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班就去修仙》 第1章 001 “话接上回，月影鬼王玄朔孤身一人覆灭东瀛古国后被上仙界各仙官追杀，昔日恩师闻昭执剑在雁阳桥头与他相向而行。” “闻昭，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 “玄朔，跟我回去请命。” “……” 电脑上正放着某UP主的解说视频，这故事全明从大学时就开始听，连带着玄朔也听进去不少。断更期间全明还拉着他回味一下，跟他普及了不少故事里的东西，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说来也巧，这主人公的名字和玄朔的名字一字不差，全明问他名字有什么缘由。玄朔哪知道有什么缘由，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可能上户口的时候随便取的。 玄朔进自己房间去，门外的视频声渐渐减弱。闭上眼，满脑子的计算程序侵袭而来。 十八岁考上985名校，二十二岁顺利保研，二十五岁成功拿到大厂的offer。在全明看来他的人生已经很成功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每天在公司被老板压榨成什么样。 门外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应该是全明的男朋友李拓来接他。玄朔和全明是大学室友，毕业后两人走上不同行业，北漂的两人在北京租了套两居室互相照应。第二年，全明公开出“柜”，时不时的会回来出租屋看看他，“互相照应”也变成了他一个人誓死守护的诺言。 天杀的！打工人还要吃狗粮！ “哐当”一声，外面没了声响，视频解说也停留在“玄朔与闻昭大战三天三夜”这句话上，玄朔起身去洗澡，手机突然来电：“恶魔上司来电了！” 抬起一看，果然是那关系户老板打来的电话。即使再不情愿，他也还要靠着工资在北京苟活。“王总，有什么吩咐吗？”他道。 “小玄啊，今天的那个方案还不行，你今晚上加班改一下，明天我要看到不一样的。” 玄朔咬紧牙关，闭眼深呼吸，尽量忍住不骂出声。 “听到了吗，小玄。” 玄朔嘴角强扯出一丝微笑，违心答道：“好的，王总。” 一个公司在努力的只有小员工，他要是有一天成为大老板，也要这样对自己的员工，绝对不会软心。但现在他还要把方案加工出来，刚打开电脑灯就熄灭，紧接着物业发来短信说今晚电箱出问题，明早上才来电，看来他要去网吧睡一晚。 收拾好电脑出门，玄朔路边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网约车，只好过马路去。夜间十二点，车流已然减少，看着绿灯还有十几秒，玄朔难得不奔波的走过去。马路过到一半，红灯只有两秒亮起。玄朔心里震惊，他刚才是眼瞎了吗，就算是腿瘸了这十几秒也能走过去，怎么突然就只剩两秒？！ 他揉了揉眼睛，红灯已经亮起，转眼一看，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车灯快闪瞎他的眼，他下意识抬手遮住。出乎意料的，大卡车没有撞上来。玄朔心想：还是平时好事做的多，要不然今天非丧命在这儿。手刚放下来，只见一辆黑色轿车朝他而来，一时之间，躲不开也跳不掉。 耳鸣阵阵，玄朔昏迷之前依稀能看见一男人被抬上救护车，之后的便是“滴度滴度”的声音。 不知睡了几日，玄朔醒来只觉头昏，一眼望去，微微红光照在身上，他不应该在医院吗，还是说现在是晚上？！ 他手撑地起来，浑身的疼痛让他发出“嘶”的一声，尤其是腹部那里。朝前走，一望无际的黑，崎岖不平的路，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乌鸦的叫声，玄朔心想：这也不像是医院啊？ 忽地，四面八方传来一男子声音，像是在他身上放了一个音响，全聚拢在他身上。男子像是等了很久，期待他的到来，嗓音略带沙哑，“你终于来了！” 玄朔听得毛骨悚然，但细想起来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记住你是因为我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玄朔一惊，“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穿越了？果真，红月当空，让他看清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像是一个山洞，遍地尸骨，不远处几只乌鸦正啃食一句腐朽的尸体，玄朔吓得连连后退，这是什么鬼地方！ “不是大哥，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玄朔道。 男子气息渐弱，答非所问：“我用一丝残魂召你，你毕替我报仇，否则不得好死！”而后便是那男子的鬼哭狼嚎，玄朔觉得噪，堵住了耳朵，剧本杀也得有剧本吧，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让他复仇？有病吧！ 玄朔一路循着红光走出去，乌鸦在看见他时退而避之，似乎都很惧怕他。他终于走到洞口，迎面而来几个身着布衣的壮室，身上带着一些驱邪的东西，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多亏了全明在大学的时候跟他普及这些知识。 玄朔抬手想要打招呼，几名壮室在看到他后吓得连连跑掉，“月月……月影鬼王！” “大家好……呀。”玄朔叹气，不过“月影鬼王”这个称呼有点耳熟。 脑子一灵光闪过，这不是全明关注的UP主视频里的主角吗？！ 玄朔记得不多，但知晓这个月影鬼王的生平也算是凄惨。及冠时招人陷害飞升不成，本要等到十年后才能二次飞升，可这人算是为奇人，二年便再次飞升。飞升当天全族人性命被害，回到故乡看到血流成河，暴尸遍野，自此疯魔至死。