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反派靠吃饭征服三界》 第1章 啊啊啊有鬼啊 洛京秋目前正在一座坟包里。 实不相瞒,他是个话本子里的人物。 他自幼失怙失恃,同妹妹背井离乡,幸得一大宗门赏识,拜入师门,成了那灵真峰大长老苍青子的门下弟子。 不料苍青子心怀不轨,看中的不是他天灵根的修仙资质,而是九阴玄体的极阴体质,将他养成炉鼎,废去修为,献给了他的亲传弟子伶舟言。 伶舟言是他的大师兄,他们虽道心不同、性格相冲,但好歹也是同吃同睡过了四年。 然而当他被剥个精光送上师兄床榻,和掀开帷幔的伶舟言对上眼神的那一刻,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点脆弱情谊,在那一夜尽数消散。 他打晕对方,借机逃走,走投无路入了魔教,在其门下利用九阴玄体修炼邪功,为获取力量不惜残害同门。最终沦为魔教教主的弃子,惨死于秘境之中。 就是在这濒死之前,他的眼前竟出现了许多文字,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他得知自己是一本断袖文里人人喊打的反派,而他的师兄伶舟言则是众人簇拥的天之骄子,当之无愧的主角。 无论是心系苍生的温柔师尊、妖异诡谲的魔教教主,还是一心向道的疯批宗主、清冷脱俗的佛门道长,通通会为他痴为他狂,爱而不得彻底疯魔。 不是,伶舟言哪配了??? 洛京秋想起那终日围着他转呀转的放达师兄,和话本子里描述的风流多情、浮花浪蕊的翩翩公子哥毫无干系。 不过尽管洛京秋死去,他的故事还没结束。按照书中的情节,很快他会复活归来,去找他所妒忌憎恶的伶舟言复仇,反被前边出现的各种男人打脸羞辱,最终还是有圣父之心的伶舟言为他挡下一剑,使得他迷途知返,痛哭流涕狼狈下线。 读到这里,洛京秋不禁两眼一黑,死了过去。 倒不如教他形神俱灭,落得干净。偏要将他长困于此方天地,遗于这人世樊笼,尽享那无穷尽的命运嘲弄,岁月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隐约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师弟啊,今日是我的百岁大寿,陪我喝点。”伶舟言立在那座埋着铃铛的坟前,扬手泼下一碗酒水,酒液渗入泥土,浸出一片湿痕。 洛京秋沉眠的意识正一点点清醒。 上边,伶舟言的声音还在念,往日清亮澄澈的声线如今透出些沙哑:“你已经走了八十一年了。” 洛京秋的身体在坟土下渐渐有了知觉,骨骼与经脉都在复苏。 伶舟言忽然蹲下身,指尖抚过墓碑,说话间夹杂着崩溃的哽咽声:“我们今生还能再相见吗?” 洛京秋只觉力量化入骨髓融于生命毫末,沉睡多年的心神一并回笼!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再见你一面!”俊逸的青年猛地拂袖起身,背影决绝,快步离去。 他走去的方向,矗立着一座磅礴巨大的复活阵法,光芒暗涌、灵气盘旋,只差最后一件器物便可成型。 而就在他走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坟包倏然动了动,泥土簌簌滑落,洛京秋从坟中爬了出来。 “饿,好饿,给我吃的……”许久未开口说话,他的声带滞涩,嗓音听起来奄奄一息。 他寄魂魄于一枚铃铛之上,八十一年方重新修得肉身,成了一名修饿鬼道的光荣鬼修。 这却吓坏了一旁路过的小童子。她日常给坟后的百草园浇水,知道那坟里仅埋着一枚铃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大活人从土里长出来,偏偏还只露了半截身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好饿我好饿”。 她以为是恶鬼要吃人,手里的青竹露壶砸到地上,两腿发软走不动道,当即闭上眼睛失声尖叫:“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京秋生前最怕鬼,已经到了谈鬼色变的程度。