侧攀的姿势奋力向上。 很快，林序时凭借履带和buff的双重助力，顺利到达了出站层。 随后，她长腿一跨，整个人便从履带上翻了下来。 林序时落地后，迅速收起还有半分钟时效的摩擦力buff，抬眼环视四周，寻找着离地铁站大门最近的闸机。 还有最后15秒！ 林序时看准地铁站大门的位置，摸出口袋里的地铁票，放开速度向地铁闸机冲去。 10秒！ 林序时把票精准地按在了地铁闸机的感应区，在闸机发出那声“核验通过”的同时，迅速擦过还未完全收入闸机内的三角形挡板，动作轻盈敏捷，一气呵成。 5秒、4秒、3秒、2秒…… 林序时死死盯着眼前代表“文明大厦”的自动门，迈开步子奋力向前冲去，冲刺期间还不惜花费血本，从道具商店中给自己买来并叠上了[强效速度buff]。 最后1秒！ 文明大厦和中心城区站间的自动门打开，林序时侧身闪出刚开到一半的自动门。 ——00：00：00 虚空之中，倒计时归零，鲜血般的红色漫天卷地，映入林序时眸中。 与此同时，皮靴落地，林序时冲出了地铁站。 —————————— 文明大厦与中心城区地铁站的连通门旁，一个身着黑色卫衣的女生站在米白色地砖上，躬身撑着膝盖。 护眼的黄光洒在她的后背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夺目的金色光晕，璀璨而又神秘。 林序时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很久才平复好心跳。 她直起上身，额头的薄汗已在空调的帮助下消失，脸颊却因为运动过度，还透着些未消的红色。 林序时的耳边，机械音质的女声例行公事般响起： “市民‘林序时’您好，检测到您已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终极任务：离开地铁站，恭喜您顺利完成副本‘逃离地铁f号线’。” “在‘逃离地铁f号线’副本中，由于您始终遵守《f号线地铁乘客守则》，顺利离开了地铁f号线并到达了目的地，副本将给予您300点基础文明值奖励。” 机械女声话音刚落，林序时便看到自己的数据面板上，文明值总额又增加了300点。 虚空中，没什么感情的机械女声还在继续说着： “另外，由于您在该副本中表现出色，触发了隐藏规则《地铁站应急通道使用守则》，并通过了白衣女子的考验，副本将给予您‘白衣女子的信物’。” “叮——实物道具‘白衣女子的信物’已发放至您的数据背包中，请您及时查收。” 林序时刚刚一直默默听着，此刻实在没忍住，跟虚空中的机械女声反驳了两句：“白衣女子的考验？” “……我在楼道里差点被她杀了，你们管这叫考验？” 机械女声当然不会为她答疑解惑，她只管毫无感情色彩地陈述完自己要播报的内容，便彻底沉默了。 林序时本来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解释，她稍微活动了下手腕脚腕，发现机械女声确实再没什么指令了，便迈开步子，往文明大厦内部走去。 林序时记忆力极好，即使她刚刚在地铁中，经历了一整个惊心动魄的怪谈，都没有忘记自己来到中心城区的初衷。 她是要在这里找到户籍登记系统，激活自己的户籍信息的。 虽然她到达中心城区的时间，要比那个机械女声给出的七天时限早上不少，但此刻她毕竟还不知道激活户籍信息的地点是哪里，步骤是否繁琐。 头上悬着个七天抹杀的死线，林序时无奈的叹了口气，加快了走向文明大厦里的脚步。 她觉得还是早点找到人咨询一下，把这件事情办完比较好。 不然要是还没来得及激活户籍，就又被卷入个什么比七天时间还长的怪谈，她就算能破解怪谈规则，也活不到怪谈结束了。 林序时一边往里走，一边调出自己的数据面板，请点起仓库中的东西。 这个诡异的世界遍布着危险，她还是得对自己手中有多少筹码了如指掌才行。 文明值、buff、称号……忽然，林序时神色一滞，眼神停留在了那个名叫“白衣女子的信物”的道具上。 对了……这东西她还没打开看过。 为什么一个当时要杀死她的诡异怪物，竟然会觉得她通过了“考验”，并且还把自己的“信物”交给她？ 她们俩分明一共才在那个破旧楼道里，以她追她逃的方式“相处”了极少的时间，彼此之间也从未认识过啊！ 林序时怀着极大的疑惑，查收了这件“信物”。 然而，在她真正见到“信物”的真容后，疑惑未曾得到解答，眉反而拧得更了。 因为这所谓的信物，似乎像是……许多封语言混乱的 ……死亡日记。 [小梅，妈妈一定会赚到足够多的钱，来治好你的病的。小梅，不要怕，我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妈妈就算是去借，也绝不会看着你就这样病下去的。——10.8] [小梅，今天孙主任看了你的初期诊断结果，你知道吗，她说咱们只要积极配配合治疗，你的病是有可能痊愈的！妈妈太高兴了！——10.14] [小梅！妈妈今天赚到了很多钱，等妈妈把咱们欠的钱还上，咱们就去买新衣服，吃好吃的！小梅，你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再等一等妈妈啊……妈妈会很快赚到钱啊……——10.19] 前面的日记内容还都比较乐观向上，事情的转折点，大概发生在11月17号前的某天。 [小梅，我的孩子，你……你怎么会……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我明明是完全按医嘱做的，我明明是完全按医嘱做的……——11.17] [这群庸医！这群只顾赚钱的庸医！——11.21] [孙主任还是不一样的！你好起来一些了我的孩子……妈妈这就去赚更多钱，咱们一定能治好！——11.24] [这群可恶的庸医，凭什么不让我去见孙主任，还谎称她出差了！孩子……我一定会找到孙主任，会带孙主任去救你的！我可怜的孩子，你再撑一撑……——11.28] 日记的内容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到这里为止，林序时还能够看出写信者大致的意思。 概括而言，就是一个母亲为了救治自己的孩子，想要去找良医“孙主任”，却被庸医拦住的故事。 但后面的日记内容，林序时却有些看不懂了。《 》 15、文明大厦 日记一直写到了次年四月，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次记述的间隔越来越久。 [小梅，妈妈终于联系上孙主任了！她已经跟妈妈讲了具体的治疗情况。我的孩子，你别怕，妈妈这就去攒更多的钱，你一定会早日康复的！——12.18] [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钱……这么多药……算了，这些毕竟都是小梅的救命药，钱的事，我再想办法赚吧。——12.27] [竟然……要取这么多药？还要做这么多检查？小梅的病真的……这些都需要吗？——1.19] [怎么可能？！……庸医！！你们几个都是庸医！！你们榨干了我的钱，那可是小梅的救命钱……偿命！我要你们通通偿命！——2.5] 看到这里，林序时微微扬起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她在楼道里被白衣女子追杀，对方也是喊着让她“偿命”。看来是把她当成了日记中所谓的“庸医”？ 林序时在心里存下疑惑，看向日记后面的内容。 从这里开始，日记的记述时间出现了一大块空档，后续再出现的文字内容，时间上已经到了三月，内容也变得语焉不详。 [小梅……小梅是谁？她好像得病了？为什么我这里会有这么多她的化验单？——3.11] [今天是周五，对，周五！周五杂货店要发工资，我得抓紧时间领钱，小梅还等着钱治病呢！——3.23] [奇怪，今天怎么会在医院醒过来，我不是住在员工宿舍吗，我怎么会到医院去？——4.2] [小梅，妈妈的孩子，你怎么会……怎么会……你等着，妈妈这就去把全部的积蓄取来，然后带你去找孙主任。哪怕花光积蓄，妈妈也一定会治好你的！——4.11] [医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要去做什么的？——4.18]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小梅，对不起……妈妈还是没能做到……——4.24] [妈妈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放弃了。对不起，小……小……，再见了，我的孩子。——4.25] 三月到四月这段时间，日记内容开始变得十分奇怪。 如果写日记的人就是白衣女子的话，那么在这俩个月里，她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糟糕，时而有明确的目标，打算竭尽全力救治小梅，时而又根本记不得小梅是谁，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医院。 林序时从仓库中取出这本破旧日记，拿在手中来回翻看，试图通过这些零碎的记述，拼凑出那段时间里，白衣女子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拇指在有些卷边的白纸上轻轻碾过，心里闪过各种可能。 从日记的表述来看……白衣女子似乎是在给小梅攒钱治病的过程中，记忆受到了什么冲击。 她之前分明干劲满满，想着努力攒钱给小梅治病，却在这本日记断档一个多月后，重新提笔记录下了那些割裂奇怪的内容，对小梅康复的态度也变得十分悲观，甚至提到了“只能放弃了”这种话。 这中间空白的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序时微微颔首，边反复翻看着手中日记的内容，边向文明大厦深处走去。 很快，她的步伐停在了直梯紧闭的银色自动门前。 林序时合起手中的日记本，将它收到仓库内，重新把思绪拉回现实。 日记她以后还有时间慢慢研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到激活自己户籍信息的方法。 林序时默不作声，视线望向身前的直梯。 似乎为了印证“文明大厦”这个名字中的“大厦”二字，刨去林序时此刻所在的负一层和负二层停车场，这部电梯能到达的楼层仍有二十四层之多。 电梯门左侧的墙面上，贴着一张指明了各楼层功效的“提示图”，林序时走过去，将图上的信息收入眼底。 文明大厦共有二十六层，除了通向地铁f号线的负一层和负二层停车场外，文明大厦的一至四层，有着一个林序时梦寐以求能够看到的名字：文明行为公证处 ——就是机械女声发布的任务中，那个能够激活她户籍信息的地点。 林序时的眼神瞬间亮起来，她抬起手，将电梯门左侧的上楼键按亮。 电梯收到指令后，从原本停着的六搂开始下降，等电梯期间，林序时又将视线挪回了那张指明各楼层功能的“提示图”上。 文明大厦的五楼被一个叫做“文明行为保障处”的机构占领，而自六楼往上，十几层的空间全是这个“文明行为保障处”的员工宿舍。 “叮——”电梯下降得很快，没给林序时太多观察时间，便催促她收回了目光。 电梯里空无一人，林序时站进去，按下一层的开门键后，她便出于防御本能，戴上了卫衣帽子，并将自己的双手拢在了卫衣前口袋中。 一层电梯的上升时间转瞬即逝。 “叮——” 林序时走出电梯，进入了一个十足宽敞的高顶大堂内。 刚踏入这里时，林序时甚至被光线刺得晃了下眼睛，她紧急用手遮住透过高大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半天才得以恢复视力。 擦干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林序时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终于也算从f号线地铁里“爬”出来，重新得见天日了。 