死后心有不甘化成一名小鬼，三年五载间修炼成鬼王，虽比不上初代鬼王阴爻，但在现在的四大鬼王中也算是一流。一年之间找到仇人并屠了一国的人，此事轰动仙界鬼界人界。“一炮成名”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恩师闻昭，最终死于那把月影剑下。 但现在他复活了算是怎么回事？玄朔哭笑不得，他一个上班族如何替他报仇？上班时大家都欺他压他，但这个世界大家都怕他，这么想还有点爽，只是以现在这个身份出去很容易招恨。 玄朔循着山路走到一村子，天已微亮，但这个村子似乎没有什么人，烟雾缭绕，似乎雾后藏着更大的东西。家家户户屋檐上布满乌压压一片，天空下起小雨，他找到一道观躲雨，顺便理了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先是接到老板的加班通知，然后是小区停电，接着过马路打车，然后就被撞了。玄朔扶额：真他妈够离谱的。但俗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也不想回去打工，走一步算一步。 在道观中小憩片刻，那几名壮室便发现了他。跟初见时不一样，几名壮室似乎不再惧怕，眼中带着恨意，似乎要把他千刀万剐。 玄朔心想：肯定是鬼王殿下生前惹的祸！ 只见壮室们手里各拿着镰刀斧子，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玄朔惊起，不想一穿过来就死，退步至残垣断壁，笑脸嘻嘻道：“大家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嘛。” 壮室们似乎听不见他的话，一股劲地朝他来。玄朔心想不对，刚才这几人一看见他便屁股尿流的跑，现在又如何有胆量敢杀他。 他右手一挥，一道赤光在几名壮室间流窜，瞬间几人便不动了。 果然，985不如法力好使！ “老兄，好好呆着哈！”玄朔拍拍一名壮室的肩，“我先走一步了。” 这古代的环境就是不一样，山清水秀的，连乌鸦看着都觉得眉清目秀，玄朔伸个懒腰，就差在这打八段锦了。 突然，不知哪处传来“呜啊呜啊”声响，这古代的鸟叫声都很别致嘛！玄朔左脚踏出观中一步，右肩便被人抓住。有种不好的感觉，他颤颤的转过头来看，果然是那几名壮室，但只是现在已不是活人，身体干瘦，面部凹陷，眼眶中只剩下眼白，显然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意识和魂魄，而刚才他听见的那“呜啊呜啊”声也不是什么鸟叫，是这几位“尸兄”发出的声响。 玄朔咽了下口水，那位“尸兄”似乎存有一丝意识，抬头和他四目相对，下一刻便张口朝他来。 “啊啊啊啊啊……！”玄朔一把推开朝外跑，他庆幸健身房没白去。 几名尸兄在后面追赶，玄朔跑到村头便跑不动了，法力顿时间也施展不出来，眼看着那群“尸兄”就要咬上来，天空中一道蓝光劈下，“尸兄”们瞬间倒下。 玄朔长呼出一口气，这可要好好感谢这位救命恩人。伴随着那道剑影而落的是一位男子，身着素衣，白带束发，翩翩君子，器宇不凡。 那男子没有看玄朔，而是朝尸群一挥手，“尸兄”便进了他那只乾坤袋。 果真是仙人啊！玄朔屁颠屁颠上去打招呼，“多谢兄台搭手相救。” 男子转过身，还了一礼便准备走。 若真是仙界哪位神官，说不定可以借力完成他的任务，玄朔跟了上去。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男子一顿，和他四目相对，眼神间流露出不可言喻的感情，玄朔心里疑惑，难道是跟鬼王殿下认识？但看着也不像啊！见他迟迟不肯回答，玄朔想要先介绍自己时听见两个字。 “闻昭。” 家人们好！第一本耽，写的一般轻点喷 (-^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 第2章 002 “闻昭？”玄朔揪着他袖子问，“就是那个一飞升就差点端了鬼王阴爻老巢的闻昭？” 闻昭应下。 完了完了完了，一出门便遇见仇人，玄朔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那“鬼王殿下”最后死于闻昭的剑下，说不定复仇的对象就是他，但闻昭可是上仙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官，他现在要如何报仇？不死在他手里就好了。 玄朔揪着的袖子松开，他现在跟上去无疑送死。但闻昭好像并没有要带他回去请罪的意思，他颤颤巍巍问：“你可知我是谁？” 闻昭一如既往平淡：“玄朔。” 玄朔苦笑，这下真是完了！要是死在他手里，“鬼王殿下”还不得折磨死他，他还不想死，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见他没有跟上来，玄朔松了一口气，转眼间望见烟雾散去，而那雾后面的东西也浮现出来。一座城池，一片死寂，乌鸦成群，毫无生物。 或许在里面能找到什么线索，玄朔心想，只身朝城池去。踏进城门便觉一股阴风袭来，纸钱飘零，棺材遍地。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几声婴啼，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却想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一界鬼王，可不能那么怂，“何方妖孽，还不速速出来，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看我不捏爆你的头。” 回答他的是几只乌鸦的叫声。 玄朔不免尴尬，“鬼王殿下”现在那么没有权威吗？连什么不知名的小鬼都能在他面前“蹦迪”。 