他的思维尚有些迟钝,闻声,反应了两息,陡然间大惊失色,跟着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哪里有鬼? 他登时从土里爬出来,抖抖黑衣上附着的泥土,素白的脸上显出几分惊慌和懵懂。鬼是我?我是鬼? 小童子愣愣地打量着他。 这人的年纪不大,外形接近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头墨发坠地,被山崖的风携着拂过那细瘦的脚踝,皮肤虽是白了些,嘴唇却红若丹砂,有着惊人心魂的潘安之貌。 他似乎是人……不是鬼。 至少她没有见过有哪个鬼能生出这般容貌。 少年往前走了两步,腿有点麻,被地上的青竹露壶给绊了一跤,噗通一声跪倒在自己坟前。 他化了一袭黑衣,腰上系了枚铃铛,随着动作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声响清脆悦耳。 此地建在群山之间,纵目远眺,四周尽是云海,崖边的芝草菌菇冒了大片,鲜嫩莹润,星星点点地铺陈开来,汲取着天地间的一缕仙泽。 洛京秋做了鬼修,只喜至阴至寒之月华,厌恶灵力充沛之地,仿佛置身于毒气之中,阴气森森地抬起头来,一双细眸盯着眼前的坟墓,忽停在了那贡品上。 一小碟红色定胜糕,整整齐齐码了六块,此外还有一盘桃子,个个饱满水灵,浅粉果尖上还凝着清晨的露水。 他不假思索地拾了块糕点,凑到嘴边就是一大口,鼓着腮帮子飞快咀嚼几下咽进肚里,又咬了好几口桃子润嗓,甜中带点微酸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淌,细长的狐狸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吃贡品呢!”小童子觉得他不是鬼,没了先前的惧意,立马叉着腰跑到他面前,厉声责怪道。 洛京秋恍若未闻,在自己坟前吃得格外专注,一晃眼的工夫吞进去了四块糕点两个大桃。 小童子生怕自己被骂,急忙伸手去夺,两只小手抓住碟子就往自己那边使劲,不曾想这少年的身子骨如此轻盈,一下子把他拽得身形不稳,漂亮的脸蛋正正好好砸到了碟子上。 “呜呃。” 那颗黑漆漆的后脑勺没了声。 她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少年慢吞吞地仰起脸来,嘴角沾着些水渍,唇瓣吃得水润,而她手里的碟子早已空空如也。 他居然把这碟贡品给吃光了! 这下她该怎么跟先生交代呀?小童子急得团团转,哭道:“你怎么能把贡品都吃完了?这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死人吃的!” 洛京秋从袖子里掏出条手帕来,拭了拭嘴,开口道:“贡品?贡品是贡给我的,我为何不能吃?” “贡给你的?”小童子瞪大了眼睛,像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你从那坟里出来就当是贡给你的了?那是给我家先生早逝的小师妹的,你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要抢逝者的东西吃?” 师妹?这坟不是伶舟言给他建的么? 洛京秋蹙起眉毛,回头去看墓碑上的字,分明写着“洛京秋之墓”五个大字:“他哪来的师妹?你家先生是谁?” 他们灵真峰仅有三个内门弟子,他敢笃定三个都是男的。 提到先生,小童子的底气足了些,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我家先生乃是当今修真界公认的第一阵修——伶舟言!如今更是仙门百家的座上宾,万千修士敬畏的宗师!” 他还自己开山立宗了?不愧是主角。洛京秋咂了咂舌,他沉睡期间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了八十一年话本子里的内容,自然知道醒来后要对主角退避三舍,绝对不能走原作的反派路线。 