一层大堂内，空调温度适宜，座椅陈列有序，办公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林序时走向办公窗口，在自助取票机前领完号码，自觉地排在了队尾。 她站在队伍最后，默默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人与她之前在地铁里遇见的眼神空洞的人们不同，不论是办公人员还是排着队准备办事的人，林序时都能在他们的脸上，捕捉到自然而生动的神情。 也就是说，这会儿她大概确实身在一个类似办公楼的大厦里，而不是那种充斥着诡异规则和危险的怪谈中了。 不过这里……怎么看应该都不是她原本所在的世界了。 在她原本生活着的世界里，城北公路、跨江大桥……甚至“思明路”地铁站，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可自从她进入了地铁站后，不仅“思明路”站从地铁线网图上消失了，她更是在被拉入地铁怪谈后，坐着一系列根本没听过的地铁，来到了一个在她之前的认知中根本不曾存在的地方——中心城区。 就连现在仍然名义上存在的“城北区”，除了名字之外，应该也跟她曾经上学的那个“城北区”没什么共同之处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总不能为了返回原点一探究竟，再去坐一遍差点要了她命的f号线地铁。 林序时回想起地铁怪谈中的种种，寒恶地缩了缩脖子，觉得还是在这里排队，走一步看一步比较理智。 想到这儿，她抬起眼数了数前方的排队人数，站在队伍最后耐心等待起来。 “56号，请到文明行为公证处一层a4窗口进行业务办理。” 广播里念到林序时手中的号码，她应声走到业务窗口前，在正对窗口的灰色转椅上坐好。 窗口内，业务员一边在虚空中飞快操作着数据面板，一边问她：“您好，56号是吧，办理什么业务？” “我想激活自己的户籍信息，”林序时礼貌回应着，略作停顿后，她又补充了半句，“哦，还有我的称号。” “你填一下信息。”业务员双手飞快摆弄着眼前的数据面板，调出俩份虚拟表格丢给林序时。 随后，她例行公事般提醒道：“这两份表格一个是激活户籍信息用的，一个是激活称号用的，填了就要计入个人档案，填过之后很难修改，请一定认真填写。” “对了，如果你确定户籍和称号都要激活，一会儿需要缴纳20文明值的手续费。”业务员继续边忙边交待着规定，“目前还交不起的话，请赚够了文明值再来。” 林序时点点头，接收了对方传到自己数据面板中的文件，逐字逐句阅读并认真填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序时将两张完整的虚拟表格交到了业务员手中。 业务员边将虚拟表格中的信息录入进数据面板，边对林序时说：“文明市的人不多，初来乍到的新市民都会免费分配住所，当然，仅限第一个月，后续就要给公寓支付文明值作为租金了。” “公寓的地址和钥匙在这，你收进数据面板中吧。” “好的，谢谢。”林序时点点头，将两份虚拟表格的备份和公寓地址、钥匙一起收进了仓库中。 …… 林序时消耗二十文明值，成功激活完自己的户籍信息与称号后，灵活地闪出队伍，朝着文明大厦的出口处走去。 虚空中，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市民‘林序时’，检测到您已在7天内，成功将户籍信息录入户籍登记系统中。” “恭喜您正式成为‘文明市’的市民。”《 》 16、文明大厦 “市民‘林序时’，恭喜您刚刚成为了本市的正式市民，请查收您的新手市民礼包。” “叮——” 机械女声的话音落下，林序时打开自己的数据面板，看到自己的文明值又增加了200点，又发现地图、线上购物中心等生活区域的功能也变成了解锁状态。 林序时的目光在这些功能间流连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了数据面板刚亮起的新倒计时上。 [怪谈自然触发倒计时剩余：4天23h59min] 林序时放慢走向门口的脚步，定神盯着这个淡蓝色的透明倒计时。 比起数据面板上新解锁的其他功能，这个倒计时的出现更加令她疑惑。 按照这个倒计时给出的说法，每两个怪谈间的自然触发时间是5天的话，那么从清晨醒来至今，仅仅半天的时间，她怎么可能接连卷入交通规则和地铁乘客须知两处怪谈中？ 她这两次生死逃亡之间，相隔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不太对劲。 林序时停下脚步，静静梳理了一遍思路，随后操纵数据面板，查看了刚刚解锁的地图功能。 虚空之中，一张仅林序时可见的虚拟地图，以淡蓝色数字影像的方式，绘出了文明市的全貌。 地图上，文明市按照东西南北中的不同方位，被自然划分为五个区域。 中心城区位于文明市市中心，占地面积最大，中心处立着三个比邻而建的建筑，其中，最中央的文明大厦高耸入云，文明大厦旁，两栋庄重矮楼——文明行为监察局和文明行为仲裁所，以轴对称的形式，分驻其左右。 以这三座建筑为中心向外扩展，周遭居民区、生活区和娱乐场所一应俱全。林序时前不久拿到的公寓地址，就是在中心城区的居民区内。 中心城区之外，城北区、城西区、城南区和城东区分别按其方位连成一圈，首尾相接将中心城区包围起来。 相比功能齐全且纷繁热闹的中心城区，其他四个区则人烟稀少，看上去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险。 林序时似乎早有目标，目光仅是在地图上匆匆扫过，便操纵着数据面板，在地图上沿着地铁线路，将城北区的某个位置一再放大。 被放大的区域里，f号线沿线地铁站的名字叫做“长源广场” ——正是林序时进入地铁站后，发现“思明路”站消失的地方。 林序时控制着数据面板，将“长源广场”站附近的环境放到最大，随后抬眼看去。 将“长源广场”站周遭环境尽收眼底的同时，林序时脸上露出“果然”的神色。 本该在城北区穿过的江流不复存在，因爆炸而塌陷的跨江大桥变得毫无踪迹，城北区现有的街道分布，也与林序时记忆中不再相同。 一切与她原世界有关联的地点，似乎都随着“思明路”地铁站变为“长源广场”站，而彻底变换了。 林序时将唇抿成一条线。 从复盘的结果来看，大概就是在她经历地铁怪谈之前，彻底进入了这个与自己原世界不再相像的异世界。 那么…… 她几乎连续经历了两个怪谈，会不会与她经历第一个怪谈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尚未完全脱离原世界有关？ 林序时沉思片刻，按揉着自己的眉心，改变了脚下的方向。 她朝大厅内的咨询区走了过去。 由于文明市的市民数量本身不多，此刻不远处的咨询区显得冷冷清清。 办公人员趴在咨询区的桌子上，用手捂着张开的嘴，结结实实打了个哈欠。 半晌，他终于发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赶紧飞速弹起上身，绷直成一个十分专业的姿态。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问题，文明市民公证处咨询员，竭诚为您答疑。”咨询员边抻直被自己趴皱的白衬衫，边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我刚看了一下，这边是专门为新市民答疑解惑的咨询区，是吧？”林序时长腿一扫，踩着高脚凳底部的银环，侧身坐上去，“我有几个疑问。” 对面的咨询员保持着职业微笑：“请讲。” 林序时佯装思考，半晌，她选择了个普普通通的切入口：“我一直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发布任务，每次通知我进入副本怪谈中的也是她，这个东西是什么？天赋技能也是每个人都有的吗，大家的天赋技能一样吗？” 其实早在户籍信息激活的同时，林序时就已经从数据面板刚解锁的“新手指南”上，查到了关于这几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真正想了解的东西实在不适合开门见山，只能先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奠定一下开启对话的基础。 咨询员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些，持着标志性职业微笑，例行公事般报出了标准答案：“您好，您所能听到的发布任务的声音，是由我们公证处依托能量中枢，跟各个怪谈建立的链接锚点。啊……您可以简单将它理解为系统。” “系统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增加本市市民在怪谈中的安全系数，尽量保证大家即使在怪谈中，也能及时与我们取得联系，尽量减少意外的发生。” 咨询员笑容依旧，这问题似乎答过千百遍般熟练，越说越自信，甚至还为林序时解释起了她没有问到的系统的作用。 然而，林序时听见咨询员说到“减少意外的发生”时，却是眉心一跳，十分难以置信。 她可没忘记这一路走来，系统都给她发布了些什么魔鬼任务，别说减少意外了，这系统说是恨不得至她于死地都不为过。 不过，林序时的表情收敛得非常快。 无论心中怎么惊涛骇浪，瞬息之间，她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再次充当起了好奇的新市民，用充满疑惑的双眸紧盯咨询员，沉默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对方果然没有在意她微小的表情变化，依然在自信满满地讲着标准答案：“至于天赋技能，每个人都有天赋技能，但每个市民的天赋技能是自身独有的，文明市任何两个人之间，都不会出现一样的天赋技能。” “哦……原来是这样！”林序时似乎恍然大悟，努力消化着信息。 随后，她作出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再次发问：“我想问问，一般大家激活户籍信息成为新市民之前，都会经过几个怪谈啊？” “嗯？”咨询员没想到她没问衣食住行相关的常规问题，反而选择了询问这个。 “一般、一般都是一个。”问题不在标答库中，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侧过身去，求助办公用的数据面板，“激活户籍一共只需要20文明值……而在文明市……即使是通过最低级的怪谈，能获得的文明值数额应该也会高于20点。” “哦，你说一般情况下是一个……”林序时拉长声音，梳理着各种可能，“那特殊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是有人能够在不通过任何怪谈情况下，就取得文明值？” “还是会出现有人在一个怪谈中没能攒够20点文明值，需要到下一个怪谈中继续攒的情况？……我知道这概率不高，但应该也是存在的吧。” “或者是……有人即使攒够了文明值，也仍要继续通过怪谈，直至走到这里去激活户籍信息？” 林序时回忆起办理户籍信息激活时，业务员对她说的那句“目前还交不起的话，请赚够了文明值再来”，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些猜测。 为了在验证猜测的同时不暴露自己，她将真真假假几条疑惑混在一起，说给了咨询员听。 对面的咨询员果然被她问得十分头大，一时不解于她的问题怎么忽然从基础变得这么刁钻，连嘴角的职业微笑都没绷住：“要不、你再……再问一遍？” 林序时也对他露出微笑，又十分好脾气地一连说了好几次自己的问题。 因为这个长长的问题，咨询员直接在上班期间带上了“痛苦面具”，在第五次听完林序时的问题后，他似乎终于理清了思路，针对问题逐一展开解答。 “第一个问题，文明值的唯一获取方式，就是从怪谈中获取，不能买卖不能赠与。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不通过怪谈就取得文明值。” “第二个问题，极特殊情况确实是有的，但是……那种概率真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最后一个问题……诶？你这算什么问题？”咨询员停下操作数据面板的手，歪头看她，“一旦从第一个怪谈出来时文明值攒够了，不是会被直接传送到文明大厦的吗？什么‘直至走到这里’，你说什么呢？” 咨询员对林序时的最后一问十分不解，抬眼观察了她半天，发现她虽然古怪问题一箩筐，得到答案后认真思考的神情却不似作假，这才确定了她不是过来没事找事的。 半晌，他见林序时暂时没有再问的意思，便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将视线重新移回了数据面板上。 另一边，林序时仍在全神贯注，依托刚刚得到的信息，奋力盘清自己的疑惑。 实际上，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在前两题的掩饰下，林序时真正的疑惑所在。 这个问题听起来没什么特别，实际得到答案时，林序时却是近乎震惊的。 如果说“从第一个怪谈出来时，文明值攒够20点，就会被直接传送到文明大厦”的话。 那么在第一个怪谈过后文明值早已过百的她，为什么还有机会去坐地铁，并被地铁怪谈当做“外地人”卷入其中呢？ 林序时瞳孔微缩，有些不寒而栗。《 》 17、检举违规行为 时间悄然流逝。 林序时依然侧坐在高脚凳上，神情似乎是在反复斟酌什么。 她轻轻按揉着自己的眉心，回忆起地铁怪谈中的各种异样。 在她进入地铁怪谈时，被平衡过的初始信息及资源、突然挤上b号线的几百个表情空洞的乘客、险些害她丧命的地铁内温暖的空调风...... 如果说她在第一个怪谈中，遇见的各种与原世界相悖的交通规则，像一场不论对谁都无差别的致命恶意，那么她在地铁站怪谈中遇见的许多事，就更像是一种针对，或者说一种蓄意加害了。 林序时甚至隐隐预感，这种蓄意加害可能并非来自怪谈本身，而是源于人为。 “多谢，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林序时按下心中猜测，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场交谈，向文明大厦外走去。 文明大厦的玻璃门完全透明，似乎感应到她的走近，两扇门自动缓缓向外打开。 许久未见的温暖阳光洒在身上，林序时不自觉舒展眉宇，轻呼出一口气。 门彻底敞开，她径直离开文明大厦，左拐走向了大厦旁的庄重矮楼。 矮楼外观灰白，门口的灰白牌匾上，印暗红色的一排字—— 文明行为监察局 林序时走到监察局门前，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视线在这块牌匾上徘徊许久，最终收回目光，提步走进了监察局内。 文明行为监察局内，一切陈设行列分明地排布着，灰白的墙体添上几分肃穆之意，厚重的白色窗框与厅堂内的两列大字相互映衬。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有文明大厦明亮的高顶大堂做对比，监察局内显得格外庄重正式，甚至难免令人有压抑之感。 林序时安静地扫视厅内各处，半晌，她来到一扇玻璃门前，屈指敲门。 玻璃门里，正在摸鱼小憩的女人直起身来，边打哈欠边揉眼睛，一脸困意的来给她开门。 她见到林序时，挂上了职业微笑：“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姐姐，我想问问，”林序时的表情好奇而无害，“监察局哪里可以检举违规行为呢？” “检举违规行为？”身着西装制服的女人听到这六个字，眨了眨睡意朦胧的双眼，比刚刚更清醒了些，“为了保证检举的公正性，我们监察局一直采用非人工检举模式。” 她侧过身，对着玻璃门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随后，在林序时无声的注视下，左拐走到另一个门前，拉开往里看去：“诶？我那个检举科的同事今天不在……” “这样吧，我先带你过去。”她没找到人，改口唤林序时跟上，二人一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半分钟后，她们来到了一台白色机器前，身着黑色制服的女子输入指令，淡蓝色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机器上方。 秉持着监察局员工的自觉，她给林序时打开机器，教过她如何操作后，便自行离开了。 通体淡白的机器前，一身黑色的林序时自然地倚机器而立，呈现出极致的反差。 她微垂着头，视线落在全息投影的操作选项上，逡巡片刻后，抬手按下代表“检举”的虚拟按钮。 “检举”按钮显示被按下，经过半分钟左右的加载，淡蓝色的全息投影弹出了新的界面。 【请在下面的方框内，填写您想要进行检举的内容。】 林序时读完这行字后，微微顿了几秒，抬头环顾向四周。 周围……似乎没什么摄像头。 她收回目光，抬起右手，在操作台上试探性地打下两个字。 淡蓝色光屏上立刻显示出了对应的内容：“＊＊” 嗯？ 监察局的检举环境竟然保密性还不错，看来是真为检举者的安全考虑过的。 眼见自己打出的字被加密了，林序时眼底透出几分笑意，对接下来准备输入的内容更放心了些。 监察局的自助检举处内，林序时将手腕搭在纯白的操作台上，手指飞速移动触击着屏幕，边输入检举内容，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虽然已经经历了两场刺激的逃亡，但说到底，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仍然是模糊且残缺的。 因此，她才会选择在文明大厦中，冒险对咨询员提出三个问题，以此试探到底是她过于敏感，还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怪谈，真的有异于常态的违和。 结果也证实了，这种违和感并非她的错觉。 她在第一个怪谈中，就已经攒够了三位数的文明值。 按照咨询员提到的“从第一个怪谈出来时，文明值攒够20点，就会被直接传送到文明大厦”这种说法，她应该在通过副本后，立刻被传送到文明大厦，而非还有机会走进地铁站。 可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了。 那就只能说明，这背后存在着一些，目前她还无法确切知晓，但从结果来看，势必是要对她不利的因素。 这些因素试图通过阻挠她第一时间就能到达文明大厦，来拖慢或者阻止她获得文明市市民的身份。 而无论这些因素是什么，“拖慢”和“阻止”这两种行为本身，大概率不会是无目的发生的。 如果真的只是怪谈诡异的“恶作剧”，那么应该无差别攻击所有人，而不是单独针对她。 林序时打了七八行字，停下来活动了会儿手腕，继续触击操作台，对自己的检举内容进行收尾。 她现在对文明市的了解太少，一时间没办法判断自己被针对的理由。 不过既然这种针对已经发生了，那么比起锁定恶意的源头，对此刻的她来说，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安全才是当务之急。 这也是她在斟酌后，决定立刻到文明行为监察局进行检举的原因。 这个世界里，每隔五天是会自然触发新怪谈的。 那么，既然她已经知道，这些对她存在恶意的因素，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怪谈，对她的性命造成威胁。 她当然要以最快速度，利用自己现在正式的市民身份，尝试寻求当地监察局的庇护，对违规行为进行检举了。 她不是文明市的市民嘛，这是一个文明市的市民应该做的！ 与此同时，林序时敲下最后一个字。 她在检举信中，先是厚码了自己的身份，又将自己在怪谈中遇到的，与规定不符的恶意逐一阐明，最后，在仔细阅读检查了一遍后，林序时选择了“提交”。 淡蓝色的虚拟投影上，出现了代表“正在加载”的白色虚拟光圈，又过了十几秒，弹出了“提交成功”的提示。 林序时点击“确认”后，操作台下端的细轮忽然转了起来，不一会儿，几张刚打印好的白色a4纸，被从出纸口送出来。 林序时垂目弯腰，拿出那几张打印纸，又用手指轻轻一捻，将它们分开。 这几张纸上是她刚刚阐述的检举内容，文明行为监察局为保障检举者权益，在每个市民检举过后，都会为他们提供一份“检举证明”，也就是林序时现在拿在手上的这几张打印纸。 这几张纸表面上就是普通的打印纸，实际上材质特殊，在红外线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文明行为监察局特有的印记。 林序时抽走那几张纸后，操作台上方淡蓝色光幕中，先是显示出“已打印”三个字，随后又弹出一句红色字体的醒目提示： 检举结果将于五个工作日内公示。 五个工作日。五天。 出结果所需的时长竟然跟在文明市自然进入怪谈的时长是一样的。 林序时心中升腾起些许不安的预感，她垂目凝视着这行字，良久，才缓慢移开了视线。 林序时从检举证明上寻求突破未果，却也没有着急离开，她在操作台旁站立良久，试图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好整理接下来的思路。 目前，她处于脱离怪谈的状态，这种状态最多还能保持四天有余。 林序时将检举证明收进数据背包中，继而双目闭合放空自己，以剥离情绪带来的杂念。 半晌，她再度睁眼，视线先是凌利地聚焦于前方某处，尔后又缓和下来，仿佛刚刚的眼神只是错觉。 在这四天中，有两件事情是最为重要的。 首先，她必须最大限度地搞清这个“文明市”目前的情况，减少自己之后因不了解实情或规则，而涉陷的概率。 其次，来到在这种充满危险的地方，生存保障显然是十分重要的。 既然大多数东西都能收进数据面板的背包中，那么在接下来的四天里，她需要尽量为自己买齐各种生存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说到生存保障…… 林序时十指交叠，轻轻活动着手腕，神情若有所思。 常理来说，初到陌生城市，除了衣食住行，货币当然也应该是保障人们生存的重要一环。 而“文明市”中的货币，应该就是之前在她屡次通过怪谈后，所拿到的“文明值”吧。 如果将“文明值”视作一种虚拟货币，这么重要的东西，在文明大厦的咨询员口中，却是只能通过进入怪谈获得…… 那这赚取文明值的方式，无异于迫使市民去以命换钱。 “怎么是你？” 林序时疯狂蔓延的思绪，被身后一道清冽的女声打断。 “你从地铁站出来了？”《 》 18、文明市第三医院 林序时闻声收回思绪，半扭过头，用余光扫视身后。 一个跟刚才带她过来的工作人员一样，穿着黑西装和白衬衫制服套装的女人，正在缓缓向她走来。 林序时注视着逐渐向她靠近的女人，眼中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 竟然是她。 那位在地铁怪谈中，与林序时相互试探过也合作过的“女白领”，崔沅。 崔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没什么大表情模样。 她向林序时点头致意，随后微笑着表示自己的惊讶：“真没想到能跟你在这重逢啊，地铁f号线里遇见过的——聪明妹妹。” 崔沅看林序时的眼神带着几分探寻：“虽然一起过了一个…半个怪谈副本，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又见面了崔沅姐，我叫林序时。”林序时将检举信挡在身前，不动声色地把它快速收进背包。 