只听身后城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玄朔咽了下口水，希望别出现什么妖魔鬼怪，缓缓地转过身看，出现的却是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 闻昭白玉挂腰，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倒显得玄朔有点愚蠢。玄朔整了整衣衫，见闻昭没有杀他的意思便走了过去，“我说闻昭，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带我回去问罪？”他是真的好奇当初那个誓死也要带他回去的人，现在怎么看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错不在你。”闻昭道。 错不在他？可能“鬼王殿下”听了这话都觉得好笑，他可是在人界大开杀戒，就差打到上仙界了。既然闻昭不杀他，那他就有大把时间去复仇。 此时，一老妪手持拐杖朝他们而来，似乎是眼睛看不见，所以拐杖总比她先动。 老妪在他们前半尺停住，伸出一破碗道：“两位旅客是否能让我们饱腹一顿，我年老眼瞎，但家里孩子还小，不能不吃饭啊。” 玄朔看着老妪泪眼婆娑，觉得可怜，往自己兜里一摸，半分钱都没有，又看向旁边的闻昭，“你有钱吗？” 闻昭摸出几枚铜币，玄朔一把接过递给老妪，就跟这钱是自己的一样。那老妪上前一步双手接住连连道谢后拄着拐杖朝城中去。 待老妪走后，玄朔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想问旁边时听见闻昭道：“她不瞎。” 经闻昭这么一提醒，玄朔恍然大悟，刚才自己递出去的时候和那老妪间有距离，可那老妪却主动迎上来，说明她看得见。他心里实在气愤，可那老妪又实在可怜，“算了算了，希望她和她孩子能吃顿饱饭。” 闻昭正看着他，似乎对他这话有点诧异。 玄朔慌了神，“看什么看，之前坏事做多了现在想做点好事不行啊？” 闻昭不语，朝城中走。 越往里走越觉得阴森，玄朔拽着闻昭袖子，东看西看，总觉得有东西在跟着他们，“你不觉得这里很古怪吗？” 被拽着的人道：“这城中所见之物非活物。” 若闻昭说的都是真的，那刚才他们看见那老妪岂不是……玄朔心中一颤，躲到闻昭身后，“那个，你先走，我殿后。” 闻昭不揭穿他，走在前面。 自进这城中来，天越发黑的快，仿佛时间开了倍速，快走到城中心也毫无线索，玄朔提议找一屋舍歇会儿，闻昭不语。不说话就代表同意，玄朔走到一家宅院前敲门，匾上写着“贾府”两字，两声后便有“人”来开门，在看清这“人”模样后，玄朔退了几步，“这位鬼……兄台，可否进来借住一晚？” 那“人”不语，开门让他们进来，随后带两人进到一间屋子后离开。 玄朔打量四周，除了一盏油灯外没有照亮的东西，所以看清别人的面容须得靠近才能。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先睡一觉再说。玄朔躺至榻上，看见正襟危坐的闻昭，心中不由得吐槽：还真是装！难怪鬼王殿下不喜欢他。“你不睡吗？”他道。 闻昭不语。 玄朔“切”了一声爬起来，整得跟谁是个废物一样！他也不睡！ “你为何到这城中来？”玄朔来纯粹是因为闲的，总不该这神官大人也是闲得吧？ 闻昭还真跟他不一样。前些日有百姓到庙中求愿，但上仙界各仙把这种小鬼作乱的事不放在心上，没人愿意下来一探究竟，这事便落到这个“爱管闲事”、大好人的闻昭身上。 闻昭闭关出来才知晓，只好应下。一鬼作乱必是生前有怨不解，所以神官们的责任便是化解此鬼心中的怨气，还一方安宁。但他也是到人界来才发现事态严重。这鬼不是吃了一村的人，而是一座城池的人。 这就有点棘手。玄朔道：“你可知这鬼的生平？” “此鬼生前乃一官员之女，十六岁时嫁给一商户，诞下一子。”闻昭道。 很平常的生平嘛！她生前应该很幸福，又怎会在死后化为厉鬼？玄朔纳闷。 忽地，门外传来开门声，两人于门缝中观看，只见刚才开门的“人”化作老妪的模样，手持拐杖出去。是了，人死后往上走是神，往下走是鬼，神鬼能变换自己的模样来欺瞒他人，所以这“人”和老妪乃是同一鬼所化，或许这鬼就是那名女子。 玄朔想起刚进城时听到的婴啼，鬼唯一的特点就是不会说假话，若那老妪就是女鬼，那她所住之处定有一小孩。“闻昭，那‘人’的住所在何处？”他问。 搞清楚方向是神官的基础本领，闻昭道：“西南方向。” 两人出去，果然在西南方向发现一屋子，里面红光布满，时不时听到一两声婴啼。玄朔心怕，让闻昭上前。闻昭一手推开门，无人。悬梁上挂着无数根白绫，飘飘荡荡十分诡异。 故弄玄虚。闻昭右手轻挥，那把带有蓝光的剑便飞出去，白绫瞬间化作碎片落地。玄朔心中赞叹:不愧是“鬼王殿下”的师父啊！ 屋内清贫，只有一张木桌和一榻。而刚才发出的婴啼便是从榻上传来的。一床补了不知道多少个丁的棉被里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像是刚出生的婴孩。闻昭刚想伸手去拿就被玄朔拉住。 “等一下。”玄朔害怕翻出来的是什么小鬼或是什么怪物，他实在是没做好心理准备，“要是它突然一下冒出来怎么办？” 闻昭淡定，“有我在。” 玄朔松开他，迟早也要面对，放弃挣扎。 闻昭拿起棉被，只是里面裹着的东西不是婴孩，而是一堆稻草。 倏地，屋内传来一阵阴风，有“人”推门进来。 “二位这么早还不睡吗？”那“人”问。 玄朔立即挡在闻昭和那稻草前面，笑脸嘻嘻道：“睡不着，出来走走，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闻昭看着眼前的人眸色一动，放回手中的稻草。 那“人”做出请的动作。玄朔拉着闻昭出去，还不忘跟那“人”笑嘻嘻示好。回到两人屋子，玄朔深呼出一口气，刚才要不是他机灵，可能就被那鬼发现了。他看着一言不发的闻昭，心想这闻昭跟他想象中的还真是不一样，UP主视频里说闻昭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温柔体贴，不少人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可现在在他看来冷若冰霜还差不多。