他当务之急便是离主角远远的,摆脱剧情的束缚,去寻得自己的一方天地。 这样想着,洛京秋勾唇一笑,周身萦绕出一股浓郁的鬼气,像是腾云驾雾一般,托着他离了地面。 顺手还揣走了剩下的两颗桃。 小童子目瞪口呆,一时没看出来他修的是什么道,忙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我?我是这坟下的人。”洛京秋一想到她家先生拿师妹来介绍他,就气得想笑,随意挑了个方向御空而行,甩下一句被风吹散的话,答了她第二个问题:“至于我要做什么,大抵是接着修道吧。” 他走后约莫过了一刻钟,一道身段修长的身影快速飞到了坟前。 先前还好好的坟,如今泥土外翻、一片狼藉,碟上一干二净。 “谁!谁翻了我的坟!”伶舟言顿感气血涌上心头,心情暴怒,欲要去找仙家正道再去大闹一场。 还真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 立着的童子即刻指了指地上的坑,诉苦道:“先生,你可算来了!刚刚有个怪人这里边爬出来,还把贡品都抢着吃了!” 伶舟言问:“那怪人长什么样?往哪去了?” 他要把那人碎尸万段,让他不得好死! “他……长得倒是挺俊俏的,看起来像是个少年人,穿了一身黑衣——对了先生,他的那双眼睛很独特,眼尾上挑,眼型细长,瞳孔黑如点漆,像个狐狸成精了似的。”小童子努力回忆道。 她发现自家先生的情绪陡然间发生了转折,那一身焚天灭地的怒气竟是冰消雪融,脸上的血色褪去,如同听到了某种极不可能的消息。 紧接着,他的眼睛眨了下,颤抖的长睫之下,她从中读出了一种极度的……狂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啊啊啊有鬼啊 第2章 单挑三十六峰长老 洛京秋不愿让伶舟言找到自己,特意掐了个决,飞出一千四百余里。到了次日晌午,他腹中饥饿,瞄见底下的一座城镇,踩着黑魆魆的雾气下到地面。 这地方坐落在辉江两岸及三赞山之间,名为赞县,地势低洼平坦,平原上河网密布、沟渠纵横,形成连片圩田。圩田边缘分布着多处村落,村民依水而居。 而那县城则建于辉江左岸的台地之上,地势略高于周围平原,河道蜿蜒穿城而过,商船、渔船往来不绝,人声鼎沸。 进入城内,洛京秋找了家当铺当东西。他四下打量着,目光掠过店内陈列的各式兵刃杂物,他眼下一是缺个储物用的法器,二是缺个趁手的武器。 掌柜自他踏入店门起,心头便是一紧。这少年的气场异于常人,非人非妖,给人一种阴郁诡谲之感,唯恐来者不善,是个寻衅砸场的煞星。 却见少年只是绷着张小脸解下束发的缎带,规规矩矩地递上前:“当这个。” 掌柜一愣,原来不是抢。定睛看去,那发带是上好的玄黑色丝绸,末端缀有一颗紫晶石,绝非凡品。 洛京秋见他呆滞住不动了,语气似有不耐:“当不当?” 掌柜赶忙接过,掂量一番,验明是真货无疑,心下稍安,折算成银两斟酌着报价:“八两银子。” “就值八两?”洛京秋眉峰微蹙。 这玩意是他当魔修时从教主那儿得来的,按八十一年前的市价,少说也值百两。莫非如今这世道,银子反而更值钱了? 转念一想,他真身早已陨落秘境,真正的发带自然也毁了,如今这条不过是他以鬼气幻化出的赝品,虽说形神兼备,终究是虚物。 难不成这掌柜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看出了门道,才给了个友情价? 人还挺好。 掌柜见他垂眸不语,周身阴气仿佛更重了几分,只当他心生不悦,小腿肚子不禁哆嗦,正想咬牙加价,就听他说: “行吧,换了。” 洛京秋拿到银子,又数出四两买了枚储物戒。剩下的钱,他还想再揣把剑。 他上辈子是个金丹剑修,纵然后来修为被废,转修一年魔道,如今还成了鬼修,但……鬼修怎么就不能用剑了? 他望着墙上悬挂的一柄长剑,剑身雪亮,隐有鎏金纹路,华美至极,很合他眼缘。 “我要那把。”他用下巴尖点了点那个方向。 掌柜眼睛一亮,立刻堆起笑脸:“小道爷好眼力!这剑可是上次宗门大比的头奖,被隐元宗一弟子夺得,只是那弟子前些年得道飞升,临走前将剑典当于此。” 隐元宗?洛京秋的手指蜷缩,不巧他曾经就是隐元宗灵真峰的弟子。