继而，她自然地转身，也向崔沅回以微笑：“崔沅姐你们也平安出来了。” “我们能顺利通过上个副本，还多亏了你对进站前那张地铁线路网的记忆呢。”崔沅眉眼一弯，“对了，你今天到这里来，也是来参加入职考核的？” 入职考核？那是什么。 “我刚来文明市不久，只是先四处转转，了解一下情况，”林序时将空出来的双手收回口袋中，“崔沅姐你呢，你这身制服...” “刚刚经过的工作人员也穿成这样，是这里的统一制服吗？”林序时的视线在崔沅的西装外套上逡巡半晌，抬眸与她对视，略微迟疑，“你...你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嗯，我是在通过f号线地铁演化出的怪谈后转正的。”崔沅莞尔，随即看到林序时正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她，微微一愣，“你也想加入？” 林序时点点头。 “行，我找找招聘公告。”崔沅拿出手机，开始翻找消息。 林序时自觉地凑到崔沅身边，边关注着崔沅翻找消息的进度，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崔沅姐，等下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啊，”崔沅还在低头翻找消息，闻言不假思索应下，“我的id号码是......” 林序时在文明大厦中排队等待办理市民身份时，曾经检查过这部从她原世界带来的手机。 虽然从地铁怪谈出来后，这部手机本身的信号恢复了，但从林序时原世界下载来的那些软件，却都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手机的主屏幕页上，则多了个她之前从未见过、也没有主动下载过的淡蓝色app，叫做“文明社区app”。 由于林序时之前点开过这个软件，她的市民id已经自动进行过注册，此刻她再次点击软件图标，便直接登录了进来。 加载进入后，林序时找到好友搜索栏，将崔沅刚刚报给她的那串数字输了进去，发送好友添加申请。 “找到了，”崔沅顺手通过了林序时的好友申请，随后将跟招聘公告有关的通知全部勾选，转发给了林序时。 “嗡—嗡—”林序时垂下的右手中，手机轻轻震了两下，提醒她新消息的到来。 她解锁屏幕，进入了淡蓝色app的收信箱。 【您有三条来自“崔沅”的最新消息。】 林序时点击查看详情，发现三条信息的题目分别是“文明行为监察局招聘公告”，“文明行为仲裁所招聘公告”和“文明行为保障处招聘公告”。 她依次点开每条信息，快速扫过信息中的文字，目光在扫过“薪资待遇”一栏时微微一顿。 按照文明大厦中咨询员的说法，文明值仅能通过进入怪谈获取，但招聘公告的“员工待遇”一条中，表述却与咨询员说的不同。 员工待遇：文明行为监察局（仲裁所/保障处）将免费为员工提供食宿。员工在职期间，若征领任务并完成，将按照任务完成度及任务难度进行评级，并按照评级情况，适当发放文明值作为奖励。 林序时垂头看着这条规定，眸色越发幽深。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一些记忆碎片不断在她脑海中重现，时而按照时间顺序一字排开，时而又变更成思维导图的模样，相互联结。 “崔沅姐，”半晌，林序时调整好自己的神态，像个普通求职者般，语气自然地开口，“招聘公告里这个‘征领任务’中的‘任务’指的是什么呢？完成后能得到很多文明值吗？” 崔沅对她的问题有些意外，随即又联想到，她在地铁怪谈中与自己跟哥哥同为“外地人”，不免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猜测。 “地铁怪谈竟然是你的第一个副本？”崔沅面露惊讶，声线也不似以往般平静，她侧身重新看向林序时。 见崔沅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林序时稍作迟疑，最终迎着崔沅打量的目光，面露微笑，含混默认了她的说法。 现在她对文明市的了解还太少，因此，在成为文明市民前曾两次被拉入副本这种极其反常的事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哦？那你运气可真不好，我还没听说过有谁在新手期，就会碰见这种难度的副本的。”崔沅好似并未起疑，她很自然地为此找出合理解释，“不过，也可能是受到了那个即将举行的竞选的影响吧......” 崔沅没再细说，她按亮手机屏幕，打开文明市官网上的介绍图，把手机推到林序时面前，换了话题。 “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任务，每个任务的具体内容都不太一样，但任务的主要目的一致，都是为了维护文明市的治安。” 崔沅将介绍图上的内容指给她看：“这张海报中心这个图标，代表的是文明大厦，也就是文明市最核心的文明治理机构。” “每个人在成为文明市的市民之前，都要去这里办理身份认证，你应该是刚进行完身份认证吧，那对这里想必不会陌生。”崔沅滑动手机，露出下半张海报，“而在文明大厦之下，有三个各自独立、又相互影响着的子治理机构。” “就是你刚刚在招聘公告里见过的，文明行为监察局，文明行为仲裁所，以及文明行为保障处。” “这三个地方的职能，你可以通过文明市官网慢慢了解。”崔沅将文明市官网的网址复制下来，点开淡蓝色应用，发给了林序时。 “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布招聘公告，如果能通过他们的考核并应聘成功，就可以像我一样，成为正式的员工。” “在成为正式的员工后，虽然每五天就要被强制拉入一次怪谈的规则无法改变，但在其他方面，还是可以获得很多福利和......”崔沅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故意拖长并加重了声音。 “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林序时再听不出崔沅在暗示，或者几乎可以说在明示她的话，那她也不用想着再靠脑子过后面的怪谈副本了。 她抬起头，敛去平常社交时最爱使用的无害微笑，第一次认真同崔沅四目相对，直白地问：“你想让我加入这些机构，成为正式员工？为什么？” 她们相互注视，最后，林序时眼神间涌动的试探，以崔沅漾开的笑容作终。 “很抱歉，其实我本人，是很乐意为你解惑的，但这些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崔沅明眸一弯，“文明行为监察局的员工入职前，是要签保密协议的。” 林序时闻言心下了然。 崔沅很可能是以员工身份发现了什么，并且已经尝试过了独自攻克问题，却不知遇见了什么困难，攻克问题的进度停滞不前，导致她需要向外界求援。 因此，崔沅才会在今天意外发现她在监察局内，且听闻她对加入文明行为监察局有兴趣后，十分乐意地顺水推舟，开始向她推荐成为“员工”的优点。 可对于林序时而言，到底是否要加入并成为“员工”，却不能仅凭崔沅对这份工作的溢美之词判断。 林序时默默在心中衡量起来。 在激活文明市市民的户籍信息时，她被告知新市民将有一个月的免费住宿期，超过期限后就要自行缴纳文明值作为租金了。 而如果她能够通过招聘考核，成为文明大厦及其子机构的员工，不仅能获得包吃包住的待遇，还有机会接触可以得到文明值的任务。 这些正是她现下急需的。 从这个角度看，若她能争取到这份工作，似乎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刚刚崔沅的状态，却暴露出了这份工作潜在的问题。 她想对林序时表露自己进入文明行为监察局后遇见的情况，却不得不借助暗示的手段，先将林序时“带”到监察局内部。 这是否说明，“员工”身份本身，就是一层天然的束缚？ “叮——” 林序时的思绪被崔沅的声音打断。 “是同事的消息，催我快点回岗位上，我得走了。”崔沅有些无奈，边回消息，边提步向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前，她转身同林序时挥手，露出微笑：“小妹妹，希望有一天能在新入职的同事中见到你。” 林序时回以微笑：“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 崔沅离开后，林序时也从文明行为监察局慢慢踱步了出来。 她想要进行的检举已经完成，接下来似乎该回分下来的公寓看看了。 连过两个怪谈，她的体力消耗很大，再下次被拉入怪谈前，要充分休息下才是。 这样想着，林序时调出数据面板，点击查询公寓的方位。 她被分到的公寓离这里不远，叫做“安全公寓”，是该小区第33栋楼303户。 林序时对着这个有些巧合的数字愣了下，最终还是被困意和饥饿战胜了怀疑，给自己按照公寓地址点上了自热火锅外卖，又在路边开了辆共享单车，骑到了公寓楼下。 安全公寓使用的是智能安保系统，林序时很快便验证完身份，回到了家中。 安全公寓内部的房间肖似度假村的民宿，布局温馨舒适，每天由机器人负责打扫，林序时难得运气好一次，分到了个阳光充足的房间。 她将刚到的外卖拎进来放在桌上，一边单手拆外卖，一边打开公寓中配备的电脑，重新进入了文明市的官网。 林序时想到崔沅欲言又止的态度，无法确定她的发现到底是关于什么的。 事关自己的安全，她决定谨慎行事，自己在官网重新查一遍招聘公告。 几分钟后，林序时停下了夹自热火锅中午餐肉的筷子，目光在电脑屏幕上聚焦。 虽然刚刚她几次比对，并没发现官网公告和崔沅转发给她的内部公告有什么不同，但另一个细节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招聘公告提出了一些很符合“招聘”这件事的要求。 比如，要求员工在正式入职前，先到文明市第三医院进行体检，并在体检后提交第三医院出具的详细体检报告。 入职前要求体检是很正常的事，但文明市分明不止这一家医院，为什么体检报告却明确要求出自这家医院？ 林序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视线在这条要求上徘徊良久，迟迟没有向下翻。 继而，她打开数据背包，从中取出了上个副本中获得的奖励——“白衣女子的信物”。 林序时翻过一张张信纸，从中抽出几张已经被揉乱的诊单。 接着，目光触及诊单左上角图标的那一刻，林序时瞳孔骤然微缩。 这张埋藏着白衣女子和女儿痛苦过往的诊单，正是开自文明市第三医院。《 》 19、隐患市民 林序时放下筷子，双手拎着纸张对角，抻平整张诊单，将曾经看过的内容又仔细读了一遍。 她的目光沿着诊单上的文字向下，扫视速度越来越慢。 直至全部扫读完一遍，她停滞了约有半分钟，才无意识拧着眉，将诊单收了起来。 还是没什么收获。 她离开地铁怪谈、刚刚获得“白衣女子的信物”时，不是没有见过这张诊单。 那时她就曾尝试过，依靠分析这张诊单的内容，得出白衣女子信中“小梅”的健康状况。 然而，开具这张诊单的医生，也有着像林序时原世界医生一样的习惯——写得一手龙飞凤舞到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字。 这给林序时的理解造成了极大障碍。 最终，她虽然钻研良久，还是只看明白了诸如“文明市第三医院”、“门诊”这样无关紧要的打印体内容。 而刚刚，她重读诊单，依然没能凭自己的眼力，识别出诊单上的具体内容。 那么，这条线索走到这里，暂时就算是断了。 林序时将“白衣女子的信物”收进数据背包，夹了几块鱼豆腐放进嘴里，又把刚刚推远的电脑拖回面前，点击进入搜索界面。 她将“文明市第三医院”几个字输入搜索栏，滑动鼠标向下。 资料显示，文明市第三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院内医疗设施完备，就医体系完善。 