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他道。 “你刚才……”闻昭迟顿半分，“为何挡在我前面？” 看起来正直，没想到那么自恋，玄朔道：“当然不是因为你了。要是被发现，那岂不是更棘手了。” 闻昭低眸，应一声“嗯”。 第二日，两人再去西南那间屋子，稻草婴孩已然不见，可见是这鬼发现不对劲带着东西跑了。 二人出宅院中去，只见街上飘零的纸钱比昨日的还多，同时还多了一首童谣: “换鳞儿，换鳞儿，明珠暂坠布衣还 织姻缘，织姻缘，商贾亲利也轻蛮， 明喜错换囍双人，承欢本就天上意， 奈何垂髫换混沌，化作泡影问世间。” 童谣不断重复，玄朔觉得一阵耳鸣，抬手堵住耳朵，恍惚间，一道白影如纸钱飘零晃荡，烟雾四起缭绕，他看不清那影的方向，也看不清闻昭的位置。他呼唤闻昭，但是回答他的确实那道刚进城时听到的女声。 女鬼笑声不停：“一代鬼王也不过如此，竟然来了就都别想走！” 玄朔被纸钱形成的漩涡带到意茅草屋，手脚被白绫捆绑，动弹不得。知道女鬼还没走，他想起昨夜闻昭介绍女鬼的生前，一女子若怀恨致死，多半是因为夫妻不和或丈夫做出什么违背天理的事，不由得猜想道：“你若因为你丈夫背叛你杀他一人便可，再不解便杀他一家人，为何连自己亲生父母都要杀？” 女鬼终于现身，悬挂在半空，脖颈上挂着白绫，身体呈绷直状态，应该是吊白绫惨死。女鬼在屋舍飞来飞去，声音环绕耳边：“你懂什么，那男的确实该死，但更该死的应该是他们！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孩子，更不会至此！” 此话一出，玄朔便知晓这事不是他所想的这样，“可你为何要屠一城的人？”他需要知道的更多。 女鬼还想要说话，只听外面有刀光剑影之声，火力转向外面，“等我收拾完外面便来解决你。” “人”走了，线索便断在这里。玄朔试图解开那白绫，但白绫上下有怨咒，需得法力才能解开，他放弃挣扎，只愿闻昭快点找到他。 环视四周，茅屋简陋至极，可处处透出温馨，不远处的榻上放着“稻草婴儿”，旁边的竹篮里有不少针线和麻布，还有一未缝完的衣服，看大小应该是给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穿的。 外面混打的声响渐歇，玄朔听到闻昭的唤声，道:“闻昭，我在茅屋里！” 童谣作词来自于好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02 第3章 003 门被一脚踢开，玄朔看见闻昭挥剑，以为他要乘这个机会杀他，吓得闭眼。霎时间，身上的白绫变成碎片。玄朔心口一松，若无其事的站到他旁边，道：“跟你打斗的是何物？”刚才女鬼在是在屋里，所以在外面的另有其人。 “炼尸。”闻昭道。 “炼尸？”玄朔心中疑惑，当年“鬼王殿下”在的时候还没这种东西，现在进步还真是快。 “不错。”闻昭看到他脖子上的勒痕，“炼尸乃是被吸走精气的人所化而成，既无意识，也无认知，像是活死人，听命于所炼之人的控制。” 玄朔想起城外村里道观中的那几名壮室，也是这般情形。“杀得死吗？”他问。 “……”闻昭微微颔首，“但都是凡人之身。” 玄朔心中一番吐槽，上仙界的人都这样，都杀到自己身上来了还要装仁义高洁，“那要如何才能让他们恢复原样？” “无策。” 玄朔心中一震，那这些人就相当于白白葬命。他心中哀叹，在人性和利益之前，性命一文不值。 问题愈发棘手，这女鬼的怨不是丈夫负心，那必有其他隐情，“你可知这女子其他背景？” 只待闻昭刚想说话时，一阵旋风迎面而来，漩涡当中是一名身穿华服的少年，那少年神采奕奕，看起来打满了十二分的鸡血。玄朔以为是上仙界来抓他的人，吓得躲在闻昭身后。 那少年走来，向闻昭作了一个礼，“师父。” 闻昭微微点头，那少年便直起身来。 师父？玄朔心中疑惑，闻昭这人从不收徒，唯一的徒弟也只有他一人，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徒弟？见这少年没有要来抓他的意思，玄朔从闻昭身后出来。少年上下打量着他，他也上下打量少年，只一秒，少年便扑过来，他没站稳连连后退。 “师兄。”那少年喊。 玄朔愣住，这上仙界的人那么喜欢认亲的吗？他推开少年，“打住，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叫我‘师兄’？” 少年眼中泛泪花，抬手擦了擦眼角道：“月影鬼王，玄朔。” 知道还敢叫我师兄，玄朔心道。 “我不管你是月影鬼王还是临玹将军，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兄。” 玄朔扶额无奈，看向一边吃瓜的闻昭，想要个解释。 “风雁，我收的徒弟，你的师弟。”闻昭道。 如此简单敷衍的解释，玄朔真是替鬼王殿下不甘，闻昭曾诺言只收他一人做徒，可如今还是收了别人做徒，可见男人的话不该信。 见风雁还想拉着玄朔，闻昭挡在中间问：“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结果？” 风雁也严肃正经起来，道：“这女鬼名叫蕊珠，出生在官员人家，但出生后不久便被送到乡下，待到成婚之时才被接回，一年后为夫家生下一子，但在几月后便上吊自刎。” “为何被送到乡下？”玄朔问。 “不知。” “你师父叫你查，连这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要你何用啊！”玄朔有点怒了，这说的东西全是无用的。 风雁惭愧，默默低下头。闻昭是个很好的师父，安慰道：“尽力而为。” “还尽力而为呢，都要死在这里了！”玄朔翻白眼。 “有我在，不会。”闻昭看他。 说话人极度自信，好似自己死了都不会让他死，玄朔叹了口气，不说话。 三人出了城，找到蕊珠生前所住的乡下。屋檐上布满藤蔓，青苔遍处，时不时看到两条黑蛇吐着信子，可见很久没有人住了。风雁找到一破茅屋，应该就是蕊珠生活了十几年的住所。 