宗内多以阵修、丹修为主,剑修资源相较匮乏。他前世最钟爱的本命宝剑“往生”,亦是在宗门大比中夺得,可惜却在那一夜留在了宗门,如今不知是否还在。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看得开,颔首道:“原来如此,我买了。” 说着递过去三两银子,留一两吃饭用。 掌柜忽面露难色:“这剑……”他到底哪里懂自己的意思了?!他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这剑来历不凡,岂是区区三两银子能够买到的? 愕然间,他猛地瞥见洛京秋腰间那枚不起眼的铃铛上。以他多年浸淫此道的毒辣眼光,立刻断定这铃铛绝不一般,乃是有价无市的宝物! “小道爷,若您舍得用这配饰来换,此剑……” 他心觉这小道爷不懂价值,哪有把宝物当配饰挂在外边的?没想到洛京秋干脆拒绝道:“不行。你当我是傻子?就算你拿这一屋子东西来换,也换不起这铃铛。” 掌柜:“……”这小子怎么突然又精明了? 洛京秋不再理会他,视线落在柜台旁边堆着的一把铁剑上,信手拾起。这剑实在破得离谱,说是废铜烂铁也不为过,刀刃钝得恐怕连手指都划不破。 可他体内的鬼魂却在狂颤,阴煞之气如沸水般翻涌起来,不受控制地往体外钻! 掌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沉声道:“我实话跟您说了,这剑啊,邪性!据说是古时一位将军的佩剑,饮血无数,将军战死时一缕残魂被封在了剑里。十年前有人贪便宜买走,结果没过多久就瘸着腿送了回来,说是镇不住,全家人都死了……” 他的本意是劝退,洛京秋低头一言不发地听着,耳根蔓出些许殷红,胸脯上下起伏着,眼眶浸出了液体,他受这澎湃的鬼气影响都快爽哭了。 掌柜以为他是吓的,却听他用一种极力压抑却带着颤音的语调说:“……我要这个。” “您、您真要?这剑小人送您了!只求您赶紧把它请走!”掌柜如蒙大赦,恨不得立刻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洛京秋拎起这把破剑走出当铺,拐进街角无人的巷弄,再也忍不住,将指尖的鬼气注入剑身。 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在他的阴煞滋养下,泛起一层暗紫色的幽光,缕缕黑烟缠绕在剑刃上,方才的钝刃口,此刻竟能轻松削断墙角堆放的厚重木板。 就是它了。 这种阴煞剑,拿来当他的武器再合适不过。寻常修士避之不及,鬼修少有用剑,他却是个剑修转的鬼修,和这阴煞之力完美契合。 “不错,赐你个名字。”他满意地夸赞道,像拍狗脑袋似的拍拍剑柄:“就叫赴死吧。” 感受着剑身传来的与他魂魄共鸣的力量,他缓缓扯出一抹笑意,将剑丢进储物戒。 冬日天寒,他这具身体不如常人那般灵活敏锐,感知差了半截,路人多穿冬袄,他穿得单薄,却觉不出有多寒,最大的感觉就是饿。 问了一位老妇人,寻了这城内最大的客栈,店小二热切迎来,他给了二两银子,住店三日,顺带要了一桌子菜。 大堂四角烧着黄铜碳盆,梁上挂着大红灯笼,往来食客的谈笑声混着菜香飘来。 他眼睫上落了霜花,被这扑面而来的暖意化去。 店小二见他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还爽快给出二两银子,殷勤地弯着腰道:“客官您里面请,二楼临窗的天字房正好空着,您往下瞧就能看见辉江的冬景!” 说着要引他往楼梯走,洛京秋道:“不必,我坐大堂即可。” 等他在桌前坐定,没半盏茶的工夫,店小二就端着托盘上来,一道道菜摆上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砂锅里的辉江腌鲜笃腾着白气,咸香裹着冬笋的甜意先漫过来;青花瓷盘里的红烧赞山羊肉油亮诱人,酱汁浇在肉块上;清蒸银鲥的鱼鲜气飘向满堂…… 十来道菜流水似的摆满了桌,引得邻座食客频频侧目。与他们桌上那两壶薄酒、几碟小菜一比,顿显寒酸。 洛京秋夹了一筷子羊肉,细细咀嚼,肉质鲜香,汁水在齿间迸溅,做得香而不腻。 