几年前，它还叫作文明市长宁医院，那时还是一家公立医院，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长宁医院突然被叫停，紧急停诊关门了。 关门之后，属于长宁医院的几栋楼便空了许久，直到后来有新的投资人接手，长宁医院才更名为文明市第三医院，作为一家新的私立医院，重新开始接收病人。 长宁医院在被关停之前，一直是业内著名的甲级医院，其中名医教授无数，治好的棘手病症也不胜枚举。 那时候院中的医务人员，也大多毕业于名牌大学，其中不乏从文明市最好的大学，文明大学医学部毕业的学生。 而今，文明市第三医院虽然是私立医院，却承袭了长宁医院的很多传统，它紧跟文明市医疗政策，每年都会接受大量的普通病人，将良好的就医环境开放给广大市民，似乎致力于做真正的良心私立医院，从不像文明市第二医院一样，因为是私立医院，就大量乱收病人的文明值。 积累了如此良好的口碑，也就不难解释，林序时为什么会在招聘公告上，看到那条体检报告必须出自第三医院的内容了。 “为了减轻文明市公立医院，即文明市第一医院的就医压力，文明市各机构首次尝试与第三医院进行合作，自本季度起，文明市各官方机构的入职体检将由第三医院承担。” 林序时默默记下网上对第三医院的评价，握着鼠标的手停下来，不再翻动页面。 对于文明市第三医院，目前网上的评价是十分正向的，但结合“白衣女子的信物”中那些死亡日记般的信件，实际情况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真实的第三医院究竟是什么样，仅凭网上的说辞，她无从得知。 那么，她是否有必要以身涉险，亲自去一趟第三医院呢？ 林序时沉默半晌，再次移动起鼠标，调回了文明市官网的招聘公告界面，边将体检报告模板下载下来，边思考起文明市的现状。 乍见之下，这个叫做文明市的地方，与她原世界的差异并不大，不是完全没办法容纳人们居住的。 但除却表象，“文明市”所在的这个世界，却跟她的原世界有一处最大的差异，令人难以心安 ——每隔五天，文明市的市民就会自动被拉入怪谈副本中，面对怪谈中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规则。 文明市的市民一旦进入怪谈，各种像她原世界中那样的，能够保障人身安全的规则将被打破，市民生命安危的底线与保障将会失衡。 因此，相比于留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被动进入怪谈中，即使原世界的规则也有死板之处，林序时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想回到原世界。 是以，她现在的最终目标，不是如何逃避必将被拉入的怪谈，而找到方法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林序时边将细节慢慢梳理清楚，边再次拿起筷子，抬手挥走自热火锅上方的热气，看清锅内情形，又夹了一块鲜嫩的羊肉。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也没停止转动。 她现在需要的是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那么再像大部分市民一样，每次都等着五天时限一到，就被盲目拉入怪谈中听天由命，显然是不明智且低效的。 等待被随机分配要进入的怪谈，只能增加自己死在怪谈里的概率，是没办法快速了解文明市的核心，找到离开的方法的。 但即使她决定主动出击，又该怎么去寻找并触发一个，大概率跟文明市的核心有关的怪谈呢？ 林序时想起欲言又止的崔沅，又想到刚刚上网查过的第三医院，咀嚼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她眼神在火锅上方停顿片刻，有了想法。 目前，以她能够掌握的信息来看，想要接近文明市的核心，难免要与文明市的几大核心机构打交道。 那么收效最快的方式，恐怕就是像崔沅一样，加入文明市的某个机构，成为其内部员工。 很显然，崔沅似乎已经通过这种方式，发现了什么隐秘的事情，只是碍于身份无法与她共享。 这也再次佐证了，加入这些机构，确实会离这个世界的核心更进一步。 而想要成功入职几大机构，在得到面试机会前，体检报告又是必选项。 林序时再次夹起一块肉，蘸上蘸料，放进嘴里。 也就是说，这第三医院虽然听上去就危机重重，现下却成了能帮她早日触及文明市核心的最优选择。 窗外始终泛着薄雾，夕阳西下，时间已至傍晚。 林序时吃完自热火锅，将盒子收进外卖包装袋中，召唤智能机器人将其打包收走，带去垃圾点。 她静坐了一会儿，抻了个懒腰，从容地走进浴室。 夜幕即将降临，即使有些要实践的想法，身在安全系数未知的文明市，也还是明天白天再去尝试比较好。 接连过了两个怪谈副本，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让身体和大脑都有时间养精蓄锐。 林序时洗了个热水澡，舒缓身心的疲惫，在简单的运动过后，早早进入了梦乡。 第三医院可不是什么水很浅的地方，好好休息两天，她才能恢复力气，面对接下来的又一场硬仗。 ————————————— 子夜。 薄雾升腾而起，文明市被笼罩其中，街道上已无人烟。 文明市第三医院中，某条漆黑的幽暗走廊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正倚着墙，语气热络讨好地接着电话。 “您放心，我都已经办妥了，当年那件事，知道真相的人我早就处理了，即使现在医院经手的病人多，也没人能自讨没趣地把那种老黄历翻出来的。” “是是是，这次医院承办各大机构的员工体检项目，这么重要的事儿我一定上心，肯定不会给您搞出岔子。” 男人换成左手拿电话，右手下意识摸进裤子口袋，掏出盒烟，想抽，又没找到打火机，只得暂时作罢：“过几天，我们从这些员工身上狠狠捞一笔，重建医院亏掉的那些，就都能补回来了。” “诶，您这说的哪里话？”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连声拒绝了电话另一端的人同他客气，“当年您把我从那家该死的倒闭医院里带走，又了给我重新就职的机会，那可是对我恩同再造啊！” “而且我的职级能在几年里升得这么快，也全仰仗您的帮助，您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说一声就是了，但凭吩咐！”男人似乎想起了这几年间对方的手段，语气越发恭顺谄媚。 电话另一端听得他这话，缓缓笑了几声，声音似乎有些浑浊苍老：“最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老者坐在办公室正位的沙发里，腿侧放着一根木制拐杖，他将开着免提的电话放在沙发扶手上，又从凌乱的茶几上抽出一个文件袋。 透明文件袋的第一页，赫然陈列着属于林序时的个人资料。 【姓名：林序时】 【年龄：21岁】 【隐患等级：三星】 【身份特征：原本为城北大学大四学生，因车祸进入文明市。】 【个人天赋技能：未探明】 【被纳入关注对象理由：未正式注册成为文明市民前，成功从组织的l计划入门级副本，即混入“文明市民培训”的伪新手副本中通关，并超额完成任务。 在成为文明市市民前，又成功从l计划初级副本，即改造版地铁f号线怪谈中全身而退。 两次副本中，组织人员皆未能从其身上掠夺到文明值，因此列入隐患市民行列，需进一步观察。】 老者用浑浊地双眼注视着林序时的资料，同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开口：“这一批要体检的员工里，有一个叫林序时的。” “启动l计划，尝试掠夺她的文明值，密切观察并记录她的行为。” “必要的时候，杀掉她。”《 》 20、第三医院体检须知1 清晨八九点，阳光正好。 林序时一身简单的淡黄色卫衣配牛仔裤，走出安全公寓，径直向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赶去。 今天是她将被自动拉入怪谈前的最后一天。 在之前的几天里，她休憩之余，先是简单了解了文明市的大致情况，后来，又添置了许多生存必需品和生活用品，放在数据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而今天，她的能量已经充分恢复，是时候去文明市第三医院看看了。 于是，一早起来，林序时便整装待发，按照预先查好的攻略，来到了安全公寓公交站。 十分幸运，她需要的公交车没有让她久等。 一辆蓝白相间的公交车缓缓驶入安全公寓站，在林序时的目光中停稳，前后车门一齐打开。 车门打开的瞬间，林序时踩着台阶迈进了车内。 “尊敬的市民朋友们，检测到您正在乘坐712路公交车，本公司车辆实行自动扣除文明值付款制度，请刚上车的乘客站稳扶好。” “下一站，文明大学北门。” 林序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头轻轻靠在窗边的玻璃上，等待着车子开向第三医院。 公交车缓缓启动，出了站，窗侧的景物后退得越来越快。 林序时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默默清点起数据背包内的用品，又将它们分门别类归置好，为一会儿进院体检做足了准备。 “文明大学北门站到了，请刚上车的乘客站稳扶好。” “下一站，文明市第三医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公交车驶入新的站点，前后车门再次打开。 一道身影三两步踏上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用眼神在后排扫视片刻后，选择了坐到林序时身边。 林序时头倚在窗上，正在闭目养神，在有人坐下的瞬间，却仍感觉到了身旁座椅的微小颤动。 她睁开眼，转头朝身边看去。 左边的女孩扎着双马尾，妆容精致的脸蛋上嵌着两个酒窝，身着黑粉色打歌服，打歌服外面还有一件毛绒绒的防寒外套 ——看起来像是要赶去参加某场演出。 对方似乎对视线很敏感，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林序时的注视，也侧过头来，朝她甜甜一笑：“你也是文明大学的学生吗？” 还没等林序时想好怎么回答，对方又自顾自把话题接了下去：“你好，我叫唐薏，薏米的薏。” “我是文明大学美术系的，现在读大二，今天正要去参加文明市文艺汇演呢。” 不知道是本身性格使然，还是受所学的专业影响，唐薏似乎有些天然社牛：“大学生文艺汇演今年在少年宫举办，一年才有一次，我今年竞争过了好多轮，我的节目才被保留下来。” “你也是要去少年宫那个方向吗，是要去看我们的汇演节目吗？”唐薏的语气中透着欣喜。 “不是的，我是要去第三医院进行体检。”对方语气细密，良久，林序时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我叫林序时，之前在文明市官网上刷到了几大机构的招聘公告，想要成为他们的一员。” 她顿了顿，接着说：“招聘公告上有要求，在向几大机构投递简历时，需要附上第三医院开具的体检报告，所以我今天才会坐车到这边来。” “原来是要去第三医院体检，不是要去少年宫看文艺汇演呀，我看你的穿衣风格，以为我们是同校的同学，会是同一个目的地呢。” 说罢，唐薏露出思考状的表情，随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拿起腿上放着的黑色小皮包，快速翻找了起来。 “那也没关系，这次的文艺汇演会持续好几天嘞，我先送给你一张票，等你体检完了再去也来得及！”