玄朔一推开门便有一阵阴风袭来，便随着的还有动物的腐蚀味。屋内陈设简单，杂乱无章，蛛网随处可见，怎么看都不像有生人在，可偏偏有一股很重的生人气息。 三人朝里走，便听见稀稀疏疏的声响，像是在啃食什么动物残骸，只见一蓬头的女子背对着他们躲在墙角，身上一抖一抖的，看起来饿了很久。 风雁上去打招呼，那女子颤颤巍巍转过身来，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妇，可眼底的那般清澈又像是二十出头，满嘴的羽毛和血看起来实在怪异。女子被三人吓到退后，最后掩头嘶喊。 玄朔上前看，刚才听的声响正是这女子啃食乌鸦发出的，难怪一路走来都没看见几只乌鸦。他蹲下拍拍女子的肩想要问点情况，“你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那女子转过头来，凶狠的露出牙齿，不像人的牙齿更像动物的，看来是因为多年啃食活物所造成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带着怨恨。 玄朔吓得差点倒地，好在后面的闻昭扶住他。转过头来，那女子便不见了。 “可还好？”闻昭问。 玄朔撒开闻昭的手，“没事。” 本想从这女子口中问点什么，可见这女子独自一人生活了许久，连说话的能力都开始退化。进到里屋，散乱的针线遍处都是，玄朔捡起一件没缝好的衣服，大小应该是小孩子的，他翻过背面看，一莲花的图案上沾着血迹，而这图案和那件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此女和蕊珠必有关系！ 夜间，浓雾散去，村里笼罩着一层黑暗。茅草屋发出推门进来的声音，是那女子回来了。 女子拾起地上散乱的东西，拿起一块破布在怀中，似乎这块布对她意义非凡，而这块布恰好和未缝好衣服的布料一致。 三人藏匿于屋顶，玄朔和闻昭相视一眼，“砰”一声，闻昭一跃而下，右手食指与中指甩出一道蓝光，那女子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定住。 玄朔与风雁随后下去。玄朔中指落于女子眉心间勾出一丝灵识来，瞬即进入女子的画面中去。 此法叫做“通灵”，用于窥探生人的生世回忆，本不应该用这种下流的手段，但这女子不能说话，只好做此下策。 人的一生几十年，“通灵”便只要一时辰就能结束。玄朔进入“通灵”不到一刻钟便眉头紧锁，似乎里面的情形比外面还恐怖。 风雁看的揪心，“师父，师兄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闻昭握住玄朔臂膀，“看好外面。”话毕，也进入“通灵”。 此时，玄朔正坐于一祠堂，眉眼紧闭，不像是自愿的，更像是被什么困在那里。闻昭上前叫他名字，可不管如何唤也唤不醒。 闻昭向下看，玄朔正坐在阵法当中，而这阵法的祭品就是玄朔，有人想利用他完成自己的大业。闻昭挥出剑来在自己手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即顺着指间滴到阵法上。 阵法被毁，玄朔醒来，快要倒地时被闻昭抱住，“可还好？” 玄朔摇头，看见他手心还在流血，“你……” 闻昭把手心紧握，道：“无妨。” “你现在很虚弱，我为你渡些法力。”闻昭说完，另一只手紧握玄朔右手。 玄朔微微皱眉，抬眸瞧见正在为自己输送法力的人，这还是他认识的闻昭吗？ 祠堂中白绫飘飘，阴暗无比，可此时的画面却让玄朔感到有点温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眉间带着紧张，无可挑剔的帅脸靠那么近也能抗打。一时间，他却看得有点入神。 闻昭睁眼，法力也输送完毕，但玄朔还傻愣愣的看着他。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闻昭问。 玄朔晃过神来，从他怀里弹坐起来，强装镇定道：“没有了。” “你在‘通灵’中遇到什么，为何会被当作祭品？”闻昭站起来道。 玄朔起初进来时还是一片安然无恙，跟随此女子来到这城中的“何氏”府邸后便觉得不对劲，似有什么指引他来祠堂，他便到祠堂一探究竟。可进来却发现跟普通人家的祠堂没有什么不同。想要继续去跟着女子时祠堂的门却被关上，紧接着就看见了“蕊珠”。若女子和蕊珠有关便还行得通，可他看见的蕊珠是死后的蕊珠。 话语间，祠堂的门被打开，上百炼尸袭来。 两人现在的法力不足，就算打得过这些炼尸，可炼尸根本不会死，根本就是在耗费他们的法力。 闻昭挥剑，那些线上前来的炼尸被击退，两人得到空间离开。 两人到一间客房中躲避，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有五十多岁，可想就是府中的男主人女主人。 “你真的要让她嫁给贾器做小妾。那贾器本就是个贪图好色之人，又怎会对她好？”何夫人道。 何老爷道：“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作为父母，能让她嫁给商贾人家已经是她的福气。若是他能为贾器诞下一子，那我们一家就不愁吃喝穿用，说不定我的官职也能往上升一升。”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何老爷呵斥，“明日就让她回府来，收拾收拾，后日便进入贾府。” “什么父母，简直是丧尽天良！”玄朔气得牙痒痒，若是这对夫妇还在，他定会上去骂得他不知天不知地。 两人出了此间客房找到一间没人的客房歇下，静候明日那人的出现。 第4章 004 第二日，玄朔和闻昭见到了夫妇口中的那个人，正是蕊珠，但不是死后的蕊珠，而那女子则是蕊珠进府后的侍女——素莲。 蕊珠向夫妇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便被带到偏房，一番梳洗打扮后夜已经黑了。