他前世并无过重口腹之欲,筑基后依着规矩辟了谷,仅有几次破例,也是被伶舟言带着偷尝些零嘴,事后还得蹭师尊给伶舟言的化食丹。 师尊素来赏识伶舟言,各类灵丹妙药从未短缺,反观自己同样是宗门大长老的内门弟子,却像是捡来的,诸般用度皆寻常。 直到身死道消,他才恍然发觉,这人间美食当真是不可或缺。 他特意选了这大堂嘈杂之处,只为探听消息。不远处,几名道士打扮的修士正聊得兴起,正聊着那仙家百门的八卦。 “听说了没,昨夜里,咱山上的青玄宗被人闹了个底朝天!” “不能吧?青玄宗的护山大阵固若金汤,怎么可能被破?” “因为来的是……”那人压低声音:“伶舟言。” “伶舟言?!他怎会来此?他不是应当守着他那座坟,安居在浮明台吗?” “哎,祸端就在那坟!他师弟的坟冢被人掘了,伶舟言一夜之间走遍了好几个大宗门找他师弟,跟疯魔了似的。可话说回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藏他师弟的尸首呢?” “说的是啊,谁敢招惹那位祖宗!当年他师弟堕入魔道,宗门欲行清理,他竟以一己之力单挑本门三十六峰长老!连他师尊苍青子都被他打得闭关至今,要不是赤芍长老及时出面阻拦,只怕当时就要闹出人命喽!” “哈哈哈此言差矣!伶舟言再如何惊才艳艳,终究是个小辈,岂有能耐独战三十六位长老?依在下看,那赤芍长老明面上护的是苍青子,暗地里,怕是担忧伶舟言被盛怒的众仙师当场格杀。” “咯吱——” 洛京秋口中的一大块羊骨头被当场咬断。 他听得两眼发红,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里,洇开一片暗色。明明都是三岁小儿都能听懂的寻常话,此刻组合在一起,他却觉得晦涩难懂。 对抗三十六峰长老?伶舟言是……为了他? 怎么可能? 他不是风光霁月、众星捧月的主角么?那该遭天谴的苍青子也是他的后宫之一才是,怎么反倒被他打得闭关至今了? 按照书中的故事,伶舟言虽是待自己不错,但待任何人都是好的,风度体贴是他能斩获一众仙界大佬青睐的原因之一。因着年少时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矛盾,伶舟言待他这位师弟,甚至算得上几分凉薄。 事实上前世也和书中情节相差无几,他们道心大相径庭,入门之初便相看两厌。 虽然他也会给生闷气的洛京秋做些笨拙的鬼脸逗趣,但扭头就会去编花环哄其他女修开心。几乎没有人不喜爱伶舟言,没有人不宠溺他,正因如此原作中的洛京秋才会渐渐在心里埋下不平衡的种子,不甘和嫉妒悄然滋生,一步步黑化成反派。 可若他刚刚听到的是真事,为何他前世丝毫未闻? 他听了八十一年的书还能是假? 那几个散修道士聊得正乐呵,忽感觉背后一阵阴凉,转过头一看,身后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少年,两只眼睛像子夜被捅穿的窗户纸,分外瘆人。 “你们说的话有几分真?” 几个人心头皆是一悚,其中一个快速反应过来,强笑着接话道:“千真万确!那还能有假?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哪个修道人不知道?” 洛京秋低垂着眉眼,神情晦涩难辨,不知心中想了些什么,半晌,才问:“他现在在何处?” “这我们可真不知道了。”那人忙不迭摆手:“他找人心切,一晚上连赶了好几处宗门,您也知道,这些门派相隔何止千里!” 那就是……离开了? 洛京秋心头那阵翻江倒海的情绪渐渐平息。是了,伶舟言那样急切地寻人,怎么可能还在辉江一带停留?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是鬼修之身,时刻隐去气息混迹于人群,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无论如何,他要摆脱那书中既定的命运,绝不成为讨厌的万人迷大师兄故事里的牺牲品! 第3章 叫伶舟家最厉害的人来收拾你 他问完事,回到桌边,却发现桌角的红糖滋粑少了三块。 