唐薏从黑色皮包里抽出两张手掌大小的硬纸质门票，热情地塞进林序时手里，对她做了一个习惯性wink，“最后两天也有我的表演，记得去看哦！” 林序时摊开掌心，望向那两张刚刚被唐薏强行塞进手中的门票。 硬纸质的门票表面呈淡绿色，最中间印着两行花体大字： 【文艺汇演参观票】 【文明市少年宫欢迎您的到来！】 花体字的周围，则间断分布着一些字体规整的其他信息，例如时间地点和票价。 而在淡绿色门票的左上角，似乎是为了不影响版面设计，印着一个已经淡处理过的白色印花图标。 这个图标的位置很不起眼，但林序时迟迟没有移开目光，似乎因为这个图标而陷入了回忆。 公交车拐过几个直角弯，两侧窗外也跟着移步换景，变成了灰色砖瓦筑起的围墙。 “我虽然是个美术生，但唱跳都很在行，尤其是舞蹈，在文明市可是拿过全市排名的水平。”唐薏看见林序时的目光垂落在票上，以为她对此很感兴趣，邀请道，“你体检完的话可以去看我最后一天的舞蹈表演，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林序时闻声抬眸，撞对方自信的眼神里，她漾开一个笑容，双指夹着扬起手中的票：“我想，如果我取完体检报告，还能赶上文艺汇演的话，我会去的。” “真的吗！”唐薏眼里露出惊喜，也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回应林序时。 “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告诉我......”林序时话锋一转，将门票左上角的白色印花举到唐薏面前，语气却依旧平静，"这究竟是个什么活动？" 听得这话，唐薏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三分，先是露出震惊的、觉得不可思议的神色，后来又无意识咬着下唇，眼神怀疑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你也是移民来文明市的外来者？”她轻声嘟囔，似乎不像是在问林序时，反而像是在问自己，“你也是来竞争候选人席位的？刚刚说要去什么体检，是在套我的话吗？” “嗯？”这下轮到林序时不解了，“什么......候选人？” 在林序时的印象里，这个白色印花一共出现过两次，一次作为共享汽车电子导航的logo，一次出现在地铁f号线车站层级图的边角。 由于在逃离怪谈过程中，这个白色印花从未起到过作用，林序时之前一直没有重视过它的存在，不过得益于十分良好的记忆力，她还是在看到门票上白色图标的一瞬间，就想起自己在之前已经见过它两次了。 而且，好巧不巧，两次出现全是在怪谈副本中。 林序时本就有些多疑，出现了这样的巧合，她很难不往“这是要将她引入少年宫相关的怪谈副本”这种方向去揣测。 但毫无证据的事情，她也并不想冤枉好人，因此她在提问“这究竟是个什么活动”时，敛起了所有疑惑和怀疑的情绪，选择了格外平静的语气。 很显然，林序时小心更换了语气问出的问题，也带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她发现自己似乎猜错了对方的目的，唐薏并没有想要将她拉入怪谈，而是真的在诚心邀请她去看演出。 她们之间似乎存在信息差，她不了解“候选人席位”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唐薏也没能识别出她“文明市外来者”的身份。 林序时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自从奶奶出事起，她似乎太过习惯于，遇事先做最坏的假设了。 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虽然为她避免了很多麻烦，但也导致了她的第一反应总是推敲怀疑，对身边的人天然缺乏信任。 性格没有好坏之分，但特定的情况下，互相猜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开诚布公才是上策。 比如在团队合作中，也比如…… 现在。 “抱歉，我想我刚刚可能误会了你送我票的意图。”林序时收回唐薏给的两张票，神色正式，“对于文明市来说，我确实是个刚认证身份四天的外来者。” “不久前，我刚从怪谈中逃命出来，怪谈中危机重重，规则充满陷阱，好几次我都险些丧命。” “为了活着出来，我不得不倍加小心，谨记每一条规则的内容，即使这样，我最后还是差点没能通关。” “也因此，这几天，我即使已经从怪谈中出来，获得了文明市正式市民的身份，午夜梦回时还是辗转反侧，总是梦到自己身在怪谈中，时而逃脱一关还有一关，时而被永困其中。” “直到今天，这是我被拉入怪谈前的最后一天了，”林序时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文明社区app，调出“用户个人进入怪谈倒计时”的界面，展示给唐薏看，“我更加疑神疑鬼了，总觉得随时将要被拉进怪谈。” “也正因如此，你分明是好心邀请我去看文艺汇演，我却因为自己的不安，怀疑了你的意图。” “真是抱歉。” 林序时语气真挚，虽然存在因为想挽回唐薏的印象分，使用过度夸张的语气卖惨的嫌疑，但也算是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和盘托出了。 她神色如常地注视着唐薏，心中却不免担忧，不确定唐薏是否会介意她的怀疑。 “是这样吗？”唐薏的神色比刚刚稍微缓了些，“你真的不是来竞争候选人的？” 林序时扬眉笑开：“我连候选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啊？”这次，唐薏的疑虑似乎被惊讶冲淡了，她有些懵的开口，“你不知道的话......原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将误会彻底说开后，林序时才知道唐薏到底为什么，一上车便选择坐在她旁边，十分自来熟地找她热情搭话。 唐薏原本以为她是文明大学的学生，手中会天然握有“少年宫”赛区，候选人竞选宝贵的一票投票权。 因此，不愿看到任何机会从眼前流逝的唐薏才坐了过来，试图对她这一票进行争取。 结果没想到，她对候选人这个概念一无所知。 公交车仍旧行驶在平直的公路上。 两人畅聊许久，解除了误会，唐薏也就顺便为林序时科普了候选人的含义。 候选人的全称，是文明标兵候选人。 这种身份与几大机构的正式就职人员不同，它是一种带有象征性质的头衔，是文明市市民的最高终身荣誉。 在文明市，市民分为两种。 一种是原本就世代生活在文明市的原住民，原住民的生活不受规则影响，也不会遇到怪谈，但相应的，他们也永远无法离开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无法离开文明市。 还有一种，就是像林序时、唐薏和崔沅这样的，本身并不生于文明市，后续却因种种原因被卷入怪谈，从而来到文明市的外来者。 外来者的生活在文明市中处处受限，他们受规则影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卷入怪谈，安全丝毫得不到保障。 因此，多年来，无数仍然幸存的外来者，争先恐后踏上了寻找离开文明市方法的路。 就像一心想回到原世界的林序时一样。 自文明市诞生以来，原住民间就流传着一首怪诞的诗和一则预言。 诗歌共九句，在原住民间广为传唱，代代流传： “市民因规则生，市民为规则死。 外来者是恶徒，外来者受惩戒。 守规者生，堕规者死。 标兵是规则，规则是文明，文明是生。” 比起内容有些含糊的诗歌，预言的内容则要明确得多，只有一句话： 只有成为文明标兵，才能离开文明市。 “就是这样！所以包括我在内，一代代的外来者都在循着这则预言，努力成为文明标兵，以求获得离开文明市的机会，或者说资格。” 唐薏讲起一件事来，语气抑扬顿挫，十分引人入胜，“可惜，要先成为文明标兵候选人，拿到参加竞选的资格，才有竞争成为文明标兵的机会。” 事关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林序时听得格外认真，她适时提问：“那么，要怎么样才会成为标兵候选人呢？” “想要成为候选人，需要在成为文明市的正式市民后，将怪谈副本打出一次perfectend。” “这个不是会在刚成为正式市民，被拉进第一个怪谈副本时有提示吗？”唐薏嘴比大脑快，先发出了惊讶，随后才意识到，刚刚林序时似乎给她看过文明社区app中的档案，她是个新人正式市民。 在成为正式市民后，还没来得及被拉入怪谈副本。 这个认知让唐薏不由得又多看了林序时两眼。 也就是说，即使过程存在一些阴错阳差，这个外表看起来和自己几乎同龄的姑娘，也是在只过了一个简单新手副本的情况下，看出了她给的那两张文艺汇演门票，绝不只表面那么简单？ 唐薏不仅打了个冷颤，现在的新人都是什么怪物啊。 她正侧头看着林序时，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面前的人忽然抬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回神了，我刚刚确实听到了你说的，被拉进第一个怪谈副本时的新市民提示。”林序时收起笑意，示意她往前看，“所以，恐怕今天的文艺汇演，你赶不上了。” “我们似乎一起，被拉进怪谈副本了。” 唐薏顺着林序时示意的方向看去。 公交车已经停了下来，刚刚有说有笑的乘客群体早已不见，就连负责开车的司机也消失了，空旷的车厢内只剩下唐薏和林序时两个人。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雾，从四面八方笼罩着公交车，将两侧窗户都用水汽封住，阻挡二人的视线。 车门仍旧紧闭着，门外似乎响起急救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声音越来越小，消逝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再也听不见。 林序时和唐薏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几乎在确认进入怪谈的瞬间，她们便同时站了起来，走到了最方便转移的车厢正中间。 与此同时，由于成为了文明市的正式市民，林序时的耳边及数据面板上，第一次出现了详细的怪谈副本介绍。 “亲爱的市民‘林序时’您好，欢迎您来到怪谈：文明市第三医院。” 【怪谈发生地点】：文明市第三医院 【怪谈等级】：难 【身份】：即将入院进行体检的文明市各机构预备役员工 【怪谈发生背景】： 这是一家患者为大，广受好评的私人医院，无数人在该院医生的救治下小病康复，重病痊愈，甚至起死回生！ 这样一家享誉文明市的医院，在救死扶伤之余，紧跟文明市的医疗政策，今年特地增添了为市民进行体检的项目。 【第三医院员工体检项目介绍】： 文明市第三医院，于今年秋季特推出员工体检项目。在文明市，每一位市民的健康都至关重要，文明市各大机构员工的健康，更是事关整个文明市中枢系统的远转。 因此，各位尊敬的员工女士/先生，到文明市第三医院进行体检，您只需要为您的每个体检项目，交上一点低廉的检查费，便能够得到由医院经验丰富的专家提供的细致检查。 在此，第三医院向您保证，您在院期间发现的一切身体问题，第三医院将全权负责为您医治，争取将一切病症，全部扼杀在发现问题的初期！ 请您放心将自己的身体交给我们。 文明市第三医院 敬上 【通关要求】： 1.normalend：完成所有员工体检项目，离开医院。 2.perfectend：查明文明市第三医院成为怪谈发生地点的真相。 林序时阅读完数据面板上的信息，和唐薏达成了怪谈中的同盟关系，并共享了双方的初始信息。 