正待睡下时蕊珠开口：“请问明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素莲神色慌张，府中上下都知道弃女要被送去当小妾，作为棋子，但偏偏这弃女不知，欲要告知时房门被几个小厮推开，迎面走来的正是那对夫妇。 “来人，把素莲带下去杖责二十。”何老爷话毕，几个小厮拖着素莲出去，任素莲如何哭喊冤屈都没用。 蕊珠一脸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都说这官员人家最无情，可见无疑了。 何夫人走向蕊珠搀扶着坐下，一番惺惺作态：“我们蕊珠都长那么大了，让娘好好看看你。”说着便要抬手，但被蕊珠站起躲开。 何夫人神色尴尬，也站了起来。何老爷拂拂衣袖，道：“明日到贾府便不可这般不知礼数。”话毕，两人出去。 待夫妇出门后，蕊珠便流下泪水。 原来蕊珠是这官员家的第二女，只是刚出生不久便有一神婆进府来，在何老爷面前谗言刚诞下的此女乃不祥之兆，若不及时处理府中便不会再添男丁，府中的兴衰也会因她影响。何老爷偏信神婆的话，便命人把还在襁褓中的蕊珠丢弃在城外的荒山野岭。荒山上到处是豺狼虎豹，虎口下的蕊珠被一猎户所救，当作亲生子女养育。十六年里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本可普通安稳过完一生，但偏偏被这何家盯上。 玄朔看着此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何事的蕊珠，竟有一番同情心来。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十岁时外地务工的父母回来，本以为会得到遗失的父爱母爱，但那父爱母爱却转移到比他小五岁的弟弟身上。 玄朔心中一梗，不禁为之前的猜测愧疚。 闻昭看在眼里，欲要抬起的手收了回去，想要说点什么却知说什么都是徒劳。 第二日，便是蕊珠的出嫁日。寻常女子出嫁都有凤冠霞帔，再不济也是一袭红裳，但蕊珠身上只不过是色彩比较鲜艳的衣裳罢了。 刚出府便有一对穿着破败的夫妇迎上来，蕊珠也迎了上去，还唤两人“爹、娘”。夫妇想要带着女儿逃走，但被何府中冲出的小厮拦住，嘈杂声响引来街道上路过的人。 何老爷走出来呵道：“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野阻拦小姐出嫁，给我打，往死里打！” 小厮听了命令便不知轻重的挥下手中的棍棒。 那对夫妇年事已高，哪能挨得住这棍棒之苦，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夫妇不再反抗，一小厮上前探看一番，两人竟都没了呼吸，小厮吓得屁滚尿流，“老……老爷，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 被拦住的蕊珠瞬间瘫坐在地，爬到夫妇面前痛哭。何老爷也慌了神，但这也不能阻碍他飞黄腾达之路，下达命令：“小姐出嫁不能耽误！” 几个送嫁的丫鬟小厮立即抬起花轿，媒婆拽着蕊珠上轿，而那对夫妇则被几个小厮抬到推车上丢到河里。 蕊珠嫁到贾府后便魂不守舍，日子也不好受。不仅要被那年近五十的老头折辱，还要被正房欺压，好在素莲陪着她活下来。 数月后，蕊珠怀孕，这好日子才稍微看得到点头，而这孩子也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半年过后，商户生意不济，便请来高人到府中做法，一番妖言道若是府中能够在近日诞下一子便能逢凶化吉，商户信了这鬼话。可府中怀孕的妇人便只有蕊珠一人，且临产还有两月。蕊珠下跪求情，但商户不管，找来不知哪来的乡野郎中剖腹取子，好在蕊珠和婴儿都活了下来。 半月后，婴儿被正房抱走，蕊珠也因此落下病根，下床不得。 几月后，婴儿突发疾病而死，蕊珠得知后恳求见儿最后一面，却被商户嫌弃打发至一小院。素莲疼怜，偷偷跑去坟前刨出刚埋下的婴儿，商户发现后发落了素莲。至此，蕊珠疯魔不成。城中也开始传言贾府中有一疯妇，克死了自己的儿子，甚至还编出一首童谣传遍大街小巷，经小孩传唱。待商户再发现蕊珠时，已上吊自缢。 任世间有再多的妖魔鬼怪，也敌不过人性的恶。蕊珠几番求活，可还是被几句妖言镇压，眼看着至亲活生生被打死，亲生骨肉不到一岁病死。这世间种种，谁能懂她的苦，谁又能说她不能怨。 出“通灵”来，玄朔沉默，闻昭也不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对是错。 风雁见两人不说话，上前问：“师父，你们在‘通灵’看到了什么？” 闻昭看到他身上凌乱，问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风雁委屈巴巴，实话实话：“刚才与蕊珠打了一番。” “可有受伤？”闻昭道。 “没有没有。”风雁摆手，而后看向一言不发的玄朔，“师兄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闻昭手搭在玄朔肩上，“过去种种，皆不是她所想……” “上仙界想要她如何？”玄朔打断他。 “她杀念太重，那些都是平民百姓。” “告诉我，如何？” “带回去，炼化。” 炼化之痛犹如生人活剥皮肉之痛。 玄朔冷笑一声，上仙界跟这何家与贾家有什么区别，不过只是相信自己眼中所见、别人口中所说。所谓善恶，只是他们心中的偏见罢了。 此时，茅屋正在摇摇晃晃，屋顶上掉下来的茅草从玄朔脸庞划过。紧接着，屋内的空间在不断变小，似乎外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挤压茅屋。 四周墙壁坍塌，玄朔看清了那东西，是蕊珠的白绫。白绫不是要毁掉这间茅屋，而是要将他们困住。 眼见局势不对，玄朔欲要抱起昏迷的素莲飞出白绫的漩涡里，但被一旁的闻昭拦住，“你伤势未好，我来。” 三人竭力飞出白绫漩涡，出来后又是一群炼尸。若跟炼尸一直打斗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最后只会落于蕊珠的牢笼中。 “这东西怎么砍也砍不完？”风雁手持剑不稳，也消耗了些体力。 玄朔望向四周不断飞舞的白绫，心想蕊珠一定在，道：“我知你心中有怨，旁人的话现在也听不进去，但若你现在一错再错下去，便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蕊珠哈哈大笑，似乎不在意他说的话，道：“我还需要什么回转的余地，我的家人、我的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巴不得我死，难道我还要放过他们吗？” 只见白绫在空中围绕四人，炼尸不断涌来，瞬间被围成一个小圈。玄朔想要找一个出口，却发现眼前一片雪白，他们已经被围在白绫里面。白绫越缩越小，“嗖”的一下四人就被捆住。 风雁挣脱不得，开始朝蕊珠咒骂，闻昭一句“不得对女子无礼”，风雁便闭了嘴。 玄朔看见闻昭，眸色里的那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是他从未见过的，或许这就是解说里玄朔为什么喜欢闻昭的原因吧。 周围没了炼尸的声音，白绫也从身上褪去，化成了碎片。 暗红天空中出现一神像，细细察看，神像大概有九尺高，发冠高束，眉心红钿似火焰图案，却又不完整，好像缺了一半。五官神色凌厉，自带一股肃杀气息，与生俱来的帝王感下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 玄朔仔细瞧了几眼，这才认出来这神像便是上仙界帝君阳仓。当年“鬼王殿下”被围剿就是阳仓下的令。 虽不是真身，但这神像看起来也实在是威慑人心，玄朔心虚地避开目光，躲到人群后面。 一旁发出声响，原来是蕊珠的真身被白绫捆住，动弹不得。而捆住她的人正是在上仙界的阳仓。 “蕊珠，你可知错。”神像道。 蕊珠一番嘲笑，而后道：“你们上仙界个个觉得自己大义凛然，高人一等，享受着世人的供奉，但背地里却不知道做的什么勾当。世人都道我错，我有何错，又错在何处？” 阳仓缓缓摇头，而后看向了闻昭。 闻昭向神像行了一个礼，起身道：“帝君。” 阳仓甚是欣慰地扬唇，问他下来后遇到了什么，遇到什么人，又在“通灵”里看到了什么，闻昭一一答来，只是在“遇到什么人”这问题上迟疑了。 “玄昭，你身后是何人？”阳仓看向闻昭身后问到。 闻昭转过身来，只见玄朔尴尬的朝他一笑。原来玄朔早就躲在他后面，只是没想到还是被阳仓看见了。 闻昭转过身，道：“帝君，下山之后遇见的人是玄朔。” 玄朔一惊，好歹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这就把他供出去了？！ 阳仓看了玄朔一眼道：“玄昭，你可知他……” 阳仓话还没说完，闻昭便打断了，道：“我知，我知他这次与往常不同，所以恳请帝君给我一个机会。” 上仙界谁人不知闻昭是个犟骨头，做人做事古板执着，也只有在阳仓的面前才会流露出不一样。而偏偏阳仓事事站他这边，就像几百年前闻昭还是敛国君王玄昭，阳仓是他身边的国师。 年轻的君主不受世人爱戴，国师则有势无宠地选择君主，辅佐他成为最好的君主。 可在世人接受君主、国家富强时，一场毫无预料灾难降临。 君主跑去向国师求助时，国师只是在书案上留下一张字条——万事不可强求。 君主以为国师在告诉他这场灾难不可避免，所有抵抗不过是负隅顽抗，所以君主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一夜之间，敛国覆灭。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玄昭走在街道上，看着那些之前的美好在自己眼前消失，他想要是没有当上君主，敛国的百姓也不会如此。 所有人都死了，灭国的人偏偏还留着他看着这场景，或许他早就应该死在所有人前面。 一把冷剑握在手中，抬起停在颈间。玄昭闭上眼，便能看见百姓求救的画面。泪水从划过脸庞，最终落在冷剑上。玄昭欲要动剑，便听到角落里的奄奄一息的孩童声。 或许是孩童的一句“他是我见过最爱子民的君主”让他苟活到现在。 阳仓摇头叹气，只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闻昭不语，还是保持着恳请的动作，阳仓知道要是不答应他他便不会起来，只留下一句“处理好就回来”就离开。 看着神像消失，玄朔松了口气，不再躲在闻昭后面。 “你们神界帝君也会怕你？”玄朔不禁打趣。 闻昭不跟他戏言，只是问他想要对蕊珠有什么想法。 玄朔自然不想蕊珠被带到上仙界炼化，反问他：“你呢？” 闻昭道：“我都依你。” 第5章 005 玄朔虽不想让蕊珠遭受炼化之苦，但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也真没想过蕊珠最好的去路。看向被法术困住、挣扎不已的蕊珠，他一时间苦恼起来。 而一旁，闻昭看出来他的为难，道：“你可信任我？” 玄朔看向他。眼前这个人虽是眉清目秀，若是几百年前可还值得信任，可偏偏这人与他拔剑向，“信任”一说变得缥缈。不语片刻，他便想到“鬼王殿下”的老巢尚在，蕊珠去了那里也稍微热闹一些，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此刻，昏迷已久的素莲醒来。看到身边围了几个男子和一旁发“疯”的蕊珠，下意识地跑到蕊珠面前，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声响，一边摇头一边护住身后的人。 一旁的风雁看懂素莲的动作，连连解释道：“我们不会伤害她的，你且放心。” 可不管怎么解释，素莲还是那番害怕。 玄朔正要上前便看见闻昭先他一步。只听闻昭念了句咒语，捆在蕊珠身上的东西便消失。 “师父，”风雁疑惑不解为什么要解开，“万一让她跑了，该如何？” 玄朔也是当头一愣，不明白闻昭的做法，但还是没阻拦。 好在蕊珠没有逃走的想法。闻昭渐渐逼近，两女子护住对方往后退。 玄朔眉头一紧，心中便有不好的想法生出，想要冲上去拦住闻昭，可还是没有他快。