洛京秋眯起眼睛,目光在厅堂内逡巡,最终定格在柱子后那片匆忙藏匿的衣角上。 那衣服的主人正鬼鬼祟祟地借着掩体往嘴里塞着什么,全然不知何时洛京秋已闪至身后,拎着他的后襟将人提了起来。 “放肆!谁敢抓小爷?”那小贼立刻叫嚷起来。 满堂目光汇聚而来,洛京秋对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视若无睹,只低头嗅了嗅这孩子身上的甜香,冷声问道:“偷食物的小贼?” 小孩一面在半空中踢腿挣扎着,一面反驳道:“我没有!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放我下去!” 洛京秋面无表情地制住他的两条腿,把他反身压在柱上,凑近那张稚嫩却恶狠狠瞪着他的脸,轻轻捻过他的嘴角,指腹拈起一点糕点碎屑举到他眼前,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证据确凿,小孩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还强辩:“我、我这是怕浪费!你一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吗?可知如今世道,多少人因天灾**食不果腹?” 四周投来的目光已带上了谴责之意,显然都将洛京秋当作了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子弟。 “这不是我花我自己钱买的么?”洛京秋不受他指责的影响,面露疑惑。他点这桌菜可是几乎花完了全部积蓄,怎么进到自己肚里倒成了浪费? 前任储物戒主人在里边留了不少垃圾,他从储物戒里掏出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小孩绑到柱子上,正对着自己那张桌。 “我吃得完,不信你看着我吃。”他道。 店小二见他这边围了些人,急忙赶来,却见一个不知何时溜进来的小乞丐被捆在柱上,而那位不好相与的客人正慢条斯理地……用膳。 无人上前解绑,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洛京秋吃饭。 他的吃相并不粗鲁,速度却极快,眨眼间一盆炖鱼已见底,鱼骨剔得干干净净。纤细的手腕旁叠起高高的空盘,而他仍在继续。 旁边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他吃了第几盘了?” “一、二、三……十六、十七——他怎么还在吃?!他这么小个人如何装得下这许多?” “莫不是偷偷收进储物戒里了?”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咽下去的,你难道没看到?” 那小孩从挣扎不休变成了呆滞地盯着他。 末了,洛京秋擦擦嘴巴,走到小孩面前,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空盘。他倨傲地扬起眉梢,声调轻快中透着几分得意:“吃完了,走了,拜拜。” “不是吧……”小孩惊愕不已,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意识到他转身要走远,急忙喊道:“等等,你放我下来——” 剑光一闪,绳索应声而断。 小孩落地后飞快地追上洛京秋,速度居然没比方才那剑光慢多少,在后者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拍了拍他的腹部。 “你真的吃进去了?肚子一点都没鼓起来!” 洛京秋瞬时像炸了毛的猫一般,细眉倒竖:“谁准你拍的!” 他刚饱餐一顿,魂体的缺陷得到补足,这具壳子变得异常敏感。偏生对方毫无恶意,竟让他近了身。 小孩仰头望着他,冷不丁地真诚赞叹:“你好厉害啊。” 洛京秋打小就不经夸,听他用这种崇拜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那点被冒犯的恼怒便烟消云散,翘唇道:“我可有浪费?” “没有没有!”