由于唐薏并没有报名过员工体检项目，她在副本中的身份与林序时不同，是误入第三医院就医的普通市民。 在唐薏的视角里，作为一个来看病的普通市民，她来之前觉得第三医院口碑好、治愈率高、医生和蔼、收费低廉，是一家几近完美的就诊医院。 因此，当她发现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时，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选择来第三医院做手术。 【怪谈副本开启倒计时：00：00：59】 距离副本开始还有一分钟，林序时迅速掏出手机，迅速用这仅有的时间加上了唐薏的文明社区app号。 “这能有用么。”唐薏作为老玩家，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认为一会儿副本开启后，手机大概率就会宕机，没法再用于联络了。 “以防万一嘛，”林序时是个喜欢事先做准备的人，她按开自己的手机屏保，露出纯黑背景下两个相互嵌套的五角星，举给唐薏看，“我们俩的初始身份不一样，副本开始后可能会被分散开，你记一下这个记号，方便我们到时候联系。” 这次唐薏没有异议，特殊记号方便联络，是老玩家间很常用的手段了。 “ok，记住了。”唐薏作为一个美术生，记这种简单的线条结构轻轻松松。 然而，她刚刚用眼神描摹完双五角星的边框，偏右侧的腰部便感觉到一阵钻心刺痛，惹得她忍不住骂出了声：“我去，来真的啊！！好疼！！” 林序时对唐薏真的会感觉到痛感也有些意外，不过也因此，她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 “唐薏，”林序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长话短说，“这个副本是有隐含时限的。” “至少对于身份是‘误入第三医院就医的普通市民’来说，必须在病情还可逆的时候，通关副本离开这里。” “不然，就可能会被永远留下了。” 【怪谈副本开启倒计时：00：00：01】 倒计时归零，公交车的前后车门自动打开，场景保护失效，怪谈副本正式开启。 两个身着白衣的医生抬着单架，自浓雾中冲上公交车，将正处于“急性阑尾炎”状态的唐薏放在担架上，快速抬走了。 而林序时的手中，则凭空出现了一张体检项目表，密密麻麻一样不落，勾选了第三医院所有的体检项目。 而这张体检单的最上方，有一行字被用醒目的红色标注了出来： 注：请在第三医院当日闭院前，完成员工体检项目表中勾选的所有项目，否则第三医院将无法为您出具体检报告，违者后果自负。《 》 21、第三医院体检须知2 林序时把体检项目单收回数据背包里，缓步穿过浓雾，走进第三医院的门诊大厅。 穿过自主安检门，林序时看到了一个明亮的高顶大厅，大厅中央，一部通向二层的黑色斜梯斜插下来，将后面的自助挂号机挡住大半。 自助挂号机的右侧，陈列着几条宽窄一致的长廊，林序时从远处向里看去，几条长廊内部光线从近向远由明转暗，最终皆不知通向何处。 自助挂号机的左侧则是人工咨询区，此刻，一个身着白大褂的高马尾女生，正坐在咨询区中间埋头苦写，整理着各种登记信息。 林序时环顾四周，简单记下门诊大厅的环境，向人工咨询区走去。 “您好，”人工咨询区没人排队，林序时径直走上前，将手肘搭在隔离咨询区内外的白瓷台上，凑近道，“我想问一下员工体检的地方怎么走呢？” 高马尾咨询员仍在奋笔疾书，大概因为手头事情繁杂，她头也不抬，左手向斜后方一指，语气暴躁：“地图就挂在那儿！自己看自己看！” “好，谢谢。”目的达成，林序时没在意咨询员敷衍的态度，转身向对方手指的方向走去。 她边走边从口袋中摸出手机。 果然如唐薏所说，手机再次陷入了没信号的状态，“文明社区”app也变得无法使用，只有类似手电筒这种样的简单功能，没有受到怪谈环境的影响，还能使用。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林序时走到墙边，打开照相机，对着墙上的各种文字通知和地图一通狂拍，随后退出应用，打开了省电模式。 不知道医院里有没有给手机充电的地方，如果没有，那她手机里现在剩余87%的电量就变成了不可逆的，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林序时把手机扔回卫衣兜里，沿墙走回最右边，准备去仔细回顾下，刚才拍过的那张“第三医院a座各层平面图”，好了解自己都要去哪里完成那些体检项目。 然而，在她再多两步就要走到时，另一张文字通知却吸去了她全部的目光。 林序时停步转身。 她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张崭新的a4纸通告，与周围或陈旧、或边缘泛黄的纸张贴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纸张内容使用黑色宋体字，中上方印着个比正文内容大一号的标题，整份通知看起来严谨可信，一眼过扫去，大概没人会怀疑它有问题。 《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 欢迎文明市各市民到本院进行体检，为了保证您的健康与安全，建议您在体检前，熟读并牢记以下提示： 1.医院是可信的，请您按照医院为您勾选的体检项目单进行体检，禁止擅自少检项目直接出院，本院必须保证您出院时绝对健康。 2.若您为“文明市各机构员工体检项目”的参与者，请您务必在完成体检单上勾选的所有内容后再出院，这是为了保证您能在健康的前提下，更好的为文明市市民进行服务。若您执意违反，后果自负。 3.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是绝对可信的，本院不存在身穿灰色外套的医生。 4.若您在医院内看到了身穿灰色外套的医生，请无视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也不要将任何他们交给你的东西带出医院。 5.本院不存在会在各层楼道内唱儿歌的人。 6.若您在医院内听到了儿歌，请无视，儿歌不存在。 7.若您在医院内见到了唱儿歌的人，请无视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并立刻寻求附近穿白色外套的医生的帮助，他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8.本院为私人医院，营业时间为早上8时到晚上11时，午休时间为中午12时到下午2时，每天这两段时间内，请您务必待在房间里，不要出门！ 9.若您在晚上11时至次日8时、中午12时至下午2时离开了房间，请务必记住，本院不存在院长办公室！ 10.若您在晚上11时至次日8时、中午12时至下午2时离开了房间，并在本院内见到了院长办公室，请务必不要进入！本院禁止所有人在任何时间，擅自闯入院长办公室，违者后果自负。 11.本院在晚上11时至次日8时、中午12时至下午2时将会断电，期间院内不存在任何能用电的地方。 12.本院始终奉行以治病救人为先的宗旨，救死扶伤是本院所有医护人员的天职，请务必相信，本院所有医务人员全部尽心尽力救治病人，绝不存在任何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情况。 林序时读完整张《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后，沉默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半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数据背包中取出一张餐巾纸，走上前去，轻轻拭过崭新的a4纸面。 林序时把餐巾纸拿回眼前，发现上面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随后，她故技重施，又接连从数据背包中抽出几张餐巾纸，走到另外几张看着较新的纸张前，分别抬手拭过纸面。 这一次，几张餐巾纸上全都留下来或深或浅的灰尘印记。 林序时盯着着那几抹深浅不一的灰尘，眼神微动。 除了那张印着《市民入院体检须知》的通知外，另外几张看起来时间不久的纸张中，沾灰最少的一张，落款日期是5天前。 那么，比落款日期是5天前那张纸积灰还少的《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只能是更近的时间贴上去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文明市官网中的招聘要求已经发布好几个月了，如果那个时候员工体检项目就已经开启了的话，那么当时的预备役员工走进第三医院后，应该就已经会用到《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了。 这份通知又怎么会是近几天才贴上去的？ 林序时的眼神在“市民入院体检须知”几个字上流过，定格在“新版”两个字上。 如果这家医院在近几天更换过通知，那么原来这张a4纸所在的位置，是否贴过一张“旧版”通告呢？ 林序时微顿，思考几秒后，她调出了脑海中的那本羊皮古卷：“我要鉴定规则。” 羊皮古卷虚影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缓缓展开自己的书页，翻过那些带着墨迹的地方，停在一页空白处：“由于您成为了文明市的正式居民，天赋技能‘文明行为鉴定书’适用范围扩大至整个场景。” “天赋技能剩余可使用次数：1次，请问您是否选择现在使用？” “扩大至整个场景？是说能鉴定整个医院内的规则？”林序时疑惑。 “是的，”脑海中的羊皮纸古卷缓缓出声，“在‘难’级别的怪谈副本内，整个副本中的规则仍然存在规律，属于可以通用鉴定的范畴。” “好，”林序时点点头，“那就使用天赋技能，对医院内部的规则进行鉴定。” “收到，正在为您开启天赋技能——” 羊皮纸古卷再次翻动起来，在很靠前的一张空白页停下，纸面上，笔锋遒劲的古老墨迹缓缓浮现出来。 【鉴定对象】：文明市第三医院所有规则 【鉴定结果】：此处规则仅对规则制定者全部为真。 给出这个结果后，羊皮纸古卷便切断了它与林序时的联系，再次陷入了冷却期前，它将自己的书页又往后翻了几页。 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新的冷却时间。 【天赋名称】：文明行为鉴定书 【天赋技能】：鉴定各类文明规则 【剩余可使用次数】：0 【冷却时间】：1h 林序时读完书页上的内容，将羊皮纸古卷收了起来。 她默不作声，仔细思索着这次的鉴定结果。 “此处规则仅对规则制定者全部为真”，这表面听起来像一句废话，实际上却交代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仅对规则制定者全部为真”，说明如果见到并打算使用该规则的人，身份并不是是规则制定者，规则是不会对这样的人产生保护的，相当于此时规则为假。 也就是说，这个副本里的每一个张规则，都会天然的划分出三个阵营：规则制定者阵营、规则制定者对立阵营和与前两者无关的其他人员。 规则制定者阵营，包括真正的规则制定者，和与规则制定者立场相同的群体。 规则制定者对立阵营，包括与规则制定者立场对立的群体，和与规则制定者的对立群体立场一致的其他人。 其他人员，包括存在第三方立场的群体，和与全部规则无关的人。 林序时循着这个思路，将目光重新放回《市民入院体检须知（新版）》上，梳理起里面的内容。 她刚刚已经注意到，在这张通知单中，同时存在着“穿白色外套”和“穿灰色外套”两种不同身份的医生，并强调前者是“绝对可信的”。 