玄朔怒斥：“闻昭，你要作何？” 闻昭不语，俯下身去。蕊珠和素莲没有退后的余地，死死护住对方相拥在一起。 一眨眼的功夫，三人被炽光笼罩住，形成的屏障彻底和外界分隔开。玄朔触碰到就被弹飞出去，好在后面还有个风雁接住他。 “师兄，你没事吧？”风雁慰问。 玄朔没时间搭理，他怕自己晚一秒里面的三人就会变成一人。抢过风雁手里的剑，玄朔迎着屏障的逆流上去又砍又踢。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那把剑上流着血。 不知是不是上仙界的灵气影响，玄朔几乎耗尽力气，最后仅靠着持剑的力气跪在地上。 天旋地转，双眼模糊不清。玄朔依稀只看见身前的屏障消失，一素衣神官朝自己走来。 清幽鸟鸣，牧童短笛。玄朔头痛欲裂，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想要做那英雄却发现连自己也拯救不了。 像是看见仇人般，玄朔发了疯的冲过去揪住闻昭的衣襟，“你把她们怎么了？”蕊珠素莲虽和他素不相识，但他们的经历也算是同病相怜，他怎能亲眼看着她们惨遭毒手。 闻昭语气平和道：“她们有自己的归往。” 玄朔眼睛发红，可能是昨日被耗尽太多力气，说话都带点吃力：“难道她们的归往就是被上仙界炼化吗？” “她们去了霖地。”闻昭接道。 彼时，玄朔被此话击溃。霖地是“鬼王殿下”老巢，只是没想到闻昭居然会轻易地放过她们二人，而上仙界那边又该如何是好。 玄朔垂下手来，羞愧于方才的行为道：“你为何……要帮她们？” 闻昭大可把二人押送到上仙界交由掌管作乱鬼怪的神官处理，可他偏偏放走了二人，还让她们去了鬼界最安全的地方。 “你。”闻昭放下刚打来的水道，“你说得没错，她们二人不过是乱世中卷进沼泽的可怜人，那些人固然可恨，但世间万物皆有法理，既然犯了错就要赎错。霖地自你走后便是生灵涂炭，我让她们二人寻一片荒地开垦种地，静心养性，改邪归正。” 眼前这个人还是闻昭吗？玄朔果真不太敢想。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二人去了霖地也好有个庇护，毕竟那个地方方圆十里布满戾气，是上仙界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眼下二人算是有了归属，玄朔也算是放心下来。 闻昭一步一步逼近过来，玄朔心口一紧，接下来不会是要解决他吧？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想跑都难。看着这人越走越近，一个停止的想法都没有，他支支吾吾问他要干嘛。 眼看着闻昭手里的剑蠢蠢欲动，玄朔抬手挡住。却没想到下一秒，一温热的手掌覆盖过来。 闻昭拉过玄朔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是方才执剑受的伤。 玄朔想要挣回，只见闻昭面不改色地拿出一块白色手帕在他手上缠绕。他心中疑惑，这还是那个要杀他的闻昭吗？ 一旁的风雁看得心酸，自己也受了伤，同样是徒弟却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风雁朝两人走来，闻昭也恰好帮玄朔包扎好。不知为何，玄朔总感到点羞涩，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实在是不太好。 闻昭看向风雁，问道：“你之后作何打算？” 风雁飞升前乃是西夏国子民。百年前，西夏国与邻国发生一场战争，两国疆域生灵涂炭，最终两败俱伤。闻昭下凡来是已为时已晚，只能凭渡化了去怨灵。走遍万里，在死人堆里发现还有一丝气息的风雁，便救下他。 那段时间，风雁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便认他作师父。闻昭同他道自己已有徒弟，且一生只认他一人。尽管闻昭百般拒绝，可奈何不了风雁这番死皮赖脸。最后闻昭也默许了这件事。 闻昭把风雁送到一个安宁的国土便离开，他想这只是一场偶然的相遇，而他也不过是风雁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可没想到几十年后在上仙界的飞升名单上看着他的名字。一来二去，便跟在他身边几百年。 这些年一直跟在闻昭身边，风雁自然没想过，他道：“我跟着师父，师父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玄朔在一旁心里暗讽，倒是一个衷心的的徒弟，若鬼王殿下还在，不知他有多心寒。 闻昭没有别人跟着他的习惯，与其循规蹈矩的活一生，他更希望风雁能找到自己心悦之事。“此事之后你不便跟我，苍茫大地，万千浮沉，你该去找你想要做的事，我只是你红尘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他道。 风雁不懂，他从在死人堆被闻昭救下一命后便许诺终生跟随他，心中的想要做的事自那时起就变成了闻昭想要做的事。 玄朔在一旁看得烦躁，两个榆木脑袋怎么磨磨叽叽的。他这脾气真受不了，走上前去道：“你师父的意思是给你出一谜底，让你去找答案。” 风雁这才有所领悟，问道：“敢问师兄，师父出的谜底是何？” “人心之所向是什么？” 人心之所向是什么，这也是玄朔这么多年想要追寻的。 少年知晓后向两人行礼道别，一手执剑，带着问题一路向西。 待风雁走后，闻昭看向玄朔问为何会出那样的谜底。哪有那么多为何，玄朔只道随口一说罢了。 远便日出，迷雾中的村子逐渐被照亮，闻昭看着走在青石板上与自己渐行渐远的玄朔，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揪了根野草，嘴里哼唱着那首童谣，恣意潇洒，自由倜傥，倒像是这红尘里的不起眼的蜉蝣。 没有任何理由，他跟上那哼小曲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