小孩连连摇头。 洛京秋心情大好,难得生出几分陪小孩玩的兴致,扬手买了份最贵的面请那小孩,边看他狼吞虎咽边问:“你习过武?方才近我身用的是什么功法?” 小孩埋头呲溜呲溜地吃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回道:“我哪有本事学那些?不过是天生比别人跑得快些,在贫民窟里讨生活的手段,算是老天赏饭吃。” 他把偷窃说得正大光明,洛京秋笑了下,并不反驳,问:“叫什么名字?” 他这张脸长得艳丽,难得流露出些许温柔,竟让那孩子看呆了去,嘴边的面条啪叽一下掉回了碗里,他回过神来,答道:“我叫道成,未来劫富济贫的道成大侠!” 闻言,洛京秋眸光一凝。 道成。 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本书中有着重要戏份的配角之一,幼时孤苦,以偷盗为生。某日偷到伶舟言头上,那人家底丰厚,不以为意,反倒笑着逗弄这孩子,将他耍得面红耳赤。 伶舟言大发善心带了这小孩一段时间,分别时孩子恳求同行,却只得他一笑而过。日后这孩子长成挺拔少年,与伶舟言重逢后成了他忠实的爱慕者。 而这小孩和他也有一段剧情,他天生跑得快,得知他害伶舟言吃了苦头,便把他视若性命的往生剑给偷了,害他辗转寻觅数月不得安宁。 回忆到这里,洛京秋的目光胶着地在道成脸上徘徊了一阵,神情渐染阴翳。不知不觉间,空气中多了些不易觉察的杀气。 既然如此,那他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这小孩以绝后患。 细眸在刹那间森冷凌冽,洛京秋的手指抚过储物戒,倏听到对面传来脆生生的询问:“谢谢你请我吃饭,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是修道的仙师吗?” 这一声仙师,冲散了洛京秋膨胀的杀意。 “我不是仙师。”洛京秋道。 道成追问道:“那你是什么?你这么厉害,肯定很有名气吧?” 洛京秋讥讽地勾了下嘴角:“曾经确实声名远播。” 追溯到做魔修的那段岁月,有人谣传他颇得教主器重,会成为下一任魔教教主,致使他名气大盛,引得正邪两道竞相追杀。 正道视他为宗门污点,必欲除之;魔道忌惮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外人,欲取而代之,更有人想杀他扬名立万。 不过最想要他性命的,却是那位魔教教主——也确实得手了。 道成以为他是隐姓埋名不慕名利的高人,眸中盛满了敬仰之意。 吃饱喝足,小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 他忽瞄见窗外道观前有卖糖葫芦的,有个小男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小手一指,他娘便买下那串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饿了,心里空落落的。 对面的黑衣道士起身,他立马问:“你要去哪?” 年轻的道士看向他方才望着的那个方向:“买糖葫芦。” “我没要!谁吃这种哄小孩的东西?” 洛京秋比他的音调还高:“我又没说要给你买,我要吃!” 摆摊的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妪。天寒地冻,道观前行人稀疏。 洛京秋走上前,道成亦步亦趋。 “奶奶,这糖葫芦怎么卖?”洛京秋问。 两人看起来都年纪尚轻,像是兄弟俩,皆直勾勾地盯着那草靶上插的几串糖葫芦,眼神中迸射出对食物的渴望。 老妪看着这俩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高个的少年衣衫单薄脸蛋冻得雪白,矮个的孩子衣衫褴褛像是流落街头的乞丐,心生怜惜,温声道:“不要钱,送你们哥俩了。” 她取下两串,一串递给洛京秋,一串弯腰递给道成。 道成虽练就厚脸皮,却不擅应对善意,忸怩着不敢接。