基于这点，可以直观地推测出，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和规则制定者是同阵营的，或者说，规则制定者可能就是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其中的一员。 而很明显，这份通知对穿灰色外套的医生的存在却充满抗拒，多次强调“本院不存在身穿灰色外套的医生”，“请无视他们，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这说明，穿灰色外套的医生跟规则制定者，并不是一个阵营的，甚至可能属于规则制定者的对立阵营。 从整体的视角看这张通知单，按照上述推测，可以假定这份通知单，就是由某位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以第三医院的口吻，写给文明市普通市民和预备役员工，并在近两天打印好，贴在通知栏那个位置的。 那么，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做这件事的目的究竟是真如通知里所说，为了奉行治病救人的宗旨，希望入院检查的所有人都能健康离开，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所图呢？ 他们这些外来的，即将进行身体检查的预备役员工或即将就医的普通市民，究竟会属于三个阵营中的哪一种呢？ 与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立场完全对立的灰外套医生，又会在这家医院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 22、第三医院体检须知3 疑惑充斥着林序时的脑海，但她并未惊慌，反而淡淡收回目光，向不远处那张“第三医院a座各层平面图”走去。 身在怪谈副本中，仅仅因为推理出的部分线索，就自己先开始吓自己，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既然光凭一张通知，无法确定像她这样即将体检的预备役员工，和那些即将进行就医的普通市民，究竟属于哪个阵营。 那么，在完成体检单项目的过程中，跟这家医院的医生碰一碰，不就能依靠他们的态度，确定阵营归属了么？ 林序时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来，眼神在二层平面图上徘徊半晌，将这层中有关体检的地点都记了下来。 接着，她的目光逐渐上移，不断略过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的平面图，粗略记下每项体检所在科室的位置。 随后，她转身离开，登上自从扶梯，等待着升入二楼。 抵达二楼后，林序时很快发现了刚刚那张平面图上的对应方位，径直提步向那边走去。 从二楼电梯口走出来，再向右拐，可以看到一条由白墙白砖组成的纯白长廊。 穿过长廊，便能抵达一个偏厅，这块区域被医院特地划出来，承接员工体检中没有科室对应的基础项目，比如身高、体重、肺活量等。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分别守在不同体检项目对应的区域，一边组织来体检的人们排队站好，一边忙着为他们的身体做检查。 即使忙得不可开交，医生们的脸上也依旧挂着任劳任怨的微笑，似乎他们真的像体检守则中说的那样，完全愿意无私奉献自己，以换得其他人永葆康健。 林序时走近，稍微观察了一下，排在了测量身高体重的队伍后面。 这个时间来进行体检的预备役员工人数并不多，林序时很快就排到了前面，她按照流程，将手中的体检项目单递给医生。 “下一位。”身穿白色外套的医生启动测量仪器，示意林序时站上去。 林序时听话地踩了上去，下一秒，测量仪顶端的尺子开始下降，直至与她头顶齐平。 整个检查过程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两位负责身高体重测量的医生，在她检查完后对视一眼，一个按下测量仪器上停止按钮，另一个填好体检项目单，交还给了林序时。 “下一位。”她们又开始重复工作内容。 林序时走下身高体重的测量仪器，接回自己的体检单，道谢离开，刚走出两步，便感觉双腿像是刚刚抽过筋一样，忽然乏力又麻木。 不得已，她只好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小步挪动，好半天才走到医院长廊的休息处，在铁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打开了这个副本特有的个人属性面板。 【姓名】：林序时 【性别】：女 【身份】：正在参与体检的文明市各机构预备役员工 【生命值】：90％（低于60%将成为患者，需要住院诊治） 【san值】：100％（低于60%将产生幻觉，请不要相信看到的幻觉） 果然，看到数据的林序时心下了然，刚刚那一次体检看似正常，实则不知不觉啃食掉了她10%的生命值。 那么，这些身穿白衣的医生，和她们这些入院体检的预备役员工，就必定不会是一个阵营的了。 一个真的在乎患者身体的医生，是不会在明知检查有损健康的前提下，把整页体检项目单都挑上勾，等着对方拿生命值前来送死的。 林序时摊开自己的体检项目单，看看上面唯一一个打了红勾的项目“身高体重”，又看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未完成项目，心里一阵无语。 想到自己都扣光了也不够用的生命值，她不禁在心里痛诉起这“要命”天价检查费的无耻： 谁家体检报告花健康换啊？！ 林序时调整好情绪，开始在心里边默默计算，剩余生命值还能支撑检查多少项目，边思考有没有不做完全部检查，就使体检项目单完成的可能。 毕竟，真要算起生命值来，她这张体检单上的项目多到，两三个满血的她加起来都不够死的。 林序时边想，边无意识仰起头，倒在铁质椅背上。 她本想着稍作休息，缓解一下腿抽筋，再返回体检区，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突破方法。 然而下一秒，仰视视角看到的东西，却让她完全顾不上自己双腿的异样，撑着铁质椅背直接弹了起来。 林序时瞳孔一缩。 一张边角若隐若现，黑色文字完全模糊的a4纸，正贴在离休息区对面墙上，偏上方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位置。 林序时刚刚走到进行体检的偏厅，就是从这个长廊穿行过去的。 因此她十分确定，刚刚她走过这里的时候，这面白墙上没有任何东西，这张a4纸根本不存在。 那它是什么时候被贴在这里的？ 是她体检的时候有人来过，还是说……只有在她的生命值下降后，才能看到这张纸？ 或许是几天没进副本，林序时的状态有所松懈，刚刚竟还慵懒的躺在铁质椅子上，准备边休息边梳理逻辑。 然而经此一激，她彻底清醒，双腿微麻的触感似乎都影响不到她了。 林序时抬手试了试，这张a4纸和楼下贴着的那堆纸张一样，仿佛处于另一个次元，但被怪谈固定在这里，因此只能给过路人展示上面的字迹，过路人却无法摘下它。 得知自己无法对这张纸做什么，林序时转换思路，迅速回到了体检区。 体检区依然秩序井然，身穿白衣的医生为体检而忙碌，预备役员工们则有序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进行着项目体检。 他们中或许也有人发现了，每当自己进行一项体检，自己的生命值就会减少。 但大部分人，由于没有像林序时这样，出现所有体检项目都需要参加的情况，他们更加寄希望于赶快体检完，即使身体变得疼痛无比，只要能保住命，离开这个怪谈就好。 这次，林序时选择到检测肺活量的区域排队。 她刚刚尝试摘下了那张a4纸，结果发现那是一张她触碰得到，却取不走的纸，如果其他人也同她一样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说明，那张纸并不是被人移动过去的，而是本身就存在在那里。 而在她的回忆中，她一开始是看不到那张a4纸的，却在体检后看到了它，所以极有可能—— a4纸上的内容会随着她生命值的降低，逐渐显现出来。 林序时将双手插进卫衣口袋里，耐心排起队来。 为了看到a4纸上未知的内容，故意增加自己的体检次数，减少生命值，这听起来绝不是一个稳妥的决定。 然而，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以最普通的方式通关固然稳妥，可是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接近文明市的核心，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不是吗？ “想要成为候选人，需要在成为文明市的正式市民后，将怪谈副本打出一次perfectend。” 林序时的脑海中，闪过进入副本之前，唐薏跟她说的话，又想到那个说着“只有成为文明标兵，才能离开文明市”的古老传言。 她抬起头，在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中再次闪出一如当初飞跃断桥时那般，凌厉而坚定的光芒。 答案已经能够很明确了。 她主动坐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浑浑噩噩再混过一个怪谈的。 “到你了，下一个。” 医生坐在仪器旁边，示意林序时从左侧的消毒液中，取出一个一次性的塑料导气头，将它插进仪器中。 “现在可以吹了。”医生接过林序时的体检单，喊她开始。 林序时点点头，表示收到。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将面颊贴紧塑料导气头，缓慢开始了吹气。 这次的体检过程不同于测“身高体重”时，林序时没有再次感到身体出现痛感，可她却在向仪器内吹气时，听到了许多朦胧的儿歌声。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呀，你是我滴好朋友......” 一个小女孩快乐地歌唱着，似乎真的在寻找她的朋友。 “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地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另一个小女孩似乎在做别的游戏，她听起来也很快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可爱，真可爱......” 这次是一个低声吟唱的青年，他专注地练习着吉他和弦，不需要任何玩伴。 ...... 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次出现在林序时耳边。 那些歌曲应该是美妙的，每一首单拿出来都是儿歌经典，合起来更应该是一场音律享受、听觉盛宴。 然而，它们的数量却越来越多，被演唱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密不透风地，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它们如刀子般，此起彼伏地冲击着林序时的听觉，一下又一下，似乎永不休止。 林序时双眉紧蹙，痛苦地摇着头。 她感觉到那些音符正在剧烈地震动，它们试图钻进她的耳朵里，在里面接连不断地敲打她的鼓膜。 后来，她的鼓膜似乎被砸碎了，刺穿了，鲜血从耳孔中涓涓流下，一阵剧痛从她的太阳穴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