结果抬头一看,洛京秋已经顺理成章地拿着吃上了。 道成:“你……” 洛京秋撩起眼皮,舌尖舔了舔糖渍,嗓音清脆:“我还想尝尝那个海棠果的。” 道成:“你怎么还点上了?!” 老妪慈爱地看着他,这孩子多半是太久没进食饿坏了,遂挑了最大最红的一串递去:“吃吧,孩子。” 又对小孩柔声道:“你也吃,别客气。” 这顿霸王餐洛京秋吃得心安理得,吃完眨眨眼睛看向老妪,轻声道:“谢谢。” 说完就要走,道成拦住他:“不是你真不付钱?” “她请我的,为什么要付?”洛京秋问。况且他身上铜板也不多了,能不能付得起还不一定。 “那、那你也不能——” 老妪摆摆手:“无妨。” 她原是伶舟家旁支庶出,虽已与本家断绝关系,带着孙女在此定居,但随身首饰典当后也足够温饱度日。 恰逢其时,远处走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一个神气高昂的少年身后跟着两个青年仆役。 仆役认出了这摆摊的老妪,尖声笑道:“诶呦呦,这不是咱们家赶出去的旁支吗?怎么落魄到卖这个?” 伶舟家嫡孙来这附近历练,倒没想到有此收获,轻蔑打量她:“日子不好过吧?你孙女平绿跟着你还真是受了苦,不如让她跟我回府做个洒扫丫鬟,也省得你在此吹冷风。” “做梦!断绝书白纸黑字,早已两清。再敢打我孙女的主意,老身拼了这条命也要踏碎你们家祠堂的门槛!”老妪怒斥。 嫡孙恼羞成怒,一脚踹向草靶,红果滚落满地。 老妪正要颤颤巍巍地弯腰去捡,忽被一人拦住。 “捡什么捡?”洛京秋手里捏着两根竹签,阴恻恻地扫了对面三人一眼,冷眸一弯宛若毒蛇:“你都捡走了,一会儿他们吃什么?” 被那阴恻恻的瞳孔注视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顺着尾椎窜了上去,两边的仆役不禁打了哆嗦。 这嫡孙自幼随一师父修道,天赋不错,倒是咬牙禁得住这股鬼气,抬手怒喝道:“真没出息,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怎被这两条野狗给吓住了?” 话音未落,一支竹签如箭离弦,瞬间穿透嫡孙掌心,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啊啊啊——”那嫡孙疼得捂住手直不起腰来,两边的仆役慌忙上前。 洛京秋随意转着剩下的那支竹签,走至他们身前,尖头直至嫡孙眉心:“赔钱,或把地上东西吃干净,选一个。” “你可知道我是谁?!”嫡孙目眦欲裂。 他出身名门望族,是嫡系唯一的独苗,又是老来得子,身负灵根,自小被家族如珠如宝地捧着。除了那位常年云游在外、偶尔归家还讥笑他五灵根资质像口烧菜时啥调料都往里头搁大杂锅的小爷爷,他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我管你是谁。”洛京秋手中的竹签近了一寸,尖锐处刺破皮肤,沁出一点血珠:“再啰嗦,给你第三个选择——死。” 冰冷的杀意有如实质,嫡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满腔怒火被死亡的恐惧瞬间浇熄。 他惨白着脸示意仆役掏钱。被仆从搀扶着踉跄退开一段距离,自觉到了安全地带,他才敢回头,色厉内荏地嘶吼:“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请家中最厉害的高手,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京秋嗤笑一声,他们家最厉害的人是谁?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揍的人。 又回头看那老妪,对方正怔忪地望着自己,眸底既有惧意也有担忧,颤声道:“孩子,你快离开这里吧,若他真能把那位请来,你、你只怕性命难保啊!” 伶舟家最厉害的人闻着味就追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叫伶舟家最厉害的人来收拾你